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么相信。”少年的双手在身侧握拳，看着对方的目光有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不理解不相信还是不敢想象？牧之野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信啊……”少年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像是失落，只是牧之野定睛看去，他脸上却只有纯粹的笑容，安静美好。
“你不信，我信就好。”
第二十七章
“小柳少爷，我不爱你了。”午休时间的医护室，左尘委委屈屈缩在角落的小桌子，他的面前是一堆的教材，方成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只是身体却是在微微抽动。
“方成，”少年摘下眼镜，他并不是近视，只是，对于他而言，眼镜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某种程度上而言，人甩不开伪装，其实也是一种可悲，“我说，要笑出去笑！”
“……小柳少爷，你不要无视我啊！”被狠狠无视了的左尘泪目。
“啊，左尘你说什么？”少年扭过头，一脸天真的迷茫。
“……喂喂，表情也太假了吧？！”左尘终于忍不住吐糟了。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少年看着他，表情诚恳，“其实合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左尘抽着嘴角看着桌上厚厚的教材，终于是凌乱了，“小柳少爷，就算你要我学英语学数学什么的我都能理解，但是俄文，法文这是什么啊？！就算是大学生没这个专业也不会学啊！拿这种东西做附属教材也太过分了吧！”
“这个啊，”少年有些嫌弃地用手指夹起一本厚厚的《高数》，然后才面无表情看向了蹲在地上画圈圈的男人，“你弄错了。”
“……啊？”男人满脑袋问号。
“其实，高数什么才是附属，因为我没指望你学会，”少年弯下腰，他没有扣上衬衫上面的扣子，这样的动作使得他精致的锁骨完全暴露了出来，顿时让男人看直了眼，“我只要你学各种语言。”
“……啊？”虽然美色真的难得，但是还是命重要，左尘可不信，他学完这些东西之后还能活着，“为什么啊？！”
“啊，因为以后肯定要出国，不管是旅游还是什么，”少年丢下书，耸耸肩，“我自己懒得学，又不想找翻译……我觉得你挺好的。”
“……”这回左尘真的无力吐糟了，半晌之后才看着少年的背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你这是残害大叔啊！！！！！！！！”
“……少爷，你是故意的？”听着男人凄惨的叫声，方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猜。”少年微微低头，眼镜侧垮在脸上，顿时有种痞气的味道，这让方成忍不住黑线——他家少爷，其实还是挺孩子气的……吧？
“咳咳，”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表情，方成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那个，少爷……”
“嗯？”少年快进的脚步突然停住，方成刚刚要开口，却发现少年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而是……
阳光下，高大的少年倚着柱子，表情迷离。他仰着头，显得呼吸急促，方成和柳青皓的视力都很好，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年的脸上甚至还有着晶莹的水珠，双颊也是泛着红色。而他的对面，黑瘦的少年霸道地吻着他的颈侧，一手禁锢着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却是已经伸入了他的衣服内……就位置来看，很好很强大。
“……顾家易的品味啊。”在男人有些担忧的目光下，少年突然冒出了这句话，顿时让方成黑了脸。
“少爷……”
“我是认真的。”少年转过头，嘴角还隐隐可见在抽搐，“我真的没想到是刘昊……口味真重。”
“……”方成抽了抽嘴角，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既然对象是刘昊的话……不得不说，顾家易的口味确实有点重了。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看着无语的男人，柳青皓耸肩。
“……”这话题跳得太快，方成真的没跟上，“啊……我是说，黑狼那里有消息了。青夏市基本上情况已经稳定，几批小混混基本都收编了，而娱乐场所也基本上都收拢了……柳少您要去看看吗？”
“青夏市，也值得我去？”少年挑眉，“他要是收了华海，我大概还会考虑一下。”
“少爷……黑狼只是个混混……”方成努力想说得委婉。
“那又如何？”少年冷笑，天真终究是表象，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曾经的世界里父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可以去学习任何东西，却再也学不会天真，“既然我给了他机会，他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去死呢！”
“少爷……”方成皱起眉，虽然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定位，但是，眼前这个人终究只是个17岁的孩子……
“你太小看黑狼了。”少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男人的目光，“黑狼是个小人，也是个混混，但是他有野心。既然上位成功，他只会奢求更大的利益和更高的地位。单纯我认识的人当中，如果是处于这个位置，绝对不会有人比黑狼做得更好。因为，只有跌到了世界上最低的位置，他才更有爬上最高位置的决心……我所要担心的，不过是黑狼会不会背叛我而已。”
“……我明白了。”男人认真地看着少年，半晌才牵了牵嘴角，沉默地点了点头，“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柳青皓摇了摇头，“现在的黑狼还不敢，像这样的人，背叛是必然，只有把他打得痛了，他才知道什么叫分寸。所以，你要做的只是盯着他，等到他蠢蠢欲动的时候再给他当头一棒就可以了。”
“……”男人看着少年，却是恍然觉得有些陌生。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少年心思沉重，如此看来却已经是阴沉。方成自然能看出什么是天生，什么是后天，亲眼看见了这个少年对于那个女孩子的宠溺之后，他只剩下了疑惑——这样的孩子，究竟能经受了什么变化呢？
“方成？”
“我知道了。”男人这才反应过来，闷声回应，只是目光却有些无力——这个孩子怎样却又与他何关呢？以他的现在的处境，终究是个笑话罢了。他终究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方家少爷，而这个孩子，就算与他的侄子差不多大，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操心。方成突然觉得，在这件事上，左尘比他要成功得多。最起码，这个少年在那个家伙面前是轻松的吧。
“对了，你不管吗？毕竟你是长辈？”少年侧过头，似笑非笑指向了花园中旁若无人的两人。
“……”方成再一次黑了脸，半晌才闷声开口，“他长大了。”
“啧。”柳青皓撇了瞥嘴，看着两人，面露嫌弃之色。
“……少爷，您是讨厌同性恋？”方成觉得他抓住了重点。
“大概吧？”少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么我可以去恭喜左尘了。”男人板着脸，语气却是有些微妙。
“恭喜？”少年皱起眉，面露不解之色，他真没想出来，左尘有什么喜事。
“对，”男人冷硬的脸上终于是忍不住出现了一个笑容，虽然，很恶劣，很恶劣，“恭喜他失恋。”
第二十八章
“喂，是小皓宝贝吗？”
“……妈？”少年拿着手机，有些莫名。虽然他父母对他相当溺爱，但是平时却是很少打电话给他，亲自来的次数都比打电话多。
“宝贝，这周你回家一趟好不好？”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女子以一种近撒娇的语气开口。这让少年黑线的同时却也是有些担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奶奶来了。”
“……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少年心思重重地放下电话，方成从一大堆材料中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看着少年。
“唔，我妈说我奶奶来了……说起来，你知道我奶奶这个人吗？”少年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对于这个重生之后冒出来的奶奶，他是真心没有什么准备。
“……”方成默。他怎么会知道柳青皓的奶奶？
“我的意思是，我奶奶，是上京柳家的人。”少年微微一迟钝，也是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我之前没见过她。”
“上京……？柳太君？！”男人微微眯起眼，下一秒，面色大变。
“柳太君？”少年侧过头，“什么……？”
“柳家差不多年纪的只有现任柳家家主的母亲……只是，她怎么会是你的奶奶？你爷爷不是还活着？可是，柳太君的丈夫是二十年前已经去世了的柳家前家主啊！”左尘也是凑了过来，对他而言，能逃离课本一会儿是一会儿。告非！他连26个字母都认不全，还学俄语法语？省省吧！
“……”柳青皓默然，手指轻敲着桌面，如果这两个人的信息没有错的话，这件事就很值得推敲了。他的爷爷，确实依然健在，而柳家太君的丈夫却是已经逝世十多年，这样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方成弄错了人，第二，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现在他没有见过柳太君，也没有见过自家奶奶，自然无从判断。
“怎么了，少爷……难道柳家出什么事情了？”生长在豪门大阀的人的危机感永远不会轻，少年才刚刚是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方成便是有些忧虑地开口。
“柳家能有什么事情。”少年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成，“你见过柳太君么？”
“见过。”男人点点头，想了想又是补充，“但是只是远远见过几面。”
“那行，”少年起身，双手击掌，“你跟我回去吧。”
“……”左尘眼睛亮了，“少爷您和方成都回去？”
“……我回来会检查你学习进度的。”柳青皓微笑，“一定。”
“……”左尘再次蹲地，“小柳少爷，我再也不爱你了！！”
柳太君南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一些圈子，之前有些蠢蠢欲动或者隔岸观火的人都是偃旗息鼓，而有过动作的人却是有些慌了神。柳太君这一南下，上京柳家和华海柳家的关系很快摆到了明面上，只是再一分析，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个问题上。
柳太君和华海柳家是什么关系？华海柳家的老家主又是什么人？柳青皓到底是不是柳家钦定的继承人？
不管有没有答案，但是却只有一个结果。柳青皓，再一次站上了风口浪尖！
“你会是柳家继承人？”小镇唯一的茶室，顾家易挥退了服务员，自己动手倒茶，他的手很稳，连茶水都看不出一丝颤抖。
“我既不是能力者也不是习武者，你觉得我会是？”少年轻笑，纤长的手指捏着骨瓷，有着奇妙的味道。
“这并不构成矛盾。”少年微微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柳青皓，“更何况，你真的不是武者？”
“这种事情啊，”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五感，但是柳青皓也不想明说，毕竟，他们还不能够相互信任，“可是，我毕竟还是华海柳家的人。”
“可是柳老太君来找你了。”少年摇了摇头，“你要知道，在所有的后辈当中，她愿意见的人只有现任家主的儿子，可是，她却愿意为了你离开上京。”
“……大概是长辈觉得很久不见的晚辈需要关心一下？”少年说着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他自己也是不信。
“……如果你信，那就是吧。”顾家易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和叔叔，上次看见我们了？”
“嗯。”柳青皓也不想瞒他，武者的感官异于常人，以上次那样的距离，他怎么也不会发现不了，既然发现了他们，这个人还继续了动作，却不得不说有些做戏的意味在里面了。
“叔叔怎么说？”
“他说你口味真重。”少年毫不脸红地改编，不过方成也算默认了不是？所以，为了看一下某个人扭曲的表情，偶尔歪曲一下事实也不过分吧？
“……”顾家易抽了抽嘴角，半晌才想出了应词，“这样啊……”
“你喜欢你叔叔？”柳青皓一脸“我很八卦”。
“……如果是你说的那种喜欢，那就应该不是。”顾家易狠狠抽了抽，然后才在少年的注视下败下阵，“你不知道我叔叔是怎么被赶出方家的吗？”
“他没告诉我。”少年摇了摇头，然后才若有所思，“不过现在是猜得差不多了。”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当初他被赶走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喜欢男人这种事情……”顾家易松开茶壶跪坐在地，“他输得挺冤的。”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柳青皓看着少年，突然有点触动，这个人对他的叔叔，其实还是真心的吧？却不似他，到死，都没找到几个值得真心相待的人，“方成，他已经三十多了，他比你大了二十岁。”
顾家易顿时如遭雷击，连手碰翻了茶杯也不自知。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知道？”
没有回答。柳青皓轻轻将喝光的茶杯倒扣在桌面上，将茶壶再一次放上了火炉。
“……柳青皓，”顾家易看着少年，表情有些阴沉，“你会去上京吗？”
“不知道。”少年停手，转头，“怎么？”
“我期待着你去上京。”顾家易低下头，眼底有着狰狞的疯狂，“那里的水，死太久了……”
死的太久的水，已经腐臭。他们，需要一股彻底的力量使之颠覆，让这一潭死水再次重获新生。而柳青皓，却完全可以充当这个角色。
“与其期待我，不如去期待另外一个人吧。”柳青皓悠然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顾家易，表情却是温和的微笑，“对于当人枪子儿这种事情，我还是没有兴趣……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上京已经平静不了多久了。”
“那么，还有多久？”
“最多，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