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英原本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那严晓灵初出茅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思和决断,但是事实如此,弗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你怎么知道欧阳已经找到我了?你找人跟踪我?那给我指路的人是你派来的?”
莫一不以为意,道:“我只是让人跟着你直到你被欧阳找到,没有其他意思,我当然愿意你被带回来。只是没想到,严晓灵做得绝,居然拿初夏当诱饵,把你送给了明基。”
看他说的坦然,弗英也没再追究,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们都是强人,凡事都想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累么?你也就罢了,没想到那严小姐居然也这么有心机,你一说还真吓到我了,以后一定不能找这样的做老婆,太危险了!”
莫一道:“你以为女人都是单纯的吗?有时候她们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的多,也危险的多!”
弗英调侃:“你这样说,小心我回去周舟那里告状去。”
“她只是我师妹,而且,她也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别对她有太多想法,不可能的。”
弗英不客气的回道:“我就是对她有想法,你可能别跟我争?说什么女人都危险,我不娶女人,难道要娶男人?”
“那得看对象是谁,如果你娶了我,我就只把你一个人放在心上,任何想要伤害你的,分享你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弗英听他说得离谱,心里隐隐冒出些异样的感觉,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起来。直等到莫一走了以后,这紧张的感觉才慢慢散了去。
虽说各人都已经敲定了去路,要真实施起来还得费上一点周折,长乐被派去城郊打探情况,孙奇飞去了百水寨。胡冰在忙着准备回庄的事宜,只有柏旸伤还没好稍微空闲一些,终于让弗英逮到机会与他单独相处。
柏旸始终是好看的,即便因为受伤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也依然掩盖不住他逼人的美貌。反正是好看的人,他就是这样粗鲁地张着腿耸着肩一大口一大口地灌着凉水,那都是比一般人端着的文雅来的更赏心悦目,弗英看了他一会居然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好看!
柏旸皱眉,张了张嘴又没说话,弗英立刻反应过来,呵呵傻笑了两声,又道:“对不起,我这人贱……看到比我好看的就忍不住损两句,嗯……我也没损你啊,我是真心觉得的。”
柏旸瞪着有点泛红的眼睛,阴着脸问:“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怎么遇到你就尽没好事啊?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害人精,专门来祸害我这种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人的?”
弗英嘴巴一抽,心想这家伙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吧!这位可是个爷,这四下里都没个人影,千万是招惹不得的!
连忙在脸上堆起个谄媚的笑,弗英说:“以前……那天在岛上,我喊住你是为了不让你受明基伤害,可没想还是让你受伤了,你看这……我不也没想到嘛……”
“你什么意思?”柏旸打断他,“你觉得你能救我,就因为你一句话?还是你想向那次一样挡在我前面,替我挨刀?”
“我……”
“我什么你?顾弗英我告诉你,我讨厌你,现在依然讨厌你。你不但虚伪,自以为是,还总是妄想你能救所有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你以为救了我,救了迎春就完了?那明基是什么人,你一次救了我他就不会再杀我,不杀其它人了吗?看上去你是够意思了,你心里舒坦了,其实你根本就是在放纵他继续作恶你知道吗?”
“你……”
“就算我不是他的对手又怎样,我愿意与他拼死一搏,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你救了我,有恩于我,我应该对你感激涕零,从此就站在比你低的地方仰望着你?告诉你,你这套也就只对莫老大起作用,他是稀罕你,那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假慈悲的臭和尚,在我这里,门都没有!”
“哇……”弗英呆呆地看着柏旸,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大哥,你真的是太太太厉害了,我决计是不敢说你了,没事了,我没话说了,你要是说完了就请回吧,记得喝点水润下喉咙。”
“你请我回?我偏不回!你要是还没贱够,我还有一肚子对你的不满没发泄出来,可以一一倒给你听,你准备接招吧!”
弗英眉毛一竖,惊恐地连连摇头,道:“求你大慈大悲放过我吧,我不敢了,再不敢了,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也没下次再打扰你跟别人干架,更不会说你打不过人家了,真的我真的乖了,你消消气,休息去吧!”
柏旸死死瞪着他,坐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不甘不愿地说:“哼,你这人虽然恶心,但不管怎样,还算是个好人。”
弗英乐了,这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与自己计较了,可能,也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若是这样,自己那些苦也算没白受了。
“你笑什么笑?真恶心!以为自己笑得很好看吗,跟个白痴一样,倒人胃口!”
“我笑了吗?”弗英伸手摸自己的脸,嗯,嘴巴是咧得有点大。
虽然弗英特别愿意跟柏旸斗嘴,不过这次他没有郁闷,倒仿佛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就像是一堆纠结的水草,被那根棍子给戳了几戳反而变得无比地顺畅,这透亮愉悦的感觉禁不住让人想大笑几声,可惜的是……一个人自己坐在屋里哈哈大笑会不会有点……变态?
弗英抹了把脸,把张开的大嘴合上,好吧,现在身边没有一个能供他发泄的对象,就暂且憋在心里吧。
第三十章:暗杀
终于到了晚上,孙奇飞回来又将饭桌设在他房里,柏旸也一同来了,他说原本决定后天动身,所有事情都已办妥,只是顾及弗英的身体,决定推迟一天。
这……算是邀功么?弗英暗自得意,嘴里包着食物,含糊地说:“我又不是纸糊的,有什么好顾及的,再说一天的时间也不能就养出什么来,纯粹多余!明天就动身吧!”
柏旸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顾低头闷吃。弗英猜他可能还是因为白天的事别着劲,想笑又不敢,也低头努力扒饭:这下两个人不吵了,又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孙奇飞问到他身体的事,弗英解释已经基本痊愈,现在只需要把体力调回来就行了。孙奇飞很是欣慰,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菜,弗英乐的有人伺候。
直到晚饭结束也没看到莫一和颜山两人回来,弗英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兄弟几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干脆盘坐在床上打坐练功,运气至天门穴时感到一阵刺痛,立刻停下歇息一会,再尝试一次结果依然。
云定在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情况,那就是逃离之后的事了。
弗英不敢勉强,倒在床上睡觉,把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
还记得那天被明基灌了真气之后,云定一脸欣喜的说:“你这家伙可真是个大祸害啊!这样都能死不了,还能打通气脉,这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机遇啊……我就说首领对你不薄了。”
弗英一头雾水,什么气脉什么机遇啊?
云定抿着嘴饱含嫌弃地看着他,说:“亏你还好意思在江湖上混,也难怪你到哪里都是个拖油瓶。”
弗英不悦,“你厉害,你不也就那半桶水嘛,半斤你就别说我八两了,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云定收起情绪,道:“医理上说任脉主血督脉主气这你总知道吧?这两脉为人体经络主脉,这两脉若通了,则八脉通,八脉通则全身百脉通,练武的人求的就是这百脉通,可是之前你必须将先天之精和后天之气凝练成运通小周天,此为初关;而后再练汽化大周天,也就是中关;最后才能入大定,也就是上关,炼神还虚,到这个阶段,基本就是能真气由心而发,从有形到无形,是武功大成的时候。”
弗英傻眼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通了?”
“不错,据我所知,现江湖上真正通二脉的绝超不过五个人……我家首领算第一个,关月的莫老大也算,还有那么两三个前辈,这些人无一不是武功登峰造极的,也只有极有天赋再加上勤修苦练才有可能会到达这种境界。可是你……”云定脸上又不禁挂上不屑加鄙夷的神情,“你是被硬打通的,看你的气都散成一盘沙子,要不是首领拼着一鼓作气给你注入他的真气,你这资质就是练到下辈子也不可能练得通的。”
既然百脉已通,那又怎么堵在一个地方呢?云定该不会拿这事胡弄人啊!弗英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最大的仇人,居然拼了损失修为来救他,还附送了这么一份意外之喜,这不让人……哭笑不得吗?弗英使劲摇了摇头,想到后天就要回关月山庄,反而松了一口气。
正迷糊着要进入梦乡,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似乎有人进来,可又没有听到任何响声,漆黑中几乎不能视物,弗英只好竖起耳朵注意听,同时全身紧绷的戒备着。一会儿,感觉有一阵冷风掠过,本能的向里侧一滚,“噗”的一声,有锐器插入被褥的声音。
弗英心里大惊,暗自庆幸反应及时。身体还有一些不协调,但行动几乎不受阻碍。来人似乎有些吃惊他还能动,动作有一瞬的迟钝,很快又提刀刺来。慌忙间弗英抬脚一踢正中那人手臂,嘴里喊道:“什么人,在白家的地盘也敢撒野?”
来人不依不饶的再刺,弗英手忙脚乱的招架,眼前寒光乱闪,突然右臂一阵激痛显然已经被刺伤。弗英痛的大骂:“王八蛋胆敢偷袭少爷!”
黑衣人一击得手,出手更快,弗英碍于手脚限制无法施展开来,很快肩膀和小腿也都挂彩,心里大怒,不顾刀剑无眼一个跟头从里面翻过来,提起右腿向上一个猛踢,黑衣人一声闷哼,停下手上的动作。弗英背上也被刺伤,但仍然忍痛一拳招呼出去,那人被打的后退几步,这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那人于是不再恋战,冲破窗户跃了出去,身后扯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时,柏旸终于踢开房门奔了进来,弗英听到他声音,才长吁一口气,“跑了,你来的太晚了,我小命差点没了……喂!”话还没说完,柏旸也越出窗户追了出去。
弗英气恼的骂:“我还流着血呢,没良心的东西!”
“怎么回事?”孙奇飞大脚跨进门,扑倒床前查看,黑暗中摸到一手的湿润,吓到只推他身体:“弗英!弗英醒醒!怎么了,没事吧!”
“点灯……”弗英有气无力的回道。孙奇飞飞快点上灯,看到床上一片狼藉,血迹斑驳,吓了一跳,抱起弗英呼唤:“怎么样?哪里伤了?”
弗英被他的动作弄的浑身疼痛,哆嗦着低呼:“别动我!”孙奇飞立刻不动,看他苍白的脸色焦急的问:“哪里受伤了?”
“手,还有你压到的背上……止血,叫大夫!”
孙奇飞立刻拿开抱手臂,迅速找到伤口,撕下他内裳紧紧系上,暂时止住流血,然后就跑去叫大夫了。
一会儿孙奇飞又飞奔进来,后面还跟着欧阳和胡冰,他说颜山马上就到,又检查一遍伤处,发现没有再流更多的血,总算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只喘气。
“那大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问了他几个弟子都说不知道,我跑到庄外请了个大夫,现在应该到了!到底是什么人,关月山庄的地方也敢这么大胆,你看到是什么人没有?”孙奇飞接连着发问,欧阳也在一旁问:“是啊,你看清是什么人了没有?”
弗英幽怨地看着他们,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清,只知道身上很痛,你们很吵……”
几个人立刻都闭口,弗英看着觉得好笑,刚好柏旸这时进来,一副被人打断清梦的黑脸,身后还跟着提着药箱微微喘着的颜山。
“颜山刚才在我那里,先让他帮你看看伤势。”
好容易把上次的血口养好,这平平又添了新伤,弗英这个郁闷啊,低着头任颜山把血止住,撒上他特制的创药再裹好,安静得一声没吭。
颜山的手很轻,可比云定来得温柔得多。
“谢谢你大夫!”等处理好了,弗英的心也基本安定下来了,他指着长乐眼睛说:“眼睛还是黑的,回去睡觉吧,我没事。”
长乐张张嘴欲言又止,弗英笑道:“真的,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流点血不算什么,死不了,回去休息吧,精神了再来看我!”转头又对其他人说:“我没事,伤口不是很深,还是准备明天的事吧,耽误了不好。”
柏旸瓮声道:“明天不走了,等你好些了再起程,不急于这几天。”
“别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明天走一点事都没有。”弗英语气很轻松,除了一些底气不足,真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长乐劝了几句没有用处就被赶回去休息了,柏旸和胡冰也都相继出去办自己的事了,最终还是决定明天出发。
孙奇飞暂时没有什么任务,就留下来照看他,实际上也就是说话聊天,间或看看他的背是不是又要渗血。一直到晚上,弗英忍不住问到莫一。
“他啊,两天没看见他了,前几天被白寨主请了去,跟着白静坤在四周乱晃了一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明天就要走了,能不能赶回来啊?”
“会的,那家伙平日挺懒散,不过正事也没有耽误过,放心吧!”
我放心得很!弗英心里唾了自己一口,多什么嘴啊?只是被白敬天抓去帮他们找明基去了,不用说肯定没结果。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连一直没有露面的白敬天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目送他们出门。四个人四匹马一辆马车,弗英心想大男人不骑马坐马车实在是难看,况且还是在这些人面前,是打定主意死也不坐的。几个人没办法就由他去了,打算等他实在不行了就强行压进马车。
准备开拔的时候,莫一终于姗姗来迟。一身风尘仆仆,骑着他的大红马出现在街角,等着他们。弗英看到他,心里打了个颤,狼狈地撇开了眼。
上午走的晚,中午没有休息只是继续赶路。到了下午弗英觉得有些辛苦,大腿伤处紧贴着马鞍,稍不注意就能蹭上,几次下来开始火辣辣的疼,也不知裂开没有。失血后总是头晕乏力,阳光虽已经不太强烈,但还是将他晒得眼冒金星,眼前白蒙蒙的变得模糊起来。索性扯开外袍让阳光只晒,夏初晒得黝黑的皮肤也已经恢复了大半,也是他的心头之痛,夏天不晒黑还叫什么夏天,简直白白浪费,干脆趁机会再给晒回来。努力坚持着,直到太阳将裸露的肌肤晒得生疼,却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掩盖
再睁开眼只看到莫一一张脸,脸色不是很好,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弗英周围看看,发现时在他们带的那辆马车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见他醒来,莫一立刻问:“好些没有?”
弗英点头,闭眼养神。莫一突然叹息一声:“我一走你就变这样,让人怎么放心的下?”
“又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好自责的?我渴了,有水没有?”
莫一欲言又止,默默拿出水袋给他,完了就坐在旁边看他,弗英又开始有些不自在了。琢磨了半天,才说:“那个,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那胡子给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