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拿着肉丝看着兴奋得两眼冒光的小家伙笑得喘不过气，“哈哈，你听听你这声儿，哈哈哈哈！”
苗晋看着一人一猫，实在无奈，摇摇头，自顾自吃起来。
吃完晚饭，苗晋收拾桌子，糖糖终于玩儿累埋头于自己的猫盆里了，叶舜准备继续制作他的空间模型。
前几天和唐越讨论通过最后的参赛方案，最后剩下的就是展板和模型，两人分了工，展板唐越接手，模型叶舜制作，于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叶舜都耗在了制作模型上。
“我觉得你应该再去买点不同的材料来制作。”收拾完毕的苗晋走进卧室望着一地的模型纸皱皱眉，“还有，这些材料别扔得到处都是。”
叶舜坐在地上，面前堆了些奇形怪状的模块，正在黏贴一个细节的关键部分，完全不能分神，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再没后文。
苗晋小心的走过去尽量不打扰他，见叶舜仔细地倒腾着一个小小的形状，于是便坐在床边凝神盯着他聚精会神的工作，嘴角不经意地翘起来。
两个男人，一个仔细做模型一个仔细看做模型的人，被忽视的毛球不甘寂寞，吃完自己的口粮就迈了猫步踱到叶舜旁边，习惯性的用鼻尖去摩擦年轻人的手臂。
“嘿！别动我！”叶舜怪叫，手上却没敢动，侧头对苗晋发号施令，“快，把它弄走！”
苗晋笑着把糖糖抱起来，拎着糖糖的前爪前后晃荡，“我怎么觉得你又重了啊。”
“吃吃睡睡，猪样生活。”叶舜埋头嘀咕，手上加快黏贴的速度，就怕糖糖又蹿过来扰乱，这时手机就响了起来。两手不空的他头都不抬地说道：“帮我拿下电话。”
“哦，你倒是使唤得心安理得的。”苗晋虽然嘴上抱怨还是把放在矮桌上的电话摁开后放在叶舜耳边。
叶舜邪气地勾勾嘴角，就着男人拿的电话喂了一声，“谁啊？”
“是我。”电话那头是唐越的声音。
“诶？什么事？我正在做模型呢。”
“出来喝酒吧。”
“啊？”叶舜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出来喝酒，在瑶瑶屋。”瑶瑶屋是个蓝调酒吧。
估计唐越灌了口酒，叶舜听见他咕咚的吞咽声音，他移开脑袋瞅了眼电话上的时间，快八点了，不确定唐越到底怎么了，还是说道：“好吧，你等着我。”
唐越听了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了？你要出去？”苗晋收了电话，问道。
叶舜放下手上的活计点点头，“嗯，不知道唐越出什么事，叫我出去喝酒。”
苗晋也看了下时间，说道：“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说，不能挪到明天么？”
“能挪到明天干嘛今天打电话？”叶舜说着站起来去拿外套，“我不开车了，待会你来瑶瑶屋接我吧。”
苗晋臭着张脸坐在床边没动也没接话，把糖糖按在怀里一遍遍的蹂躏人家的头。
叶舜穿好外套，瞅着那个臭着脸的男人不禁笑出来，他走过去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凑到男人面前鼻尖对鼻尖，忍不住的笑意让他的眼睛都弯弯的，“嘿嘿，阿苗，我可以理解你吃醋了么？”
苗晋抬眼瞪了叶舜一下，轻轻别开脸，鼻子里哼气，“乱想。”
叶舜敏感的发现男人脸颊的微红，闷声笑了笑，飞快地在苗晋脸上吧唧了一口，不待苗晋反应就跳开来，直奔门口。
等到门关上后坐在卧室的苗晋都能听见叶舜止不住的欢快笑声，他呼出一口气，瞅瞅瞪着金黄眼眸的毛球，用手轻轻抚了下脸颊——真的有点烫。
五十六
叶舜走进瑶瑶屋时一眼就看见坐在吧台旁边的唐越。
这个蓝调酒吧地处偏僻，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老板属于玩票性质，所以来的大多都是回头客，而且跟老板也是混得很熟。
叶舜刚刚坐下来，站在吧台内调酒的大胡子男人就熟稔的对他招呼道，“叶舜好久不见啦。”
“最近都忙着呢。给我来杯苏打水就好。”叶舜应着，“怎么今儿个你亲自调酒了？”
“很早之前就我自己来了，你也看着了没什么人，我就把那些个小工都遣走了。”大胡子男人说着就把一杯透明的液体移到叶舜面前，“怎么不喝酒？他今天喝了可多呢。”说完冲一旁的唐越努努嘴。
叶舜也侧头望了眼还在给自己灌酒的唐越，耸耸肩，“前段时间被我这肺大规模扫荡了一次，现在不能再去糟蹋了，”一边说一边抿了口杯中的苏打水，“再说，咱们怎么能在酒神面前卖弄咧。”叶舜用手肘碰了下独自喝酒的男子，“诶，酒神，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唐越不理他，自己把水晶杯中最后的流金色液体倒入口中，放下来用杯子敲敲吧台表面，很显然那意思是“再来一杯”，明显是对大胡子男人表示的。
大胡子男人和叶舜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情况不妙的情绪。大胡子男人重新在杯中倒入威士忌放在唐越手边，对叶舜点点头，便识趣的走开了。
叶舜不知道唐越在自己来之前到底喝了多少，这个在公司里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号称酒神的男子，照目前来看，只是，微醺而已。叶舜有理由相信，唐越的意识是清醒的。
“怎么了？”叶舜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再玩笑，认真的看着唐越问道。
唐越没有停下喝酒的姿势，只是摇了摇头。
叶舜皱眉，眼看着他把杯中的威士忌再次喝得见底。“你叫我来就是看着你练酒量的啊。”
唐越转过头，眼神迷离，没说话，接着又低头去把玩只有冰块的水晶杯，硬朗的冰块在杯子里发出叮叮的脆响。
“既然你都打电话叫我来了，就别在这装深沉了，是爷们儿的就不要磨叽，你到底是个带把的人咧。”叶舜喝了口水，咂咂嘴，说得咄咄逼人。
“你这是逼供呢。”唐越开口应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以为你哑巴了呢。”见唐越开了口，叶舜稍稍放下心，说道：“你就招呗。”
唐越咧嘴笑起来，顺势点点头，“嗯，招。”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找着良好的措辞。
叶舜耐心的等着，也不再催促。
“老付要结婚了。”
“我知道。”
“我看见他的妻子了。”
“怎么样？”
“很好。”
“那好啊。”
“不好。”
“为啥？”
“我喜欢他。”
叶舜唰地转过头，瞪着眼警告，“你可不能干抢兄弟老婆的勾当啊。”
唐越摆摆手，答道：“是单人旁的他。”
这句话在叶舜脑袋里来回穿梭了好几遍才被慢慢吸收，结果说出来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没说，你是，是那个……啊……”
“我不知道，我只是对他一个而已。”
叶舜揉了下跳疼的太阳穴，心想，怕不是要被苗晋说中了吧。“老付不知道？”
“当然。”唐越牵起嘴角像是要笑，但是脸上都是悲哀的神色。
“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唐越摇摇头，“大概是前几天吧，看见他妻子的时候，很不爽。”
叶舜觉得这问题真是棘手，棘手到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那么肯定？”
“说实话我真的不是那么肯定，那么多年兄弟都这么过去了，可是我看见他们两个，我感觉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这种感觉，叶舜大概最清楚，撕心裂肺又刻骨铭心，想爱不能爱。
唐越继续说道：“我也没打算去说，你也不能对他说。”
叶舜沉默，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最好的办法。
“嗯，我都招了，没什么了，回去了。”唐越说着就跳下了吧凳。
叶舜赶紧也跟着跳下来，伸手拽住要去结账的唐越，待唐越转过头，想好的话却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唐越望着他一脸吃了苍蝇样的别扭表情不禁失笑，“放心，我好得很。”
叶舜仍然没有放开把住他肩膀的手，想着总是要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总之不能让唐越就这么走掉，看见唐越想把自己手拍掉，逼急了冒出一句话，“你干嘛这么伟大？！”结果说出的话把自己也吓一跳。
唐越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叶舜，最后还是皱皱眉，转回身走向了收银台。
“MD！”叶舜低头暗咒一声，骂自己嘴拙，跟着也往收银台去。
收银台就在酒吧的门口，唐越结了帐就往门外走，也不管叶舜跟没跟上，步子跨得虚浮又焦躁。
“喂你，还要开车呢？”叶舜紧跟着走了几步，见唐越往停车场走去连忙跑到唐越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喝那么多还开，找死啊！”叶舜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就是这样夹枪带棒，火星子挡都挡不住的肆意发泄。
唐越皱着眉，愈发的恼火，因为酒精的作用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比以往要沉很多，他甩甩头，“我找不找死的关你什么事？”
叶舜真是气得不轻，这种不知名的情绪把他折腾得太阳穴都在跳，“就算不关我事你也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啊！”
唐越气恼得推开堵在他面前的叶舜，低吼，“滚开！”
叶舜被推得倒退两步，但是他很快就站稳身形，吸口气踏上一步，闪电般的一拳就轰上了唐越了脸颊。
“唔！”唐越被那记力道不小的拳头打得斜飞了出去，脚下不由自主的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很快站稳了脚，一时间口鼻中的血腥味儿就刺激了被酒精洗礼的大脑，他大吼一声不甘示弱的奔到叶舜面前和他扭打在一起。
两个男人，晚上十点过，在一地处偏僻的酒吧外面，旁若无人的上演全武行。
“喂！喂！叶舜！唐越！怎么回事啊你们！”大胡子男人听到外面的响动跑出来，看着两个人打得不亦乐乎，眉毛都拧紧了，左右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禁骂道：“看什么看啊，看脱衣舞呢？！还快把他们两个分开啊！”
众人哪里敢去打扰两个打得满脸是血的大男人？纷纷摇头往后退，大胡子男人气得跺脚，扯着喉咙冲扭打的两人吼，“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来！不然我报警了！”
不得不说P O L I C E的魅力无穷大，它成功的让两个人停了下来。
现在情况是叶舜压在唐越身上，一只手还摁在唐越脖子上，两个人都呼呼地喘着气，借着路灯，叶舜看见唐越脸上乌七八糟的，眼角的地方还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冒着血。
唐越舔了下嘴角的裂口，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想吐，全身都跟拉锯一样的难受，他费力推开叶舜，偏头吐出一口血水，从地上爬起来还站得摇摇晃晃的。
“你看你们两个，搞得这么狼狈！”大胡子男人忍不住数落，“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得上拳头！”
叶舜站在一旁呼呼地喘，那不争气的肺开始隐隐的疼痛，他往后走靠在墙上，伸手下意识的捂住丝丝折腾的前胸，他扬起头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每呼吸一次就扯着肺上疼。
唐越站在他前面，见他呼吸困难脑中警钟长鸣，赶忙撇下自身的叫嚣走过去观察叶舜，“你，还好吧？”
“嘶——”叶舜吸口气，轻微的点点头，“还好，就是有点疼，休息一下就好。”
大胡子男人遣散周围的无聊观众，回过头见叶舜靠在墙边，还以为他伤得重，并不知道是因为他肺上原因让他那样痛苦，跑过去焦急地问：“伤哪了？要去医院么？”
叶舜摆摆手，说道：“哪有那么严重，进去歇会儿就好。”于是唐越和大胡子男人架着他把他弄到卡座里面，随后大胡子男人端来水递给叶舜。
“呼……没事了，不要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我压力好大。”叶舜喝了点水感觉舒服些，对着大胡子男人说道，“你忙你的去啊。”
大胡子男人还是不放心，他走到吧台里拿了两张毛巾，又去洗手间打湿后返回来递给两个满脸挂血的男人，“看看你们两个！”忍不住又要数落。
唐越拿着毛巾忽而笑起来，“叔，你好啰嗦。”
叶舜也跟着笑起来，咯咯的带着发泄后的舒坦。
“两个白眼狼！”大胡子男人数落最后一句，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叶舜把毛巾搭在自己脸上，凉凉的，他闷声说道：“待会儿让苗晋送你回去。”
唐越拿毛巾胡乱擦了下脸，眼角的伤跳疼着折磨神经，肿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叶舜的话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反驳。
“喂，阿苗，来接我吧。”叶舜掏出手机给苗晋打电话，“嗯，加上唐越。”
挂断电话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直到苗晋赶来。
苗晋把车停在酒吧门口，坐在车里发现等在门口的两个人，看见两人脸上污七糟八的伤，不禁皱了下眉，见叶舜把唐越拽上后座，自己却坐到副驾驶上，利索的关了门，扣上安全带，吩咐道：“送到莲花一区。”
苗晋从后视镜瞟了眼后座的唐越，唐越别着脸看着窗外，眼角青肿的痕迹很是骇人。他轻吐一口气，启动车子。
莲花一区离酒吧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路上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一路上苗晋几乎都挂着四档在跑，半小时左右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唐越对苗晋道了声谢便跨了出去，叶舜跟着下了车，侧头对苗晋说：“等我一会儿。”
苗晋点点头，嗯了一声。
叶舜跟在唐越后面一直走到单元门口，看着唐越把门禁卡摸出来在机器上扫了一次，机器发出轻微的一声“叮——”，接着就是单元门“吧嗒”的开锁声。
唐越伸手把住单元门的把手，正欲走进去，听见身后叶舜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你不告诉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唐越打开单元门顿了顿，再不停留的走了进去。一直走到电梯间，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看着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他看见电梯门镜面的材质反射着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所以说，你最好不要爱，也不要恨，因为忘了不容易，更不能妄想掩盖，感情总是这样拖拽你的情绪，难以摆脱。
五十七
黑色的大奔盛着道路两旁橙黄的路灯安静平稳的行驶着。叶舜坐在副驾驶座，低眼瞧着路灯在自己腿上划过的光怪陆离的形状，心里憋得很，不知道是为了唐越还是付行空，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人家都不急，自己急个屁。
“为什么要打架？”大奔停了下来，苗晋解开安全带转头望着年轻人脸上的青肿痕迹再次蹙眉。
叶舜抬头看了下周围，发现已经到了停车场，他也摁下安全带侧头看了看皱眉的苗晋，觉得男人那句话就像在质问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于是心里抵触便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背上因为打架而磨破了一层皮，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看不真切，疼痛却是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