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过就是这样，人和人是很难互相理解的，人造人之间也是这样，但是搞不好人和人造人之间能互相理解，比如我和你，”Skay眯起眼睛：“我们试一下如何？”
阿连马上往后退：“我走了。”说完转身跑开。
第90章
阿连跑出训练场，出门口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电梯门前的妃琳，女人抱着一摞文件背对着他。
阿连心里微微一动，他走过去：“我来帮您，护士长。”
妃琳回过头，笑笑：“好啊，我正愁不好按电梯呢。”
阿连帮她把文件接过来，双手捧着：“好重，这是什么？”
“送到下面办公区的文件。”妃琳边说边把手放在电梯铁门前的触摸式显示盘上，开始按密码：“最近看你脸色好多了，看来训练真的有效果啊。”
“我也觉得精神好多了，”阿连点点头：“谢谢您护士长。”
妃琳按完密码，点确定，电梯门开了，她把文件接过来走进电梯：“谢谢你帮我拿这些才对，下午见。”
“嗯，下午文字课见。”阿连朝她挥挥手。
电梯的门很快合拢，显示灯显示电梯下行。
阿连低下头，目光扫过触摸式显示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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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是开放式设计，整面墙全是落地窗，这在二十楼之上看夜景非常合适。
44号不喜欢人类，但他的确喜欢人类创造出的某些东西，比如城市的灯。他站在自己房子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感觉自己像在半空中。
他从前的人生住在地下研究所，到地面上之后才发觉原来喜欢高处。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一定会多，不然房子不会越做越高，44号这样想着，靠在旁边的墙上。
行动失败，他却并不急躁。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时机。
然后一举成功。
所谓剑道，同样如此。
但他仍然想快一些，因为他知道71号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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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连睁开眼睛，时间是凌晨零点十分，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打开宿舍的门走出去，从他住的二十七楼到训练场的二十五楼，没有阻隔，他很容易地走了下去。
所阻隔他的是二十五楼的密码门，但现在或许没那么难了。
阿连站在电梯前，夜里没有开灯，他动作很轻，声控灯也没有亮，触摸式显示盘发出微弱的蓝色荧光，他回忆着妃琳的动作，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下密码。
六位数字密码，不难记。
然后他按下确定，静静地等待着门的开启。
他等了很久。门并没有开。
阿连眨眨眼睛，他又回忆了一下妃琳当时的动作，他没有记错密码，为什么门没有开。
“因为密码是其次，主要是指纹。”
声控灯因为这个声音突然明亮起来，阿连惊了一下，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的声音。
“这么想下去吗？”Skay从他的背后握住他的手，按在密码盘上：“我可以告诉你专属密码……”
“不。”阿连抽出手：“我会获得您的认可，光明正大地走下去。”
“那你刚才的行为是什么呢？”Skay看着他的侧脸：“莫非你也学会了人类的谎言？”
“因为有人在等我。”阿连抬起眼睛望着Skay：“我不想让他等得着急。”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拒绝我的提议不愿来试验室，要不你去劝他？”Skay扶着下巴：“你很想和你的同类在一起吧？”
阿连点点头：“是的。”
“那你就去劝他，让他来我们这边，我有个很好的计划……”
“他不想来，就一定有他的理由。”阿连打断他的话：“抱歉，我不会劝他。”
Skay笑了笑：“你居然这样相信他，他凭什么获得你这样的信任？”
“因为他是我的同类。”阿连望着他：“今晚的事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
“我就等这句话。”Skay慢慢逼近少年，少年不断向后退去，直到贴到身后电梯冰冷的门。
Skay单手撑在门上，近距离地看着少年黑色的眼睛，那里面清澈地反射出自己的影子。
安静让声控灯无声无息地熄灭，周围是完全的静默，和黑暗。只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真实，清晰，人体的温度。
“我觉得很有趣，”Skay笑了一下，退后：“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或许还会更喜欢。”
灯重新亮起来，阿连望着男人的蓝色眼睛，他并不懂这个男人。
Skay往后退去，他仍然在笑着：“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无论是44号人造人，还是你。”
他渐渐走远，安静下来的走廊重新恢复了夜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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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室大楼的窗户并非不能打开，但是二十七楼的窗户能开又有什么用，阿连关上宿舍浴室的窗户，叹了口气。
他觉得有点好笑，从前在研究所，他想去上面的世界，后来在欧家，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现在在试验室大楼，他想去下面的世界。
他无法相信人类，他所相信的，只有44号一个。
他们是同类，彼此唯一的同类。
44号没事就好。阿连透过玻璃望着窗外的天空，他觉得44号一定还会再来。
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阿连回头望着浴室的镜子，他开始遗忘从前的很多事，比如欧纪铭。
A7研究所好像也已经离他很远了。只有曾经存在过的他的同类，越来越深刻地记在脑海里。
15号，29号，36号，53号，68号，71号。
阿连觉得71号不再是自己，自己不再是71号。需要人保护的71号不需要存在。
他握住腰间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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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用加农炮和斧子的男人情报室的资料里都没有，也查不到来源，”火星推推眼镜：“照你们描述来看，这种实力的人没理由找不出档案。”
“试验室是总部下设所有部门中最神秘的，要相信这句话，”Lucky握着黑色水性笔，眼睛望向一旁的小罗：“你没事了吧？”
小罗脖子上缠着雪白的纱布，有点像白色项圈，衬着棕黑色滋润的发和清秀的脸庞，倒像是装饰，他看着Lucky：“当然。”
“小狮子胆子真大啊，居然敢对Skay亮剑，”Yamato笑着拍拍44号的肩：“你知道Skay以前是干嘛的？”
44号无所谓地摇头。
Yamato撇撇嘴：“总部下面有集训中心，是专门进行高强度训练的，包括体能、武力、反应、速度、技巧等等，你知道从前的负责人是谁吗？”
Lucky接着说：“我从军校毕业，常规武器的各项训练一共二十科，普通学员只要修够五科就够及格，我算好的修过十二科，但整个中央军校历史上有一个人二十科全部修过，并且全部得到A+，只有一个人做到这样，你知道是谁吗？”
44号微微皱眉：“Skay？”
“就是他，”火星说道：“不要把他想得太简单，这个人二十科武器训练全部A+，但终考的文字课程却是零分，当时他写的那篇文章被列为禁稿销毁，他本人也被关禁闭十天……”
44号显然没抓住重点：“为什么你们人类老喜欢关人呢？”
“因为剥夺自由是人类的惩罚方式，”Lucky解释道：“Skay的那篇终考文章里，他认为人类物种应该像生物界的适者生存法则一样，弱者不应该被帮助，频死的人也不该被救助，他们活该去死，只有具有优秀基因、强健体魄、智慧大脑的人才配生存下来，这种观点和上个世纪的某些战争狂人惊人的相似，所以他当时就被打了零分，教导处的人认为他的军校教育完全失败，根本不能毕业。”
44号没有说话，他不是人类，也不喜欢人类，这种观点在他看来没有多大逆不道。
“你和71号人造人都是才进入人类社会，就像白纸一样，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被他污染，尤其是你，如果你成为他的一样武器，我可不想和你当对手，”Lucky笑笑：“你很厉害，真的。”
“夸奖你呢，”Yamato也说：“所以Skay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会尽快救71号出来，免得时间长了黑化了。”
44号沉默了一会，看了看Lucky，似乎有话想说。
Lucky站起身：“放个水去，你们继续。”
他往外走，44号跟着他走出去。
两人走到走廊上，Lucky回过头：“想说什么？”
44号反问：“你为什么要出来单独听我说？”
Lucky也反问：“你为什么要跟出来单独对我说？”说完笑笑：“原来我们是真有默契啊。”
44号点头：“我觉得不对劲。”
“我也觉得是，照理说上次计划不该这样轻易失败，”Lucky双手插到裤子口袋里，靠到走廊墙壁上：“你有什么看法？”
“没，”44号摇头：“我有个别的想法。”
第91章
小罗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望着Lucky的侧脸：“真奇怪。”
“口罩吗？”Lucky指着自己脸上的口罩，粉白底色的口罩上有一只可爱的猫咪：“我女朋友买的，她喜欢Hellokitty。”
小罗眼神黯了下去，但这在光线暗淡的地下楼层并不能明显看出来。
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是试验室大楼的地下供电房，按照44号的想法。
“难得说他是纸上谈兵还是异想天开，这样的方法，”Lucky指指装满石墨粉的袋子：“他竟然和我说直接破坏电力。”
“反正上次已经闹僵了。”小罗倒不觉得有多严重：“试验室的人真刀真枪都用上了，破坏点电力算什么？”
“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看热闹啊，”Lucky笑着说，又递过去一个口罩：“戴上。”
小罗不接：“我不要。”
“等会呛到哦。”Lucky不和他罗嗦，直接给他戴上。
小罗乖乖地站着，不躲，让Lucky给他戴口罩。
Lucky低头给他戴好，手指在小罗耳朵边停住了，他轻声问：“你脖子上的伤好些没？”
“早说过没事。”小罗觉得自己脸红了，幸好戴着口罩看不出来，他掩饰般地问：“不知道Yamato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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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管用吗？”Yamato手扶着直升机的方向杆，回头看44号。
这架反雷达探测的超小型直升机在夜色丝毫不显得突兀，44号站在狭小的机舱内将钢索扣在腰带上的搭环上，他头也不抬：“不知道。”
“哦漏，现在箭在弦上你来一句不知道，给我点信心啊，”Yamato直摇头：“我们可是在拿命和你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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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战争时美军曾经用石墨破坏敌方的电力系统，这是非常好的导体，可以造成大规模短路，而且短时间无法清除，”Lucky将袋子举起来：“这该怎么说，釜底抽薪吗？”
小罗看着他：“现在就开始吗？”
Lucky看一眼腕表：“再过1分钟。”
“哦，”小罗点点头：“还有1分钟。”
昏暗的地下室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小罗突然开口：“Lucky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Lucky嗯一声：“大概七年吧。”
“好快啊，七年，”小罗接着说：“一眨眼就七年了……”
“时间到了。”Lucky打断他的话：“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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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Yamato按下按键，直升机舱门立刻打开，半空中，寒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
44号紧了紧腰上的搭环，纵身从舱门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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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室大楼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还在加班的人们发现办公区电脑同时黑屏。
“停电了？”有人抬起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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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连握着黑色原子笔，认真地看着书上的文字，毫无预兆地，台灯突然灭了。他抬头望向墙壁上的电子钟，电子显示屏一片黑暗。
他站起身，知道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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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太依赖电了，一旦没了就手忙脚乱。”Lucky说着，轻巧地翻出地下室的围栏，跳上地面，然后他弯下腰，对小罗伸出手。
小罗笑了一下，抓住Lucky的手。
Lucky把他拉上来：“我们快点闪人吧，剩下的看他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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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螺旋桨的呼啸声已经很近，阿连推开二十七楼的窗户，他看见44号坠在直升机下，离他并不太远。
阿连爬上窗台，他大声地叫起来：“这里！”
44号已经看见他了。
漆黑的试验室大楼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只有那一扇是开着的，没有人工灯光的夜里，月光发出清冷的光辉，像千百年前人类文明诞生之前。
Yamato小心地驾驶着直升机，调整着直升机钢索下44号的位置，他感到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钢索的接头扣在44号腰间，他看起来像在空中飞行，他对阿连笑着说：“我来接你了。”
他不断地靠近过来，越来越近，直到几米的距离。
风很大，自然风和螺旋桨的转动带来的旋风吹得窗户铁栏都在摇晃，阿连勉强站直身体，他的脚下就是二十七层楼的高度，光看一眼都觉得晕眩。
“别怕，”44号张开双臂：“跳过来。”
阿连对他笑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跳过去。
高空的夜风吹着他，他觉得自己像在飞，如同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鸟，飞翔。
44号稳稳地抱住了他。
阿连低头看了看脚下：“好高。”
44号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怕不怕？”
阿连摇摇头，笑起来。
44号腾出一只手：“换个姿势吧。”他把他横着抱起来：“这样比较容易接吻。”
然后他低下头，吻在阿连的唇上。
两人像在夜空中飞行，月亮在他们身后。
阿连稍微退后了一点：“要抱得紧一点，不然会掉下去。”
“遵命。”44号笑了笑，重新继续刚才的吻。
“作为一个直男，我亲眼看到两个同性在我面前KISS，我感到压力很大。”Yamato嘀咕着，边操纵起飞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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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试验室大楼跑到车边有一段路，Lucky一直拉着小罗的手跑得飞快。
很快两人跑到车里，Lucky松开手：“刚才时间紧急，别介意。”
小罗慢慢收回手：“路能长一点就好了。”
“你说什么？”Lucky一副没听清的样子，他发动起车：“Yamato和狮那边应该会成功吧，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小罗没有再没说下去，他低下头。
Lucky开着车：“这次行动参与者只有你，我，Yamato和小狮子，火星没有参与，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你说上次为什么不成功。”
“不会是火星。”小罗摇一下头：“他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