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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 中——by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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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玉才走出包厢,谈笑就在一帮暧昧调笑的目光下,也出来了。

谢明玉看见他,身子往墙上一靠,嘴角翘起,“你跟着我干什么?”

谈笑腆着脸凑近,“就想跟你说会儿话。”

谢明玉嗤笑一声,看起来心情很好,但嘴巴不饶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别是心里有鬼吧?”

谈笑跟着贫,“我根正苗红乐观进取大好青年一枚,小鬼一般靠不了身,基本上,说出话都可不加修饰直接上得了证人席,接受得了人民群众的考验,在你面前,那就更句句肺腑了!”

谢明玉被他的臭贫逗得眼睛都弯起来,眼里仿佛流光溢彩,看得谈笑心头痒痒,瞧瞧周围没人,便大着胆子凑近,褪下他一脸无赖油滑,变得诚恳,“说真的,我真想你了——”

谢明玉懒懒地靠在墙上,仿佛没看到谈笑伸到自己腰上的手,笑得没心没肺,“想我怎么躲着我呐,我还以为你这是恨上我了——”

谈笑转得快,手已经趁势搂上谢明玉的腰,“哪能呐,我这不在反省嘛,先前我表现得太差,争取以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完顿了顿,换了严肃的神情,“我真喜欢你。”

谢明玉挑眉,“喜欢我什么?”

谈笑说得直接,“你好看呗!”

谢明玉的脸上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也不说话,拨开谈笑的手,往洗手间走去,谈笑连忙跟上,一路逗着谢明玉。

锦都是精贵的地界儿,就是一个洗手间都修得跟皇宫似的,明亮辉煌。释放掉体内多余的水分,拉上裤链,走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水都是温热的,其实这个时候谢明玉还宁可要冰冷的水凉一凉。谈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就看着他洗手,说:“先前那些话儿都是逗你玩儿的,其实我是心疼你——”

谢明玉忍不住嘴角的轻嘲,“这是没词儿胡乱凑数了?我要你心疼?”

谈笑看着镜中谢明玉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他挨到谢明玉身后,轻轻环抱住他,一派温情脉脉,“我知道你不屑这些,你出生那么好,打小儿只有被人吹捧奉承的份儿,今天这个饭局,明天那个派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看着是热热闹闹,可我就觉得心疼,人要真心里面安定,哪需要那些光鲜的门面,这种场面上的事儿,能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我觉得,你其实挺寂寞的——”

谢明玉愣了愣,看着镜子中两个交叠的身影,嘴角缓缓扯一个讽刺的笑,“这回不流氓了,改走文艺流氓路线了——”

谈笑见他没生气,得寸进尺地抱紧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文艺流氓就文艺流氓呗,你高兴就好!”

谢明玉既没说话也没拒绝,一时之间,倒真有些柔情蜜意。

不过谈笑也不是傻子,懂得见好就收,这洗手间人来人往的,真不是啥谈情说爱的好场所,尤其是对两个男人来说。很不巧,刚好有人路过——

本来,上这地界儿玩的也都不是没眼力见儿的,见着什么不该见的,看一眼也就淡定地走自己的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偏偏,就有人不识相——

谈笑从镜子里看到那个西装领带一副社会精英模样的人,很流氓地转过身,一手干脆刻意地楼上谢明玉的腰,挑着下巴,斜着眼睛,张嘴就是毫不留情地连削带刮,“嘿嘿嘿,看够了没有,怎么着见不得人谈恋爱啊?看你一副人模狗样衣冠禽兽,小学老师没教过你什么叫非礼勿视啊。先前没收你门票费那是小爷大度,别给你阳光就灿烂,你以为你喇叭花啊——”

说真的,谈笑那张嘴真能损到家了,对上他火力全开,基本上就没人能幸免于难,整一凶案现场。谈笑一般轻易不得罪人,今天敢这么做,完全是仗着身边有个重量级的冤大头,当然,大部分,还是为了讨好谢明玉——

不过对面那人也真是好修养好定力,遇上这样纯粹的无赖,不过是微微拧了拧眉,像见着什么讨厌的东西似的,看了眼谢明玉,走了。

我操!谈笑心里面更加郁闷,他最看不过眼的就是那种由上而下的俯视感,谢明玉那伙人虽然姿态也高,但至少面儿上还一派和乐的,这种人,就完全不把你放眼里了——

回头,却见谢明玉一副笑得快打颠儿的样子,谈笑把路人甲放一边儿,笑嘻嘻地搂紧谢明玉,“看我削人就高兴成这样,那我回去得多练练技术了——”

谢明玉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有笑出来的一点泪花,斜着眼睛看得瑟表功的谈笑,“你知道那是谁吗?”

谈笑还真不知道。

谢明玉拂开谈笑的手,整整衣服,开口,“那是谢家三少。”

谈笑愣了愣,一下子脸有些僵硬,谢家三少何许人他不知道,但联系身边这一位和他说话的语气,傻子也猜出来了,连忙急走几步追上谢明玉,“那是……你三哥?”

谢明玉斜他一眼,“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谈笑讪讪地摸摸鼻子,“呵呵,我那不是担心给你添麻烦嘛,看起来,你那个三哥挺傲的——”

谢明玉笑了,“这话你说对了,我那个三哥眼界高得很,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他看谈笑一眼,“放心吧,凭你还得罪不到他。”

谈笑在心里面说,那是,人家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儿,跟这么帮少爷打交道,还真他妈憋屈,就这样他还没有人格扭曲,已经算他谈笑心理素质过硬了。

谢暄回到包厢,肖焚在抽烟,包厢里没有旁人,就他们两个,一桌饭差不多吃到中途,正事摆上日程——

肖焚说:“你还记得你刚回谢家那会儿,你问我,是不是觉得你不如谢明玉——”

谢暄点头,当然记得。

肖焚说:“我说是,并不是说你个人素质比不上他,而是,你们俩的成长环境不一样,谢明玉和谢晖从小儿就是在人情往来公关社交中长大的,见到的都是商界巨鳄世家名流,所交往的都是跟他差不多背景的少爷小姐,有些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一个标准的豪门少爷,眼光、手段、举措,都有,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的生活,是后天无法移植的。现在的情况也一样,谢晖原本就比你有优势,又比你早进谢氏三年,把这个优势大大地拉大的,谢氏高层对他也很满意,何况这里面很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人又不蠢,只要不犯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他的位子稳稳的——”

谢暄垂着眼睛,手指摩挲着碗壁,不说话——换成六年前,他绝想不到有一天会跟谢晖成为竞争对手——他跟谢晖的接触太少了,龃龉更谈不少,谢晖对他虽不算热拢,也没有慢待——一般人家里就是亲兄弟也有为一点点家产反目成仇的,何况像谢家这样的豪门——原本顺位而下,这应该是他们父辈的竞争,但,谁让谢老太爷的三个儿子都不甚出彩呢,老大不必说,二十几岁了才回的谢家,人都定性了,忠厚孝顺,这么多年看下来,实在不是经商的料。老三是老来子,最聪明,也最得欧阳老太太疼爱,结果硬要娶一个一只脚踏进风尘的娱乐圈明星,把两老气得不轻,至今还有膈应,娶了也就娶了,他若真安定下来好好做事也就算了,偏偏新鲜劲儿过去没多久又开始在外面捻三搞七,董事会上就从来没见过他的人影。倒是老二是三人中最靠近继承人位子的——人不算聪明,但踏实肯干,老婆虽不是豪富出身,但也算书香门第,家世清白,若底下没有更出色的孙子做对比,恐怕继承人的位子就是他的了——因此可以想见,谢晖的优势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谢暄想要取而代之,难。

谢暄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肖焚,说:“你说得对,比起谢晖的先天优势,我差太多,即使我做得跟谢晖一样好,别人的感情也会偏向谢晖,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谢晖打下自己的基础,更何况,他还有二叔帮他。现在我进谢氏,好比是聋子、瞎子,不是被人哄得团团转,就是被人高高供在佛龛上,我需要你帮我——”

肖焚没想到谢暄会说得这样直白,目光古怪地看了谢暄好一会儿,才露出好久不见的傲慢和嘲讽,“我说过,我不想掺和你们谢家内部那个烂摊子。”这种大家族里的夺权好比是古代的夺嫡,赢了,皆大欢喜还要防止飞鸟尽良弓藏,输了,牺牲掉的也永远是他们这些人,谁让人家是龙子凤孙呢,“我跟你说这些,是看在咱们好歹算有些交情,不代表我要为你卖命。”

谢暄并不生气,一双黑色的眼睛乌沉沉的,像能看透人心,“肖焚,我不认为你是那种守着一家小公司就能满足的人。”

肖焚的眼里闪过怒火,“真不好意思,我那小破庙寒碜到了你,不过好歹是自己当家做主,不用看人脸色,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还挺乐意——”

谢暄笑,“肖焚,这种话说出来咱们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道理就是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强到别人不敢冒犯你,不敢侵害你,强到即使你抢了他老婆他还要磕头谢恩,这是古往今来所有风光无限的人的背后的权力规则,不适应规则,就会被规则淘汰——肖焚,你满足于做一个只能在自己家里吆五喝六的土财主吗?”

肖焚的脸色变了又变,盯着谢暄像是不认识一样,最后扯起嘴角,“呵,谢暄,你真是不一样了——”

谢暄微微笑了一下,很浅,浅得像冬天嘴里呼出的白气,倏忽就不见了。即使酒足饭饱,即使在努力说服对方,他的脸依旧像冬雪砌成,没有一丝儿人气,“谁不是在变呢?”他顿了顿,语气稍稍变得和悦,“我知你舍不得亲手创建的公司,我有个提议,将你的那个公司挂名在谢氏旗下,一切营运依旧如常,你可派亲信坐镇,自己也可照看一二,你过来帮我,三年之后,如果你依旧觉得谢氏不是你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舞台,你可以回去。”

肖焚愣了愣,语气微微有些动摇,“三少好大手笔,这件事情恐怕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擅自做主的吧?”

谢暄将背靠在椅背上,语气笃定,“这种小事,爷爷不会不答应我。”他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老爷子纵容我偏疼我,不过是对我奶奶对我父亲有愧,这话,我很赞同,不过——有时候,往往愧疚比爱更持久更有效,人一旦有了愧疚就会产生相应的补偿心理就会有责任——我们在下面争得你死我活,到头来,不过是老爷子一句话,爷爷年纪大了。”

肖焚悚然一惊,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谢暄,忽然感到心底发凉——这种清醒的认识和洞察力——

是的,换了早几年的谢老爷子,那还是老当益壮头脑清醒,那是几十年运筹帷幄商界风云里打拼出来的老辣,选择继承人自然是考察各方面的因素,可是随着年龄越大,尤其是那次大病之后,谢老爷子已经渐渐显示出老年人的特性——那就是越来越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尽管这并不明显,细微得根本无法令人察觉,但谢暄已经注意到了。

毕竟不是毛头小子了,肖焚压下心里面的翻滚的思绪,“这件事你让我想想。”

谢暄便不再提这件事,又吃了大概半个小时,结完帐,两人结伴而出,已经有人将两人的车开到门口,肖焚打开车门,正要弯身进去,肖焚又直起身对谢暄说:“有一个人可能对你有用——”

谢暄洗耳恭听。

肖焚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谢明玉。”

谢暄脸上并没有多大意外。

肖焚解释,“比起谢晖,谢明玉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欧阳老太太。”不需要再提点,谢晖跟谢暄对上,欧阳老太太不用选择,就是谢晖的后盾。但若是谢明玉站在谢暄这边,老太太就要犹豫了,即使不偏帮谢明玉,那么袖手旁观对谢暄来说也已是最大的助力。

谢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只说:“多谢。”

肖焚忍了忍,仔细看着谢暄的神色,说:“谢暄,明玉可能喜欢你——”

这回,谢暄八风不动的脸终于显出惊讶,继而失笑,“肖焚,这种事不好拿来开玩笑的。”

肖焚没再说话了,也知道这种猜测实在很难令人信服,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谢暄看着肖焚的车在视野里渐远,点了支烟,抽了一口,脸色在青色的烟雾中莫测。他只抽了一口,就将烟给了泊车小弟去熄灭,接过车钥匙,弯腰进了自己的黑色莲花。

63、礼物

敲门声响的时候,谢暄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夜色,门没锁,他只回头说了声,“进来”,人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敲门的人开门进来,没想到会是谢明玉,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身上松垮垮地披了件睡袍,光着脚趿着拖鞋,有些落拓不羁的样子,看见谢暄,先笑了,“三哥你回来这么久,我都还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三哥不会生气吧?”

谢暄说:“不会。”

谢明玉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他两只手插在袖筒里,懒洋洋地走过来,站在谢暄身边,与他一同看窗外的夜景——

谢暄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玫瑰精油的香气,与身上升腾的湿气交缠,听见他问:“英国怎么样?”

“很好。”顿了顿,他接下去说,“伦敦污染比较严重,晴天很少,但街道很漂亮很整洁,我住的地方离贝克街只隔了两条街,傍晚无事就散步到贝克街221号B的福尔摩斯旧居,即使不进去,在外面看看也很好。”

“唔~”谢明玉听得很认真,“有去过Cecil Court那条小巷吗?那一条巷子里面全是旧书店,有一家铺子是一个老演员开的,专卖些与演艺相关的旧书,据说还有全伦敦存货最足的旧明信片,随便翻翻都是老派人随手露出来的文采,还有很多老照片老海报老戏单,可惜我上回去,太匆忙——”

谢暄说:“去过两次,一次是伦敦的朋友带我过去的,还有一次是在周末,下雨天,闲着无事,便开了车过去,天气的缘故,人不多,在旧书铺里窝了一个下午,看完一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毛姆的英文写得真漂亮,可惜忘记那家旧书铺叫什么名字了——”

谢明玉斜靠在窗边,好像听得入了迷,神色格外宁静,半晌,他仿佛才回过神,打了个哈欠,朝谢暄懒懒地笑笑,“不打扰你了,我去睡了——”他似乎困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谢暄叫住他。

谢明玉慢吞吞地转过身,无骨头似的靠在门上,看着谢暄。

谢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走过去递给谢明玉,“给你的。”

谢明玉感兴趣地挑挑眉,接过来,打开,是一只猫玩偶——大概十五六厘米高,穿着白色的礼服,带着白色礼帽,蓝色衬衫,红色蝴蝶结,拄着手杖,神情倨傲矜持,一副英国老绅士的派头,尤其是猫的两只眼睛,宛若黄玉,深邃神秘,灯光下仿佛是活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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