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命了！那么冷的天还在那傻愣着干嘛？！”
叶舜晃晃头，吃吃的笑，苗晋，苗晋，我好想你。
这是入春来少有的晴朗天气，流云覆盖的天空，有一种隔着水面看天空的错觉。
下午两点过，叶舜来到公司接收完新职位——设计总监的前期准备，才提着个大包窜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老大！我回来了。”
埋头看文件的付行空头也没抬的说道：“叶总监，下次再忘记敲门就别进来了。”
“哎呀，付总，客气，下次我走窗户嘛。”叶舜嬉皮笑脸的坐进付行空对面的椅子里，完全不把威胁当回事。
付行空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派出学习两年后的英俊男子，似乎更加瘦了点，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东西，纪念品？”说着对桌上的那包东西扬了扬下巴。
叶舜咧嘴嬉笑，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都是文件夹，七八个，一一放在桌上，“老大，我弄来的中兴集团资料啊，上次打赌你不能忘啊。”
付行空挑眉翻了翻那堆文件夹，暗自赞叹叶舜的能耐，学习前和叶舜打赌，说只要他收集到中兴集团的资料，就把中兴的单子给他做。
“可信度？”
“百分之八十吧。”
“你从哪弄来的？”
“这个老大你就别管了吧。”
付行空抬眼瞟了瞟对面仍然嬉笑的男人，叹了叹，“叶舜，还好你是我的员工。”
“老大，你太看得起我。”聂风接过付行空递来的文件，笑眯眯的起身准备往外走。
“聂风，等会儿！”
“嗯？”
“待会儿新主管就来，你去接待一下。”说着又递了个文件出去。
“嗷嗷，报复啊老大。”叶舜跳起来嚷嚷，交给前台不就得了嘛，“我又不是坐台。”
付行空皱眉，表情已经冷下来，“叶总监，注意你的言辞。”
叶舜看着付行空面上变色也不敢再说什么，闭嘴双手结果文件，低眉顺眼应道：“不是的老大，我立刻去办。”
“行了你，去吧！”
叶舜认命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翻开文件看着，嘟囔：“啧啧，空降，倒要看看什么来头。”
抱怨归抱怨，翻开文件夹，首页右上角，蓝底一寸免冠照上，印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直到助手来通知新任主管到来的时候，叶舜才从恍惚中回过神，重又看了眼那张蓝底标准照，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绪，走出办公室。
五
苗晋坐在新办公室的沙发里，似笑非笑的望着认真陈述工作内容的叶舜。
“这是我对我们设计小组的初步介绍，相信在以后的合作当做我们会建立更深的默契的。”叶舜合上文件平静地对上面前朝思暮想的男人，仍然深刻俊朗的五官，性感而线条分明的嘴唇，他忍不住暗骂，TMD怎么越来越帅！
“怎么，不意外？”盯着叶舜看了很久的苗晋终于开口，不冷不淡。
叶舜平息着内心不可抑制的澎湃，点头又摇头：“意外，但是不是很意外。”说完眼睛不敢再盯着那双流动华彩的眼眸，作势想从文件袋里掏出其他东西，还未触到纸张的手已经被骨骼分明的微凉手掌按住。
“你觉得你能在我面前撒谎么？”
苗晋凑得很近，叶舜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从手上传来的冰凉以及口气中的嘲讽形成鲜明对比。
叶舜触电般把手抽了回来，心脏乱跳，呼吸急促，他吞口唾沫，稳定心绪，“苗晋……”却发现再也说不下去。
苗晋斜挑嘴角，往沙发背靠去，也不说话，双眼摄魂般盯住乱了心绪的叶舜。
叶舜觉得面前的苗晋陌生得他心里难受，以前他不是这样，虽然严肃，但是不冷漠，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疏离又遥远的望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恨不能切断这种逼视。
“默契，最好的体现地方是工作，不是你这样空口评说。好了，出去吧，让我看看你所说的默契。”说罢，苗晋伸手向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舜腾得站起来，差点带飞桌上的文件夹，收拾好纸张，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离开苗晋办公室的叶舜，边走边磨牙，他摸出先前张军杰给他的名片，盯着上面劣质的印刷技术恨得牙根痒痒，张军杰，你玩儿我呢？！
助手看见叶舜回来，迎了过去，递上今天的单子，时不时偷看紧皱双眉的叶舜，对于诡异的气氛，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叶师，晚上饭局安排在海凌阁7点钟，老大吩咐你接待苗主管，他随后就到。”收拾完文件的助手终于找到话题打破这沉闷诡异的气氛。
“苗主管……苗主管……”叶舜低声重复着，苗晋冷漠的眼神一次次闪现在脑海里。“为什么还有他出席？”
“老大说大家以后要在一起工作，这次接风洗尘就一起了。”
叶舜嗤了一声，暗想，老大你不至于在这个方面节约吧！
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的叶舜一头就扎在了电脑面前，鼠标被按得哒哒哒的响，表情严肃至极。
快下班的时候苗晋出现在叶舜办公室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他也能看见叶舜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他阻止助手要去通报叶舜的动作，自己悄悄把门打开，然后，他很清楚的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令叶舜严肃的电脑界面，由无数个五颜六色的豆豆组成的——打豆豆游戏，随着叶舜鼠标的快速按动，各色豆豆上下翻飞，不亦乐乎。
叶舜也许是太过专注，足有半分钟没有发现站在门边的苗晋，当他终于意识到门边站了谁时，他已经惊跳起来，连带碰翻桌上的半杯水，赶紧低头找餐巾纸来擦，坚决忽视苗晋冰一样的表情。
苗晋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太了解叶舜，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叶舜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比如现在，他猜，叶舜已经想好N种事由来解释五颜六色的游戏界面。
他走到叶舜电脑面前，全屏的游戏界面，200分的满分提示在界面中央刺得苗晋微眯了双眼。
叶舜一看苗晋表情不对，跳到半米外的饮水机旁，寻找话题，“师……主管，要喝水么？”
苗晋侧头望他，他知道叶舜没有喊出来那个称谓，师傅。他勾了勾嘴角，在叶舜的椅子上坐下来，眼光落在桌面的图纸上，还是半成品的草稿，横竖的线条画得乱七八糟，他不禁皱了皱眉，顺手从桌上拿起尺子横在图纸上。
“这个，”苗晋用手指敲了敲图纸，“算比例了么？”
叶舜只觉得脑袋里嘎嘣一声，暗叫，糟糕，摇摇头，“没有，”马上辩解道：“只是草稿而已，而且我也心算过。”
苗晋没说话，握着尺子，偏头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准备明天完成。”叶舜抿了抿嘴，咬牙吞了口唾沫，他发现不管过去多久，师傅的余威仍然存在，就算当初自己对着那人嘶吼：“我再也不要你当我师傅！”
“那，”苗晋又用手指关节敲击电脑界面，“这个……”
叶舜眨巴两下眼睛，不太明白苗晋的意思，疑问地盯着他。
“叶舜，我们的默契，要从逼你说实话开始么？”
六
叶舜脑中飞速运作，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过了，“主管，已经下班了。”
苗晋冷哼一声，这人的聪明都体现在这些地方了，“我说要加班可不可以？”
假装看手表的某人心里痛心疾首资产阶级的剥削制度，嘀咕着，“你是上司你说加班就加班。”
“嘀咕什么呢，有意见就说出来。”
“没意见。”叶舜飞快地回答道，又说，“付总点的满汉全席去不了。”
苗晋站起来，用尺子指着叶舜说：“贫！”他瞟了眼右下角的时间，18：32，不早了。放下尺子往叶舜走去，看见叶舜明显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还知道怕啊你。最后瞪了叶舜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叶舜一直等到苗晋彻底消失，他才走回办公桌，看着刚才被苗晋拿过的尺子，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以前被这尺子害惨了，他立刻拿起那把尺子丢进笔筒里，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带了助手往海陵阁去。
到的时候，还不到7点，苗晋已经出现在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叶舜觉得自己带了个人来，到像是怕他样，只好将助手打发到小间去，这样包间里就只剩叶舜和苗晋两个人。
苗晋仍然穿着那件深灰色暗纹西装，但是换了条细细斜纹的领带。
“没想到出去学习两年，回来就沦为陪酒的了。”
苗晋一开口立马戳得叶舜想吐血，用了好大力气才把那股血气压下去。
“说笑，给主管陪酒那是我的荣幸。”即使心里飚血，脸上的笑容还是要恰到好处。
苗晋什么都没说，轻轻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筷子，抽去筷子上的消毒纸包，下意识的叠了两叠，又将筷子放下，端起酒杯，侧头对叶舜说：“那苗某先干为敬。”
叶舜盯着男人飞快的喝完一小杯白酒，又自己斟了一杯，男人对自己抬抬下巴，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
叶舜心里像只手攫住一样抽抽个没劲，苗晋叠筷子消毒纸包动作定格在他脑袋里，那个，明明是自己的习惯。
“怎么，不给面子。”苗晋仍然盯着明显走神的叶舜，心里不禁冷了几度，和自己说话竟然这样心不在焉。
叶舜惊慌的端起手边的酒杯想也没想直直灌了进去，一股辛辣直烧到胃里，好一阵难受。“咳咳。”
苗晋冷哼，心里暗骂叶舜装腔作势，也不想再说话，他知道付行空待会儿要来，便把注意力转向了面前又华丽又无味的菜品。
叶舜被那声冷哼刺激得皱眉，又是哪句话惹了苗大主管，实在不知，气闷的拿起筷子戳在了离自己最近的菜盘子里。
等到付行空出现，他们才重新开始交谈，纯粹的空话，其实叶舜很不爱说，为了工作，叶舜在不想说和不得不说之间坚决拥护了后者。
付行空是商场上的个中高手，脸上表情既谦虚又不落位，叶舜只能用似真又假来形容。
苗晋和付行空在公司职位算是平起平坐，一个市场，一个设计，不同部门的老大。苗晋客气的和付行空说着话，眼神偶尔瞟着叶舜，见他除了必要的应答，大多数时候都埋头吃菜。挑眉，心念一转把话题引到叶舜身上，对付行空不经意地提到：“据说叶师是贵公司得力设计师。”
“啊，是的，叶舜是我们公司的领军人物。”付行空好不避讳，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位集团空降主管小看。
“不错啊，叶师年纪轻轻，很大潜力。”
叶舜听得一阵鸡皮疙瘩，眼神怪异地盯了苗晋一眼，低声敷衍，“您谬赞。”说着端起酒杯灌了一口，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
苗晋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偏偏话题要选在叶舜身上，叶舜找不到话题回应，敷衍应答，白酒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还不敢多看苗晋勾起的嘴角，努力抵制诱惑，诱惑偏生勾住他，在这种复杂的斗争之中，叶舜把当时改方案改到摔桌子的毅力都拿了出来。
对于叶舜来说，这顿饭吃得极其不舒服，喝了不少酒，浑身都在叫嚣，胃里酒气翻涌，只能不停的吃菜压下去，难受可见一斑。
饭后苗晋借口还有细节与叶舜讨论，付行空很爽快的答应了，将明显已经意识恍惚的叶总监交到了苗主管手里，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车门。
七
如果说付行空还看不出苗晋对叶舜不寻常的情绪，那他付行空就白在商场打滚那么多年了。早先接到苗晋空降的通知时，就听见苗晋叫董事长叔叔，空降的哪个不是有点稀奇古怪的背景？这便是没什么大惊小怪，那董事长亲自交代，市场部要积极配合设计部的发展，着实不敢再小看苗晋。
思前想后还是将这块硬骨头转交给了叶舜，虽然来公司时间不长，因其专业的技术很快得到自己的赏识，才会派他出去学习两年，国家认证高级设计师，他认为足够搞定苗晋。只是成功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便是苗晋的表现，似乎对叶舜太过注意，平时扯淡无敌的叶舜却像缺少机油的机器，嘎吱笨拙。付行空断定，叶舜与苗晋若不是有深交就是有深仇。苗晋向他借口谈细节时，他仍然咬了咬牙，转念又想到董事长严肃谨慎的表情，再次咬牙，利索的把叶舜推给了苗晋。
打发司机回去，独自开着车的苗晋几次侧头望着脸颊绯红的叶舜，不禁暗叹付行空这么轻易就把叶舜卖了，是该说他识相还是该说他无耻呢。
黑色的奔驰停在红灯前，橘黄的路灯照进车里，光线勾勒车中俊朗的男人。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夜风仍然冷浸入骨。
在循环暖气充足的车厢内，叶舜的脸似乎红得些微不正常，苗晋伸手想要探他的温度，叶舜突然转头呢喃：“阿苗……”探温度的手硬生生停在半路，但见叶舜双眼紧闭再无后话。
“嘀嘀——”苗晋一惊抬眼看见信号灯已经转绿。
苗晋后面的车辆不耐烦的催促仍然停在原地的奔驰车。
苗晋回过神，连忙踩离合挂档，自己也没发现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在抖。
“你这样就不怕我把你生吞活剥了……”苗晋扯了扯领带，觉得喉头发紧，只想赶紧开回家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苗晋几乎是拖着叶舜往家走，一边拽一边骂：“叶舜这两年你吃什么长那么重的！”
终是拖拉进了家门，苗晋再也撑不住唰的将叶舜丢在了地板上，“嘭——”叶舜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木纹优雅的实木地板上，疼得他一阵哼哼，竟然也没睁开眼。
“叶舜你脑袋是石头做的么？”苗晋皱眉盯着摊在地板上的英俊男人，呼哧喘气。说着又不放心的蹲下身，小心的抬起叶舜的头，摸了摸他脑后，确定没大碍，又将他轻轻放下，望着他绯红的脸颊，突然笑出声来，可惜叶舜看不见，那是他最熟悉的苗晋的笑容。
苗晋再次将他拖起来，死拉硬拽放到客厅沙发上，伸手再次探了探额头，正常。终于放心的坐下，脱了外套，扯掉领带，安静的盯着面前的男子良久不出声。
“嗯……嘶……”
“醒了？”苗晋见旁边的人眼皮微动，凑过去拍拍他的脸，问：“有没有不舒服？”
叶舜睁开眼睛，定睛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俊脸，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胃里液体一阵阵翻涌，低声哼哼，“想吐。”
苗晋把他拉起来，说：“叫你喝那么多，要吐去卫生间吐。”说着就扶起他往卫生间走。
叶舜任由苗晋拽着去厕所，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能思考。
到了卫生间，苗晋放下叶舜，就见他东倒西歪地直接跪坐在地上，嘴里直呻吟，“难受死了。”
“吐了就不难受了，”苗晋转身去洗漱台接了杯水递给叶舜，“先漱漱口。”
叶舜抬头迷蒙的看着苗晋，没动作。
“怎么了你。”苗晋见他不动，蹲下来又拍拍他的脸。
“糖糖……”
“什么？”
“糖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