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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落雪——by叶落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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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给他思考的时间。

希辰若拿起宫冽清忘了的书,一页一页的翻着,他想,他是真的在屋子里待的太久了,久到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老了。

宫冽清待他的好,他是看得见的,只是自己现在已经不想去纠缠什么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目标没有牵挂的活死人,明明刚过十七的年岁,却像是已经垂垂老矣的老者,这种感觉,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希辰若爬到床畔抬起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不知怎的就是静不下心来,最后无法,悄悄的起身下床站在窗边听外面的虫鸣。

看着窗外一盏盏随风颤抖的精致宫灯,希辰若突然就想起宫冽溟,想起有宫冽溟在身边的那段时间,他的整个心都是鲜活的。

他不懂要怎样去爱一个人,所以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接受他,他对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放在心里。

当有一天失去了,却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思念,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若是父亲看到现在的自己,肯定会怒其不争的吧。

风吹进大殿,一页页的卷起床上的治国兵书,许久过后,又恢复一室安宁。

似乎,风不曾来过。

第三十六章:御封国师

飞羽渊清帝十六年十月八日,司王反。

朝堂上,满朝大臣吵得像菜市场,宫冽清沉下脸,“兵部侍郎于宁,你怎么看?”

于宁年事已高,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哆嗦着回答:“皇上,老臣以为应以安抚为主,我朝战事才歇,士兵修养不足,不利开战。”

一旁的一干武将听此都心生不满,心想你们文官在朝堂上耍耍阴谋手段就能青云直上,我们武将不上战场就只能像个废物。

大将军肖远是个纯粹的武夫,见此直接走上前,“皇上,微臣手下的那帮兔崽子等打仗都快等出病了,谁说士兵修养不够的。”

肖远瞪了一眼于宁,突然跪地,声音洪亮的吼道:“臣请战,誓诛逆贼。”

蠢货,宫冽清暗骂,真是一帮蠢货。

拂袖直接离了御座,向后宫走去。

宫冽清手中拿着一张司王昭告天下的檄文,漫不经心地拿给希辰若看上面那个偌大朱砂标注的弑父诛兄。

希辰若皱眉,拿过檄文细细读了一遍。

“司王是溟王妃的父亲,皇亲国戚,为何要反?”

宫冽清听此赞赏般的点了点头,“辰若果然聪明,这司王反的,可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你打算怎么办呢?”希辰若问宫冽清。

“封锁消息,静观其变。”

希辰若走到书桌旁,这里本没有书桌,后来宫冽清每日会拿奏折到这边来批阅,这才新添了一张。

希辰若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本书,按在手下再三犹豫,终是拿给了宫冽清。

宫冽清接过书,翻开,书中夹着一封密函,蜡封的口已经被启过了。

拿出薄薄的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暗杀国师者,顾相。

温润的声音变的清冷,“我不知道是谁夹到书中的,但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

宫冽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本就怀疑顾相有反叛之心,若毒杀幻雪国师的人真的是他,他想这里一定有问题。

司王的军队虽然打着诛暴君的旗号,但却迟迟在司王封地上观望,这般安然,倒是让飞羽朝中的局势更加紧张,大臣们一个个都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宫冽溟此时也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司王的反应,让他也觉得极为不安。

在朝中一片惨淡的这时候,宫冽清面色冷然的将一份密报交给了希辰若,希辰若只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西凤殿顿时乱成了一团。

希辰若这一晕,做了一个好久未曾做过的噩梦。

眼前,一个荣华绝代的男子在他面前张开双臂逗他叫爹爹,他满心欢喜的跑过去,却跑不进他温暖的怀抱,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人极其缓慢的,腐烂。

他听见他说,将我化成灰烬吧,那样我就能时时守护在你身边。

熊熊大火,最后一缕轻烟飘散,他听见有人说,挫骨扬灰的人是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

希辰若惊醒,额上尽是滴滴冷汗,看着床畔的宫冽清,他嗓音清冷的说出一句话来,“你知道么,挫骨扬灰的人是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

宫冽清不懂,正想问他什么,就见他动作快速的自床上下来,站在窗边看着夜空。

“顾相,报应不爽,总是逃不过的。”带着叹息的话语幽幽的传来,宫冽清突然发现,希辰若变了。

对于宫冽清来说,希辰若这样的变化正是他所喜的,他,终于有事情让他在意起来了。

“辰若,顾相现在还不能动,现在外忧甚重,不能在这个关头再加一个内患了。”

他转身,温润如昔,“你以为不动顾相,他就安分了么?”

靠在窗棂上的身子单薄纤细,“若我记得不错,当初我国暗卫查出的凶手可不是顾相,若是顾相,就算我幻雪国弱,倾国之力杀一区区丞相,还是可以的吧。”

宫冽清震惊,但见他只是面无波动地抬起袖口弹了弹,“当年暗杀我爹的,可是宁碧国,三国国土相依,国力相当,幻雪如攻打宁碧,飞羽定横插一脚。”

眼前的人变得不再是以前的缥缈,他看着他,眼神再也移不开。

“宫冽清,若你信我,就帮我。”

他在他灿若星子的明眸里回神,看着他,轻轻点头,“辰若,孤信你。”

信你,所以无条件的帮你,他知道自己犯了君王的大忌,可是人生难得疯狂一回,他不悔。

次日,难得的晴天。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阴云密布。

朝臣们捧着手中的笏板战战兢兢的立着,甚至有几位老臣已经晕了过去。

宫冽清抬手,扫下御案上的奏折朝章,冷着声,“诸位大人谁能告诉孤,孤的丞相去哪儿了?”

“说啊,你们不是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么?那请问孤的丞相人呢?”

再甩袖拂落案上仅剩的名贵茶碗,“一听国家有难就跑的丞相还真是让孤开了眼了。”

宫冽清又骂了一通,等气撒的差不多了,朝王岢一招手,王岢快步走上前,拿着一道圣旨就宣了。

诸位大臣只听到最后一句钦此便稀里糊涂的跪了谢恩。

宫冽清在朝臣反应的时间就已从侧门走了,王岢同情的看了眼殿下还跪着的诸位,正要走,吏部尚书挡住了他。

王岢见这吏部尚书一个劲儿的抖着,有些不耐的看了眼后殿。

这皇上可真不厚道,这么大的事留自己做挡箭牌,心里仰天长叹一声,好歹自己也伺候他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他啊,好歹,也拉他一起走啊。

“王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让吟祁侯担任国师一职?”

众位大臣此时也都清醒了,围着王岢七嘴八舌的询问。

王岢整了整心情,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诸位大人,老奴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懂不了这么多事儿的。”

找准一个空隙,边钻便开口,“大人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问皇上。”

终于挤到了殿门口,转过身又补上一句,“不过老奴看皇上这几日心情不是很好。”

几位大臣还想开口,王岢已经没了身影。

鉴于宫冽清近日脾气见长、国师在飞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这件事好似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本来,人一旦连自身的安全都没有了保障,就不会投注太多的精力到圣贤书上所说的国家大计上去。

希辰若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色紧身衣此刻正跪在地上。

懒散的语气,“你说,你们追查了这么多日都没查到顾应朝的去向?”

男子抬头,看向眼前一身白衣的人,白衣人面带笑容,语气和善,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既温润又感觉像水似的摸不清。

看着男子水润的眼眸,他坦承的回答:“是,飞羽境内没有。”

他笑,依旧温润,“飞羽没有,看来飞羽有麻烦了呢。”

眼神若有若无的瞄向隔间的小屏,心想我看你能淡定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他不会武功就真的两眼瞎。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斜眼扫过去,“没说你。”

屏风后人影一闪,走出一个不知所措的人来。

来人站在他面前,抿着唇看他。

心中一震,却还是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转过身不再看他,语气幽然,“王爷何事?”

宫冽溟双眼定定的盯着眼前人的背影,他的背影,还是那么单薄那么瘦弱,喉咙动了动终是开了口,“皇兄今日下旨,封你做了国师。”

咽下心头的苦涩,“是我要求的。”

他在这飞羽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现在所能依靠的,只能是他了。

宫冽溟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知道自己没能保护好他,轻轻说了句打扰向门口走去,经过他身边是轻轻说了句:“你会做得很好的,我相信你。”

希辰若看着宫冽溟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远处。

眼里慢慢浮上冷然,父亲曾说,无情无伤,他不信父亲十几年,但现在,他决定相信父亲。

剧烈的咳嗽,琴阑扶着希辰若的身子缓缓为他顺气,希辰若拍拍胸膛,这衰败的身子再经不起爱情那种东西的折腾,他现在,要留着这口气和顾应朝斗。

坐到书案上拿起这几日宫冽清应他的要求添置过来的几本书,一本本翻着。

左手停在一幅缩小了的疆域图上,来回抚弄着一条小小的边境线,宫冽清,这条线可是马上就要乱了啊。

到时,怕是要热闹一番了罢。

希辰若从来都不知自己血液里竟有如此嗜血的成分,一想到那战场上漫天的旌旗,他就兴奋的颤抖。

他,已经平淡如秋水般的过了太多年了,突然就开始向往起那种横刀立马醉卧疆场的生活了。

希辰若看着桌上夕阳洒下的斑点阴影,喃喃私语,人这一辈子总的真正快意恩仇一次,不是么?

眼前人影挡到了光,他抬头,看见逆着光的邪魅男子露出漂亮的牙齿,笑着开口,“辰若,孤回来了。”

他微微偏了下头,也笑:“欢迎回来。”

相视再笑,一切无需太多言语。

第三十七章:宁碧起兵

飞羽渊清帝十六年十一月一日,宁碧起兵举兵攻打飞羽边境菏泽。

一南一北,正与司王拥兵触云成两头夹击之势。

十一月一日辰时一刻,宁碧与司王同时进攻飞羽,飞羽猝不及防,一败涂地。

十一月七日丑时初刻,菏泽、韩城双双易主,宇翔、姜澜危在旦夕。

宫冽清看着眼前整整十八份边关加急文书,眼里酝酿着越来越浓郁的煞气,他的整整几十万将士,就这么短短七日,竟死伤大半,两座边境重城也易了主,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耻辱。

从殿下一排排的大臣脸上逐一扫过,“肖远。”

肖远一身明光铠甲,字字铿锵,“肖远请命出征,愿为皇上保一方平安。”

肖远双眼盯着宫冽清,眼里是一个大丈夫以身许国的壮志豪情,肖远知道,自己只是一介武夫,除了会带兵没别的本事,但他忠于他的国、他的王。

宫冽清欣慰的看了看肖远,眼神一暖,他没看错他。

“肖远,孤封你为镇北大将军,领兵八十万,增援姜澜,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定不负君令。”

宫冽清看着肖远离开的方向,北方有肖远,他可以放心了,凝眸看一眼朝中其他武官,可是南方?

“溟王。”

宫冽溟应声出列,脸上冷淡的表情让他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一笔一划。

宫冽清看着这个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弟弟,慢慢的舒展开眉,“这朝中,就交给你了。”

一滴水,溅入一锅滚烫的油,噼噼啪啪瞬间爆裂。

宫冽溟看向殿上的人,那人就那么一脸宠溺的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孩子,可是眼中却是那么的坚决,想开口问为什么,却只说出一句,“皇兄放心。”

皇兄放心,短短四个字,一国之君御驾亲征。

安排朝事,点兵,准备后勤,一条条做下来已是深夜,宫冽清站在西凤殿殿前,明日,他便要出征了。

希辰若手里提着一盏双蝶戏花的绢面宫灯走过来,轻轻开口:“进屋吧,你该累了。”

你该累了,不是你累了,是你该累了。

宫冽清看着前面那个瘦弱的单薄身子提着一盏不亮却足以指示方向的灯的男子,突然笑了。

希辰若斜靠在床栏便闭了眼假寐,宫冽清拿着一卷不知名的书册就这淡淡的烛光细细的看着,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床上安静的身影。

殿里的火炉烧的格外的旺,可是宫冽清还是不由地担心,飞羽的十一月虽无满城飞雪,可是还是很冷,他,会不会身体又疼了?

就那么静静的过了整整一夜,晨光细细碎碎的洒下来,洒在希辰若淡淡的眉眼上,宫冽清觉得,连那光,也变得温柔安静许多了。

小心翼翼的拂上他的眉他的眼,等指尖触到了那温暖的皮肤,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的收回手,就连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慌张,“辰若,对不起。”

“对不起,孤忘了。”

希辰若不言,伸出手仔细的将他盔甲上未挽的结都细细的打了,轻轻地声音好似说给自己听一般,“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何苦呢?”

勾起唇邪魅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为博美人一笑,苦一点算什么。”

希辰若也笑,“我陪你去。”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只是告知。

“外面太冷,你别去了。”宫冽清的语气好似在说粥太烫,别喝。

希辰若抬起头眼睛不眨的看着他,他知道他是担心他,但他,非去不可,“宫冽清,我信你。”

“冽溟在这里。”

他在,所以你更应该留下来陪他。

希辰若的睫毛很长,投下来的阴影颤了又颤,“宫冽清,一碗水,一旦泼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了。”

宫冽清终是带走了他,他说过再也不放手,所以终是舍不得留下他。

满城肃杀,旌旗招展,马上的男子一身明黄铠甲,两道眉斜飞入鬓,气势如虹。

拔剑指天,“出发——”

几十万兵士,跟着他们的王,向边关战场进发,漫天回荡的行军号声里,一乘明黄马车,被千千万万将士护拥着,慢慢远去。

宫冽溟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那个曾经柔弱单薄的安静男子,随着自己的兄长,义无反顾的消失在远处。

看着他掀帘入轿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那些执着的过往,竟如恍然梦一场,最后梦醒了,什么都不曾存在过,他与他,都没能勇敢的抓住彼此,任由命运推着彼此一步步离开,自他看到皇兄眼里的包容相知他便知,他,终究没能做成他的良人。

既已错过,那便祝福他与他。

转身,这偌大的国家,现在由他替皇兄守着。

希辰若坐在铺着厚厚皮毛的马车里端着一杯热茶暖着手,对面的琴阑小心的拨弄着精致的小手暖炉。

“琴阑,别弄了,马车里这么暖和,用不上的。”

琴阑抬起帘子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侯爷,越靠近边境就越冷了,奴婢看还是趁早备着。”

昼夜行军,长途跋涉,终是赶在宇翔城破前到了三溪。

三溪是宇翔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落,战争的恐惧早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烟的空村。

宫冽清宣布将士就地休整,安排好三军将士这才整了整盔甲向整个军中唯一一辆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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