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散发着丝丝甘冽的茶杯，李靖宇品了一口，茶汤的苦涩混合着淡淡的回甜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不知道凌厉为什么会喜欢ESPRESSO，尽管香味浓郁但是苦涩太过于激烈，让人难以接受。品茶的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中另一个影子，或许等事情结束以后该去见见他了。
第十八章
在本市最热闹的步行街尽头的转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店，绿色的紫藤爬满店外的横梁，一条条垂落而下，遮住了窗户，仿佛将外界的所有纷扰隔绝在外。店内，所有的桌椅皆由原木打造，数个栅栏和交错的藤蔓装饰将其隔断成一个个狭小的包间，栅栏上的盆栽薰衣草栩栩如生。店中央居然空出一块土地，种植着蓝色鸢尾成环状围绕着一处“流水钵”，水流顺着由上朝下的竹竿缓缓流下隐隐透出幽蓝的阴影，接水的竹竿不时敲击着钵中的石块，掷地有声的节拍代替了寻常店里所放的靡靡之音，单调却能让心灵平和安静。然而这种布局本该是茶坊的小店，招牌上却显示着这是一家货真价实的咖啡吧，不时飘出的咖啡香味虽与大局格格不入，却并不显得相悖。
店主是个性格怪癖的人，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店或者煮咖啡，仿佛并不在意店里的收益，给这家店定下了三条规矩，一，店主有权选择是否接待客人，如果遇上看不顺眼的，休想踏进店门；二，店里必须保持安静，进入店里的客人一切交谈音量绝对不能大过流水钵的敲击声，更不能制造出大的动静，否则店主有权将客人给请出小店；三，据说店主最偏爱咖啡是ESPRESSO，如果有客人点了ESPRESSO却没有喝完，那么对不起，店主也会毫不客气的把人给请出去。但凡被店主请出去的客人，便视作被划入了小店的黑名单，从此之后恕不接待。
小店刚开张时，往往有客人接受不了此类规定，无理取闹，借此滋事的大有人在，但是当店主当众直接把一个嚣张的公子哥以及他所带的一群下属打断了四肢和肋骨扔出店外，并且此事之后不了了之，无人上门讨要说法以后，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小店一定有了不得的背景，至此再无一人敢找小店的麻烦。久而久之，愿意来小店的客人对这三条习以为常，开始自觉的遵守。虽说店里的规定较为苛刻，但是店内环境的确很不错，仿佛一方洗涮心灵的乐土，店里的饮品和点心都是一流，价格也较为公道，而且店主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只要不违反这三条规定，一切都好说话。所以尽管这个小店地段并不好，但依然有一批固定的客人，让小店不至于冷清。
来小店的客人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喜静老人，平时喜欢到店里喝喝茶，养养神，大城市太过喧嚣，这里无疑是块宝地；二类是一些学生，这里的特色点心和饮品是他们的最爱，散步累了，来小店歇歇脚，聊点有趣的话题，或者拿上书静静的翻着书页，也不失为一种享受；最后一种便是商人，这个地方安全又隐蔽，谈判的绝佳地点。对于这类人，店主往往是真只眼闭只眼，或许其中有肮脏的勾当，但是只要不违反三条规定，他懒得管。当然，一旦走漏风声波及到小店，他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好在似乎这些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类事件并未发生。
李靖宇是知道这个店的，但他并未有多在意，因为他觉得与自己并无太大的关系，这一次若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他也不打算来这个地方。今天店里居然没一个人，李靖宇环顾四周，尽管有着紫藤阻碍视线，他依然一眼就找到了凌厉的所在，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过耀眼。
凌厉正在泡茶，细长的手指摆弄的茶具，烫杯，洗茶，冲泡……凌厉一丝不苟的完成，俨然一付茶道大师的派头。此时的表情温文尔雅，全然无害，李靖宇第一时间不由的想到了另一个人——叶轩。顿时，内心深处不知为何产生一股怒火，直接就冲了上去。
“凌厉，你到底想怎么样？”话一出口李靖宇就感觉自己已处于下风，虽然每每暗示自己需要冷静，但一旦对上凌厉，所有能控制情绪的神经全都瞬间中断，仿佛凌厉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一般，让他从头到尾都无法保持理智。
“嘘~”凌厉做了一个嘘声，指了指挂在最显眼的写着三条规定的牌子，“李靖宇，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如果被店主扔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李靖宇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努力试图恢复平静，第一回合已经输了，他必须重新打算才有扳回的可能。
“先喝杯茶吧。我们是对手，不是仇人。没必要这么抵触。”凌厉随即给他倒了杯茶，“不要不信，我保证店主绝对有扔你出去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事？”虽然对凌厉的话他不太相信，但还是压低的声音。毕竟凌厉没必要用这种小事开玩笑。这个店的背景他并不是太清楚，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招惹任何麻烦，接过茶杯他并没有喝。
“赵宇晨最近似乎很是春风得意，你有何看法呢？”见对方如此配合，凌厉也不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
“不过是个得势小人，不足为患，我反而很为他担心。”凌厉主动约他见面，其中必定有文章，既然他主动提到了，大家就索性开诚布公。
“这话怎么讲？”凌厉笑了起来，妖魅绝伦。
“很简单，一句很通俗的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非他真的遇上一个圣人或者傻子。”李靖宇咬牙切齿，每次这个妖孽露出这种笑容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凌厉笑了起来，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对手，他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所以赵宇晨光凭这点就只能靠边站。
“怎么不喝茶？是觉得我的茶艺还不行么？”止住笑容，看着李靖宇手中未动的茶杯，凌厉问道。
“最近茶喝得多了，有些腻味。听说这家店的店主煮的咖啡不错，我想尝尝。”放下茶杯，李靖宇说道。有句话说过，只有设身处地，才能更加对方不是么？
“你确定？”凌厉有些诧异，李靖宇平时的饮品主要是茶，对于咖啡他一般不大喜欢，所以这次的邀请他才特地准备了上好极品大红袍，没想到这个家伙转了性，居然对咖啡产生了兴趣，不过凌风最拿手的可是ESPRESSO，一般人可是没法喝下去的。
“怎么？难道这家店又多一项客人不能自主选择的规定吗？”凌厉狐疑的眼光让李靖宇有些生气，声音又开始高了不少。
“这倒没有，店主跟我很熟，给你煮杯咖啡完全没任何问题，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凌厉淡淡的说道，招来一名服务生，吩咐了几句，服务生记下要求后迅速离开。
早看出来了，否则营业时间里生意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一个客人也没有，显然是清场了。李靖宇心里想着，对凌厉的最后一句话噗之以鼻。
“言归正传，既然李总你也这么说了，那我想我既不是圣人，也不能当一个傻子，但是前期毕竟投入了不少，我也只有让他把得到的全都还回来才行，顺便再讨要点利息也不为过吧。”凌厉说道。
“是么？”李靖宇面无表情，凌厉终于要开始动手了。
“听说赵宇晨近期联系了一个大客户，预计会有很大的出货量。”凌厉说道。
“不错，初步估计货品价值上亿。”李靖宇答道。
“这么大的手笔，若是中途出点什么差错，你说会怎么样呢？”凌厉说，平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这我就不知道，毕竟这家伙有一个很硬的后台，不是嘛？”李靖宇不动声色打着太极，此刻他是不着急的，凌厉既然提出了方案，一定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说他的这位客户我认识呢？”凌厉微笑道，当初提出和赵宇晨合作的时候，他把手中的一部分资源是共享给了赵宇晨，赵宇晨本身所开发的客户资源有限，无法消耗太多的物资，一定会借此机会企图攀上那些权贵。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矛头小子和联系多年的合作商相比，孰轻孰重一见分晓。况且他给赵宇晨的那些货可不算是完全的无本，而是包含了这些客户的回扣，否则如此庞大的损失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亏损的。想要钓大鱼，鱼饵的质量必不可少，但必须得和鱼的价值成正比才行。现在鱼饵抛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收网了。“要是在交易的时候，对方因为某种意外延误了未到现场。更巧合的是又遇上了劫匪，你是不是很不幸？”凌厉的笑容愈发灿烂。
“的确是很不幸，但我听说他这次交易的物资的价格特别便宜，可以算是无本买卖。所以即使被劫应该也无伤大雅吧。”李靖宇盯着凌厉说道。
“看来你的情报网并不完善，我可是听说，因为赵总不愿再寄人篱下，更急需提升自身实力来对付某个人，所以这次的物资里可是包含了赵氏的全部资金份额。”凌厉的话无疑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是么，也就是说，这位赵总似乎想豪赌一把了。”李靖宇也笑了起来，可惜的赌场里能把钱带走的人从来都不是所谓的赌神，而是庄家。
“对，输了话可是毁灭性的打击。”凌厉说道，“那么李总还有兴趣么？”
“兴趣倒是有，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还望凌总解惑？”李靖宇收起笑容，他面对的是凌厉，不得不防。
“咖啡来了。”凌厉似乎没听到李靖宇的问话，指了指端着托盘走来的服务生，“我都忘了是请李总来喝下午茶的，要事先搁一下吧，否则咖啡凉了可不好。这可是店主最拿手的招牌，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
服务生小心翼翼的放下咖啡，还有两样花色点心，草莓奶酥和核桃松塔，热气腾腾的咖啡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让人不禁增添了不少食欲。
端起咖啡小心的呡了一小口，李靖宇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好苦！一种难以形如的滋味，虽然咖啡的味道极为纯正，但是他依旧无法适应。为了不在凌厉面前出糗，他硬是不动声色放下了杯子，然后立即拿起一个草莓奶酥放进嘴里，苦味被压住才感觉好些。和李靖宇的不同，凌厉依然是喜欢先用小勺慢慢搅动，直到咖啡有些微凉，才端起杯子一点一点的喝光。
“这是什么东西？”一连吃了两个甜点，李靖宇终于觉得嘴里没那么难受了。凌厉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喝完，真是个变态。
“ESPRESSO，李总不喜欢？”李靖宇细微的表情当然没逃过凌厉的眼睛，看起来凌风有意加了点料，把咖啡的浓度提高了不少。
“……”，原来如此看着咖啡渐渐冷却，李靖宇不想再碰这个玩意儿，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我不打算回答你这个问题，反正我已经把话将清楚了，做不做决定权在你。”凌厉说完，指了指那个醒目的招牌，“看来以后不能请李总来这里喝茶了，真是遗憾。”
“没想到我们也会有合作的一天。”李靖宇冷笑一声，端起咖啡杯一气喝光。然后直接离开了小店。
店里唯一的客人离开后变得冷清起来，店主从后台走了出来。
“一下子全部喝光，你说他会不会吐出来？”凌厉看着店主，笑得不可开支，“凌风，你是故意的吧。看来他依旧算是这里的客人哦。”
“哼。”凌风显然对李靖宇的表现有些失望，“他居然会答应跟你合作，难道不怕被算计？”
“他为什么要担心被算计呢？”凌厉收敛了笑容，“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不惜自损元气也要除掉赵宇晨的做法？”和一个了解自己的对手竞争，才是最有趣的不是吗？
“风，还没到4月啊。”目光落到那丛生长茂盛的蓝色鸢尾上，凌厉有些惋惜。
凌风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移到了店外，小小的招牌上，是这家小店的名字——碎蓝
第十九章
竹筒的敲击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凌厉回过神看了看手表，离另一个主角登场的时间还有一点，凌厉示意凌风开始营业。
“这算是区别待遇么？”凌风问道，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将“暂停营业”的牌子取下。
“他没有资格享受特殊待遇。”凌厉说道，在他的眼里赵宇晨的身价一文不值。
“你确信他会走那一步险棋？”凌风依然有些怀疑。
“只要是商人，都无法忍受名利的诱惑。”凌厉回答道，而且从一开始赵宇晨似乎就找错了他想要的合作理由，这样的偏差无疑是最致命的。
凌风冷笑一声，开始收拾桌面，他把李靖宇用过的杯子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你似乎很讨厌李靖宇？因为叶轩？”凌厉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阻止。
“作为老板，我想这点权利我还是有吧。”凌风冷冷说道，作为杀手的直觉，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感到了威胁。如果不是知道凌厉会为这个人跟他翻脸，他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解决掉麻烦。
“那我看你准备重新找房子吧。”凌厉不禁觉得好笑，“以那个家伙的性格，估计一旦赵宇晨这个麻烦解决掉，他的目标就是叶轩。”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着他料理赵宇晨？”凌风有些愤怒，要是李靖宇追到家里，难道要他拆房子么？更何况叶轩可经不起那番折腾。
“你明白，我有足够的理由。”凌厉的声音很无奈，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这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东西，只有想起那些，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有生存的理由。
“行了，随你怎么样吧，算是上辈子我欠你的。”凌风把杯中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扔在托盘上，一起端进后台。从他知道了那个人的秘密开始，注定了他永远拿他没辙，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前世或许他真的是他的债主。
小店里渐渐有了客人光顾，尽管大家都很遵守店里的规矩，但是来了好些客人，店里终究多了几分嘈杂。赵宇晨还未到，凌厉有些无聊的找了些蓝绿彩纸和竹签捣鼓起来。
赵宇晨来到店里的时候，凌厉手中的成品刚刚出炉，一支精致小巧的蓝色鸢尾，蓝色的花瓣几片飞扬，几片下坠，在粗大的花茎衬托下仿佛折翼的蝶羽，带着破碎的美丽。凌厉看着手中的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来了。”凌厉随意将手中的花插进桌上的小花瓶，刚才由于注意力都在手上，所以直到他来到面前才察觉。看到赵宇晨在发愣，凌厉提醒道。
“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赵宇晨说道，看了看那支花，又将目光移向凌厉，方才的凌厉的样子极为温顺，与平常冷漠的他俨然不同，赵宇晨也不禁看呆了。只是好景不长，瞬间的功夫他又恢复平时冷峻，好像方才只是一种错觉。
“无妨，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让赵总见笑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凌厉平静的说道，对于不认同的人，他不会给予对方一丝机会探寻自己的作息习惯。
对方干净利落的拒绝让赵宇晨无法接下话题，随意打量下四周，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考虑是否需要联系店主包场，毕竟他们要谈论的话题对他而言很重要，绝不能有半点泄露。
“赵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妥？”看出了对方的顾虑，凌厉说道，“只不过是闲聊而已，没必要那么慎重。”他想要得到的情报自然会渠道取得，让赵宇晨来这里无非是想给他煽点火，让他的决心更为坚定，他们之间所谈的根本就没有秘密。即使让人听去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