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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下+番外篇——by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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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殷无遥坚定而不容拒绝的眼神透过眼睛仿佛能看到执废的内心,对他说,你便是我大周的太子时,执废的心里是有些激动的。

血液里仿佛有什么在兴奋而涌动着,像是受到了殷无遥的蛊惑,越来越猛烈。

“在发什么呆呐?”一只手抚上执废的脸颊,面前是一张晒得健康肤色的笑脸,笑容有些狡黠,舔舔唇,阿普俯身,颇为深情地看着执废,“像只兔子,好可爱~”

执废皱起眉,避开阿普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二王子要是换好衣服了……”微微抬起视线就能看到,阿普衣襟半敞,挂在身上的饰物和衣服纠结到一处,棕发的青年还伸手去解,越解越乱,他倒是笑得越无辜。

“呐,打结了,解不开,你叫子非,帮帮我好吗?”说完还冲执废眨眨眼。

叹了口气,执废只好伸手去帮阿普解,明知道阿普是故意的,还是一点一点分开链子与布料。

阿普看得饶有兴致,“子非,你的手好细,不该来做山贼的。”

“子非是账房,握的是笔,不是兵器。”

阿普故作惊讶地看着执废,“哦呀,子非不会武吗?万一那些山贼欺负你怎么办,万一哪天朝廷的兵马来围剿山寨怎么办?”

执废看了眼沉浸在自己演技中的阿普,微微笑了下,“二王子,如果你想从我口中套出些什么的话,很抱歉,关于山寨哨卡的布置或者山上的陷阱,我知道的恐怕还没有你多。”

说完正好解开了最后一个结,执废也不管阿普要再说什么,礼貌地朝他躬了躬身,叫来外面的侍女们进去收拾,便离开了。

执废走到外面,距离阿普的客房已经很远的时候,身旁的某棵树上越下一个人影,本以为会是一直跟着他的丹鹤,却是殷无遥。

“父皇?”执废有些惊讶,看到殷无遥脸上的笑意时,就没有再说什么。

殷无遥自然地与执废并肩走着,发出了低沉而富于磁性的笑声,“小七,朕暗中联系了驻扎北城的兵马,不日便能赶过来,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山路并不好走,他们选择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路,更是崎岖不平,执废见殷无遥的心情很好,边留心着脚下,边点点头,“父皇调兵是为了对付沐家?”

殷无遥笑着点头,伸手去揉执废的发,“小七……”

那孩子渐渐开始了解自己,明白帝王每一个决策背后的意义。这对于殷无遥而言,是可喜的一步,为了走到这一步,他等了好久,抛却了作为帝王的尊严而守在那孩子身边,看到他一点一点地鲜活起来,不再默然,殷无遥觉得比什么都要令人高兴。

执废看了看四周,然后有些犹豫地问殷无遥,“丹鹤呢?”

原本良好的氛围因为这句话而消散得差不多了,帝王漆黑的眸子沉淀着某种光彩,“朕让他去办一些事,晚些时候便会回来。”

那个个性倔强的丹鹤居然也会听别人的差使,而且那人还是丹鹤一直讨厌着的皇帝,昨天两人还是仇人见面恨不得相杀的样子,今天就完全了不同了。

执废看着殷无遥,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和好奇,这个男人,总是令人无法揣度。

不过,突然觉得,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想起了什么,执废低下头,踢开脚边的石子,语气有些无奈,“沈荣枯真是个老狐狸。”

“哦?”殷无遥饶有兴味地看着执废说出这般毫不遮掩的话,勾起唇角,“很少见到小七这么直白地评价一个人啊……”

执废撇了撇嘴,“他拖着阿普,迟迟不愿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既不满戎篱的作风,又忌惮他们的实力,僵持不下时就拿别人转开话题,狡猾极了。”

殷无遥脸色黯了黯,“那‘别人’可是小七?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执废把听风堂上沈荣枯用石子让他将酒倒在阿普身上的事说了出来,鼻子轻皱,想了想又把阿普是害死韩大力的事情也一并说了,虽然这件事殷无遥可能早就知道,但执废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告诉他。

对于阿普或是沈荣枯,执废都没什么好感。

殷无遥听到执废说到沈荣枯点过执废穴道的时候,一股怒气萦绕心头,手滑至执废的腰间,轻轻揉了揉执废受到石子撞击的地方,眼色更加深沉,而在听到阿普企图对执废套话的事情时,怒火中烧,手上的力道加大,让执废觉得有些痛,抬眼看去,帝王的脸色很不好。

“父皇?”执废小心轻呼着殷无遥,唤回了帝王的一丝理智,那双手已经不知何时改为环住了执废的腰,对这个姿势执废一直是觉得疑惑,这不像是父子之间会做的事情。

可是,殷无遥就是这种想到就做的人,礼教伦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纸空言,或许对他来说这样的动作很正常吧。

执废轻轻皱起眉,就算在帝王来说是正常,他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人活着,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些,轻松些呢?

沈荣枯把执废叫到听风堂的时候,这次阿普不在,寨主高大的身躯直直伫立在一副画像前,画中人一身灰色衣袍,手扶长髯,头发灰白,目光深远,站在松柏旁,不染风尘。

听见执废走近的脚步声,沈荣枯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那幅画看,执废也没有说话,站在沈荣枯身后,也观察着那幅画。

过了很久,沈荣枯才沉吟一声,“……这画上的人,是我父亲。”

“二十年前朝廷下令肃清前朝太子党羽,父亲深受牵连,家破人亡,我随母亲流亡至西北,辗转偷生,终是落草为寇……”背负着手,沈荣枯的声调平直,不见喜怒悲欢,谈到伤心的地方语调也不见低沉,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沈某一向与朝廷势不两立,却也看不惯小番儿的入侵,两方夹攻,腹背受敌……”说到这里,沈荣枯转过身,用凶恶威慑的双眸盯着执废直直地看,勾起笑容却没有温度,“子非是朝廷的人吧……”

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沈荣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执废的身份,却没有更进一步说是如何发现执废身份的,恐怕寨子里也有不少暗中观察自己的人,难免被人看出蛛丝马迹,又是这种时候进的寨,沈荣枯怎么可能不会多加防范?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殷无遥和丹鹤。

身子不禁颤了一下,感受到逼人的视线,微微动了动唇,然后勇敢地抬起头,“只要沈寨主不与戎篱合作,一切交给朝廷,自然可保拔天寨上下平安。”

沈荣枯满意地笑了笑,“如此,沈某便与朝廷行个方便,若两国交战,我的寨子两不偏帮,事后朝廷也不得围剿我或是对我招安。”

想了想,执废还是点了头,沈荣枯似乎十分信任执废,竟然没有怀疑执废做出承诺的可行度,亲自动笔写了盟约书,签上名,递给执废。

那迅速的动作,仿佛算计好了似的,就等着执废开口。

心里边腹诽着沈荣枯这个老狐狸,执废拿起盟约书,逐字逐句细细看了,才收进袖中。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这么想时,沈荣枯笑着对执废说,“子非管寨子的账,应当也得了不少情报吧?”

沈荣枯眯起眼睛,把玩起桌上玉镇纸来,执废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目光里多了些探询,“子非承诺不会把那些情报带走,寨主可安心了?”

听到执废的话,沈荣枯立时哈哈大笑起来,“全都带走也无所谓,只不过,得了寨子的情报,子非还得为沈某做一件事。”

用情报来交换条件,沈荣枯果然是个老狐狸,他知道执废就算不愿意,好不容易争取到拔天寨中立的态度,手中有了盟约,一旦沈荣枯提出要求,只要不是全不可行的,执废都会答应下来。

简直和威胁差不多了。

蹙着眉,执废安静地等沈荣枯继续说。壮硕的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不减,看着眼前素衣纤长的少年,“沈某做的这个决定可谓艰难,戎篱的使者还在寨子里呢,二王子这尊大佛沈某可没有能力送走,还烦劳子非——”

说到一半,沈荣枯放下镇纸,端起杯盏喝了口茶,余下的话,不用说出口,执废也能明白了。

傍晚,执废见到了丹鹤。一脸疲倦的丹鹤直接倒在账房小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微微喘着粗气,脸上身上全是汗水,浸透了黑色贴身的衣裳,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已经散乱了不少,发丝纠缠在一起,丹鹤却毫不在乎。

执废看向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看书的殷无遥,帝王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丹鹤,又转回执废身上,“他不过是累了。”

丹鹤不满的瞪向他,殷无遥只是勾着唇角不说话,眼神却让人不敢放肆地冷冽凌厉。

瞬间的杀气让丹鹤不禁怔了怔,忿忿地嘟囔了一句,转过身不再去看两人。

“到底是做了什么啊……”能把人累成个样子,殷无遥吩咐的事情很难办吗,看丹鹤却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很奇怪。

“没什么——”殷无遥看着手上的盟约书,边轻笑了起来,“小七还差了点火候,若是让朕去,沈荣枯定不会有这胆子让朕处理这麻烦的戎篱王子……”

执废瞪了眼殷无遥,对方却笑着从椅子上坐起身来,拉过执废的手就往外间走去,留下倒在床上面对墙壁目光幽深的丹鹤。

“好了,说吧,小七想问什么?”忍着笑意,殷无遥故作认真地问。

把就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先压了下去,执废抬眼看着帝王,“你和丹鹤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都怪怪的。”

丹鹤本该是谁也指使不动的豪爽男儿,殷无遥也是个不懂得迁就别人的帝王。

如今,一个虽有不甘却情愿为另一个做事,另一个居然也能容忍他霸占了房子里唯一的床。

殷无遥拨弄起执废的碎发,有些陶醉在发丝与手指嬉戏的感觉,漫不经心地说,“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身为君王,便要深谙任人的学问……”

看着那双墨色如夜的眼瞳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殷无遥露出温柔的神色,“朕会一点一点地教你。”

窗外是飞鸟还巢扑打翅膀的声音,残阳如血,将人映照得面色微红,房中光线有些昏暗,狭窄的空间里传来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少年的素衣上染了云霞的绯红,衬得他几分明媚,身边的男子俊美英挺,眸光深沉,画面竟十分和谐。

“唔……怎样才能让阿普下山呢?”执废有些苦恼,看向殷无遥。

帝王嘴边是高深莫测的笑容,轻而淡,“小七先告诉父皇,为什么不叫沐丹鹤杀了他,他可是害死韩大力的元凶。”

执废略有惊讶地看着帝王,“丹鹤的剑不是用来做这种先下手为强的事,要正大光明的决斗,阿普是在战场上杀了韩大力的,那我便要在战场上向他讨回来。”

“哈哈哈,说得好!”殷无遥笑得高兴,他用力地揉了揉执废的头顶,掌心的温暖让执废觉得舒了一口气,有点安心。

殷无遥虽然用手段,却并不认同暗杀这种不光明正大的行为,这是君王应有的气度,就算心中再仇恨对手,也要在真正能决一胜负的地方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方。

感觉距离殷无遥似乎又近了些。

帝王看了看天色,对执废说,“对付戎篱二王子,只有一个字,拖。”

四十一

阿普从一洞的听风堂出来,就看见执废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册迎面走来,走得有点急,额上有几点汗珠,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微微泛着淡红色,阿普眼色微沉,待少年走到门边时,伸手拦住了他。

“子非?好巧好巧,可是去找尊寨主?”舔舔唇,阿普略带些玩世不恭的语气。

执废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掩饰着焦躁情绪的戎篱二王子,微微颔首。

阿普凑过去,靠近执废,目光不纯,身高比执废高上许多的阿普在执废站在面前便能感觉到一片阴影,执废微微皱着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阿普走近一步,执废退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踩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踉跄一下,手上的书册全因慌张而遭了秧,散落在地上。

阿普笑眯眯地俯身去捡散落的书册,也不去扶执废,而是一页一页地翻阅着那些书册,一条条账目清晰地摆在眼前。

执废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抢过阿普手上的账册,又将散落的那些账册收拾好。

阿普笑着眯起眼睛,阳光洒落在执废身上,衣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想要去帮执废收拾地上的书册,手边的书都收拾好了,一册一册垒好,又变成一摞书,稳稳当当贴在怀里,不再让阿普碰一下。

自讨没趣,可也并不觉得生气。阿普看了看日头,又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听风堂,然后依然保持笑容跟执废说,“子非小弟,你看,日头已经这么大了,沈兄还未起身,本王子可不想再跑一趟,就先在堂上坐着,你代为通报可好?”

说着,还用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好像真的怕晒似的。

执废看了阿普一会,微微叹了口气,点了下头,也不说什么,抱着账册往里屋走去。

得到守卫的许可,执废才缓缓进了屋,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沈荣枯并非尚未起身,已经穿戴整齐的壮硕男子正坐在桌旁,手上拿着一只紫砂的茶杯,细细品着杯中淡色的茶汤,闻着茶香还微微眯起了眼,表情很是享受。

听见执废的脚步声,也没有朝执废看上一眼,而是沉吟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目光幽深,“子非……山贼都是重诚信、讲义气的,你我的契约尚在,我便称病不见阿普了。”

嘴角隐隐的笑意,与其说是自得,更像是嘲讽。

沈荣枯在这种时候叫执废上一洞绝不是只为了查看账簿,在听风堂前看到阿普的时候执废就知道,这老滑头的山贼向朝廷妥协还要卖个人情。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以来需要思考的地方太多太多,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可信,只有依靠自己的判断并伴着强烈的戒心,执废或许还会像在宫里一样没什么心机,被沈荣枯算计了还要感谢他。可现在的执废不再是以前那个闲适清淡的皇子了,太子的重担压在肩上,殷无遥有形无形的君王论潜移默化着,曾经平静的心也被打乱。

沈荣枯利用执废平衡山寨、朝廷与戎篱之间的关系,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不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就是渔翁获利的那个,端看个人的能力和手段。在这一点上,虽然执废有些后知后觉,但也看得出来。

有时候,坐在山头上看日落,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渲染成层层叠叠的红,云朵像是要烧了起来,恬淡的风轻轻吹拂着额前的碎发,刚眯了一会,殷无遥就会坐下来,跟执废说说话。

“云层的背后是什么呢,小七知道吗?”略带慵懒而惬意的声线,泛着淡淡魅惑的感觉。

“是天空吗?”

一阵暖意贴上执废的头顶,殷无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嗯,是啊,是天空。”

那人看着遥远的天际目光渐渐沉淀,“无论云彩如何美丽,太阳如何闪耀,都离不开这片天。”

所以,小七……天子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眼睛被炫目的落日照得有些发晕,索性闭上了双眼,想着殷无遥的那句话,想着它的画外音,渐渐地,有点理解了。

沈荣枯捻着胡子,又呷了一口茶,高大壮硕的汉子和清淡雅致的茶实在不搭调,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但是沈荣枯喝茶的样子又实在认真至极,享受地眯起眼睛,喉间还发出了轻微的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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