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易辰铺着宣纸,笔上吸满墨汁。
“王爷……”折衣托着雪白的昙花,月光照在他精致紧张的脸上,看起来朦胧又美好。
“别动,等我画完这幅画。”平时威严的亲王此刻竟然有点孩子气的要求。
“……”折衣垂下眼睛,心中一阵喜悦。
他,好像看见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另一面。
“折衣,你清唱一曲给本王听听。”男人一边挥笔一边淡淡的说。
“是。”折衣点头。望着天上一轮银月,轻轻的开嗓。
音韵清冽,似乎是雨后梨花,也像这月下白昙。
“提起了吴宫心惆怅,犹如一梦熟黄梁。朝朝暮暮在姑苏台上,馆娃宫西畔又建响屧廊。三千粉黛人人怅惘,一身宠爱迷惑吴王。佯欢假媚多勉强,柔肠百转度流光。功成喜见贤君相,这才是天从人愿嫁才郎。”
音韵袅袅,唱、念、做、打,一弯水蛇样的腰身,一勾兰花样的手势,眉目中半函清泪,乌云黑发散开遮掩半面,对花轻吟。似乎这一刻,折衣就是那戏曲里袅娜的西子。
蓝易辰眼中一肃,下笔飞快。
不出半刻,那张图画就画好了。
“折衣,你来看看可像你?”语气里不经意的亲昵,让两个人都微怔。随后折衣一幅身,恭敬的上前看画。
“颇得神韵。”四个字轻轻的道出,水光摇曳的双眸一抬,正对上一双久久不转的黑眸。
“折衣……”仿佛叹息一样。那个吻就缠缠绵绵的上来了。软喏的舌头灵活的撬开嘴巴,不由分说的开始漫游在口腔,折衣闭上眼睛,任青衣滑落地上也顾不得拾起。
反抱着宽厚的肩背,月光撒上光洁的额头。谁的乌发缠上谁的早已分不清,折衣恍惚,他可不可以当做这是好梦一场?
就算明知终会醒来,我也愿耗尽半生虚妄,奢侈一个誓言: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第四节
近日来,勳王府人人自危。
连日的晴空也化作梦幻泡影,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无际的灰云沉沉。
“……听说是,八王不利咱王爷……勳王府危险啦……”
流言总是比疾病肆虐的更快,瞬间就击垮人心。
“王爷。”折衣端着新茶,低眉顺眼的站在书桌边上。
“放那儿吧。”蓝易辰淡淡的说,手上的笔墨却片刻不停。英俊的侧脸因为连日的操劳看起来有些疲倦憔悴。
这个男人半刻也不松懈。
折衣知道,只要勳王迈过眼前这一道坎儿,这只蓄力已久的黑豹就要撕碎敌人的咽喉。
可是,他还差一个机会。
“请王爷容折衣问一句话。”折衣还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套着一个有点松垮的白玉扳指。
“你问。”
“王爷为何养折衣在此?”
蓝易辰笔尖一顿,一颗黑墨便滴在雪白的纸上。“……折衣。”
“既然王爷已有计谋,折衣愿粉身碎骨。”说着,这个娇弱的少年就缓缓跪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流苏一样铺满一地。
“今时不同往日,折衣,你起来。”蓝易辰皱眉道。
“今时还是今时,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师父说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折衣今生遇见王爷已不敢奢求更多。”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折衣只是一个戏子,戏子当久了就从戏曲里看人生,生当衔环死当结草,求王爷看在折衣一片诚心的份上,让折衣去……去为王爷铺路……”
蓝易辰暴怒,扔下笔墨。站起来捏着折衣的尖下巴,咬牙切齿的说:“谁许你给本王铺路?!你给本王抬起头来。”
强迫着折衣抬起脸。
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五节
八王晃晃悠悠的被人抬着轿子从殿里往外赶路。
忽听一阵尖尖细细的唱戏声。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同进酒;啊,捧金樽。宫娥力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这戏词撩人,八王不禁撩开布帘,只见勳王府中探出几株粗壮的树枝,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色短衣的少年,那勾人的戏词就是从他嘴里轻飘飘的飘出来的。
八王嘴角一勾,示意停轿:“那个少年郎,可是勳王府上的人?”
少年圆圆的大眼一看,很是惊惶的跳下枝桠,消失在高墙之内。
“有意思……好久没看过勳王,我们转角进勳王府。”
蓝易辰睡了午觉起来,觉得头昏脑胀。
只记得最后喝下折衣送来的参茶,这还没缓过劲儿,下人就迭迭撞撞的进来嚷道:“王爷、八王来访!”
蓝易辰心中一震,立刻穿衣出门。
“勳王府上好清闲,真让本王羡煞。”八王阴阳怪气。
蓝易辰嘴角轻轻勾起,鹰眼轻轻的半眯,缓缓地说:“必不的八王。”
八王似乎很是受用这句话,“诶~我看勳王清闲,听闻府上住进一只百灵鸟,勳王可有意让本王也见见?”
蓝易辰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骨节泛起青白。“本王不知八王在说笑什么。”
八王呵呵一笑,“勳王是怕本王夺人所爱?”
“参见王爷,八王。”门口响起一个清凉的少年音。
八王抬眼就看见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年,眉眼乖顺风情无限的看着自己。修长的骨骼和雪白的肌肤,真让人把握不住。
“你看,勳王,人都主动来了,你还藏什么藏?”八王赶忙招手,示意少年进来。
折衣低着头,细细的走过来。
他知道那个人在看他,肯定是目光如炬。
他一定生气了吧。
可是,对不起啊。
折衣暗暗想到,我必须这么做!
瞬间,折衣手上就拿出一把短剑,冲上勳王侧,一把刺伤勳王手臂。鲜血如柱,还不待所有人反应,他又侧身转到八王处,一把短剑刺进八王胸腔。
片刻,黑衣的警戒就涌进来。折衣捏着短剑不撒手,狠狠的把利刃推进去直直没入刀柄。
八王的亲信大怒,拔出剑就刺进羸弱的少年背部,剑身没入背后,从胸前刺出。
蓝易辰瞪大双眼看着那个少年。
顾不得手上血流,迭迭撞撞就要扑过去。老管家大骇着抱住主子“保护勳王!!”“杀了那个奸细!!”
“噗”“噗”……
又是好几刀,那个少年的一身红衣算是彻底艳绝。
汹涌的人群,他们隔着好几步,却碰不到一片衣角。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个细碎的声音在轻轻的吟诵。
这一次不是唱出来,而是念出来。
念出来,与心停落,与泪滑落。
蓝易辰被推出去,回过头,看见那个身插数剑的少年,轻轻的看着自己。眉眼弯弯,像是那晚在月下对着昙花唱歌的时候,又像那个清晨对着木槿吊嗓子的时候……
蓝易辰红着眼睛流泪,嘴唇颤了几颤,终是只徒徒做了个嘴形。
折衣啊……
第六节
时光总是这样匆匆而过。
这已经是蓝易辰独自看过的第三十次昙花开了。
折衣,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糟糕的老头子了啊……
一口酒闷下去,烧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辅佐了一代明君一生,这个德高望重的勳王总算卸下一身浮华,回到府邸。
还是一样的银辉,一样的夜沉如水。
我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披衣起来的少年。勳王恍恍惚惚的看着画轴上,捧花的少年。你还是这么年轻,我却早已衰老。
好孤独,没有你,只有我的世界……
勳王又灌了一坛烈酒。
“王爷。”
一声叹息从背后幽幽传来。
“折衣……折衣……”勳王趴在桌上,迷迷糊糊。
“王爷可愿同折衣一起走?”勳王睁大眼睛,见那园门处缓缓走来一个少年。眉眼沉静,水光盈盈,一袭青衫,是刻骨的相思。
“折衣?”勳王声音都走调了。
“王爷。折衣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魂。莫失莫忘。”折衣还是一如当年一样,他轻轻的凝视着这个衰老的男人,眼泪不自觉的滑落。“王爷可愿同折衣走了?”
蓝易辰,缓缓的叹息,伸出手臂。
“——折衣,带我走吧。”
24.青春期
宋雨田用围巾围好嘴巴,准备下班回家了。
天气渐渐转凉,局外面种的树木已经披挂上了一层黄叶,看起来和X城的蓝天很是相承。
“雨田,回家啦?”一些值班的同事微微笑着打招呼。
“对,回去了。再见啊~”宋雨田急忙往外走。
“哟~宋同志,咱们去喝一杯吧~”俞思远笑嘻嘻的挤过来。“你家张越不是叮嘱你早点儿回家吗?”宋雨田翻了个大白眼。
“说好了不许提他啊~”俞思远跟踩着尾巴的猫咪一样一下就炸开了。
宋雨田笑笑,也不再多说,径自往前走。“你真没劲!!没、劲!!”后面传来俞思远的嚷嚷。
宋雨田打开门,发现灯亮着,电视也打开着。
“咦?安笙!你回来啦?”宋雨田眼睛一下亮晶晶。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宋雨田轻轻敲了一下门“是安笙吗?”
里面传来一个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嗯。”
宋雨田笑了笑,转身去厨房里弄饭菜。
安笙这个孩子现在已经15岁了,转眼已经3年了。宋雨田想,真是奇妙的过程,以前以为只是暂住在自己家的孩子居然和自己相处了3年。边想着边把茄子切成条状。锅已经热好了,金色的油倒下去,散发出一股香味。15岁的安笙智力很高,几乎是把别人家孩子念很久的书花这短短三年就念完了,现在已经上高一了。
其实宋雨田也常常担心安笙会不会读成书呆子,可是看着安笙还是该说该笑之后就放心下来了。
出乎意料的,杜家的那个疯丫头也和安笙一个班,现在两人好的不得了。特别是这学期学校要求住校以后,两个孩子几乎是常常腻在一起。
连老杜也开玩笑的说:“干脆把你家安笙招上门算了。”
宋雨田想到这里,用筷子戳戳油锅里翻滚的茄子,恶狠狠的说:“呸~”你家丫头才配不上我家安笙!
“雨田,吹风放那儿了?”厨房门口传来安笙的声音。
宋雨田回头一看,就看见斜靠在门框上裹着浴巾半裸的少年。
长大之后显得更加深刻英俊的脸庞还有愈加浓黑的眼睛,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野性又性感。
这小狼崽子!
宋雨田觉得被安笙这样放肆的看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把、把衣服穿好了。又不小了……吹风就在、在柜子里。”说完就转过去继续戳茄子。
“雨田……”安笙基本上和宋雨田的身高差不多了,他靠过来,气息全部都吐在宋雨田的耳朵上“你要把茄子戳成茄子泥吗?”
宋雨田被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弄得迷迷糊糊。茉莉味真好闻……
“唉……雨田。”安笙看着宋雨田的侧脸,嘴角微微的勾起来。
宋雨田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安笙,脸上有些微红:“咳咳、我知道。我知道。你出去把衣服穿上。”
安笙笑笑,“好~”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微妙的沉默。
毕竟是青春期的大男孩儿了,不是孩子了啊。
宋雨田微微的叹口气。
“怎么了?”安笙问。
“忽然想到安笙你都长大了,有些感慨。”宋雨田心内流泪,真是时间如流水。
“所以你要离开我了吗?认为我可以跟着其他家庭和睦共处了吗?!”说道后面安笙的语气基本上是愤怒的指责。
宋雨田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安笙会想到这么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笙沉默的放下碗,“我吃好了。”然后就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把门关上。
宋雨田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空碗,真的是青春期啊……
安笙回到房间就用电脑登上QQ。
不一会儿,QQ上,就看见杜子淇呼叫他。
【肚子疼】:
小安安~(呲牙笑)
【随遇而安】:
怎么。
【肚子疼】:
真是不口耐~伦家姐姐是好心过来给你打招呼的。
【随遇而安】:
你好。
【肚子疼】:
……关安笙你心情不好?
【随遇而安】:
嗯。
【肚子疼】:
又是你家雨田?
【随遇而安】:
怪我不好。
不知道。
我以为他要离开我。
【肚子疼】:
(擦汗)你是搜狗输入法啊?还自动联想……人宋叔叔要离开你早离开你了,多好的条件,多少花姑娘赶着去嫁啊~你看看为了你,他现在还单着呢。
【随遇而安】:
我知道。
【肚子疼】:
你知道个毛啊你知道,你就知道怎么气你家温柔雨田了。
【随遇而安】:
我不想说了,再见。
杜子淇看着那个灰下去的小企鹅,恨恨的咬手绢!“我还没说我的事儿呐!!个没良心的!活该被虐!!渣攻!!”
25.浴室事件
安笙推开门,看见书房的灯光亮着从门缝蔓延出来。
他轻轻的走过去,从细小的缝隙里看见宋雨田还笔直的坐在电脑前,手指轻轻的敲击在键盘上,屏幕上柔和的白光让他的脸看起来那样的美好。
安笙的脑中滑过这个男人初次相见的样子,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脸上有些狼狈的尘埃,但是那双墨色的眼睛却是轻轻的勾起来的。“我是警察,来解救你,孩子别怕啊。”
安笙静静的看着宋雨田,心里升腾起一股依恋。
随着年岁的渐长,他慢慢的开始明白这个社会的一些法则。
比如,一个人要去组成家庭。
他知道终有一天,宋雨田会离开他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他也知道终有一天,他自己也要去远方,去描画出一个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却希望那一天慢一点来。
安笙背靠着墙壁,一墙之隔,里面是那个他此生唯一的男人。
轻轻的闭上眼。
宋雨田的面孔慢慢的浮现,眼睛,鼻子,嘴巴……
“唔……”安笙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液开始向下面的某个地方涌去,他“啧”一声,慢慢的向浴室走去。
昏黄的灯光,不大的空间。
喘息的热气从嘴巴里跑出来变成暧昧的白烟。裤子半垮在腿上,少年半倚着冰凉的墙抵销着身体的高热。细长的手指搭在充、血的器官上,像是抚弄小动物一样缓缓的。咬紧的嘴唇似乎是要溢出血来,伸直的脖子上凸出的喉结偶尔上下翻滚一下……
“嗯……”安笙紧闭着眼睛,羽睫不停的颤动。
“安笙?”门轻轻的推开,穿着烟灰色薄毛衣的宋雨田愣愣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