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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 中——by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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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像宫崎骏动画里的那只猫男爵?”谢暄的语气简直称得上温柔,“在伦敦的一家旧杂货铺的橱窗里看到的,那次去一个地方办事,结果却迷了路,车子开到一条很偏僻的街,就看到这只玩偶,好像那次迷路就是为了遇到它似的——”

谢明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猫男爵,心潮起伏,最后全部化作嘴边疏淡的笑,“谢了,三哥。”

开门,出去。

肖焚没让谢暄等很久。就像谢老爷子所说的,肖焚这个人,有才华,有傲气,也有野心——谁不喜欢少年扬名,谁不喜欢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走向功成名就的过程若太过漫长,即使最后胜利果实攥在手中,最好的年华不再,也就没有了太大的喜悦。因此他放弃缓慢的自主创业,选择了别人可能为之奋斗一生都无法到达的起点——

对谢暄来说,除了肖焚本身的能力外,他更看重肖焚所带来的效应——肖焚是在谢氏长大的,谢老爷子培养了他,自然是要他为谢氏卖命的,结果他自立门户相当于反水,现在他的投诚是一个风向标,何况,他的父亲和姨夫都是谢氏的老人。谢暄没那么自大,觉得收下肖焚,他的父亲和姨夫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团体就收归己用了,但即使不偏向他,在别人眼里,总归是打上了谢三少的烙印,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就需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放行。

肖焚重归谢氏的事,老太爷特地将谢暄找了过去问明了情况,对此相当满意。

谢暄很忙,开发案初期工作繁杂,这个案子的成败直接决定谢老爷子以及谢氏内部对他的看法,压力不是不重的,但谢暄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焦躁。

遇见江缇英是在锦都一楼的酒吧,那天他在锦都跟人谈完事,其实时间已不早,但他不想回去,便到一楼酒吧散心。

酒吧的灯光打得很低,柔柔地笼罩在人身上,空气里飘着慵慵懒懒的爵士乐,没有大声的喧哗与嘈杂,也没有绚丽变换的灯光,人的交谈都是轻声细语,仿佛心挨得无比近。谢暄坐在吧台前,透过幽蓝透亮的酒液,看着年轻的调酒师花样繁复宛若表演的调酒动作——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靠近,勉强坐上他旁边的高脚凳。谢暄已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和各种香水混杂的味道,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那个人趴在吧台上,半边脸圈在自己的胳膊里,只有耳朵上的亮钻非常显眼,他明显是从其他的夜场出来,也不知这算是他这个晚上的第几摊,也没有个同伴。

谢暄已经准备结账走人了,那个人费力地支起脑袋,眼角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嘟囔,像个孩子,他说:“请我喝酒好不好?”说得理直气壮,无法让人拒绝。

谢暄愣了一下,向他看去——尽管时隔多年,但江缇英的变化并不大,这种变化并不是指外貌形体上的,而是气质,依旧如同少年时期——即使醉了,也是明媚张扬——江缇英其实跟谢明玉是很相像的人,这也许就是他们处不好的原因吧——

他说完这句话又趴回了桌面,眼神迷离,也不知有没有认出谢暄。

谢暄朝酒保示意了一下,给了他一杯酒。江缇英勉力撑起身子,捏着细细的高脚杯,仰头一口喝尽,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溢出的的酒液,然后将酒杯往酒保那儿一推,“我还要!”

酒保看向谢暄,谢暄点了下头,酒保于是又给了他一杯。这一回,他捻着酒杯,没有一下子喝完,而是目光专注地盯着酒液,仿佛要盯出一朵花来,然后喝了一口,扭过头凑近谢暄,张嘴便衔住谢暄的嘴唇——

谢暄愣过之后,没有拒绝,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缠绵湿润的吻。但江缇英明显已醉得不轻,整个人根本连坐都坐不住,倒在谢暄身上,就要往下掉,谢暄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

江缇英仰着脖子看着谢暄呵呵地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两只手大胆而笨拙地去拉谢暄裤子的拉链,谢暄一下子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江缇英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然后笑得更加放肆,眼里却又深深的讽刺和厌恶,“切,装什么纯情呐!”

谢暄坚决地拿掉了他的手,江缇英讨了个没趣,歪歪斜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谢暄示意酒保给他满上,但这个行为却惹恼了江缇英——

“谁他妈让你请了?”他双目通红,怒瞪着谢暄,“打量小爷落魄了谁都能来踩几脚是不是?你算哪根葱?”

他骂完,一头趴在吧台上便不省人事了。

谢暄招来服务生,嘱咐了几句,在锦都楼上给他开了个房,付了一笔不小的小费,让服务生把江缇英带上楼安置。

他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也不想麻烦家里来接,干脆开了另一个房。

锦都背后的人确实很有眼光,也很有魄力,单只谢暄所定的这个房间,区别于那种欧式的华贵,走的是中式的复古风,但复古,又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模仿——一张榉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靠窗两把圆后背交椅,并一张小圆几,鼓腿彭牙式供桌上摆着一尊紫檀木佛像——除佛像外,所有家具皆是榉木,墙刷的雪白,没有什么眼花缭乱的墙纸,窗帘是雪白的细娟,被套、床单、枕头一应都是洁净的白色,与榉木匀素沉郁的颜色映衬,格外简洁雅致,低调的奢华。

但再素朴高洁,也掩盖不了这是一个声色靡艳的地界儿。

谢暄醒来,身边有个少年,洁白的被子下,可见雪白的裸背,头埋在蓬松柔软的枕头上,乌黑的短发散开,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诱惑。

谢暄依稀记得他应该是昨晚来给自己按摩的,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起身去了洗手间。洗完澡出来,那个少年已经起来了,正沉默地穿衣服。

谢暄坐到床上,捞过衣服,从裤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问:“几岁了?”

“十六。”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低着头扣着衬衫纽扣,露出一截细腻的后颈,从衬衫领口看进去,依稀可以看见些青青紫紫,可见昨晚谢暄实在称不上温柔。

谢暄的手摸上他的后颈,背,懒懒地靠上床头,“第一次?”

“嗯。”少年转过头,其实长得并不是很出色,但就是很有味道,这基本上就是锦都选人的标准,这年头,谁都追求一个“纯”。

谢暄发现,少年的眼睛的形状跟周南生有些相像,这个认知让他觉得难受,他没了说话兴致,很快打发掉少年。而这时,何叔的电话到了,谢老太爷让他跟谢晖赶紧回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64、风雨

谢暄回去的时候,谢晖已经到了。老爷子坐在花园里喝茶晒太阳,两个人问了安,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首。老爷子先问了谢暄关于开发案的情况,然后将茶盅缓缓放下,“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你们知道,最近芜和会来一些人,都是京城的,年轻人,好好招待——”

虽然才短短几句话,谢晖和谢暄已经心电流转,京城来的年轻人,还需要他们这样身份的出面,显然就是那帮太子党了。谢晖试探着开口,“爷爷,他们来是——”

“不用管,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尽量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去,别让他们闹得太不像话,你们自己把握好分寸。”

谢晖和谢暄低头,“知道了,爷爷。”

“去吧。”

谢暄和谢晖在门口分手,谢晖回谢氏,谢暄则准备回房换个衣服,一边走,一边还在琢磨谢老爷子说的话——从来官商一家,谢家能有今日的局面,与军政界的关系自然是错综复杂千丝万缕,这回来的这帮人看样子来头不小,如今看着虽是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恐怕十几年之后他们中的很多人,只要不是实在扶不上墙的,都会是军政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当然,前提是,他们的祖辈父辈仕途没有遭受突如其来的冰川期,或者不甚落马——

谢暄不由自主地想到京里刚过去不久的“清扫风波”,直接导致了一大批高官落马,影响甚至波及了远离京城的芜和,那个消息谢暄是在国外的时候看到的,夹在一连串曾经无限风光的高官名单中的是芜和书记江一舟的病逝,简简单单,没有盛大的追悼会,没有提到他曾经的大校军衔,没有提到他得的是什么病,也没有提到他的遗孀和独子。

病逝?这么巧——

谢暄只见过江一舟两面,一次是还在周塘,江一舟带着江缇英拜访他外公,他只记得是一个中等身材举手投足豪爽大气的人。第二次便是在他外公的追悼会上,那时候江一舟已经由军入政,任芜和副市长。

谢暄换了衣服,下楼,刚要出门,被何叔叫住了——

谢暄停下脚步,等何叔走近,“何叔,是不是爷爷有什么话?”

“不是,是明玉少爷——”何叔顿了顿,语气和缓带着一丝担忧,“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总归是希望家里的孩子听话上进,兄弟之间和睦的。明玉少爷也不小了,他从前就跟三少爷要好,三少爷有机会就劝劝他吧,兴许就听了你的话,不再瞎胡闹了。”

谢暄一时没说话。何叔垂了眼睛,“这话,是老何自己的想法,不过我想,老太爷心里面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不曾说出来。”

谢暄微笑,“我知道了,何叔你费心了。”

何叔摆摆手,笑眯眯地说:“应该的。”

一天工作做完,时间已经不早,谢暄关了电脑,拿起一边的外套准备回去,不期然地想到今天临出门时何叔的话,紧接着是肖焚的话——“明玉可能喜欢你——”

谢暄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谢明玉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音乐声喧哗声,仿佛是在club里,谢明玉的声音带着点儿醉意,“三哥?有事?”

谢暄站在落地窗边,玻璃映出他的脸——褪去少年时期的柔和,越随着年龄增长,他脸上表情愈发少,这不是少年时期的沉郁与寡欢,而是将一切情绪压制进有条不紊的秩序里,像一台高精密的仪器,仿佛永远都不会出错——

“在哪里?一起吃个饭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要去朝阳路码头,认识吗?想过来的话的就过来吧——”然后,电话挂断了。

谢暄开车去朝阳路码头,老远,已看到一群年轻人,一水儿的豪华跑车,引擎轰鸣声昭示着蠢蠢欲动的年轻的心。谢暄将车开近,下车,就见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一个漂亮的180度甩尾,不减速地把车头掉了个圈儿,唰一下干脆利落地停在众人面前——周围的人看到人开车的帅劲儿,被迷得一个劲儿地嚎叫——

谢明玉按下车窗,将一只胳膊搁在上面,伸出半个脑袋,对人群中的其中一个人说,“你想怎么着啊?”

那明显也是个有来头的,跟谢明玉差不多大的样子,听周围的人的语言中透露,叫王博,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鄙薄的笑意,表情变得正式起来,他身后有一个显然是专业技术人员,正帮他调试车子。王博走到玛莎拉蒂近旁,“先说好了,输了别再来烦琳琳——”

谢明玉很干脆,“行啊,我输了温琳琳就给你,那你输了怎么办呐?”

王博也不甘示弱,“当然也是——”

谢明玉摇摇头,“换一个,这没意思——”

王博皱了眉,“那你想怎么样?”

谢明玉笑得有些小坏,亮亮的眼睛都是邪气,“你要输了,给我吹箫怎么样?”

王博的整张脸涨得通红,气得要爆发出来。谢明玉凉凉地看他一眼,“赌不起就直说呗,以后就不要在芜和出现了!孬种!”

王博气得浑身发抖,“赌就赌!”

两个人意思意思地击了下掌,王博回了自己的车子,两人把车并排停在一起——

一直坐在谢明玉旁边的谈笑,眼疾手快地解安全带要下车,谢明玉阻止了他,“你干嘛?”

谈笑回头,“你让我下去啊——”

谢明玉斜他一眼,语带讽刺,“是谁说愿意跟我生死与共的啊?”

谈笑哭丧起脸,“大爷,咱小胳膊小腿的,真经不起您那彪悍的车技,让我把微薄之力用在摇旗呐喊上吧——”只要坐过谢明玉的车的,就没人敢再坐第二次,这小爷开车非常疯狂,按着自己的性子怎么高兴怎么来。谈笑深深地觉得,这孩子完全是日子过空虚了,拿命玩儿——

谢明玉脸上的鄙夷很明显,“瞧你那点出息。”

谈笑闭嘴不语了,再说下去,估计就把这小爷惹毛了——

谢明玉扭头对王博说:“开始?”

王博两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朝阳路、南福通路、上林路、中山路,刚好一个圈儿,可以吗?”

谢明玉点头,“很好。”

“Ready?Go!”

裁判的话音刚落,两辆性能良好的跑车便如同离弦的箭冲出去了,谈笑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真皮椅座上,外面的建筑、护栏、人、树木全部扑进眼球,仿佛下一秒就会撞上去,心脏都不在原位,就那么悬浮着,他胆战心惊地瞄了眼表盘,立马开始考虑自己的墓志铭了,手紧紧抓着车内把手不肯撒,而驾驶座上的小疯子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眼睛亮得灼人,专注飙车的样子,说真的,很吸引人,谈笑看得都有些入迷——

两辆车离开后,码头上稍稍有些沉寂,人聚在一起便开始聊天,聊天的主题也围绕在谢明玉和王博身上,有猜测他们赛车结果的,也有稍稍内行的一派笃定地分析——

“王博那辆车是专人改造过的,看见没有,喏,那个戴眼镜的,刚给王博调车来着——”

“真的?”立马有人好奇了,“那照你这么说,谢明玉这回铁定输了?”

“那也不好说,赛车嘛,除了车子性能外,车手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路况也是一个因素——”

“谢明玉以前从来没输过吧?”

几个人说着说着又说回到谢明玉和王博的过节,还是因为一个温琳琳,温琳琳是新近比较红的一个新人,长得很清纯,本来是王博先瞧上人家,还送了一辆两百多万的跑车,温琳琳也有点小心计,也不给个准话,就这么吊着王博,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认识了谢明玉。本来,可能王博对温琳琳也不一定就情有独钟的,不过因为谢明玉横插一脚,性质就变了,人都要面子,尤其是男人——

谢暄就靠坐在车头,点了支烟,慢慢地抽着,别人大概以为看热闹的,也没人来跟他说话。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跑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人群躁动起来,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看,然后就见一个红色的车影风驰电掣而来,吱一声停在人群面前,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橡胶与地面摩擦的产生的灼热的味道,在一片欢呼尖叫声中,副座的门打开,谈笑脸色惨白,两腿打飘儿地出来——然后谢明玉神色平静地下车——

大概是迷幻剂的作用,周围的气氛热得吵翻天,十几辆跑车闪车灯,按喇叭,还有辣妹热情地扑上去拥抱亲吻谢明玉——两三分钟后,王博的车才到,脸色,自然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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