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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 中——by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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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白着一张脸,神情都有些不对,“我去周塘。”

孙兰烨一听就明白了谢暄是为了周南生,想也没想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谢暄有些清醒了,听孙兰烨这样说,目光便有些深地看着孙兰烨。

孙兰烨毫不退缩,目光诚挚“怎么说,我们都是从周塘出来的,也算一块儿长大的了,我也很担心周南生,两个人,就是做个伴也好。”

谢暄点了头,“那好吧。”

57、谋划

天有点阴,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谢暄坐在窗口,眼睛望着窗外,脸色就像外面阴冷的天,车开上高速公路,谢暄才想起来,问孙兰烨,“你有跟南生联系?”

孙兰烨点了点头,“嗯。”停了停,她看谢暄一眼,说,“周南生一直有问起你的事——”

谢暄的头依旧扭向窗外,似乎没有听到,但嘴唇抿得发白,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是上午十点左右到周塘的,但事情并没有那样顺利,首先,他们根本见不到周南生。年龄摆在那儿,别人只看这是俩半大孩子,根本不当一回事。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已经是午饭时间,人来人往的,也没人理他们。孙兰烨有点担忧地看着谢暄,“现在怎么办?”

谢暄没说话,一个四十出头穿着便服的人,吃了饭,回来替原本值班的人,看了眼低头坐着墙边椅子上的俩孩子,说:“还没走呢?”他走过去倒了两杯水塞到他们手里,“来,喝点水,你们是周南生的同学?”

孙兰烨看看没有说话欲望的谢暄,点点头。

“还是学生吧,请假出来的?赶紧回去上课吧,这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管的——”年长的警官语气有点儿语重心长。

孙兰烨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紧紧抓住,“我们就想看看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真的很担心。”

一个年轻的警官打了饭到办公室来吃,听到孙兰烨的话,忍不住插嘴,“人受害人现在还躺医院没醒呢,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真以为拍电影呢,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周润发,杀人不用偿命啊,能有多大的仇,下手这么黑!”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暄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年轻警官。

年轻的警官被他盯得有些恼火,皱了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人家亲生父母都不管了,你们管得了吗?”

谢暄站起来,将水杯放到椅子上,对孙兰烨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肖焚是下午一点左右到的。天气比上午还要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中等身材长相和气的男子,与他一般年龄。肖焚介绍,“这是刘奇,我同学,律师。”

谢暄站在派出所的屋檐下,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有点倨傲。刘奇也知道谢暄的身份,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他见多了,因此并不在意,只说:“肖焚在路上说得有点含糊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暄的神色很淡,“先让我见到人再说。”

刘奇愣了愣,点点头。肖焚皱了眉问谢暄,“你吃过饭没有?”

谢暄却像是根本没听到,转身朝里面走去——

这一回,他们很容易见到了周南生。小小的审讯室,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谢暄、孙兰烨、肖焚、刘奇——周南生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样子看起来很糟糕,头上包着纱布,有些脏,脸上青青紫紫,嘴角破了,神色有些麻木颓然,看见谢暄和孙兰烨,脸上的惊讶无法掩饰,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们怎么来了?”

谢暄坐了房间的其中一把椅子,刘奇坐了另一把,肖焚和孙兰烨都站着。听到这话,谢暄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深深地端凝着周南生——

周南生动了动嘴唇,垂下眼睑,微微扯了扯嘴角,有点自嘲有点涩然也有点欢喜,“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

这话说出来,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心思各异。

谢暄撇过头,看着审讯室雪白的墙壁上的一个灰斑,似乎又回到那一晚的绝痛和无力,但也只有一瞬,他就回过头,脸上又恢复波澜不惊,浅淡得没有任何情绪,“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刘奇脸上挂上职业的微笑,对周南生说:“你好,我叫刘奇,律师,你可以叫我刘律师,你是三少的朋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全权代理这件事,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当然,也希望你能够信任我,把事情真相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不要有什么隐瞒,请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周南生一直黏在谢暄身上的实现缓慢地移到刘奇身上,闪烁了一下,又看向谢暄,有疑惑。刘奇望向肖焚,“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吧。”

肖焚点头,拉着孙兰烨出去了,只有谢暄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刘奇想了想,只得让谢三少留下来。

受害人叫余炜,这个人,谢暄见过,就是圣诞那天在周塘街头与周南生起冲突的人,事情,也从那一天开始。

余炜家境优越,父母是做生意的,不大管他,但于金钱方面却很大方,典型的富二代,书读得马马虎虎,酒肉朋友倒是成打成串,最好面子,自认最讲义气,那天在李可依面前被周南生落了面子,怀恨在心,打听了周南生所在的学校,叫了几个人在周南生晚自习的时候冲到他学校,要给他教训。周南生不是傻子,知道讨不了好,避开了,没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但即使这样,也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通。余炜他们没堵着人,心里憋气,周南生也不好过。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之后,两边又起过一次冲突。那天是周五放学,训练完后,周南生与队友一起去聚餐,遇着余炜他们,两边都是血气方刚,周南生这边都是体育生,本来就人高马大精力旺盛,拳头永远比脑子动得快,三言两语就在小饭馆扭打起来,那次,余炜他们没讨着好,他自己也挂了彩。自此,余炜算是彻底惦记上了周南生。

也不知谁告诉余炜说周塘的“绿洲网吧”跟周南生关系匪浅,于是余炜纠集了一帮人趁着蒋哥不在,将网吧里二十几台电脑砸了个稀巴烂,周南生知道后怒火攻心,单枪匹马地去找了余炜,不知该说余炜运气不好还是周南生运气不好,余炜正跟他一帮狐朋狗友在一起,见着周南生送上门来,个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周南生骨子里是有一种不要命的凶悍之气的,他知道打不过那么多人,就认准了余炜,抱着的是我讨不了好你也别想好过的想法——完全可以想见当初那鲜血直溅的惨烈。幸亏蒋哥知道后连忙赶过去,不然周南生这条小命估计就交代在那儿了,但即使这样,他也伤得不轻,至于被他当做首要目标的余炜,头上开了瓢,脑震荡,眼角破裂,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两根,至于其他什么软组织挫伤,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余家财大气粗,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伤成这样,甭管有理没理,总之是绝不会让周南生好过的,不把他搞死怎么对得起还躺在医院的儿子——

出事之后,学校就联系了周南生的母亲。关绣吓得花容失色,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又气又怒,一巴掌煽在周南生脸上,留下鲜红的四指,和指甲划伤的血痕。她倒不是不想管周南生,可是怎么管?人家好好的孩子弄成这样,还不晓得会不会有后遗症,余家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她现在的夫家家境看着是不错,也有些关系,可周南生又不是丈夫的亲生儿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也难做,余家在整个玉林都很有根基,轻易得罪不得,她是二婚,原本根基就不稳,又没有孩子,周南生不给她长脸就算了,还给她扯后腿——关绣一瞬间真有点心灰意冷,只想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吃一堑长一智。

出了派出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下着雨,路上的行人撑着伞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肖焚把车门打开,“先找个地方吃饭,余下的事晚上再说。”

谢暄点了下头,坐进车子——肖焚开车,刘奇坐副座,谢暄和孙兰烨坐在后座。谢暄似乎已经累极,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儿,谢暄对肖焚说:“肖焚,吃完饭后,你送兰烨去车站吧。”

孙兰烨扭过头看他,“你呢,不回去吗?”

“我还有点事。”

孙兰烨点点头,不多言,只说:“那我帮你请假。”

谢暄嗯了一声,有些歉意,“这么晚了,一个人坐车没关系么?”

孙兰烨笑了下,“没关系,以前也有坐过。”停了停,孙兰烨有些迟疑地开口,“周南生……没事吧?”

“嗯。”谢暄应了一声,“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

坐在驾驶位的肖焚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谢暄的神色。

没吃午饭,这会儿谢暄已经感觉到胃部的绞痛,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汤,勉强吃了小半碗饭,问肖焚要了一支烟。

谢暄会抽烟,让孙兰烨和肖焚都有点吃惊。肖焚还记得,谢暄刚回谢家的时候,那真是一个干净纯白略略有些文弱的少年,看着都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虽然依旧文雅,依旧清淡,但眉宇间染上了沉郁和寡欢,已经掌握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规则,并且学会从容游走。

谢暄从青蓝色的薄烟中转过头,看向刘奇,“刘律师,南生的事有回旋余地吗?”

刘奇放下筷子,“当然,没有一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的,这个也不例外,只是看要回转到什么程度。三少,我问一句,周南生几岁了?”

“他上个月刚满十八周岁。”

“那么事情就有点复杂,我提供两条路,一条就是私了,我去跟受害人家属谈谈,最好能够让他们撤诉,不过,赔偿金额不会小,趁机狮子大开口的我也见过不少,而且,还不一定行得通,毕竟家属情绪不是用钱就能消下去的——”刘奇顿了顿,“三少,我插一句,如果对方愿意撤诉,这个钱,是——”

谢暄打断了他,“钱的事,不用担心。”

既是这样说,刘奇便明白谢暄是准备从头管到脚了,心里不禁咋舌,这个谢三少,倒是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大的魄力。他收拢思绪,继续说:“另一条,便是退而求其次了,要的不仅是钱还需要走关系,便是改掉户籍上的出生日期,如果周南生没满十八周岁,那就属于未成年人,不用负刑事责任——”

谢暄轻轻弹掉烟灰,“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意思是?”

“最多进少管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说实话,周南生伤人,有动机,有人证,人家还有医院里的验伤报告,他自己也承认,不是那么好推翻的——”刘奇摆事实讲道理试图说服谢暄。

“少管所——”谢暄喃喃自语。

“你放心,如果是未成年人,档案都是封起来的,并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前途。”

谢暄将烟掐灭了,看着刘奇,目光锐利,“就是少管所,我也不会让他待一天。”

刘奇瞠目结舌,掩下心里面的吃惊,“那么,明天我去找受害人家属谈谈。”

谢暄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先这样吧。”

肖焚送完孙兰烨,开车回宾馆,才下车,就看见刘奇站在宾馆门口打电话,看见他,便示意让他等一等。肖焚便插着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刘奇打完电话,走过来,顺手分他一根烟,替两个人都点燃了,才说:“这个周南生跟谢三少什么关系,我看谢三对他上心得很。”

“小时候的玩伴。”肖焚回答。

刘奇有点吃惊,“我还以为有什么亲戚关系呢,看不出来这个三少还挺讲义气。”

肖焚夹着烟,笑了下,“这回真是麻烦你了,把都准备上飞机的你中途叫过来,对不住啊!”

刘奇捶他一拳,“说什么呢,咱俩什么关系?再说又不是义务帮忙,到时候的代理金我可是一分都不会少的向你这个大老板要的——”

肖焚的心情也好了点,“别寒碜我了,小公司而已,日前才上轨道呢。”

刘奇有点疑惑道:“你不是都另立门户了么,怎么还跟谢家牵扯呢,也没听说你跟这三少有多要好啊——”

肖焚的神色淡淡,“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是单干了,可我爸我姨父一大家子还在谢家讨活呢。说心里话,谢家老爷子也一向待我不错,也算是他栽培了我。我另起炉灶,他也没说什么,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他也帮了不少忙,虽说那些对人家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我心里也蛮过意不去——”

刘奇也明白,并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我倒是吃惊这个谢三少,平时也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声,一出手,就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也真敢揽——”

肖焚笑,“谢三嘛,我跟他处过一段时间,这小孩不是个善茬。”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他止住了,“这件事还要你多费心了,我先上去找谢暄了。”

刘奇点头。

58、痛

肖焚敲门进去,谢暄正站在窗边。

“我把你那个同学送上车了。”

谢暄转过头来,看着肖焚点头,“谢谢。”

肖焚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床上坐下来。

谢暄知道他有话要说,但还是问了一句,“还有事?”

肖焚交叠起双腿,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审视地看着谢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揽这件事,这很不聪明。”

谢暄侧靠在窗边,没说话。

肖焚挑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一贯有些轻嘲的表情,“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却不可以做。你知道谢明玉聪明在哪里吗?就聪明在他知道那个度,所以不管他在外面怎样胡作非为,老爷子都不会在意,因为他有分寸。”

肖焚看谢暄并不反驳,继续说:“别人客气,叫你一声三少,那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而不是因为你。老爷子纵容你偏疼你,那是因为他对你奶奶你父亲有愧,你可别仗着这些去挑战老爷子的底线,别随便挥霍这种愧疚,物极必反的道理不用我来教。我说句不好听的,不管你们在学校混得怎样风生水起,在谢家,还什么都不是。谢暄,你这回的事,老爷子不会不知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肖焚说完就出去了,谢暄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肖焚说的,他何尝不懂,只是,他没有选择。

第二日,雨依旧没有停,只是小了点,绵密的雨丝覆盖这个古老城镇的角角落落。

谢暄没有出门,在房间里等刘奇的消息。

刘奇十点左右回来,先去见了肖焚。肖焚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怎么,余家人不肯私了?”

刘奇皱着眉,“何止,我看事情有点难办了,余家摆明了要搞死周南生,各个关节都通了关系,私了是不大有可能了。”

两个人去找谢暄,刘奇将情况对他说明,三人一时都陷入沉默,还是刘奇打破僵局,“现在,我们只能着眼于两点进行辩护,第一,是受害人挑衅在先,砸了绿洲网吧,周南生一时激愤情理之中,他去找受害人理论,并没有动手的想法,只想讨回公道,这一点,必须坚持;第二,受害人当时与他的朋友,也就是砸绿洲网吧的协同者在一起,人多势众,而周南生是一个人,处于弱势,群战之中,人要保护自己无可厚非,他是自卫,对于受害人,是不小心误伤。对了,绿洲网吧的业主蒋建辉随后赶到,看到的是周南生被群殴的场面,他是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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