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吗？”阿连关好门，走到44号身边：“出差很辛苦吧，要喝水吗？”
44号不说话，神情疲惫。
阿连从饮水机里倒水捧给他：“喝水吧，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做饭吧，我学了好几个菜……”
44号抬起手打断他的话：“不要吵。”
“哦。”阿连点点头，他看看放在桌子边的花，希望44号能看到它，但很可惜，刚进门的男人并没有留意到。阿连小声地问：“心情不好？”
44号一动不动，半晌摇摇头。
“你是累了吧，去床上睡一会吧，我不吵你。”阿连伸手去拉他。
44号抓住阿连的手，突然把他抱进怀里：“陪陪我。”
“我在的啊。”阿连轻轻搂着他的肩：“出了什么事？”
44号闭上眼睛，他慢慢地说：“你还记得那天到我们家来的那个男人吗，不戴眼镜，二十多岁，一直笑，穿连帽上衣，叫我小狮子，最后喝多了唱歌的，那个男人。”
阿连点点头：“Yamato？”
“是，”44号安静地说：“他死了。”
“什么？”阿连吓了一跳。
“死在我面前。”44号头埋在阿连的肩上：“我救不了他。”
阿连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能抱住44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44号突然说：“你还记得53号吗？”
阿连愣了一下：“记得。”
“他用枪的样子，很像53，”44号抓住自己的头发：“我没能救53，也没能救他……”
“那不是你的错。”阿连拉着44号的手腕：“你不要吓我。”
44号叹了口气，他站起身。
阿连仰头看着他：“我能为你做什么？”
44号摇摇头：“我本来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不过我现在真的没心情，你自己去拿吧，在我包内层里。”
他走进淋浴间，关上门。
阿连呆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水声从淋浴间里传出来，阿连慢慢走到44号的旅行包边，他拉开拉链，从内层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盖，白丝绒的盒底，放着一枚小小的指环。
阿连将指环拿在手里，他清楚地看见白金的指环内侧有一行细小的数字：4471。
阿连微笑了一下，他吻了吻那个指环，将它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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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Lucky打开投影仪，将指示笔扫在投影幕上：“我是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
小罗脸色憔悴，望着站在投影幕前的男人。
Lucky接着说：“这件事一定是有内鬼，否则目标不可能知道那里会有伏击，也不会准确地对我们伏击，Yamato他很能干，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小罗低下头，垂着眼睛。
44号一直盯着Lucky：“你觉得是火星。”
“不，”Lucky望着面前的两人：“只是他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把他支开，单独找你们两个人。”
小罗摇摇头：“我不觉得是他。”
“不是觉不觉得，而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巧合，”Lucky把指示笔的光点点在投影幕的火星的相片上：“第一次进试验室大楼他参与行动，我们失败，第二次他没参加，我们成功，这次行动他负责路线和安排，Yamato被击中之前曾联系过他，44号给他发过具体位置的坐标，你让我怎么相信他？”
小罗望着Lucky：“你冷静一些。”
Lucky也望着他：“请你指出我哪里说的不对。”
“Yamato的事让你失去了理智吗？”小罗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同伴？！”
Lucky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说道：“我也不想。”
44号看着小罗：“那你觉得我们该怎样？”
小罗转过头看着他：“你要怎样？”
44号平静地说：“血债血偿。”
小罗想说什么，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Lucky叹口气：“这事急不来，你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第一次见到熟悉的人死去是会有阴影的……”
“不是第一次，”44号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需要一把更快的剑。”
“我也觉得他不需要心理医生，”小罗回过头看着Lucky：“是你需要，你已经乱了。”
Lucky伸手关掉投影幕：“你想说什么？”
“你忽略了别的可能，”小罗说道：“知道行动的不只是我们特别行动组。”
Lucky反而笑了：“哈，你要说上面的人？”
“你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无论火星发行动方案给Yamato和44号，还是44号给火星发坐标，都可能被其他方面拦截到的，”小罗停了一下，接着说：“所以要说内鬼，不一定就在特别行动组，不，根本不会在特别行动组！”
Lucky和44号对看一眼。
“你说谁都有可能，那么能拦截到讯息的就有可能，我宁愿认为是别的人。”小罗望着两个男人：“我相信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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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永远无法摆脱劣根性。”金发碧眼的男人竖起一根手指：“胆怯，贪婪，暴力，虚伪，还有，猜忌。”
Capt.莫站在宽阔的办公室内，望着他的上级：“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了？”
“人和其他生物没有什么不同，为了伴侣争斗，为了地盘撕咬，哦，还要更狡猾，因为这些往往是私下进行，再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比如爱，比如正义，”Skay将手指放回金色的刘海旁，他绕着头发：“你怎么看，莫？”
“您可以……说得更委婉一点。”Capt.莫说道。
“可是我并不是一个虚伪的人呀，”Skay靠在办公椅上：“刚说到猜忌，人呢，是群聚生物，他们习惯依赖一个集体存活，可是一旦出现危机，就会忍不住要去猜忌，呵，我喜欢看到他们斗争的心理。”
“您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明白？”Skay瞟他一眼：“你跟我的时间不长，但我发现你很能干，非常聪明，我喜欢聪明，并且听话的人。”
Capt.莫立刻说道：“承蒙您的夸奖……”
“别谦虚，我打算升你一级，”Skay笑了笑：“别装模作样推辞。”
“谢谢您，少将先生。”Capt.莫敬了个礼。
第99章
44号回到家时阿连已经睡了，他伏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烹饪的书。
44号脱下外套，把阿连抱到床上，他动作很轻，少年没有醒过来，44号望着他的睡颜，觉得疲惫缓解了很多，他低下头，开始帮阿连脱衣服。
他注意到阿连的衣服外穿了一件围裙，他以前没见过，想来是他不在的时候阿连自己买的，白色和黄色条纹的格子围裙，有简单的波浪形的边，上面有个小口袋，口袋上绣了只在睡觉的猫咪。
44号觉得这猫咪和现在睡着的阿连有点像，他心里笑了一下，帮阿连把围裙解了下来丢进衣橱，然后他发现衣橱里还有另一件围裙。
完全一样的款式，只是口袋上绣的不是猫咪，而是一只举起爪子的小狮子。
44号回过头，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尽量温柔地搂着阿连。
但是他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他仍然忍不住想要把他抱紧。
阿连微微挣扎了一下，醒了过来：“嗯？”
44号柔声说：“吵到你了？”
“没事，”阿连揉着眼睛：“我想等你回来的，结果睡着了……”
44号抱着他：“不用等我，我有很多事。”
“我愿意啊，”阿连说着，抓住44号的手臂：“要是你能不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就好了。”
“现在还不行。”44号亲了亲阿连的头发：“围裙很好看。”
“是吗？”阿连高兴地笑起来：“买了两件，给你的那件在衣橱里。”
“已经看到了，还有，家里很干净，漂亮。”
阿连望着他的脸：“你注意到了啊，我还买了花，想你看见时心情好一点。”
44号从没有注意有到花这样东西，他只觉得内疚：“注意到了，很好。”
“那就好。”阿连抬起身体亲了一下44号的脸。
44号沉默着搂紧少年，阿连被他搂得有点痛，他把脖子上的链子拉出来：“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44号低头看着，那个刻着4471的指环被当做吊坠串在一根黑色的细绳上，缠在少年白皙的颈项上，他轻声问：“怎么不戴？”
“有点大，”阿连把指环咬在嘴唇间：“还怕丢，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44号觉得心有点痛：“没关系，丢了我再送你。”
“那多浪费……”
“我会送你更多的东西，对不起我忽略了你。”
“没有啊，”阿连有点奇怪：“怎么今天怪怪的？”
44号俯下身体，他用亲吻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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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仍然是人来人往，但是阿连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今天风很大，小商贩插在车上的彩色风车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阿连好奇地看着风车的彩色叶片，伸手将它停下来，其实是很简单的四叶结构，被风吹得转个不停。
人类真是蛮聪明的……阿连想着，松开手，风车又继续转了起来。
“买一个回去吧，很便宜哦，”老板笑着说：“哄小孩玩很好啊。”
“家里没有小孩。”阿连说着，突然想起曾经在他身体里停留过的婴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他，并且因为欧纪铭对那个孩子产生刻意遗忘的感觉。
他眼神黯下去。
“请问……”
阿连感到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过头，愣住了。
男人留着普通的平头，个子很高，皮肤微黑，他带着有点腼腆的笑：“打扰一下，请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来自曾经的A7研究所，阿连认识他。
旁边人潮川流不息，彩色风车在风中呼呼地转动。
常武抓抓头发，又问了一遍：“我知道自己很冒昧，呃……但是我觉得我见过你的脸，你见过我吗？”
阿连知道他被消除记忆的事，他犹豫着。常武是个不错的人，他不知道怎样对他最好，一个永远不存在了的情人，真的有必要想起来吗，并且伤害过他们的人，和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都已经永远不存在了。
“没有。”阿连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你。”
常武犹豫地说：“真的……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阿连重复道，然后他往一旁走去。
“等等！”常武拉住他的胳膊，在他身后说道。
阿连回过头：“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就算从来没有，”男人的声音恳切地让人无法拒绝：“能让我多看你几眼？”
阿连看着男人的眼睛，那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知道，他看的是另一个人。
“可以了吗？”阿连抽出手臂：“我还有事，抱歉。”
他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在他身后看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不存在了的人的影子。
或许他应该更彻底地忘记，阿连没有回头。
他和他不存在了的情人，早就被人为地错过了，从此再无交集。
所谓永恒，应该是68号和29号那样，永远，永远沉睡于地下，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十几万年，在深深的地下，相拥而眠，就算化为尘土也无法分离，直到时光尽头。
所以遗忘，有时候是多么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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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拍到的照片，很清楚吧。”私家侦探把冲洗好的大幅照片递过来：“您给我资料只有描述出来的样子，我想应该他就是您说的那个少年。”
彩色照片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黑发白肤的少年在五颜六色的背景里，纯粹的黑白对比，突兀地像一张黑白相片。
“你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侦探手里夹着烟，他笑了一下：“他漂亮地太引人注意，广场上有人卖风车，他在旁边看风车转，样子很天真像从没见过，我觉得就像您所描述的那样，您要找的人非常干净，我当时觉得就是他了。”
“风车？他喜欢这样的东西？”
侦探笑着说：“风车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吧，我儿子也很喜欢，我给他拍完照片之后还买了一个带回家了。”
“那或许小恒也会喜欢，我要订做一千个。”
侦探睁大眼睛：“欧少爷您也太大手笔了，小孩子玩一两个就行了。”
“他也喜欢啊，你找到他住哪里了吗？”
“我跟踪了，”侦探把封好的信封递过去：“这是地址。”
“我会叫秘书开支票给你。”
“谢谢欧少爷。”侦探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面前的那张少年的相片。
只有一个静态的侧脸，却让他有久违了的平静感觉。
少年和他印象里的没有不同，肌肤白皙，眉眼如画，纤长的睫毛因为侧脸的角度而更加根根分明。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少年的脸，慢慢将相片贴在胸前。
“我很想你。”
第100章
44号已经两天没有回家，阿连看着墙上的钟，虽然打过电话说这几天都可能不回来，但是还是觉得有点胸闷。
饭也没胃口吃，只喝了点柳丁汁，放冰箱里的果汁太冰了，阿连喝了半杯觉得胃都缩在了一起，忍不住想吐，他觉得身体软软的不想爬起来，只窝在沙发上用面巾纸捂住嘴干呕，他很想吃点热的东西，但是实在没有力气起来弄，只得闭上眼睛等舒服一些。
门铃突然响起来。
家里没有其他人会来，只会是44号回来了，阿连勉强撑起身体走过去打开门。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不是他在等的那一个。
阿连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他的第一直觉就是快点离开。
那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走近一步，用力地抱住他：“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连忘了推开他，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可怕的回忆。
“我终于找到你了，”欧纪铭紧紧地把阿连拥在怀里：“对不起，那些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放开。”阿连低声说道。
欧纪铭摇摇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对不起那天我失控……”
“放开。”阿连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欧纪铭松开手，他抓住少年的肩：“你跟我回家吧，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