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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大厨 上——by凤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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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混入叶家肯定是图谋不轨,说不定幕后指使人就是一直和我们叶家竞争的万家,应该好好审问。”叶太太下令,“把二门上的小厮叫几个,拿绳子鞭子,把这小贼拉下去仔细审问,定要他招出他背后的人。”

家乐并没有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开口求饶,只是拿眼瞧着叶乘风,却见他听了叶太太的命令,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求情的意思。一时间,家乐的心里如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冰凉,从里到外,冷得全身发僵,麻木地任两个身强立壮的仆人拖了下去。

水仙着了急:“太太……”

看叶太太绷着脸面带怒气,水仙也不敢说话,悄悄扯叶乘风的袖子,说:“大少爷,快说两句,那人是不是有心机的人,你应该最清楚。”

“凭什么我最清楚?”叶乘风冷冷瞪她一眼。“我连他是男是女都是最后才知道。”

“可是你不是要娶他吗?如果不是看透他的人品,你怎么会决定与他共度一生……”

“住口,”叶乘风愈发火冒三丈,只觉得那事是个天大的笑话,他决定停驻脚步,一心一意开始对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居然是个男的,简直丢尽面子。

“他给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他?”

水仙听他这么一说,气得嘴唇发抖,只得闭了嘴再不说话,心道:你这样对他,迟早要后悔的。

柴房里,家乐只穿了一件单衣被吊在屋梁,身上的伤痕一道又一道,那审问的人抽一鞭就要问一句:“你招不招?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万家的人?”

家乐忍着疼,就是一言不发,万木春只是个不谙生意的纨绔子弟,对产业的事并不上心,只是为人豪爽散漫好交朋友,所以才会收留他躲避,没想到居然无端地被拉下了水,如果他昧着良心说这事万家指使的,那叶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定要借机向万家下手,他怎么能够为了自己连累帮助他的万木春呢?

叶府的黄管家是叶太太的陪房,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货,抹了头上的汗,恶狠狠地说:“真是嘴皮子硬,再给我重重的打。”

一边的小厮继续挥鞭子。

“住手。”门外一声呵斥,家乐脸上一喜抬头看去,一看却是叶乘云,又失望的垂下头去。

“快点放他下来。”

“可是太太的命令……”黄管家提醒他。

“太太那里我自会去解释的。”叶乘云把家乐放下来,脱下外袍裹住他不停发抖的身体。

又问道:“你混进叶家是不是受人指使?”

家乐全身又冷又疼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做有违礼法的事?”

家乐又摇头。

“行了,我知道了。”叶乘云没有再问,把他放在地上,又命小厮拿热水给他喝。然后去正屋见母亲。

看叶太太和叶乘风都黑着一张脸,叶乘云没有好声气,对叶乘风说:“好歹他对大哥细心照顾,大哥怎么如此不念旧情?”

叶乘风象是被踩中了痛脚,恶声恶气说:“我对他哪里有什么旧情,知道他骗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叶乘云无奈摇摇头,转向叶太太,问:“太太打算怎么处置?”

叶太太说:“自然是要他招出是受谁的指使。”

叶乘云默默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说:“不用白费功夫了,你们把他打死也问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叶乘风反问他。

“大哥和他相处时间不短了,想必知道他的为人,他是个坚持信念,心有正义的人,如果他没有受人指使,自然是不会胡乱攀诬别人,如果他真的是受人指使,他也不是一个出卖委托人的人。”

叶乘风哑然,心里忽然似被利刃刺中,疼得说不出话来。

叶乘云接着说:“再打下去,要了他的命也问不出什么来,如果他被打死了,我叶家还要惹上一身人命官司,万家又要借机生事,对咱家的声誉也非常不好。”

叶乘风默然,叶太太问:“那你说怎么办?”

“自然是送官法办,律有明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官府怎么判,与叶家无关。”叶乘云说着朝叶乘风瞟了一眼,看他眉头一抖,仍然是不说话。

水仙有些忧急,说:“前些日子还出了一桩有伤风化的大案,现在官府对男扮女装出入内宅的案子非常重视,抓住了会重判,不久前还斩了两个人呢,如今把他送官,怕是难逃死罪。”

叶乘云看了看沉默的叶太太和叶乘风,问水仙:“他在叶家这些日子,可曾与哪个女子关系好?”

“没有,他从不和丫头们说笑打闹,就是送食物进姨娘的院里,也是把食盒端到门口,从不进女子内室,他除了做食物以外,就是在自己屋里看书,很少出房门,更别说在内帏厮混。”

叶乘云问完水仙又问叶乘风:“大哥让他出入书房,可曾发现少了什么重要东西,比如账簿,来往信函收据什么的?”

“没有。”

“有没有发现商业方面的秘密泄露过……”

“够了,别说了。”叶乘风烦燥地不想再答下去。

叶乘云点点头:“即然没有就算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他若是做下坏事,就是被判死罪也活该,若是没有做过坏事,官府也会查出来,顶多打他一百大板再判他流放千里就是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叶乘风双手握紧,狠狠抓着身上的衣服,胸口不停地起伏。

一直在隔间听他们谈话的周氏忍不住出来,说:“我虽然和那孩子相处不长,但是看他双眼澄澈,眉宇间一股正气,绝不是那种心机很深的人,更不是会作坏事的人,这事就在咱家私了好了,若是送到官府,不管这案子怎么审,他都会脱层皮,搞不好死在狱里出不来,岂不是坏了叶府一贯的善名。再说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然他混入叶家一直谨守礼仪,可是外面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对叶家名声也不好。”

叶太太叹了口气,看了叶乘风一眼,道:“这事是你搞出来的,我不管了,怎么处置全在你。”

说毕,叶太太扶着丫头的手回内室,叶乘风闭上眼想了想,说:“母亲说的有理,为了我叶家名声,这事就算了。”

叶乘云面带喜色,道:“那么家乐怎么办?把他赶走吗?”

“哼。”叶乘风阴着脸说,“哪有这么便宜,让他做仆人好好干活,把骗来的五百两银子偿清了再说。”

叶府后院的柴房里,家乐蜷缩着坐在地上,闭着眼似睡非睡,梦中好象看到叶乘风在对自己温柔的笑,忽而又怒火冲天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又仿佛母亲妹妹哭着跑过来唤他。

“哎,你醒醒。”一个女子声音轻唤。

家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水仙关切担忧的脸。

“是水仙姐姐……”

“哎,快别起来。”水仙按住他,把罐里的热汤喂他喝了,又掏出一小瓶药说:“这是上好的化瘀膏,我来给你擦擦吧。”

“谢谢姐姐,我身上脏别污了姐姐的眼,我自己来。”家乐婉言谢绝,他仍是谨守礼仪,不肯在女子面前露出身体。

“也好。”水仙知道他的行事作风也不勉强,把药放在他手里,给他略说了说叶府对他的处置,五百两银子对一般小民来说是笔巨款,按照叶府最低等的仆人一个月五百文钱的月钱,一辈子也还不清,除非他另有生财的路子,否则就得一辈子在叶府为奴。象他这样的人才品貌,一生为奴实在是可惜了。

“知道了。”家乐没有任何悲喜的表情,好象事情与自己无关,经过这事,他也看清了,也想明白了,所谓的执手偕老,所谓的一心一意,都只是男人有情时说的好听话,一旦无情,心比什么都狠,那叶乘风先前深情款款发誓与他相伴终生,可是知道他是男子之后,马上翻脸无情,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以前的情义荡然无存,原来他的“情义”是有条件的,原来他的“情义”只有薄薄的一丁点,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

叶府的黄管家过来,鄙夷地瞪了家乐一眼说:“太太和少爷吩咐,要你好生在府里干活,不许出去,不许和人说话,每天去厨房把柴劈完,再把所有水缸挑满,再清扫院子花园,再扫屋顶,再……”

“哎,黄管家,”水仙听不下去,“仅仅挑水就已经够累了,哪能再扫院子花园?况且他身上还有伤。”

“姑娘这话和少爷说去,”黄管家摆出不屑一顾嘴脸,“他在叶府是当奴仆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本来这些活就该他做嘛。”

“你……”水仙气结,正要再理论,家乐拦住她说:“姐姐不要再说了,我本来就罪大恶极,自然要多干活赎罪的。”

水仙叹了口气,又看看柴房院里一大堆的木柴,摇头叹息。回到东跨院伺候叶乘风梳洗,叶乘风闷不吭声,不停用眼瞄她,似是在等她说什么,偏偏水仙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叶乘风又暴躁起来,摔碟摔碗。

“爷又怎么了?哪里不痛快就找那个惹你的人撒气去。”本来水仙看他身子有病,向来迁就他,现在也不想再有好声气。

“看你摆着副臭脸,我的心情能好吗?我招你惹你了?”叶乘风恨恨地指责她。

“原来少爷是生水仙的气,都是我的不是。我不是生少爷的气,”水仙给他解释,“是刚才去瞧家乐,看他伤得很重,又有点发烧的样子,担心他明天没法照常干活,会被黄管家责打。所以我心里烦,不小心挂在脸上了,少爷别生气啊。”

叶乘风双手紧握,冷笑:“你的滥好心用到别的地方行不行?对那种奸险之人哪里值得你这么操心?你担心他做什么?既然担心他,就去请个大夫来看,免得耽误了干活。省得他借着伤病为由当起大爷来。叶府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水仙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答应了,命下人去叫大夫。

25、生病

清晨,叶府后院的柴房里。

家乐睁开眼睛,就觉得头疼身重,一起身两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正在柴草堆上躺着,黄管家刺耳的声音响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再不起来干活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家乐勉强起来,强撑着一趟一趟地从井里挑水。挑水不是件轻松活,用辘轳把一桶水从井里摇上来,需要很大力气,一松手就会连水桶一起掉到井里去,家乐咬着牙把井水一桶桶摇上来,双臂直打哆嗦,全身都在发颤,只能提一桶歇一歇。

黄管家嫌他干得慢,骂道:“真是不打不行的懒骨头,一早上了才挑了两缸水,还有柴火没有劈,不把这些干完就不许吃饭。”

家乐也不回嘴,憋着劲把沉重的水桶提上来。

不知不觉,已经干到晚上,黄管家又来分派活计,少爷要沐浴,去烧水提水。

家乐真的不想再见到叶乘风,可是又不能不去,听到吩咐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把水倒入大锅,再抱来柴火烧开,再把水桶提到叶乘风住的院子门口。

“怎么不提进去呀?难道让我们提水么?”伺候大少爷的丫头命令,“快把水提进去。”

家乐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把水提进内室再倒入大木桶里,一天没有吃东西,身子发虚脑袋发晕,走路腿打晃,桶里的水泼撒到地上。

“你怎么干活的,看把水撒的到处都是。”水仙呵斥他。

这么大声响惊动了在一旁看书的叶乘风,抬头看了一眼,好象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只一天功夫,家乐无比憔悴,嘴唇发青,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额头冒汗,头发散乱,用力提水桶准备倒入浴桶,却没有力气,停了一停,喘口粗气,又努力把水桶提起来倒进浴桶。

叶乘风心乱如麻,又好象有无数根针在刺着,急于想抹去这种感觉,做出凶狠厌恶的样子来:“连个水桶都提不动么?装得倒象,快把地擦干净了。”

家乐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找了擦地的布来擦地。

水仙说:“你先别急着擦地,赶紧把水提满,等提完了水再擦地。”

“是。”家乐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又去提水。

咬着牙一趟一趟地把浴桶提满,家乐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几乎上不来气,还是强撑着跪在地上擦地。

水仙带着丫环把沐浴的东西备好,然后给叶乘风擦背。

叶乘风看着在擦地的家乐,心里愈发烦乱,更觉得浑身不自在,骂道:“你用点劲行不行?连擦背都不会。”

水仙委屈地说:“我本来就是这力气,以前少爷也没说什么。”

“说你舍不得出力气还冤枉你了?”

水仙不敢再说,又道:“那我叫青川过来,他长那副狗熊样,力气很大。”

叶乘风更生气:“他那粗手笨脚的还不把我的皮搓掉啊。”

水仙没办法,把手巾给家乐,说:“还是你来擦吧。”

家乐愣了一会儿,只得过去给他擦背。昨天他挨了鞭子受了冻,正发着烧又干了一天重活,连口饭也没吃,只觉得两脚如踩在棉花上,胸口象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上来气,行动间头晕身重,好象溺水的人,只凭着意志硬撑着没倒下,可是两只手还是不停指挥地颤抖。

叶乘风却没觉得他在发抖,只觉得他没有使力气,没好气的说:“让你做点事,你就偷懒,用点劲好不好?”

家乐觉得气闷头晕,快上不来气,硬撑着再挤出一点力气。

“你怎么跟没吃饭似的,还是存心和我别着干。”叶乘风继续刻薄他,“就知道你对叶家怀恨在心,不放过一点机会耍别扭,能偷懒就偷懒,拿钱不出力,想白吃混日子……哎,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话唠吗?才说你两句,你干脆罢工不干了,好大的胆子……”

叶乘风听不到声响,愤怒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家乐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叶乘风吓得心脏都跳不动了,赶紧从浴桶中跳了来抱起他,却发现触手发烫,家乐有额头烧得象火炭一样,脑袋软软的垂下来没有一点生机。

“快来人,快来人。”叶乘风大声喊叫,声音都变了调。

外面伺候的丫环听见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进来,一看急忙扭过头去,叶乘风从浴桶中出来,紧紧抱着家乐。

水仙听到叫声也赶过来,见状急忙取过狐裘,道:“少爷你怎么也不穿衣服,当心着凉。”

叶乘风瞪她一眼:“你先别管我,快看他怎么了。”

“你把他放榻上,”水仙先把衣服裹在他身上,再命丫环去叫大夫。

叶乘风把家乐放在榻上,再摸他的额头烧得厉害,嘴唇干裂青紫,再他手心里都是血泡,还扎着细小的木刺。

“这是怎么回事?”

水仙觉得好笑,答道:“挑水的活是重活,只是把井水连桶提上来,就可磨掉手上一层皮了,更何况他提水劈柴干了一天,自然是有血泡的,估计他肩头可能也肿了呢。”

叶乘风把家乐的衣服一掀,果然两肩红肿,有的地方已经被压得溃烂。

“谁叫他做这么多的?”

“自然是最会揣摩主子意思的黄管家了,他知道少爷恨他,所以替少爷出气。”水仙冷笑,“真是忠心呢,主子想做的事没等吩咐,做奴才的先做了,这才是好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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