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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过青山——by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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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七十一回: 夫唱夫随农家乐

彩鸾落蓬山,祥云满翅胭脂雪。

引颈停幽谷,青波翠羽生双玦。

野马前山的半腰,织天密叶覆盖之下,半截飞瀑,一口闲潭。

潭边立着一枚身材瘦削、肩宽腿长的男子,这时蹲下身来,拿手指撩一撩清悦的潭水。束在脑后的一根马尾长辫,随着身子的微微前倾,发丝拂唇,发梢落水,挑逗着水面的红香嫩绿。

波光涟漪的清潭中,隐约映出一张俊秀的面庞。

肌肤胜天山落雪,眉眼如暮霭星洲,粉唇含暖玉,鼻尖引悠情。

美男子眼前的一汪静水突然荡起碎浪,不远处传来某男人的粗暴嚎叫:“快点儿把衣服脱了,陪老子洗澡!!!”

美人儿挑眉冷哼:“唔,水是凉的,小爷不喜欢洗冷水澡。”

男人声调软化:“羊羔,小羊羔,过来……没让你洗澡,让你下来陪老子!!!”

在男人怒吼了三遍“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之后,很傲娇的美羊羔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大掌柜的小羊羔,如今已经长成了壮羊羔。

男人很惊诧地发现,小狼崽子窜个子窜得也忒快了,媳妇娶进门儿这才不过两年,已经从他的胸口窜到了鼻子尖,再这么长下去,眼看这海拔就可以与自己比肩。

都是他妈的练那个破功练的!那破功果然能够强身健体!

没变的是,大掌柜的壮羊羔,仍然是一只喷香欲滴的美羊羔。眉梢眼角,肩头臀关,每一道清健的肌肉,每一处紧致的起伏,还是那般惹眼诱人。

脑顶上的那一枚髻子,成亲后不久就在男人强迫之下改梳成马尾。

用大掌柜的话讲,那么难看的髻,顶在脑瓢上,小脑瓜像个石榴!

小凤儿却坚决不肯再弄成两鬓挽拢、长发齐腰的模样,认为披头散发不能体现出自己已为人夫的庄重身份。

小爷已经有家室了!是大掌柜的小丈夫了!

银泉飞瀑之畔。

息栈的两条小腿缓缓没入清凉潭水,藕白裹入翠绿,玉色倒映波纹,把大掌柜看得口水滴答。

男人三步两步蹿了过来,一把抱起息栈,将两条腿搭上自己的肩膀。息栈的身子刚刚上肩,大掌柜的脚底板在滑不溜丢的潭底一个趔趄,脑袋“扑通”就栽了进去,呛了一大口凉水。

大掌柜挣扎着撑起身子,肩上驮的羊羔正用两手摆弄着他的头,幸灾乐祸,“咯咯”笑个不停。

“小崽子,咋的这么沉!”

“呵呵,怎么,抱不动了?”息栈笑嘻嘻地凑近男人的额头,唇瓣蹭着眉关:“抱不动也无妨,以后可以我来抱你……”

话音刚落,“嗷~~”一声痛叫,息栈的屁股蛋被狠狠掐了一把,四脚朝天跌进潭水。

一道白鱼和一条金龙,绿潭中扭打在一处,四肢纠缠,潭水咕咕冒泡,浪花欢跃飞溅。

大掌柜靠坐在潭边,将息栈生拉硬拽摆上自己膝头。

美羊羔挣脱:“你又要来这个,不行,这样坐着要弄疼我呢,不要!”

男人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羊羔,小羊羔……俺慢一些,美羊羔儿,俺好好地疼你……”

“唔,不行,待会儿让人看见……回屋去,不然小爷不给!”

“老子就想在这儿要你……没人看见,谁敢偷看了你,老子点他的蛋!”

青山碧水之间,玲珑欢珠之侧。

……

“嘿嘿,嘿嘿,小鸡仔儿长大了长壮了呦!”

“哼!”美羊羔很骄傲地白了男人一眼,昂起头颅。

“切,再怎么长也没有老子的大!老子这是一杆汉阳造,你那个,撑死了也就算是盒子炮。”

“什么!”息栈凤眉倒竖,怒目而视,低头看看自己,拿手乍一量:“小爷这哪里是盒子炮,明明是一样大的,汉阳造!”

大掌柜磨牙:“咋着?还不服老子!老子今儿个干到你服!!!”

……

息栈可算知道了,这土匪绺子里的“棍刑”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哪里是汉阳造,分明是一柄“汤姆森”冲锋枪,每次上了膛就跟抽风一样,“突突”个不停歇,都不带拉栓喘气儿的。

自己就是一坨被穿上了钎子的羊羔肉,早晚要被这匹野马给折腾废掉。

******

南坡的半山腰,绺子里屋舍相交,鸡犬相闻,一片红红火火的耕忙情形。

这两年休养生息,伙计们自力更生,在半山搞起了梯田,从山下村庄的农户手中弄来高梁苗和菜种子,自耕自收,自给自足,与人无争,衣食无忧。

息栈拎着一只木盆,一根木杵和一叠湿漉漉的衣物,从小瀑布回转。馍馍缝儿火辣辣地发胀,走路都一瘸一拐,又怕被外人看出来蹊跷,低着头不敢看人。

“内当家,洗衣服回来啦?可真贤惠呐!咱大当家的有福气呦!”

“内当家,俺家那婆娘昨晚儿跟俺吵架,嫌俺赌钱赌输了,竟然不让俺上炕!不就是输了一把军饷券么,老子做一趟活儿就挣好几块大洋呢!您说这婆娘讲理不讲理,您得帮俺评评理啊!”

“内当家,厨房的辣子快用光了,您得给小的支银子下山去买呐!今儿晚上您说俺们烧什么菜好呢?您想吃羊蝎子还是羊排骨,羊杂碎还是蒸羊脑???”

“内当家,哎呀呀,俺的小母羊难产啦,生了一个时辰了也生不下来,咋办咋办,您快来帮俺给小母羊接生呐!”

哼哼,那厮可不是有福气!

嗷嗷,小爷是管这种鸡毛蒜皮家务事的么?!

咩咩,小爷就不吃羊肉么!

呜呜,小爷不是羊产婆!!!

息栈被一群人搅和得满脑门子冒青烟,脸庞发绿。

什么“内当家”,鸟!怎么看怎么像是皇帝老子后宫内侍监大总管的感觉,小爷怎的沦落到这个地步,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晌晚,就着夕阳斜射的余辉,自己在屋里开小灶,做小炒。

息栈和大掌柜的小窑洞纵深七八米,最靠里的一面墙边是“掌炕”,也就是大炕,夫夫两口子歇息睡觉和颠倒欢乐的地方。炕的一头连着个四眼灶台,平日里可以在这儿烧火做饭,因了灶火的烟道直通向炕洞,这带灶的火炕睡起来十分暖和,也去了岩洞的湿气。

息栈体寒,大掌柜身带旧伤,俩人都不喜潮气。

灶台旁和炕脚上各摆着一排黄泥色和黑陶色粗瓷缸,高矮胖瘦不一,装的有酿甜醅酒糟用的泉水,有烹茶用的雪水,有沤的酸白菜,还有储藏的苞谷粒和高梁米。

靠窗这里还盘了一台小炕,息栈时常坐在窗角学做针线活儿,给大掌柜缝补刮破的衣裤。前几日还拿绺子里那两匹骆驼褪下来的毛,给男人织了一双骆驼毛袜子。

大掌柜半辈子没穿过袜子,这回终于穿上了,毛茸茸软绵绵的,踩在脚底甚是舒服,乐得直夸小媳妇贤惠又贴心,炕上炕下都这么中用!

吃得是糠粮腌菜,穿得是兽皮粗布,息栈上辈子自从被爹娘卖进那大富大贵的皇家,就从来没有过得这般淳陋简朴的日子。

当然,也从来没有过得这样自在和快乐。

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有人疼爱。

当初修这个小窑洞的时候,大掌柜爬到洞的顶头岩洼里,拿铁锹刨了半天,刨出个破旧发霉的牛皮箱,箱子里装的全是白晃晃的片子。

原来这厮也贼得很,把自己二十年间攒的私房家当全都窝藏在此处,并没有放在平日住的屋子。

息栈那会儿才知道,他男人真的挺有钱的,做土匪分明很有油水!

大掌柜把这些年攒的片子拿出来瓜分了,犒赏那一趟生死天涯亡命路上能活着回来的伙计,每人分不多,只能拿一两个,也算是安抚军心,稳定后方。

还剩下小半箱几百个片子,都交给息栈。

息栈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唔,这是你的钱,你自己拿着,给我做什么?”

“不给你给谁?你不是老子的媳妇么?老子的钱你给俺收着,你想添啥穿的用的,就自己下山去买!”

息栈嘴上说不要,心里高兴得很,屁颠屁颠地把小箱子用油布包裹好,细心地藏到炕角的墙洞洞里。这呆小凤儿别的不行,攒钱很行,小气得要命,舍不得花,小小的牛皮箱没过两年又快要塞满了。

窗檐挂红椒,门槛滚金桔。

灶头蒸高梁,泥炉烹羊血。

大掌柜巡山查哨回来,歪倒在炕上,悠闲地哼着这厮近日新编的骚曲曲,顺便欣赏美羊羔被沸水白气薰得红扑扑的脸蛋。

息栈正站在炕头的灶边烧饭,给自己炒了个酸菜肉末,又用小砂锅给男人炖了一盅羊血豆腐,还有蒸熟的高梁饭,和一壶温得热乎乎的烧酒。

别看是寻常的农家饭菜,小凤儿少爷做得可是精心。肉末都要用鸡汤煨过,玉米粉打浆,水豆腐还要点上香菇黄花熬的卤汁。一双巧手,花样翻飞。

大掌柜乐滋滋地接过俊俏小媳妇递上的高梁饭,正要下筷子,门板被人敲得哐当哐当响。

“干哈干哈?狗日的,一顿饭都不让老子吃舒坦喽!”

敲门的潘五爷气喘吁吁:“大当家,内当家,您二位先别吃了,出去瞧瞧呗,沉梁峪村儿的村长带一帮人来告状哩!”

“告状?奶奶的,村长告状去找乡长,乡长告状去县衙,跑到老子这绺子告个屁状?!”

潘老五无奈地抹汗:“可人家告得是咱们的黑炮头唉,不跟您告状跟谁告啊,县太爷管得了当家的您么?”

沉梁峪村就坐落在野马山口,吃得也是野马山的“靠”。花白胡子的村长老头平日里与镇三关多有来往,经常给大掌柜递送官府的消息。村里有个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或是耄耋老人做寿,大掌柜也会着人捎送礼品,聊表寸心。

乡里乡亲的,树身再大,要落叶归根。

村长老头爬山爬得脸色嗷白,这会儿正坐在大石头上顺气儿。

大掌柜过去一瞧:“哎呦,俺说老爷子,您找俺镇三关有啥要紧的事儿?”

村长抖着手,哼哼了半天说道:“我说,我说大掌柜,您得好好管教您手底下的伙计啊!不能让他们祸害我们村里人啊!”

“啥?!老子手底下哪个王八羔子祸害您村儿里人了?您说给俺听听,俺点了他!”

“还不就是您绺子里那个黑炮头啊!”

“这黑厮人呢,人呢?!”大掌柜四下张望,正对上丰老四和潘老五龇牙咧嘴、拼命使眼色的两张窘脸。大掌柜不明所以,赶忙问村长:“那厮究竟干啥坏事儿了?杀人放火劫道了?”

村长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捶胸顿足道:“比杀人放火还害人哩!他,他,他,他把咱村儿的秦寡妇给睡啦!”

“噗……”

大掌柜翻了翻白眼,挠头撇嘴道:“这,这,这……就睡了个寡妇哈?”

老头子顿着拐杖怒道:“大掌柜,这可不是一般的寡妇,这是咱村儿里立了贞节牌坊的寡妇!前两年县衙里专门给发了烫字的金匾挂在家里,立了碑、挂了牌的贞节烈女,咋个就让那厮给睡啦!!!大掌柜,还有您这位内当家,您二位给评评理,这事儿您得给咱村儿乡亲们一个说法!”

第七十二回:节妇破门随情郎

大掌柜带着息栈,饿着肚子,灰溜溜地跟着村长下山进村儿。

一行人点着灯笼、火把,跑到村里秦寡妇家门前。村长老头杵着拐杖,站在窗户口声嘶力竭喊道:“黑炮头,你,你,你干得这杀千刀的事,你快出来!”

“哐当!”

屋里一只瓷碗砸上了窗棱,某黑厮嚎叫道:“吼什么吼,妨碍老子睡觉!烦不烦人!”

“奶奶的……”

大掌柜低声骂了一句,从腰间抽出两把盒子炮,上了膛,一脚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须臾,屋里“嗷~~”得一声狼嗥。

息栈怕男人发怒之下错手伤到人,赶忙也跟了进去。

掀开帘子进里屋一看,大掌柜的两只枪管子,直挺挺地抵住黑狍子的圆脑袋。黑狍子裤裆还没提上,四仰八叉从炕上滚到了地下,瞪着铜铃眼睛,张嘴结舌:“当,当家的,您,您咋跑这儿来了……俺,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你个巴子的!熊玩意儿!”大掌柜当胸一脚,狠狠踹上那黑厮。

炕上的被子垛里,露出一颗女人脑袋,头发蓬乱,瑟瑟发抖,细看还颇有几分姿色,显然是秦寡妇。

息栈赶忙过去,悄悄拽一把大掌柜的衣角:“有话将人叫出去说,这样像什么样子……”

大掌柜暴躁地怒喝:“狗日的,提上裤子,滚出来!”

炕上的秦寡妇吓得脸色煞白,幽幽地说:“狍子,这是你们那掌柜的?……俺以前当你这货就够货真价实的一个土匪,今儿个才见识喽,啥子人物才叫土匪……”

屋外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乡亲。黑狍子被大掌柜提了出来,跪到地上。

村长老头抽动着肩膀,气愤地说:“黑炮头,看看你做的好事!‘挖绝户坟,破寡妇门’,这是要被天打雷劈,遭报应的!”

黑狍子耸耸肩膀,不以为然道:“俺说老头,小秦她又没男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不成俺俩相好,还得找您老给俺们保个媒才算数?”

村长道:“你,你,你,她是一般的寡妇么?她是咱村儿里挂了金匾、立了贞节牌坊的寡妇!你就这么把我们村祖祖辈辈积的德、攒的荣誉都给破了!”

四围的村民举着锄头铁锹起哄:“就是就是!太不象话了!”

大掌柜郁闷地又一脚踹向黑炮头,一阵狂飙:“你说你这不开眼的熊玩意儿!你睡之前不会先看看人家屋里挂没挂匾?!老子不识字你他妈的也不识字?睡哪个不好,偏偏要睡这立了牌坊的寡妇,人家花钱造的石头牌坊不是都白造了!你他妈的就是嫌日子过得忒舒坦了,见天儿给老子惹事!”

一番话把息栈窘得捂脸。这黑厮的确不长眼睛,怎的专门找这种刻了碑出了名的贞节寡妇呢。结果贞节寡妇一点儿也不贞节,这么容易就给破了金身,这下可麻烦喽!

大掌柜怒哼哼:“你自己说这事儿咋办?老子这绺子的规矩你是不知道么?奸淫妇女的咋个处置,四爷?”

丰老四在背后低声接口:“枪决摘瓢。”

黑狍子嚎叫:“啥子就枪决啊,俺就没奸淫妇女啊!俺们俩人你情我愿的,小秦还请俺上她炕上吃饭喝酒哩……”

丰老四连忙附耳道:“当家的,这厮没奸淫妇女。”

大掌柜转了转眼珠:“那‘破寡妇门’的咋个说法?”

丰老四白眼儿望天,开始数星星:“呃,咱绺规就没这说法,老掌柜他自己就……他就没给咱立这条规矩!”

村民们正闹哄哄地揪着大掌柜和内当家要说法,秦寡妇从屋里跑了出来,已经穿全呼了衣服。

秦寡妇一脸的泼辣,一看也是个厉害的婆娘,毫不客气地冲镇三关说道:“大掌柜,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狍子他没使强,俺俩自愿相好的,您凭啥要摘他的瓢哩?!”

镇三关可就等着女人说这话呢,掉头就问村长老头:“老爷子,她说他俩自愿相好的,俺凭啥摘俺们炮头的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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