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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胡令 下——by银色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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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踏进院门的一刻,冉闵有些惊讶于玲珑竟也有访客,而不是静静等待自己归来。

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从战场上下来,他甚至来不及换下铠甲,便着急想要看到那张每次见到自己都不由自主流露出欢喜的脸。

他也分不清心里这种急切的想见到一个人的心情是从何而来的。或许是在目睹这个人用血肉之躯挡在自己身前之后?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长长地睫毛低垂着,嘴唇紧紧抿起。为什么他在目送着李农离去时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悲戚?

冉闵不得不承认,他极不乐意见到这样的表情在这张脸上呈现,特别是这表情还源于另一个男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个属于自己的人。

“仲文来找你做甚么?”高大的男人身上似乎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玲珑只是笑,盈盈地笑。

“将军,你回来了。”蓝眸的男子顺手解去对方染血的披风,好似前一刻的浓浓忧伤从来未曾在他身上流露过。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不满再度涌起。早就认为面前的这个人从身到心,哪怕他后世的魂魄都是属于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依靠自己的自觉呢?

印下一个绵长的带着惩戒意味的吻,望着玲珑唇角被自己咬出的血迹,冉闵心里的焦躁感才略微平复了一些。

“将军,可要用膳?”玲珑还是笑,温和的笑。

即使在衣带被猛地扯开的时候,这个最近在人前显得越来越放不开的人脸上却还是挂着笑,莹白的身子反而向着温暖贴了过去,让冉闵心中越发升起一股无名火来。除了笑,他就不能对着自己敞开一点心扉吗?

抱起人来,阔步走进卧室,粗暴地将人按在榻上,冉闵用力撕咬着白皙的颈子:“小杂种,才一日的功夫你便如此想我吗?嗯?已经都这样了吗?果然是个下贱的东西!”把濡湿的手指递到玲珑的面前,他的语气里带着蔑视和嘲讽。

玲珑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身体的迎合也越发明显。他抬起双臂,想要去抚弄挑逗身上的人,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按住了手腕。

“啊!”被突然撑开的瞬间,玲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旋即又是笑,“难道将军就不想玲珑吗?”颤抖着却仍然执意用力打开身体,似乎被撕裂的疼痛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影响。

冉闵的动作很快,却偏偏每每停顿在关键的时刻。他无比怀念起把身下的人弄哭时候的情形,却不喜欢这一刻那淡淡的笑容。要不要给他一点谁才是主子的觉悟呢?宽大的手掌旋即按住了那俊秀的口鼻,才终于在蓝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恐。

满是红痕的身体开始挣扎,内部也翻江倒海似的收缩着,冉闵可以感觉到那脆弱的生命正在自己指间流逝。

刹那间,他却忍不住心软了,本可以再过一会儿才松开,手掌却不由自主的放下了。

玲珑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许久才用略微嘶哑的声音抱怨:“将军,你这般扮恶人,不累吗?”

“……”

“若是真的恼了我,又何必要小心护住我伤了的手臂呢?”

仿佛被玲珑的话正中靶心,冉闵略带恼怒地瞪了那个火眼金睛的人一眼,把人揽进怀中:“你一直在笑这个?”

“玲珑只是见到将军真心欢喜而已。”

“那你之前在忧伤什么?难道还有谁敢欺负了你去不成?”

能说是因为怎么也不可能得到你吗?玲珑在心中暗自苦笑:“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唯有玲珑帮不了将军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而已,所以心中难免有些感伤。”

冉闵一愣,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玲珑心中泛起疑惑,却没有再问。他仰起头用舌尖描绘起冉闵的唇线,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挑逗:“将军,不继续吗?”

“仲文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冉闵今日却似乎有股不问完誓不罢休的劲头。

“李将军要我劝将军收手,莫要杀过了而已。”

冉闵略微瞪大了眼睛:“难得他也会有这些花花肠子,找你来做说客。你是怎么应承他的?”

“我没有应承他。”在冉闵惊讶的目光下,玲珑说得理所当然,“中原的汉人已经失去血性好多年了,若没有这场大杀,将军如何可以在这里迅速建立起根基?”

冉闵沉思了片刻:“不错,唯有仇恨,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只不过这连年的战乱已经破坏了中原的根本,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得过来的了。若是给我十年,哪怕是三年……唉……”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冉闵心里明白,在这个内外皆困的时候,要赢得三年的平静无异于痴人说梦。难道只有走那条路了吗?李农的建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天下……天下……又岂是说放手便可以放手的。

千古美名,这个砝码到底有多重呢?

“怎么,你不求我饶过你的父族?”冉闵放下心思,笑着刮玲珑高挺的鼻子。

“将军怎么忘了。玲珑才没有父亲哩!那些个胡人死便死了,玲珑只在意将军一人而已。玲珑但求可以一直伴在将军身边。”

“哈哈哈哈……好!好!若是将来得了平静,我真想带你游遍这大江南北。”冉闵闻言大笑起来。

玲珑心中一突,大江南北?天下一统要是多远之后的事呢?可是若是真的南北合一,以冉闵的身份又怎么有可能去四处游览?一股深切的不安涌上心头。

“好!将军到哪里,玲珑自当相陪。”玲珑说得斩钉截铁。

“那本将军现下想去观那巫山的云雨,不知玲珑儿意下如何?”手指滑过胸前的红豆,引得身下人一阵颤抖。

“啊!将军……慢些,慢些!”玲珑似乎根本没有出言反对的余地。

“之前可没见你喊疼啊?”毫不留情地出入,冉闵享受那犹如毒药一般的欢愉。

“不要在那里,将军!别!唔……啊啊啊……”玲珑喘息着想要合起腿,却被冉闵抓住了双足扛在肩头。身下仍是激烈的进出,攀上极乐的感官让他不由胡乱呼喊起来。无奈双手还被牢牢制住,身体最多只能反弓着躲避更深入的侵略。

“玲珑儿莫急,厚积方能薄发嘛……”手掌顺着白生生的大腿抚上那流泪的地方,冉闵笑着一把扣住顶端。

“将军!”

身下是不间断的尖叫,略有些别扭心思的某大将军终于心满意足了。

……

“永曾,你真的决定了?”李农脸上不禁露出惊喜之色。

冉闵面无表情地点头:“给建康送去密信。只要他们答应我的要求,下个月十五,我就归降。”

“永曾,你可知道你此举救了多少百姓的命啊!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将胡人驱逐出境外,天下终于可以一统了!”李农几乎激动得不能自已。

几日前向冉闵提起这个主意的时候,他本没有抱多少希望。

北方的情况不好,强敌环饲,粮草奇缺,这一点他们都清楚。若是可以得到南朝的援手,局面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被打开。不过是接受南朝的赦封而已,虽然必定会被加上一定的束缚,但是将来的情形又有谁可以未卜先知呢?即便是真的成了一方大员、听调不听宣的王爷,对于冉闵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出路。最重要的是,这些年的乱世终于可以结束,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千古的功业!

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功业啊!想到将来的史书中会怎么写今日这一笔,李农就无法抑制地兴奋起来。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那份天下分明已经半数落到了手中却要生生放弃的心情了。好在冉闵不是一般人,面对天下苍生和个人得失孰轻孰重的选择时,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李农恨不能冲上去抱住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告诉他,他没有选错!

“官员的任免、军权、赋税,这三条决不能退让。至于封号……随他们商议吧!”冉闵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逍遥王爷,简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竟然就要在转瞬间变成现实。闲下来了也许可以教他一套完整的刀法?

正月十七,几匹快马飞奔着出了邺城向南而去。

不久之后,冉闵和李农率军讨伐张贺。石鉴却秘密派宦官招张沈,要他趁着邺城空虚的时候入京。不料报信的宦官本是冉闵的眼线,将此事秘报了冉闵。冉闵、李农连夜回京,废杀石鉴,同时诛杀石虎之孙三十八人,石虎一族尽灭。

至此,石赵覆灭。

三日后,当一个中书令的头衔落在玲珑身上的时候,他却毫不自知地踏上了回家探亲的旅途……

第四十一章

南朝,京口重镇——

褚裒兵败之后,几次三番上表请求自贬,皇帝皆不准。老臣无奈,只得收拾了残兵败将,准备退返自己的辖地。

正在此时,恰巧江北有二十万百姓想要渡河归顺南朝,派人来恳求褚裒的增援。褚裒当时已经兵败,唯恐被赵军前后围堵以至全军覆没,只得忍痛拒绝了救援的请求。然而此后不久,这些南投的百姓却在路上遭遇了鲜卑慕容皝的劫掠,二十万人在一夕之间被屠杀殆尽。褚裒得到消息后悔恨不已,当即在马上吐出一口鲜血,忧愤发病。

等南朝的大军终于回到京口,褚裒的精神经过多日的调养也好了许多。

一日,他外出视察民情,却听到沿途都是妇孺老人的哭泣之声,便派人招了百姓来问话。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在代陂之役中死去将士的父母妻子,因家中失去了劳力,只能坐在街边等死,当场一片凄凄切切,好不悲惨。

褚裒闻言心中愈发惭愧,旧病复发,拖拉了半个月,终于还是一命呜呼。这位北抗胡人的中流砥柱,当朝皇太后的亲生父亲,死时不过四十七岁而已。他的死讯传来,沿途百姓听后莫不哭泣哀悼,朝中官吏无不悲痛惋惜。皇帝在得知消息之后,钦赐了侍中、太傅之衔,定下谥号元穆。

李农得到消息的时候,褚裒已经出了四七。他派人在家中搭起灵堂,为这位素未蒙面的南朝名臣上了三炷清香,聊表哀思。

然而,除了惋惜褚裒的死,李农心里更多的则是在担忧此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与冉闵秘密归降南朝的计划。

若是为此而不成的话,当真是天意弄人了……

想到因为机缘巧合,冉闵先杀了褚裒之子,自己又间接造成了褚裒的死,这位素来足智多谋的将军,也不得不对于命运的捉弄感到无奈。

而此时的玲珑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

对于探望自己的“母亲”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期望,只不过冉闵却解释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那故意卖关子的眼神令他不得不笑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一边思量着冉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他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接到了中书令的任命之后,玲珑总算是明白了冉闵的心思。

以冉闵的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尴尬地位?诏书的最后竟还附了冉闵的一封私信,要将这处本来交给自己父母代为管理的田产作为送给新任中书令就职的贺礼!

这种既是赏赐又是威胁的手段,可不就是为了成全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吗?若是一般的人家,就算是为了这份偌大的家业着想,也会做些表面功夫的吧?

一时间,玲珑心里满是融融的暖意。

那日里胡乱搪塞的理由,没曾想冉闵却当真了。他那天说是明白了,一转身就赐给自己官职,如此厚爱怎么叫人不感动?以优童的身份登上类似于皇帝亲信的职位,这个人的心意可不是再明白不过了?

宣读过了圣旨,当然此时皇帝石鉴已死,圣旨是由大将军代署的,玲珑发现继父看自己的眼神里果然多了几分崇敬。

这个一辈子忙碌的老实男人,突然推翻了心里对于玲珑的想法,以为自己过去的种种臆测都是假象,这个继子其实是大有学问的吧?要不怎么会成为了大将军的左膀右臂?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态度也愈发恭谨了。

若是可以让玲珑指点一下自己的儿子,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锥心的痛,怎么又把那事忘记了呢?黄脸汉子的眼眶不禁微微发红。

玲珑有些哭笑不得地被请进客厅,对着一大帮人寒暄了许久,连附近的地保、里长乃至富户、乡绅都被请出来和玲珑一一相见了。应酬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只剩下了自家人。

其间有个富商想请玲珑为自己的宅子题字,被玲珑笑着告知自己并不认字的时候尴尬了许久。他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商人,立即对着玲珑的才学好一通吹嘘才觉得把这事揭了过去。

玲珑这时才知道,冉闵早把他要回去的消息知会了家里。而从他派去使者的语气里则依稀透露出大将军想要一场隆重欢迎的意味。

所以,面对可以间接抱当下朝廷第一人大腿的机会,就着谁有资格迎接玲珑的问题,家里险些被人踏破门槛!好在这个消息还没被透露到朝廷中去,要不然今日只怕连地方官吏也要来插一脚!

好容易等到了安静的时候,玲珑见母亲迟迟不出来,不由好奇地问起。

“你娘她……你娘她……”黄脸的汉子长叹一口,眼中难掩悲色,“她在后面为你弟弟守灵!”

弟弟去了?!

那个柔软稚嫩的孩子竟然已经不在了!

玲珑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我能去看他一眼吗?”

“今儿个正是小虎儿的头七。小虎儿命苦啊……你随我来吧,有你送他最后一程也好。”

一路上,黄脸汉子絮絮叨叨地说起后院里那口杀千刀的枯井。

因为地龙改道,那井里自去年起就只剩下了泥沙水,便用一块石板封了起来。那一日下着雨,顽皮的小娃子不知去了哪里,到了晚饭时分还是没有出现。黄脸汉子不由着急起来,发动了整个庄子找人。找了足足一夜,才在第二天一早发现封在井口的石板不知被谁踢开了一些,成人绝落不下去,却刚好可容一个小孩通过!

黄脸汉子犹如得了什么感应,赶忙翻开石板,放水桶下去打捞。捞了第二次,果然在满是泥沙水的水桶中发现了已经泡得涨大了一圈的儿子!

那一日,暴怒了男人几乎将在那个院子走动的仆从通通打死。然而这却无法挽回曾经被赋予了他全部期望的幼小生命就此离去……

灵堂之中,挂满白幡。

玲珑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之中。

他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了片刻,又来到母亲身旁坐下。在竹篓里捡起锡箔做的元宝,放在炭盆中化了。

许是因为儿子突然离开的缘故,一旁妇人的摸样憔悴了许多。她低头看着炭盆,时而抹泪,时而微笑,竟是有些痴了。

黄脸的汉子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灵牌,说是要给玲珑准备晚间的吃食,便悄然走了。玲珑觉得他更多的是无法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你怎么忍心!”一句控诉,这是黄脸汉子离开后玲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拳头紧紧攥着,连手指都微微泛白,咬住下唇的牙齿不由轻颤。

“他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玲珑的眼眶有些发红,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指责。

“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这个地方想要害死他的,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一人而已!”玲珑咬牙道,“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下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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