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松开手，转身看向不断发出惨叫的陈齐。
“你要干什么！”29号在他身后叫起来：“别杀人啊！”
“我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干涉。”44号将剑身举起来，抬手侧劈一剑。
橱窗的钢金属框架被横切成两半，上面的一半侧着飞出去，留下截面整齐的下面的台子，44号轻易地迈过去，一步步走近陈齐。
陈齐躺在地上向后挪去：“饶了我……饶了我……求求……”
44号一步步地逼近已满是是血的男人：“你刚才笑了，是吗？”
“我错了……我错了……”陈齐哀求着：“不要杀我……”
44号剑尖指向地上的男人，他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臂。
血从男人的脸上喷出来，从右耳根部拉至左耳根部，横切过嘴，如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笑容。
44号后退一点避让开喷溅的血：“那么你对我也笑一下。”
陈齐已经说不出话，阿连扶着29号叫起来：“不要这样……”
44号根本没有理睬任何人，他又抬起剑：“你刚才说谁不该存在？”
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44号你够了没有！”
第35章
“没有。”44号并不回头。
DR.程冲上来，他一把按住44号的肩：“我说够了！”
“没有。”44号的声音依然冰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DR.程叫起来：“陈齐无非是嘴巴坏了点，你已经割伤了他的手把他吓成这样，你还把他脸划破这样！你现在还打算干什么！杀人吗？！”
“不。”44号转过头：“他说不男不女，我就让他不男不女。”
陈齐哭着叫起来：“求你了……不要啊……我错了……不要……求求你……程博士你救救我，救救我……”
DR.程抓住44号的手臂：“不准乱来！”
“你以前和我说过，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我只是在教他。”44号盯着被DR.程抓住的手：“放开。”
“不放！你不能伤害任何人！”DR.程死死地抓住不放：“你给我把剑放下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44号抬起眼睛：“不行……”
他的话没有说完，DR.程抬起手臂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太过安静的食堂大厅里听起来太过响亮。
DR.程望着少年俊美的侧脸，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只是个……人造人，凭什么伤人……”
混乱的脚步声从大厅外的走廊里传过来，一群端着枪的人冲进来，T.A.举着刀站在最前面，他一眼看见满身是血的陈齐，然后他立刻看向44号：“你干的？”
十几把冲锋枪的枪口齐齐地对准中央的44号，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说道：“全是44号干的，他疯了……快把他抓起来！枪毙！”
T.A.看着站在DR.程对面的黑衣少年：“44号，把你造出来教你武术剑法就是为了让你杀人吗？”
44号依然沉默着，他一动也没有动过。
T.A.挥了一下手中的刀，对身后的冲锋枪手说道：“带走，先关起来。”
阿连轻声说道：“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
“是陈齐错在先！”29号大声说道：“T.A.请你先问清楚事实，陈齐欺负我们还侮辱71号……”
“他是侮辱，”T.A.收回指向陈齐的手指，转而指向44号：“而他要虐杀，一样吗？”
“一样！”29号口齿清楚地说：“性质都是恶性，而陈齐侮辱在先，事实达成，44号只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陈齐没死虐杀结果就没有达成！不管怎么说你不能随便就对44号处分，必须有当事人陈述清事实经过法律审判才能决定对他怎么样，不是由你说了算，你这样是一意孤行！是独裁！”
“智慧系？”T.A.反而笑了：“好，说的好，说的真好，看来我不该说你只是个翻译软件啊。”
他突然收敛了笑容，将刀平举着指向29号。
DR.简已经赶过来，他紧张地冲过去用身体挡在T.A.的刀前：“29号不懂事，你别这样。”
T.A.又笑了一下，放下刀：“我没怎样啊，我怎么会和一个人造人计较，44号带走，先禁闭一个月。”他走到DR.程身边：“我们也走吧。”
DR.程的眼睛仍望着一动不动的少年，T.A.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退：“别看了，这小子是真正的杀人机器，不知好歹毫无感情。”
有人用枪口抵着44号的头：“快走！”
44号回过头，他望向阿连。
阿连也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在空气中交汇。
44号嘴唇动了动，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阿连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29号扶着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阿连摇摇头。
“你手还疼不疼，我让简给你上点烫伤药吧。”29号拉着阿连的手往一旁走：“这里人来人往的，当心被撞倒，你这样可不能被谁撞一下。”
阿连被动地被他拉着离开食堂大厅，他只觉得心头一片混乱。
因为他看明白了44号的唇语。
他在说：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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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68号，这次是44号，我认为对人造人的管理已经到了立刻必须马上严格加强的地步，否则上次68号这次44号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演，这两个都是战斗系，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T.A.站在会议桌边：“我请求，对44号加重处罚，并且对上次的68号一并处罚！”
DR.程立刻站起身：“我保证这次的事不会再发生，我已经问过当时情况，是陈齐……”
T.A.打断他的话：“你处处护着44号，我问你，是陈齐一个人类重要，还是44号一个人造人重要！”
“这次是44号的错毫无疑问，但他已经去禁闭了……”
T.A.再次打断DR.程的话：“还不够！”
DR.程看着他：“那你要怎样？！”
“人造人造出来是为人类服务的，而他们的行为已经脱离了初衷，68号违抗命令，44号公然对人类出手，71号曾经逃离，29号当众和我狡辩，他们的想法已经偏离了我们当初的设计，或者说他们开始有自己的想法，”T.A.环顾着会议室里的人们：“这根本是滑稽可笑的。”
Prof.王点头：“没错，我们不需要他们有想法，我们只需要他们服从，做最合格的人类的仆人，这才是初衷，他们有思想不但没有意义，而且相反。”
“这很简单，”Mec徐笑起来：“你们忘了脑电波干扰仪？”
DR.简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人脑构造，但没有人类从小到大一步步吸收外界信息逐步脑发育完全的过程，他们是一次性激活脑结构的产物，因此脑电波干扰仪对他们有毁灭性的打击，换言之，对人类只是干扰记忆的电波，对他们就会造成是整个脑部的错乱。”
DR.程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Mec徐悠然一笑：“我不是说话弯弯绕的人，按最通俗的话说，不听话的就上脑电波干扰仪，破坏掉他们的思想。”
“这个想法很好。”Prof.王表示赞同：“我们需要的只是他们服从，不服从存在就没有意义，Col.张您觉得呢？”
坐在首座上的男人微微拧着浓粗的眉，没有回答。
DR.简摇摇头：“那岂不是真成了只会服从的机器？他们是生命体，生命体就该自己的意识……”
“他们不需要。”Mec徐打断他的话：“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会同意我的话吧。”
Col.张开口道：“暂时还没必要。”
“嗯？”Mec徐望着他。
“有必要会执行这个行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Col.张说道：“我们这个研究所最重要的事业就是人造人，我们需要有意识的人型生命体为人类服务，而不是机器，如果我们仅仅需要杀人兵器，只要加大枪炮的火力就能办到，而且真的只是为了杀人，没有什么会比一颗原子弹做得更好，但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这样。”
众人都沉默地望着他。
Col.张接着说：“比如29号，归类为智慧系，他没有意识的话我们需要一个少年的身体来干什么？摆弄着玩吗？在座的没人有这个嗜好吧？比如36号，归类为侦查系，他没有意识和雷达有什么区别？我们费这么大力做个人型雷达是不是代价太高？他没有意识怎么执行命令和任务？他们俩只是举个例子，我们不需要没有意识的人造人，就是这样，徐你明白了吗？”
Mec徐点点头：“毁灭他们的意识只是控制不住他们时的最后手段，是这样吗？”
“这是最后万不得已的办法，”Col.张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上次回总部参加会议时已经有人公然反对我们一直以来的事业，他们认为我们的行为是违反社会伦理的，并且认为我们的事业没有实际意义，我们被质疑了……”
众人纷纷抬起头，DR.程立刻说道：“我们的试验已经出了这么多成果，那些活生生的人造人就是我们的意义，怎么能质疑？”
“说实话各位同事和我一起奋斗到现在，大家的辛苦我看得到，可是上面的人只看成果，44号53号68号这种战斗系的成果一目了然，会是非常适用的新式武器，可是像29号36号71号这种非战斗系，上面的人很难看出成果……可是，就在刚才，T.A.说29号与他当场狡辩，我突然想到，29号的潜力根本没有得到足够开发。”
DR.简站起身说道：“开始时假想的智慧系的确是要随机应变，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要强于所有人造人，可惜在实际试验中，人脑构造太复杂了，我和程输入了很多知识库，但始终是机械性链接，很难做到像人脑那样融会贯通。”
“我看了食堂的录像，29号当时反应很快，与他平时呆呆的样子非常不同，或许你和程可以再对他做一些试验，甚至是一些极端的试验，比如用机械性刺激，这个徐可以帮你，”Col.张靠到宽阔的椅背上：“然后交详细的报告给我。”
DR.简慢慢坐下去：“明白……”
第36章
禁闭室由厚达10CM的全钢板构成，面积不足十平米，没有任何物件仅仅是空的格子间，顶上开了十余个直径不到两厘米的透气孔，门下靠地板的地方有一道高度不足五厘米的活动推门供饮食的传送，除此之外，完全封闭，没有照明设施，只剩漆黑和死寂。
44号靠坐在地上，黑暗中他仍然睁着眼睛。
他不缺定力和耐力，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能判断出过了多久。大概一天一夜。没有人送食物来，也没有水。
因为他伤的是人类，同为人类的工勤人员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人类有维护同类的本能。这对于整个生物种族的延续是优秀的品质。
其实像程那样，如此固执地守着底线的人，也挺傻的吧，44号一直觉得程有些傻得可怜，可怜到他愿意去听他的话，同时也觉得自己一个人造人去可怜一个真正的人类同样是件很傻的事情。
但他自己同样有底线，底线是即使是程也可以违抗到底的存在。
他的底线就是71号。
他想起一句古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为了他，他一样可以做到。
71号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孔，虽然在早期，那张脸孔和自己没有区别，和其他人造人也没有区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使不穿那带着数字的制服他也能一眼认出71号和其他人。
因为71号是最特别的。
44号没有太多汉语词汇量，但他词库里有个词叫忧伤。他从71号苍白的脸孔上可以清楚地明白这个词的含义。这个词让他的心微微地痛起来。
非常微妙的感觉。
还有那个夜晚，71号跪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满脸泪痕，风从他们之前穿过，仿佛呜咽。再也没有比那更感伤的画面。
71号被他第一次打晕带回来时失魂落魄地找那个瓶子，他说丢了，71号失控地拉住他的衣服不放手，之后他把辛辛苦苦找回来的瓶子还给他，71号却又疯了似地叫他扔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不愿意看到他当时的表情，那让他心脏沉重几乎无法负荷。
71号平时说话语气软软糯糯，他其实很很喜欢听他说话的，他只要听他说就好了，但71号好像有点怕自己，甚至问他是不是讨厌他，怎么会呢？明明觉得他那么可爱，怎么会讨厌……44号感到血液里有温暖的感觉流动，他想起来了，他的血里有71号的血，71号的血曾经注入他的血脉，他们的血融在一起，无法分离。
44号觉得自己的心被类似糖的味觉填满，让他觉得即使是饥饿和黑暗也没有那么难熬。
这时他听见禁闭室外有脚步走近。很轻，却很急。
44号听力和嗅觉都十分出众，他看不见，却能听见活动推门推开小缝的声音，似乎是铁质盒子被塞了进来，食物的香味飘出来。
“44……”
他听见天使般的声音。
“44？”阿连又叫了一声，他为了将餐盘从靠近地板的格子门里推进去而跪在地上，肚子被身体压住，有些扭曲的疼痛，可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他小声说道：“我给你送吃的……”
44号愣了一下，他将盒子抽进来。
“你还好吗？”阿连接着说：“外面人不准我靠近，我怕他们饿你偷偷跑进来的，29号还在外面拖延时间，我马上就要走……”他停了一下，说道：“都是我的错……”
“我自己愿意。”44号突然说道。
阿连轻声说：“就算是你愿意，我也要说，谢谢。”
44号安静地说：“不需要你谢。”
“嗯，你可能一直挺讨厌我……我不像你那么厉害，而且还对你发过脾气……”
44号打断他的话：“把手伸进来。”
“什么？”阿连仍顺从地将手从推门里塞进去。
然后他立刻感到手被握住了。
“别动，”44号的声音没什么不同：“我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
“在你手里。”
阿连并没感觉到手里有被塞进任何东西，只是44号握着自己的手而已。44号的手和欧纪铭不同，那是冰冷的握惯刀剑的手，和人类的温暖不同。
阿连小声说：“没有东西啊。”
“有，是你感觉不到。”44号松开手：“你走吧。”
“我……”
“我说过不要你感谢，你快回去好好休息，”44号停了一下：“你弓着腰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