尖锐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时，我只是下意识的看着高辰逸，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他离开我。
与其这样，不如这个结果留给我承担。
文泰的车直冲高辰逸撞去，我推开了高辰逸，自己被撞翻，越过车子摔在地上，几口血从我嘴巴里涌出，失去意识前我看见高辰逸紧紧抱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为我哭。
“李善之！李善之！”他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决堤的眼泪拼命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溢出，他紧紧抱着我，眼里全是破碎的裂痕。
“咳咳……高辰逸……你原谅我吧……”
送进医院的时候我稍稍有点意识，我只知道高辰逸全程拉着我的手不断和我说话，但是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只是空间不断的变化，救护车……医院……手术室……
刺目的手术灯映照我的脸，医生和护士在给我做电击，一下，两下……
我觉得很梦幻，究竟是不是做梦？还是灵魂出窍了，已经死了？
只是疼痛的感觉一直存在，像我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怎么会有好结局？电视小说里不都是这样
的吗？做了坏事一定会有报应。
看，这就是我的报应。
我陷入漫长的昏睡，再次醒来时眼前仍旧是白茫茫的，全身就跟断成几截一样痛。
“我……死……了……吗？”我张口问道。
高辰逸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带着欣喜，“李善之，你好点了吗？”
“我是不是死了？”
“你断了三根肋骨，以及肺出血，差点就死了。”高辰逸眼睛带着水汽，他摸着我的脸心疼的说。
“你怎么对我这么温柔？”我闭上眼睛，真希望刚才看见的不是幻觉。
“李善之，我们在一起吧。”片刻的安静后，我听见高辰逸的声音。
“什么？”我立刻把眼睛睁开，“高辰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他看着我，表情是极度的认真。
“别骗我……”我高兴得连呼吸都加重了，肺部疼得要死。
高辰逸微微抬起的双眼看着我，里面全是燃烧得炙热的光芒，“我爱你，李善之！”
“高辰逸我希望你是真心的，给了我希望就不要让我失望，如果只是因为我救了你，那样的话大可不必……真的。”这只是让我的歉疚感稍微减少一点而已。
“原来看着你在我眼前倒下满身是血的感觉那么可怕，以前恨你的时候我曾想象过这个画面，可是当我亲眼看见时，我几乎快疯了！把你送入手术室的时候我一次次问自己，如果你死了，我还会快乐吗？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你死？答案只有一个……李善之，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高辰逸，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哭了，高兴得哭了。
“两年前，你亲手将我推落谷底，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我只是恨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原来美好的生活。我的父亲、娴雅又欠了你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在谷底，靠着恨你的力量一点点爬上来，我对自己说，报复吧高辰逸，把今日这些全部还给李善之，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哭着求我原谅你！我以为我猜到了结局，但是却猜错了过程，我没想到你会爱上我。李善之……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不利用你这份感情让你一无所有？所以我这样做了，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是你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肯离开，好多次我想问你，李善之，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高辰逸，很喜欢！”
“我猜你大概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直到你患了脑瘤，那是我第一次有了你可能某天会不见的想法，可是你又回来了，我只能假装板起脸孔掩饰内心的喜悦，但是那一刻我仍然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于是自私的将你和娴雅同处一室，直到我能够理清自己的感情为止。但当你突然跟我说，要放开我真的还我自由时，我竟然感到害怕，害怕你真的会离我而去，那个一直追在我身后喊着喜欢我的李善之，真的会消失不见……”
我抓着高辰逸的手哽咽不止，“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是！”
“李善之，别离开我，给我点时间，让我理清楚你和我还有娴雅之间的关系？”高辰逸抵着我的额头，我能感到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喜悦的点了点头。
“对了，文泰呢？”我忽然想起他当时也在现场的。
“他被警察带走了，罪名是涉嫌谋杀。”
“不！高辰逸，你帮我把文泰保释出来，我要告诉警察文泰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高辰逸叹了叹气，眼神埋怨的看着我，“你还是喜欢他？”
“不是，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我已经辜负了他，不想再拖累他。”
高辰逸把右手的尾指轻轻搭在我搁在床沿边的手上，我伸出尾指与他拉钩，“是真的，没有骗你。”
“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床上好好休息，哪里也不准去。”
“嗯。”
高辰逸走后，我开心得又哭又笑，真不敢相信像我这种恶人居然会收获如此美好的爱情。
我讨厌医院，所以我会好好养病的，高辰逸，谢谢你喜欢我。
25
一连三天高辰逸都来看我，有时候还和我一块躺病床上，我总说不吉利让他下去，他就把我抱住，然后温柔的亲我，抚摸都是轻轻的，生怕把我弄疼了。不过当我问起文泰现在怎么样时，高辰逸总是说文泰没事。可既然他没事的话，为什么不来看我？文泰一点也不像这种人。
在我再三追问下，高辰逸说文泰情绪不好，让我给点时间他冷静一下。
我又等了一个星期，文泰还是没出现。
当我差不多康复可以出院时，仍旧没看见文泰，虽然我此时沉浸在高辰逸带来的幸福中，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不和文泰解释清楚的话，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这天我趁高辰逸不在的时候打电话去警察局，目的是销案，我想只要我不追究的话，大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警察局的人却告诉我文泰已经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我半天没回过神来，“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有人去保释他了吗？”
“有位高先生来保释，可是嫌疑人坚持认罪，第二天已经移交法院了。”
我放下电话，手心全是汗，我很担心文泰，所以趁护士姑娘不在的时候偷偷逃了出去。
当我经过一间病房时，刚好在那扇半开的门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看了看，原来是高辰逸。
他正在削苹果，而半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娴雅。
我刚想走过去，顿时听见娴雅说，“李善之现在怎么样了？”
“差不多康复了。”
“那就好，其实那天他是想救我的，只是我猜疑心太重，结果害了自己。”
“还恨他吗？”
娴雅想了很久，反问道，“你呢？”
高辰逸怔了怔，不语。
“那时你抱着我说一定要为我报仇时，我真的相信李善之会有恶报的！但是他为了救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会动摇吗？”
高辰逸正在削着的苹果皮赫然断了，“不会。”
“他真的很喜欢你，只是方法用错了而已。只是……你说你爱他，这也是事实吧？”
“我只是同情他才这么说的，由始至终我只是想报复他，带给我身边的人以及我痛苦和灾难。文泰说得对，我对他好也只是想让他陷得更深更难以自拔，只有把李善之留在身边，我才能安心的过下半辈子。”
“你为了惩罚李善之，所以甘愿毁掉自己一生？”
“是的。”
闻言，我浑身僵硬，当时高辰逸说喜欢我的喜悦还未退散，此刻却像掉进无底深潭。若不是亲耳听见，我绝不会相信高辰逸会对我如此残忍，又或者其实残忍的本是我，我早就毁了高辰逸会喜欢我的可能。即使我对高辰逸说一万次我爱你，也挽回不了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
是我做的孽，我活该！
高辰逸用了一个最聪明的办法惩罚我，也是最简单有效的。
他说，我爱你。
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痛苦。
娴雅淡淡的说，“你割到手了。”
高辰逸把手抽回，果然血沿着他的手指滴到地上。
“不痛吗？”娴雅问。
她抬起脸，吃惊的看见站在门外的我。
我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告诉高辰逸，娴雅连忙把头低下，“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吗？”
高辰逸看着手上的血久而不语。
我没有勇气听他的回答，踉跄着转过身，鼓足勇气离开这里。
其实何必听，我早就知道答案。
知不不觉我走出医院，拦了一辆计程车，当计程车司机问我要去哪里时，我想了好久答不上来。
最后司机不耐烦了，我才想到一个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高辰逸说，我们是在那里开始的，所以让一切在那里结束吧。
越过高高的土坡，我看见那蓝得发黑的海，月亮像那天晚上一样又大又圆。我在沙滩上坐了好久，然后找到了当初那个山洞，我就站在那，过往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拾起一颗小石子，在石块上刻下我和高辰逸的名字，名字与名字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像遥遥相望却永远不能在一起。
我想起自己做的事情是那么的幼稚，把名字刻在石头上就能开出绚烂的花了吗？好多年以后被海水冲刷这些痕迹通通会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不过，起码我们俩的名字曾经在一起。
我笑了，和高辰逸相识以来，第一次笑得那么没有负担，我欠高辰逸的，是时候还了。
我解下海边小木船的绳索，划着浆慢慢来到离岸边有些距离的海中，时间挨近清晨，天幕发黑远远的海岸线有一道白痕，风轻柔的吹拂着，船晃着荡着，恶心的感觉一股股涌上来。
看来这晕船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我抓着船沿往下看，海水究竟有多深？里面一定很冷？死在这里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尸体吧？不过这样更好，肿胀发烂的躯体免得叫人恶心。或者最好是叫鲨鱼之类的吃掉了，让我死后也能做件好事。
我看着鱼肚白越来越亮，太阳就快出来了，必须快点跳下去，不然等岸边的渔民醒来，我就死不成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又想起高辰逸。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单纯的喜欢他，不耍任何心机。或者从认识他的那天起，用最真挚的声音对他说，你好我是李善之，请多多指教。
可惜啊，太迟了。
噗通一声，我跳到水里，靠近清晨海水果然是冷得彻骨，但我竟异常清醒，隐约看见阳光刺破黑暗的云层照射在海面，淡淡的光线，好像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一定是幻觉。
我闭上眼睛，好好的享受这最后的时刻吧。作家的话：李大叔爱到绝望了……PS：下章完结篇
26
越往下沈越黑暗，我知道死亡在靠近，好像死神拿着他的镰刀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他那形同骷髅般森寒的手，我也朝他伸出手，准备迎接我华丽的死亡。
突然，一道异常的力量将我拉扯回来，大量的水灌进我的鼻子和嘴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很奇怪的是，即使自己快死了，竟能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好像有人在抱着我的，大声的叫我，“李善之！李善之你快醒醒！睁开眼睛别睡了，是我高辰逸，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胸口被挤压，感到好多水从嘴巴里喷出，还有热热的东西贴着我的嘴唇，往我嘴巴里喷气。
怎么死一次都这么辛苦啊？脑瘤我没死，被车撞了也没死，这次一定能死了吧？再不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帝的宠儿了。
我一点求生意识都没有，结果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小声。
“李善之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我！你以为死了就能将你欠我的一笔勾销吗？你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偿还，你这个傻瓜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全是真话，你听到了没有？”
“李善之，我说我爱你是真的，全是真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承认，我以为惩罚你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但其实我放不下过去所以分不清楚什么是恨什么是爱，我早就喜欢你了，也许在你第一次对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听见了吗？”
“醒过来！总是在我身边死缠烂打的你如果消失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醒醒吧，求求你醒过来，这样我们才能继续相爱不是吗？”
“李善之，别就这样消失，好吗……”
高辰逸，是高辰逸在对我说话！我听见的，我好想回应他啊，可是我连眼睛都睁不开。
高辰逸我听见的！我好想说话，可是妈的，嘴巴里尽是泥沙！
我内心在拼命挣扎，可是意识却越来越不济。
“李善之……”我感到高辰逸把我抱着，下巴搁在我的脑袋上，他沉沉的哭声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爱你！”
“我们重新开始吧，嗯？”
“醒醒啊，醒醒啊……”
“李善之！”高辰逸忽然大喊我的名字，两手箍得我紧紧的，热热的眼泪全部滴在我的脸上。
好久以后，高辰逸只是抱着我，一声不吭，我的意识渐渐散去，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没关系吧，因为是死在高辰逸的怀里。
可是高辰逸啊，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吧，即使是骗我的也无所谓了。
慢慢的，我感觉高辰逸抱着我在移动，然后他的动作停止了，我又听见他悲痛的说，“李善之，这辈子我们到此为止，如果还有下一世你也不要来找我，听见了吗？”
这、这怎么可以！
我有些急了，我们这辈子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下辈子不能好好恋爱？
一把火倏的在心头窜起，刚才不还说爱我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反悔了？
“就这样吧……”高辰逸亲吻了我冰凉的嘴唇。
什么叫就这样，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难道你要让我死也死得不安心吗？
我真的好生气，顿时抓了一把高辰逸的衣服，猛烈的咳了几下。
“你、你什么、意思？”半睁着眼睛，我气咻咻的问他。
高辰逸的脸相当震惊，我感到他几乎快窒息了，才说“你没死？！”
“被你气活了……”我喘了几下，“刚才你说……叫我下辈子不要找你……是什么意思？”
“李善之，你没死！”高辰逸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光彩，但是睫毛却是湿漉漉的，看来刚才哭得不轻。
“把话说清楚啊！”
高辰逸笑了，边哭边说，“我的意思是，你下一世真的不要来找我了，因为我会去找你的，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我就死掉算了。”
高辰逸又好气又好笑，“傻瓜，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