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一摸,身上着实没有了现银,干脆解下腰带给他,他那一身的衣物都还是在关月置备的,全都是上等的东西,只不过他不爱讲究,穿着都看不出精贵,也只有那腰带还算显眼,上面还暗绣了金线,镶了好几块墨玉。那船家捧着它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出来,就觉得那些金线值钱,然后自认倒霉一样得摇摇头,调转了船向。
云定不在,即使有汤药续命,弗英的身体还是挡不住地衰弱下去,他受的那一掌,打得他真气全散,用云定的话说,他的肉体和精气已经是“貌合神离”,大气已过,真气脱而不复,肉体的伤疤在渐好,但若不能找到点子把真气贯通,早晚都要丧命。其实若是一般人,受了这伤决计是活不了这么久的,弗英体质顽强,才能熬了这么久,再要找不到引子把气街上,就算云定再神,那也都该油尽灯枯了。
明基又来了,从哪次被云定警告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弗英不知所措。
“你怎么还没死?”明基问,见弗英不说话,他又说:你不想想你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手上?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见他依然没有动静,明基突然上前,抓住他肩膀将他从床上掀了起来,一只手“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打的弗英眼冒金星,嘴里一下苦涩一下又腥甜,刚停下不动,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明基又一把抓住他头发将他头拧到自己眼前,咧开一个残酷的微笑,“今天,我大发慈悲,给你带了个人来,想不想见?”
第二十一章:真身
明基等不及弗英的回答,猛的将他摔到床上,自己坐到桌前,叫了一声:滚进来!
门一开,一个绿色的人影飘了进来,弗英还没看清楚,那人影就窜到床前抱住昏沉的他哭起来:“哥哥,是你么?哥哥?”
弗英的眼皮微微震颤着,像是在噩梦里挣扎一样,初夏看地胆战心惊,哭喊道:“你怎么了?你看看是我啊初夏啊……”
弗英浑身一震,又是口血喷出来,努力睁开眼睛看去,真是初夏,此刻正哭的悲戚,泪水爬满了脸。
忍住体内剧痛,抬起一只手抚上去,嘴里含混道:“好姑娘……你没事就好……”说完,就扑到晕死过去。
这一天,事情还真是多。
初夏使劲摇晃他身体,哭喊不休:“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明基抓住她胳膊一下撂到床下,她也不为意,转而抱住明基身体哭:“我大哥怎么了,他伤的很重啊,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啊!”
明基抓住她的头发俯视她,冷笑:“救他?我杀他还来不及,凭什么要我救他?嗯?你说我凭什么要救他?”
初夏哭的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突然扑过去抱住他脖子就拼命亲了过去,也不管亲到了哪,只是胡乱的乱吻一通,嘴里还趁着间隙哽道:“求你救他,救救他……”
明基揪住她后襟将她扯开,看了一眼弗英,起身将她拧了出去。
然后回来,抓住弗英的肩膀,一只手聚齐了真气,对准他的胸口,缓缓推了进去。
云定说过的,不破不立。
明基冷笑着,看他那副苟且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的算计,或许还有些好心在里面,可惜的是,他明基根本不需要。
真气丝丝缕缕地连接着弗英的内关穴、郄门穴,不一会,就见他嘴里冒出了些热气。
弗英又做了个长长的噩梦,梦里他被狼群追的无路可逃,绝望之下,突然见狼群里隐约有个人影,看不清面孔,但一身绿衣却很是扎眼,在狼群里忽隐忽现,惹得他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甚至忘了自己眼前困境。
为了抓到那个绿色的小人,他努力忽视着那些可怕的狼群,拼命地拨开他们,拼命地追赶着他们,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反正是很久很久,终于,离那个人近了些。又追了很久,肯定有好几天的时间,终于追到了,弗英激动的握着她的肩膀,却发现她脸上挂满了泪珠。
弗英不知所措,想要擦干她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流的满地都是,甚至盖过了脚面,到了膝盖,然后到了腰,淹过脖子,没到头顶……弗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周围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那些排山倒海来的,让人绝望的狼的眼神。
还没睁开眼睛就听旁边有人说:“不要刺激他,本来就是个没用的软骨头。”
又有声音道:“滚出去,不需要你多嘴。”就有人应声出去了。
明基走到床前,端详了他一会,突然微笑说:“那天给你带的人,你见了可满意?还想再见么?”
“她在哪?”弗英激动道。
明基款款退回椅子上坐下,叫了带人过来。
好一会功夫,初夏进来了,畏畏缩缩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偷眼看了一下明基,明基又看了下床上的人,伸长手拉住初夏倒在自己怀里,一俯身就吻了上去。
弗英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恍惚间却见初夏的手不知是推拒还是迎接,两丈开外的人浑然忘我的纠缠在一起,完全不顾旁边还有一个人。
弗英喉咙里“咕噜”了两声之后才找回声音,平地大吼一声,初夏!
初夏身体一僵,想要回头看他,却被明基按了回去,两人又沉浸在湿吻里。明基的大手还四处抚摸着初夏的身体,拉扯她的腰带想要钻到里面。
弗英气得呼呼喘着粗气,挣扎着要起来拉开来两人,“明基!你个王八蛋!老子要杀了你!”猛觉得身体无法动弹,转头一看,四肢都被绑在了床边上,越挣脱越无力,只有两只像是要匠人剥皮拆骨一样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明基抽空还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初夏的衣服已经被扯得松散,她剧烈挣扎起来,可哪里又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明基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裳里,使劲搓揉她娇嫩的皮肉,俯下身体亲吻她的脖子和锁骨。初夏只能仰着头纵情的哭泣,却是不敢回头看床上的人。那人已经不能发出完整的声响,只能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两只手死命的攥着拳头,被捆绑的地方已经磨出血迹,眼神涣散浑身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明基一只手抓住她胸前的柔软用力搓揉,一手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在自己腿上,解开自己的束腰,用力向上一顶,初夏“啊”的失声尖叫,然后咬紧嘴唇把所有声音都拼命压抑到了嗓子底下,没有再发出一点更大声响出来。明基的抬头一口咬上她的肩膀,两眼挑衅一样看向床上,那人已经快要闭过气去了。
明基牙关用力,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初夏发出小小一声尖叫,又怕惊倒床上的人,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珠玉一般串串落下。
片刻后,明基向上猛力顶撞几次之后终于抽搐着松下劲来,平静了一会,将初夏掀开丢到一边,整理一下衣摆之后来到床前。弗英这时候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他又是一把揪住他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嗜血的笑:“看到了吗?你的人也是我的了。”
噗!弗英下意识地喷出一口血沫,却没有一星点溅到明基脸上,他的眼睛里血丝满布,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一样,眼帘撑不起来,失去焦点的眼神茫然不知看向何处。
明基看了一会,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想丢破布一样将人甩开,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将地上默然的初夏抗了出去。
就这样一番波折,几天之后弗英居然感觉身体似有好转,外伤已经基本痊愈,连那火烧火燎的内伤也都减轻了不少。看来只要死不了,不管是多严重的伤也总能好的。
小叶总算回来了,不过他大多时间又要跟着云定学医,弗英的生活主要都是那黄脸男人在照顾,
这天到了午饭时间,刘渊端着饭菜进来了,是东坡肉,西湖醋鱼和一盘清炒芥蓝。为了不然他觉的乏味,在伙食上,除了一开始要照顾伤势的清汤寡水后,云定从来没有亏待他。
弗英喜欢吃肉,虽然伤病中忌食荤腥,但这东坡肉做的却是肥而不腻,油而不荤,是他的保留菜式。看着那盘油光闪亮的醋鱼,却皱了下眉头。
“昨天晚上是清汤鱼圆,中午时清蒸的鲥鱼,前天是鱼头豆腐,每天都有鱼,莫不是,我们还在临安?”
刘渊低头恭敬道:“昨天中午是蟹酿橙,前天的是过桥鲈鱼。”
“哎呀都差不多了,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公子不要为难小人,首领说了不给你任何消息,连多说话小人也是要受责罚的,请公子体谅我们吧!”态度恭敬,言辞却相当坚决,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都是我猜出来的,你什么也没说啊。你只要给我个手势就行了。”
刘渊沉默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你也不想想,我现在这样,周围都是你们的人,我能跑得掉吗?就是要送消息出去都不可能的,你不用紧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临安?”
刘渊又点点头。
弗英笑了笑,接着说:“好了,我知道就行了,谢谢。初夏呢?那我能见她么?”刘渊又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后才开口:“首领倒是没说不许你见她,小人却不知道他是怎样交代初夏小姐的。”
“既然这样,你可以帮我传个话么?说我想见她,让她今天务必来见我!”
“这……”一副为难的样子。见他不说话,弗英吞下去的一口鱼肉,被鱼刺卡的剧烈咳嗽起来。
刘渊赶忙上前给他倒水,拍着他的背顺气,好半天才消停下来。刚要直起身体,却被人勾住脖子,有人在他耳边吹气,蛊惑的声音几不可闻:“拜托你,帮个忙好么?”刘渊一个激灵,忙后退到离他几丈远的地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弗英看了心里暗笑,放下碗筷拍拍肚皮,躺在床上悠闲的看着他忙碌,突然问了句:“你是白叶,还是高玄?”
刘渊迷惑的抬起头,什么?
“别装了,我虽然迟钝,但总不是痴呆,看过的人还是能记得的,何况你出现过这么多次。”弗英抬起身,又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刘渊一脸的迷茫,似乎完全不懂弗英的话,他说:“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我是刘渊,怎么还能是其他人……”
“好了!如果我现在问明基或者他的手下,大概也没人能说出你是怎么出现的吧?”弗英摸了摸下巴,又说:“也可能,刘渊突然变了,不像原来的他了,要知道,跟随明基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这么温柔的。”
见刘渊还是丝毫没有动摇,弗英突然笑得无比邪恶,跟着声音也变得低沉:“我说,你是喜欢跟女人上床,还是男人?”
第二十二章:转机
这句话一出口,刘渊终于有了另外的表情,有一瞬间,弗英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愕和慌乱。
“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虽然一开始我也很吃惊。”弗英安慰道:“你喜欢谁不关我的事,我只关心你的目的,和身份,能告诉我吗?”
刘渊还是不说话,像是要把他脸上看出个洞来,弗英无奈妥协了,“最起码,你告诉我严老庄主是否活着,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真的很佩服你,带着不同的面具,跟不同的人打交道,一定很辛苦吧,到底有什么无法解脱的事,值得你这么折磨自己?”
“你说的轻松,是因为你还不懂,你也曾经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只是那样还不够,让痛苦融进你的血脉,如影随形,你才知道有什么是值得让你倾尽所有也要去一搏的。”
“我是没有什么让我何时何地都忘怀不掉的,哪怕是明基,他杀光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想,干脆去找他拼了命算了,但是我还没找到他的时候,心里面又开始否定了这种决定,你说我懦弱也好,薄情也好,我只知道,只要活着,就不会总是痛苦的,总会有好事发生。”
“你说的那点好事,对我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你除了是痛苦不够深刻,最重要的是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根本没有办法杀得了明基,所以你才会以惜命为借口来为粉饰自己的无情。”
弗英哑口,一时居然找不到词来反驳他,刘渊冷笑一声,“现在你只管想着这么活下去,我是不想你这么早死地,但结果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刘渊冷冷说完,就将收拾好的东西一并带出去了。
这、这就走了?弗英有点傻,这家伙是多阴狠的人啊,居然说这么几句就生气了?想到严晓灵可能还在那翻天覆地地找她父亲,弗英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内疚,好歹糟蹋了人家不少银票呢……
从明玉岛出来,莫一已经精疲力竭了,是真的累了,不只是身体。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淡淡道:“三哥,回去吧。”
刘三摇摇头,撑起竹竿把船催出岸边,驶出了好一段,才道:“我说你啊,你那些兄弟在岸上跟刨地一样找,你又来来回回把这一片湖上的岛都找遍了,到底是在找什么人啊?”
莫一看着手指出神,半天才说:“那是,很重要的人。”
刘三笑了,脸上的风霜花一样的绽开。
“我知道了,是你的情人吧?也难怪,这要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啊。想当年我跟我家的婆娘,那也是经过了些波折呢,她娘家看不上我,嫌我穷,她就带着衣裳细软的跑出来了,跑到我家里跟我说,要跟我远走高飞,她家里一天不承认我们,我们就一天不回来。”
但是,做父母的岂能真的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就是刘三自己,都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太对不起她的爹娘,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两个人在这里扎根,家里人最后也都无奈同意了,现在说起来,真是年轻美好。
莫一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接话,等刘三把自己家里的五个孩子都轮着说了个遍,就能看到岸线了。莫一问:“三哥,带我去你们家看看吧!”
刘三说:“好好,你啊,先去我家休息下吧,这样找,也得养足了精神,我也可以跟着回去歇歇了。”
跟平常百姓家一样,刘三家也就是男外女内的过活着,虽然早前去岛上之前刘三就托人带了信回来,但见到他回来,三嫂还是忍不住数落了他一顿,说他光顾着做事几天都不着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靠她一个人操持云云,刘三呵呵地笑着,把莫一引进了家门。
这夫妻两都不年轻了,大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还外面做工,晚上不回来住,只有小女儿和幼子围绕膝边,安乐幸福。莫一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他常年在外飘荡,跟普通人家的接触比跟刀剑要多很多。他还能看出,三嫂虽然是一身朴素的打扮,那眉眼里的端庄还依稀存在着。
在她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刘三一句也没回她,只是一个劲的笑,一会儿饭菜做好了,他才把莫一给他的腰带拿出来。三嫂低呼了一声,拿在手里看了好一阵子,又不停地拿眼睛瞄着莫一,问:“这,这是你的东西?给我们的?”
见莫一点了点头,她又惊呼了一声,站起来跑到里屋,噼里啪啦地找什么东西,好半天才端出来个箱子,当着莫一的面把腰带仔细放了进去。一边忙活着一边对刘三说:“你算是捡到宝贝了,两个儿子娶媳妇的钱就都不缺了。还有这两个淘气包,以后都不愁了。”
见她说的认真,刘三往嘴里塞了块鱼,含糊地问道:“这带子真这么值钱啊?”
三嫂剜了他一严,脸上有点嫌弃又有点得意,说:“这你就不懂了,这绸子就不说了,金钱就有好几十跟呢,加上这九块玉,你一辈子都不用去渡船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