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问道：“请问，您找谁？”
门外站着的挺拔男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叶舜，开口道：“你好，我找苗晋。”
叶舜也顺势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概快有六十岁的大叔，五官仍然深刻，想必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哥，他转头冲厨房喊道：“阿苗，有人找。”说完，把男人请进屋。
苗晋正在打捞煮好的意大利面条，顺口应道：“来了。”他把面条放进两个大白瓷盘里，舀上肉酱，还在面上用青菜摆了笑脸，满意的勾起嘴角，于是伸手解围裙，向外面叫叶舜，“小叶，来把面端出去。”
叶舜让大叔坐下，就跑进了厨房。
“谁来了？”苗晋把围裙放到一边，问道。
叶舜对着面上的青菜笑脸干笑，摇摇头，“不认识。”
苗晋哦了一声，转身走出厨房，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心里一阵惊跳，脱口唤道：“爸爸。”
二十六
苗晋现在的状况如同第一次单独会见客户一样，忐忑又紧张，脑袋里想好是说辞一遍遍的重复旋转，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出来。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慌张，这是胜券在握的一单，没必要七上八下的，然后就是自己艰涩平直的讲解，客户的脸色捉摸不定，最后的最后，还是拿下了，对于一个新人，第一次就接了单，算是不错的成绩。
然而现在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觉得比面对十个有不同要求的客户还要难以开口，最初的惊讶已经被自己强制镇定下来，他望着更加阴晴不定的父亲，犹豫了几次，还是没有说话。
那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金黄猫科动物，围着厨房里的人打转，喵喵直叫，只希望叶舜像往常一样蹲下来给它吃的。
叶舜两只手端着大瓷盘靠在厨房墙边，低眼望着叫得欢实的糖糖，咬牙，心里百感交集。
“他是谁？”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苗熙国开口问道。
苗晋愣了愣，低声答道：“朋友。”
“我问你名字。”
“啊，叶舜。”
“叶舜……”苗熙国把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抬头朝厨房望去，没有那个叫叶舜的年轻人出现，他顿了顿说道：“你妈的眼睛很严重了，我好不容易哄她来成都，有空的时候你去劝劝她，让她做手术。”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苗晋，“本来是去你给我们的那个地址，没人应，又打不通电话，我就写了张纸条，恰好碰到你租房的租客，是他给我说你住这儿的。”苗熙国望着儿子低头看着纸条，没说话，他又环视了一下这个不大的房子，一室一厅，很整洁，很有，生活气息。
“好了，我走了，得空的时候来我们这儿劝劝你妈。”苗熙国站起来，又朝厨房望了眼，年轻人仍然没有出现，那只金黄的猫蹿出来盯着他喵了一声，又蹿回了厨房。
苗晋恍惚听见苗熙国说要走了，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了，他慌得站起来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苗熙国突然转过身，凝神锋利得盯着苗晋的眼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几乎咬牙问道：“多久了？”
苗晋脑袋里嗡的一声，暗自捏紧拳头迫使自己镇定，心里百转千回到底选择怎样合适的措辞才能把伤害将到最低，最后敛的心神，“……很久了。”
苗熙国似乎点了点头，转身伸手打开门锁，推门出去的时候嘱咐道：“记得来。”
苗晋应道，“知道。”
苗熙国终于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苗晋低头看手上的纸张，上面是父亲苍劲的笔迹：儿，我们在金荣宾馆，201。父留。他把纸张重新揣回裤袋，走近厨房，看见叶舜仍然端着装面的瓷盘，眼睛毫不掩饰的透露担心和紧张。
“阿苗……”叶舜唤了一声立刻没了声音，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抖得那么厉害，刚才紧绷的神经到现在松懈得像断线的木偶，哗啦一声全摔在心底，震得四肢都麻了。
苗晋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瓷盘放在厨房桌案上，走近叶舜，一把将他拽入怀中，轻吻怀中人的脖子，低声安慰，“没事的，有我在。”
叶舜彻底放松在苗晋怀里，靠在他颈窝，慢慢不再颤抖，想起刚才听苗晋喊大叔爸爸时，心里震荡如同第一次对苗晋说出爱意，战栗从头麻到脚，怎么都迈不动双脚，只能怯弱的躲在这里，努力想听清外面的对话。
他并没有跟苗晋的父亲怎样对视，也无法从第一眼就能很准确的判断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到底怎样才能让对方接受，或者根本连说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没有想到要这样面对父辈，苗晋从来也没提过他父亲，也没说发现了怎么办，他以为能拖则拖，实在不行再想对策，然而被这样毫不防备的撞见如同捉奸在床般的尴尬，到底是干了不光彩的事。
苗晋抱着叶舜靠了很久，久到糖糖都失去讨食的兴趣各自爬回窝睡觉去了。
“我爸，没什么的，我会解决，你不要一个人在那里胡乱猜想。”苗晋轻拍叶舜的背，说道，“我知道你就这习惯不好，老喜欢想些有的没的，我说我会解决就会解决，听见没有。”
叶舜窝在男人颈窝点点头，暗自又想，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有那层阻碍？想想又觉得失落，谁会管我这个无父无母的人？
“小叶。”苗晋最后吻了吻叶舜的耳朵，把他推开站好，毫不意外的看见年轻人湿润的眼睫毛。
“嗯？”叶舜小声应着，努力眨着酸涩的眼睛。
苗晋伸指把他的眼睛轻轻揉了揉，微凉的液体粘在手指上，黏黏的。“在外面等会儿我把面热热再吃。”说着就将叶舜推出厨房，“听话，去坐着。”
叶舜顺从的往客厅走，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伸手抚摸刚才苗爸做过的地方，没有温度，只剩布艺沙发粗糙的手感，他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深吸一口气，暗骂自己的怯弱。
二十七
太阳要下山了。
天空很是昏黄，没有云。
随着太阳直射点从北回归线返回离赤道越来越近后，白天的时间逐渐拉长，城市上空的云似乎也要薄些了。
叶舜站在办公室窗边低头看楼下匆忙走过的上班族，抬手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苗晋还在开会，他转身坐回转椅里，稍微收拾了桌上的图纸，无聊的拿起笔在手上转着。
外间的助手把今天的工作报告给叶舜审阅，“先放在那里，你们可以下班了。”他说。
小年轻觉得最近几天老大似乎变得有些沉默，也不好问，答应着就出去了。
叶舜随手翻开报告也没仔细看，手上把那根签字笔都要转出花儿来了。
自从苗爸来了那次之后，苗晋也没再提关于这个话题的任何细节，既没有说怎么解决，也没有说怎么应付，他烦躁觉得男人拉着他一起在逃避，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决，像苗晋这样利朗果决的人不应该逃避这样的问题，转念又想，这样的问题？哪样的？让父母承认自己有个同性恋的儿子？
“啊……我CAO。”叶舜甩掉签字笔使劲靠在转椅里，忍不住咒骂这个必须解决的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插足别人幸福家庭的狐狸精。
还在胡乱倒腾自己思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苗晋拿着公文包站在那里，冲他微笑：“小叶，走吧。”
叶舜跳起来，几步蹿到男人面前，扯着男人的领带龇牙咧嘴地抱怨，“你们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会要开。”
苗晋也不急着出去，推着叶舜往前走了一步，退开身把门关上，好笑的看着叶舜，“等你坐我这位子你就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会议了。”说完凑近了含住年轻人的唇，温柔碾压。
叶舜半张着嘴任由男人掠夺，其实脑袋里的一小股思想还在纠缠于那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嗯嗯啊啊的呻吟细碎溢出，面前的男人吻得很是认真，手上已经游走到衬衫里面，抚着年轻人紧致健康的肌肤。
苗晋一边亲昵一边喃喃的说：“我看你早会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没睡好么。”
叶舜仰起脖子艰难的吞口唾沫，脊背上酥酥麻麻的快感让他精神有点恍惚，只得轻哼，“嗯？什么没睡好，啊哼……我很精神的，唔……”苗晋已经攻下胸前两点，在他脖颈出细细的啃噬，叶舜唯剩的思维还在想，苗晋不会是要在办公室做吧。
苗晋不是纵欲的人，更不是禁欲者，但是在家以外的地方这么放肆还是头一次，他极力取悦面前的年轻的身体，这几天心里总是有个念想告诉他，时间不多了。就好似末日来临前最后的放逐。
“唔……师傅，我们……回家做吧，啊……”苗晋一口咬在自己胸前，惊得他跳起来，呼呼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师傅，师傅，回，回去吧。”
“不愿意？”
“没，没有。”
“那你在等什么？”
叶舜一时无语，只是觉得现在不应该有心情在办公室做爱做的事，或者这种事情应该放在解决那个问题之后，MD，又转回刚才的思维。叶舜低声CAO了一声，为自己不断自我折磨的思维。
苗晋仍然埋头在他脖颈处，只是动作停了下来，停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作。
叶舜惊慌的唤了声：“师傅。”
苗晋才缓缓抬起头，脸上难看得吓人，冷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
“没有，我没有啊。”叶舜慌乱的摇头，“我不是骂你，这个事情，我是想说我们不应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回家……”叶舜见苗晋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只好继续语无伦次的解释，“我真的没有不愿意，我只是骂我自己。”
苗晋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说：“是不是还在想我爸那事。”非常肯定的语气。
叶舜怔愣地点点头，心想怎样一下就戳中要点了啊。只见苗晋反手把门反锁掉，伸手只向他腰间，点点手指，沉声道：“给我。”
“啊？”叶舜心中惊跳一下，下意识的抚住腰间的皮带，抖声问：“这，这个？”
苗晋干脆利落地答道：“是。”
叶舜眨了好几下眼睛，脑中前前后后的想到底什么地方踩着了地雷，思考未果，眼前只有苗晋越来越黑的俊脸，冷峻的立在前面，容不得人质疑。
就算心里千万个挣扎不愿意，面对陡然间沉下脸的男人还是怕得不行，叶舜抖抖索索的把皮带解下来递给苗晋，苗晋接下后往旁边的办公桌一指，命令道：“趴那里。”
叶舜走过去弯腰撑在桌边，眼前是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草稿，他听见苗晋整理皮带时铜扣发出的金属声，激得他忍不住狠狠颤抖了一下，还没待他转头去看苗晋站的位置腿上就被砸了一下，疼得他侧身弯了一下。
苗晋说：“我叫你趴着。”
叶舜侧头小心的看了男人一眼，才伸手把面前的图纸堆到一边，俯身趴在硬邦邦的办公桌上，桌沿硌着胯骨难受，他习惯性的咬住手腕，嘴里都是衬衫布料的味道。
苗晋见他趴好，连开场白都没有的直接砸了下去。
“唔！”叶舜觉得第一下就已经受不住，连忙咬紧手腕，心里惊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熬过去，身后的皮带一下下的砸，肿痕一下下的叠，而苗晋一句话都没说。
不管怎样害怕和惊惶，除了一下下的忍着那份疼大概余下只剩，虚无，叶舜闭着眼也觉得自己眼泪都快疼出来了，脑袋里想不起任何事情，身后只有疼，还有，无助。
终是等到苗晋停下来，叶舜挣扎着大大喘了一口气，又赶忙咬住另一只手腕，冷汗顺着鼻梁滑下来，停在鼻尖，滴答落在桌面上，高度逼紧的神经突然松下来，汗水争先恐后的往外冒着，这时候，心里的委屈也拼命纠缠起来。
“这几天都在想那事？”苗晋问道，听不出情绪。
叶舜放开手腕，却没有说话。
“啪！很没把你打醒呢？！”
“呃！”叶舜疼得咬牙，只得低声应道：“嗯。”声音都是喑哑的。
“为什么不信我？”
“嗯？”叶舜转头望向苗晋，觉得他问得没头没尾。
“我答应你这件事我解决的。”苗晋看着他，面无表情。
叶舜低眼，是，苗晋是说过，但是却没有任何行动表现。
“我答应过你的。”苗晋一字一句的说着，“为什么不信？”说不上失望却充满挫败。
“不是的。”叶舜撑起来看着男人，身后蔓延的疼痛让他脚下无力，只好半趴在桌上，“不是不信，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没让你见到我是怎么做的？”苗晋截断叶舜的话，尖锐地反问道，“是不是这样想的？”
叶舜艰难的点点头，又急切的辩解，“是，但是我是想和你一起去解决。”
“怎么解决？去见老头？你等着挨揍呢？！”男人突然拔高声音吼过去，“你想去干嘛？！去说服老头？！你是等着他把你赶出去还是把你打死啊？！”
叶舜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委屈突然轰的一声惊爆出来，他跳起来一把推开苗晋，“那你一个人又要怎么解决？你担心我被赶被打死，我也担心你被赶被打死！”
苗晋被推得退了老远，望着叶舜跳着脚的嚷嚷，“我没有不信任！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一个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苗晋大步跨过去一下把嚷嚷的年轻人摁趴在桌上，凑到他脸前盯着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是我父亲，虎毒还不食子，我是他儿子他能把我怎样，但是你，你没有任何保证，如果你，受到伤害，我要怎么办？”
叶舜侧着头凝神看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鼻子发酸，想说的话也说不出。
“你以前问过我后不后悔，我现在再说一遍，我不后悔，我愿和你一起，万劫不复。”
二十八
当天晚上回家，叶舜抱着糖糖在床上左右扭动不让苗晋给他热敷。
苗晋吼了他几句，都不听，最后虎了脸把糖糖从叶舜怀里拽出来，随手扔到地板上，欺身压住叶舜，把热气腾腾的毛巾盖在肿痕交错的臀部，白天隔着裤子也没见着伤势，回头来看还是挺吓人的，青紫黑兰一片，肿痕交叠的地方也有硬硬的小块。
叶舜嗷的一嗓子就叫了出来，把本来在地板上不满的喵喵叫金黄小动物都给吓得跑了出去。
“再叫，隔壁都听见了。”苗晋不为所动，一只手压着叶舜的腰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压着毛巾边儿防止掉落。
叶舜恨恨的哼道：“好狠。”
苗晋没接话，隔着毛巾轻轻揉着可憎的肿痕。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被吓跑是糖糖又蹿了回来，轻巧的跳上床，趴卧在叶舜身旁，抬头睁着剔透的圆眼睛盯着苗晋，小小声的喵了一下。
苗晋笑了笑，对叶舜说：“糖糖最近特别喜欢撒娇啊。”
叶舜把头转向一边，闷声哼道：“矫情。”
苗晋还想说什么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站起来拿电话不忘警告叶舜：“毛巾掉下来的话扒你的皮。”
“切。”叶舜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不屑，结果，还是乖乖的趴着一动不动。
苗晋接起电话，说道：“喂，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