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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上+番外篇——by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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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也不怪快言快语的绿芳,母妃也只一笑而过,让绿芳再跟执废说些别的。

说到赛巧会,绿芳又说了那些女子赛歌时候的热闹,江面上一条条花船里都是各地最出色的歌姬,为了十年难得一次的大会更是牟足了劲儿苦练唱功,到了晚上,江面上的热闹可不比陆地上的,既能游江,又能听到绝世的歌声,真是人间极致的享受。

执废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加上绿芳绘声绘色的描述,更是让他心生向往,他还从来没有去过乞巧节的祭典,虽然三年前大皇兄曾答应带自己去,却由于种种原因爽约了,今年又正好大病一场,只能期待下一年的乞巧节了。

正说着话,闻涵回来了,披星戴月的,身上也带着些许疲惫,他快步走到执废面前,护着胸口的双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绿油油的荷叶包裹,上面还系着褐色的稻草梗,闻涵笑着说,“这就是殿下心心念念的荷叶糕了,刚出炉的,趁热快吃吧。”

说完为执废摊开了那一小方包裹,露出雪白晶莹的糕点,“因为乞巧节只酉时以后才有得卖,如不早早去排队的话,怕是戌时三刻也买不上。”

“这么好卖啊?”执废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小块糕点送进口中,香甜滑腻入口即化的味道简直比他上辈子吃过的所有糕点都要好吃,用来形容的华美辞藻此刻已显得枯竭,执废边吃边点点头,“好吃……”

闻涵笑得更开心了。

不枉他提前一个时辰就去那间店铺前排队,还跟一向感情不好的兄长借了出宫的腰牌,这些都抵不过七殿下单纯又满足的笑容。

病养得差不多了,执废也回太学院上课了。

先前落下的功课闻涵都细心地帮执废做了整理,只要稍加复习,就能背个大半,反正执废学习也是不求甚解点到即止。随心随性地在太学院里听课,常夫子似乎跟自己的关系有了一点变化,他原是从来不关心执废的学业的,可这次他一回来就被抽到背诵,还要回答关于治国安邦的问题。

执废眨眨眼,这些问题一向都是由大皇兄他们来回答的啊,怎么突然点到自己了?

旁边座位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对执废的措手不及而幸灾乐祸,闻涵皱着眉头回想之前夫子教过的内容,却只能想到零星的观点,大皇子那边全都回头去看执废了,搞得站在座位上的执废一个头两个大。

“夫子,可以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吗……”执废有些恍惚。

常相离没有任何表情地用手卷着书册,慵懒地说,“何谓国?何谓家?”

啊,家国天下的理论以前也听皇兄们答过,可都是老生常谈了,执废也没有去记,一时间,他真的想不起来所谓的标准答案,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位子上,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在回忆着对这两个字的印象。

几个伴读也窃笑着看向执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的目光似乎都不太友善。

执废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家,就是不论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家能够围着一张桌子一起吃饭的,温暖的地方。国,就是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

这么回答着,执废想起了冷宫里那个暖洋洋的小房间,一家五口日子平淡却有滋有味,虽然多了两个人让家里有些拮据,但随着执废慢慢长大,也能帮母妃和绿芳做一些事了,闻涵会抄写书籍,沐翱会做一些小玩意,由出宫的公公们带出去换了钱,一家人的吃穿住用倒是够用了。

堂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哄闹声,原本安安静静的课堂变得喧闹不堪,多数人眸子里对执废的嫉恨转为嘲笑和讽刺,只有常相离还皱着眉头,既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十六

常相离布置了一些功课便宣布下课了,照例是执废和闻涵最后走出太学院,平日里皇子和伴读们各自散去,走的时候已是冷冷清清,今日却不一样。

“就是他?”为首的一群小宫女们唧唧喳喳地围在太学院门口探头往里面望,朝着执废指指点点,不时小声讨论什么,执废倒不是多在意,只是这次的人数似乎有点多。

在宫里,是非最多的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冷宫里的皇子。

执废唯一关心的是,这么多人堵在门口,看来是不可能从正门口出去了,闻涵也是这个意思,看看太学院里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的。

沐翱这天没有跟过来,中午校场上有皇子侍卫们的剑斗会,只是私下里安排的,宋景满并不知道,赢的人可以拿到大家出钱凑的彩头,沐翱一向自信,练了这许久的剑早将他的脾气锻造得胸有成竹,执废自然也是支持。

要是有沐翱在,这些宫女们就不会堵在那里了。

执废轻叹了口气,闻涵带他穿过葡萄架下,来到墙角边的一棵树干弯曲的梧桐树前,“殿下,委屈一下了。”

“嗯。”执废点点头,借着闻涵的托力爬上去,翻过墙,落地的时候有些不稳,但好在围墙不高,只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地上,并没有受伤,“闻涵,你也下来吧。”

执废朝着围墙后面喊道,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却打断了他的话,眼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妇在几位趾高气昂的宫女的簇拥下袅娜而来。

“闻涵,你先别跳!”执废也不管闻涵愣在围墙那边,心里满是疑问却被殿下的话堵塞在喉咙里,那句话分明是要出什么事了。

闻涵焦急地攀上树干,借着枝干和树叶的遮掩向外面望去,只见执废恭恭敬敬地朝着华衣少妇行礼。

“见过萧妃娘娘。”那年轻妇人眉眼分明,只略施粉黛便顾盼生辉,眼里千般风情,姿态婀娜,朱砂点的红唇微微翘起,也不看执废,侧着身子对身边的宫女小声说着什么。

那名宫女笑了下,走到执废面前,“娘娘说今日难得见到七殿下,不知七殿下是否可以移步落芳轩喝杯茶,娘娘见殿下与我家八殿下年纪相当,甚是欢喜,想要让你们多多聚聚,手足情深嘛。”

执废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动作却看上去甚是温顺,那宫女见七皇子果真如宫里人所说的平庸无能,便也不将执废放在眼里,不等执废回答便又回到了萧妃身边。

闻涵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这个阵势,只怕那萧妃不安好心,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忙翻了墙,护在执废身前,“殿下,不要去!”

“大胆!娘娘在问七殿下话,哪里问你了,你个小小伴读有什么资格对娘娘大呼小叫的!”说罢又一名宫女走过去抬手就朝闻涵脸上扇了下去。

红红的巴掌印像是烙在了闻涵的脸上,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实在太快,执废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清脆的“啪”一声响,闻涵不为所动,稳稳地站在执废前面,原本也不强壮的闻涵却无比的坚定。

执废抬眼,看了看那名得意洋洋正要回身复命的宫女,然后站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使出了十分的力道,那名宫女怎么扭也扭不过身为男孩子的执废,何况还是盛怒之下用尽全力的执废,一时恼羞成怒,口里连连骂道,“大胆!大胆!”

执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闻涵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怒极反笑的表情,“到底是谁大胆?”

幽幽的一句话问得那宫女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执废又说,“谁准许你,打我的伴读的?”

“谁准许你,打在他的脸上的?”

“谁准许你,伤害我身边的人?”

越来越强的语气将那宫女压迫得心虚不已,颤抖着身子,向她的主子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萧妃忽而笑得妖冶,“是我准许的,那伴读是什么身份,也敢顶撞本宫,教训一下又如何,宫里哪天不死一两个人的?”

执废只觉得很生气,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尊贵娇养的娘娘,打了闻涵不说,对人命视如草芥,目光闪了闪,执废仍是不肯放手。

小宫女惊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一向只道七殿下好欺负,却没想到会被七殿下言辞犀利地对待的,她不过想给七殿下一个下马威而已啊。

萧妃扭着腰走向执废,诡异的神情让执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闻涵拦在执废身前,双拳紧握,双眼全是敌意,看着一步一步走进执废,闻涵挺着胸膛瞪视着萧妃。忽然,萧妃身体一软,倒在闻涵身上,嘴里吐出若游丝般的嘤咛,闻涵皱着眉头,手却下意识地扶住了萧妃的肩膀。

闻涵不过才十岁,身高还比不上成年人的萧妃,但萧妃身子柔软,又极有韧性,软着身子连带着闻涵倒在地上,远远望去倒像是闻涵正抱着她。

萧妃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轻薄本宫!”

她这一喊,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闻涵尴尬地松开手,红着的脸也不知是因为羞的还是怒的。

宫人们围了一圈,不敢上前,又分外想看清这场闹剧,萧妃挤出两滴眼泪,做出几分梨花带雨的样子,闻涵使力推她都推不动,拽着闻涵的前襟不让他走,红着脸的闻涵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动了动唇,压低声音,“殿下快走……”

事到如今,执废又怎能脱开了关系,萧妃是冲着他来的,便是走了,也不知有多少罪名安在自己头上,闻涵既是执废的伴读又是他的家人,执废缓缓摇摇头,蹲下身子,“萧妃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哼,你别想走!”萧妃全然不顾妃子的形象又拉又扯的,远远地吸引了不少的人,人群里自动开出一条路,走出来的少年面相威仪,脸部的线条刚毅深沉,正是大皇子执仲。

执仲沉着脸,由远及近,将这一场闹剧分明收在眼下,“七皇弟……”

“大皇兄。”依然是没做错任何事的不卑不亢,云淡风轻,执废将事情经过简略地跟执仲说了一下,既没有斥责萧妃的无理取闹,也没有标榜自己的清白无辜,直白的口吻和简明扼要的说辞。萧妃已从闻涵身上爬起来,哭得好不可怜,粉颊上的妆容花成一片,躲在执仲身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身边的宫女们一个个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描绘得天花乱坠。

执仲皱着眉头,略加思索,冷冷地看向执废,“对下属管教不严,冒犯了妃子,责任由执废全担,罚抄《礼札》一百遍,现下父皇不在宫里,长兄如父,执废,你可有不服?”

执废看了看执仲清明中带着威严的眸子,微微笑了下,这一笑倒让执仲有些迷惘,稚嫩的声音响起,“没有不服,全听大皇兄的。”

拉过还愣在原地的闻涵,只留给萧妃一干人等一个瘦弱却又坚强的背影。

执仲自嘲般笑了笑,转身对还在抹眼泪的萧妃说,“娘娘不顾形象的要给七皇弟难堪,却是为何?须知父皇虽不在宫里,宫中发生的事情莫不出他的耳目。”

萧妃嗔怪般看了眼执仲,心虚地拉过最近的宫女,悻悻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也自觉地散了开去,从头到尾看了这出闹剧的几人却各怀着不同的心思。

《礼札》共有三卷六册九十九篇,讲的是各国的风土人情、风俗礼仪,条目详细明确,字数也相当可观,幸而大皇子执仲没有给出期限,不然抄写一百遍也不知道要熬多少个日夜。

窗前的八仙桌上平摊开一张张质地上乘的宣纸,饱蘸了浓黑墨汁的笔尖落在纸张上,一笔一划极尽字体的儒雅,风度跃然,抬手揉了揉肩肘,少年看向不远处也在奋笔疾书的两名少年,笑问道,“青岁,曾义,你们抄得如何了?”

唤作青岁的少年鼓着腮帮子甩甩笔墨,委屈地看着执语,“殿下!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别人抄书啊……”

曾义眼中也有相似的疑惑,却从来不敢违逆主子的决定,也看向执语,执语望向窗前一株株明艳的海棠,“七弟因为父皇突来的宠爱而使得后宫嫔妃们感到不安了,萧妃的事情不过是个警告,可七弟什么也不知道,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青岁嗤笑一声,“殿下什么时候有了这许多善心……”

少年挥洒着风流的笔墨,但笑不语。

亭中与年纪相仿的伴读下着棋,对方的龙被自己一颗白子生生断了去路,眸里含笑,执秦勾着唇角,“杜若,看来父皇的宠爱可不是什么人都消受得起的。”

杜若只看棋盘研究着大局走向,不时闭目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自古帝王心思难辨莫测,一句话既可救人也可杀人。”

执秦好奇地凑过去,在杜若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哦?那句话?”

杜若垂眸半晌,“不知。”

执秦像是失了兴趣,也不再深究这个话题,复又执起一子,将胜局定下。

十七

门口绿芳和别处宫里的公公们在说着什么,闻涵在她身边接过高高的书册,听他们寒暄完,抱着那些书册走到执废书房。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扑鼻而来,闻涵小心地用脚勾了门,将手中的事物放在案几旁边的地上,执废也不抬头,“又是哪位皇兄送来的?”

闻涵嘿嘿一笑,“三殿下。”

执废“啊”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没再多说。

闻涵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册,随手翻看了起来,“字还挺漂亮的,没想到三殿下也会送一份过来。”

执废吹干手中宣纸上的墨迹,也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最没想到的是二皇兄也会帮我罚抄……”然后又淡淡地补充了句,“嗯……这都要怪那个父皇。”

执废被罚抄《礼札》的事情在宫里传开了,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的几天就连去太学院的途中也会被宫人们奚落,或是指指点点,但后来自从二皇子送来了几卷《礼札》后,继二皇子的是大皇子执仲,再是现在的三皇子执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在帮执废抄《礼札》。

这天已经是三皇子第二次送书过来了,宫里的人听见了都很不可思议,对执废的嘲讽指点也日渐减少。

“又没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要帮我呢……”

一边写着,执废一边带着抱怨的腔调,闻涵则在一旁为他磨墨,“陛下去了万衡山这么久,后宫都听大皇子的,这只是表象。”

少年背着阳光的身影覆盖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歪着脑袋在想什么的执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要不是那个父皇,唉……要是他早点定下太子的人选我就不用被连累罚抄了。”

不过,这几天的罚抄倒是让执废除了太学院和校场以外没再去别的地方,后宫里争斗成什么样子也与他无关,让他得了不少清净。

日薄西山,一天又快过去了。

庄严的宫灯托起了一片明亮,长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

“哎呀呀,又迷路了。”

吁了一声,身体赖在粗粗的漆红柱子上,从腰上解下一只黄橙橙的葫芦,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躲在柱子后面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乞丐一般破破烂烂的衣服,邋遢不堪的穿着,皮肤沾了不少泥灰,一头鸡窝般的头发,身上除了那只葫芦就再没什么了。

“小娃娃,你看了老道这么久,还没算你钱呢?”斜眼过去瞄了瞄衣服普普通通的少年,老乞丐仰脖悠哉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执废看着那人古怪的行径,却从没在宫里见过那老乞丐。

跟着绿芳去司内处取过冬的棉被,执废在外面等着,这次是自告奋勇的要为绿芳掌灯,闻涵和沐翱也说在屋子里抄了一天书出去走走也好,反正还有有绿芳跟着。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执废就在长廊处边摩挲着质地光滑的阑干,便抚摩着上面镂空的纹路,花鸟虫鱼的图案相交辉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愿意停下来去欣赏它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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