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头。
柱子面红耳赤只觉得全身发烫止不住地在发着抖,忍不住就扯了扯衣领子。
明明这会儿都九月了,怎地还这么热呢……小川的身体那么凉,抱起来应该很舒服……
嗯,一定是很舒服的,每每只要他一抱自己……
柱子想着想着,脸上的红色就蔓延开来,袜子里的脚趾紧勾着,捏着软裘的手指发白,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是的他在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感觉,日渐强烈,与小川欢爱时心里异常欢喜,可那事之后……又特别地担忧。
他是大夫,还是个医术绝对高明的大夫,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对劲了,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不对劲、不对劲在哪里。
他担忧的,也绝不只是这个,他还担心,自己这般不知羞耻日日如此缠着小川索欢会不会让小川——看不起。
他以前,也看过一些野史,当然是知道‘男宠’‘小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当时他还没与小川这般好,而且他总觉得那样的那种曲意承欢在一个男人身下,对一个男人来说……本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他虽是大夫,对那方面的事也没存在多大排斥,而且喜欢上小川之后,他原也是爱极了这肌肤之亲与欢爱时拥有对方的满足,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自己,让他觉得甚至比那些刻意讨好主人恩客的男宠小倌都不如,让他觉得自己……很下贱……
柱子想着忍着……眼角就滑下泪来死咬的唇便再也忍不住轻唤了那个人的名字——
“小川……”
钱小川原本就离马车近,更何况他打起了十二份的精神就为着柱子能再掀帘看看他,所以这一声,即使很轻很轻,他还是听到了。因为听到了,所以眉头不由地就皱了起来,柱子怎么了?
不多想,钱小川立即弃马登车,一掀帘,先是一愣,接着就沉下脸来。
雪儿和宝宝这会儿都没在。前两天小黑发了脾气跟雪儿大战了三百合……咳,是两只都不是人类的生物抬上了杠,雪儿连带着宝宝都不再与小黑玩儿了,央了钱小川买了匹新马,那马是匹母马,性格温顺的很,骨架比起小黑来还小一些,宝宝坐在上头只要安份些,即使不拉缰绳也是不用掉下去的,更何况雪儿还在后头看着,于是这两日下来,两娃娃便跟小白——也就是那匹母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只要不在客栈,基本都是混在一块的。
也亏得雪儿和宝宝不在,不然估计钱小川此刻的脸色会更难看。
柱子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忍受着痛楚,这根本就是……在抑制着欲望……
钱小川掀帘进来,柱子原就吓了一跳,眼角那泪还没干呢,就见钱小川的脸刷地一下黑了,于是——心里就绝望了。
果真是自己太下……贱么?
也是,谁受得了这日日索爱夜夜欢愉的,小川原本是个冷情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心里真的如针扎一般难受,好不容易,跟小川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小川在乎了自己,好不容易,小川跟自己说爱了……却竟要毁在这上头了么?
柱子一恍神一个使劲,嘴里血腥味传来,才发觉自己刚刚竟然咬破了唇伸手一抹——不止血,还有泪……
“山隐,车停一下。”
钱小川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山隐不明其意,但还是把车停住了。
稍后,钱小川便抱了柱子下了车来。
“你们在这里歇一阵。”钱小川左右看了看,还是皱眉,丢下这一句,竟自顾自走了,丢下一头雾水的三人三马……
第六十二章:‘故人’(3)
这地方,没山没树一条荒道到底,钱小川抱了个人找了许久才找着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然后连人带着披风一起放到了地上。
披风里裹着的柱子还是蜷成一团咬着唇头低着,看也不看钱小川的脸,虽然不哭了,唇上的血也止住了,可揪着衣裳的手指还依然泛着白,身子也还在细微地抖着。
钱小川伸手去碰他,却被他避开了。
钱小川皱眉,于是柱子缩得更紧,那样子说不出的……戒备。
钱小川这下是真不悦了,狠下心将人硬拉了过来按在怀里就亲。
刚刚破了皮的地方这下子又流血不止了,钱小川舔了舔,觉着还是一样的甜,于是放心大胆地撬开柱子紧闭的唇,毫不客气地勾了他的舌来逗弄。
柱子原就被这欲火烧得要失了理智了,钱小川才触着他的身,整个人便失去了理智般,双手不自觉地环上小川的脖子卖力地回应……然后一边不住地掉眼泪——他真的,不想这样的——
血和泪,钱小川当然分得清,只是很多事他不明白。
明明柱子想要,为什么要哭?
柱子哭了他心里不舒服,可柱子这样子,他不能不把这事儿做下去,安慰人的事他不知道也没做过,只能做现在想到的唯一能做的,让柱子身子不再那么难受。可柱子一直哭一直哭……
钱小川就觉得心一阵一阵抽疼,他原先没这情绪……不,他原先,什么情绪都没有,不会欢喜不会怜惜不会愤怒不会恨,自从爱上柱子……
他以前也不明白什么叫爱……
钱小川一手扶着柱子的后背,另一手笨拙地轻抚着,明明下腹胀痛得厉害,但还是打算先安抚一下柱子再说。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这个人不哭——除了这么笨这么手足无措地拍背之外,他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柱子……”钱小川咬咬牙,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放开柱子的唇后,看着柱子哭得鼓起来的眼包,一冲动,便脱口而出,“我忍不住了!”
说罢,将柱子身上衣衫一扯,管不得其它便将人压倒在地。
柱子起先大概是没听清楚,初初以为小川不耐烦了不要自己了,吓得倒是不哭了,等他反应过来小川说的是什么的时候,身上一凉,人已经被小川扑倒了,还来不及细思,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将他堵得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松开了,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下腹一阵擅抖,整个人就摊在了小川怀里。
钱小川松了口气,柱子现在神色看起来还好,总不至于抗拒自己了,于是手沿着柱子的后腰一直往下……
柱子察觉到了,后背一僵,别开脸不说话,他已经不哭了。
钱小川这会儿敏感着呢,柱子一举一动他可看在眼里,见柱子那模样,心里直发凉,一阵苦笑后,想也不想,就问出了口:
“柱子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得不这么想,不然的话,刚刚三番两次不都是在拒绝么?
柱子闻言,又是一僵,脸却转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小川……
——怎么可能——
他只是怕小川厌了他……
钱小川见柱子迟迟不答话,有些无力地将头靠到柱子光裸着的肩上。
果然是不待见自己了么?可是不可能呀,明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钱小川想想不甘心,死柱子既然领了他尝了这情爱的滋味怎么能这样丢下他不管?
这么一想,钱小川也恼了,张嘴就咬在柱子的肩头,他这一下咬得狠,咬出了牙印,还咬得柱子一声痛呼。
已然舒解了一回的柱子莫名多了一层胆子,钱小川那一问,问得他惊讶也心惊,他可不知道原来小川也会担忧这个,而且,没了那扰人的欲望作祟,有些事情便能理得更清楚明白些,小川刚刚那话,明显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所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肩膀上那一下,着实咬得重了,柱子被咬得怒从胆边生,一把推开了钱小川,翻个身压了回去。
“你个死小川你要是敢不要我我……我就……”
钱小川被他吼得也犯傻,呆呆地接了句,“你就怎么样?”
柱子心一狠,沉着脸尖着嗓子叫:“我就拆了你!”
钱小川没反应过来之前,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眼一眯就笑,柱子这么光着身子骑在自己身上的样子……让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春宫图,里头貌似有这姿势来着……
想着,钱小川咽咽口水,压着声音,沙哑着道:“我给你拆——”
左右命都打算交给他了的……
之后那隐蔽的山石后就不断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激得人心直发软发痒,明明早入了秋的天气,却比之春,来得更情意盎然……
原本三个时辰用来赶路的时间,就这么用在了别处,山隐带着两孩子驾马车在一边等得闲得荒,见天色暗了,就架起了火堆。
这夜大概得露宿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孩子受不受得了。
山隐倒是猜得出这两人干嘛去了,可他不敢想,对此也是颇怨念,只是他可不敢将这心思搁脸上,他自己的事,那两人是知根知底儿的,虽然说现在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带他去不败庄,彻底摆脱那个身份。但这不是还没到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让先生和公子不愉快的事——比如说现在,他就得乖乖地照顾好俩孩子,等着那俩‘办完事’回来。
钱小川和柱子,是等山隐架起火堆分了干粮给俩小的吃了睡下后才回来的,柱子被抱着钱小川慢悠悠地走着,山隐站起身行了个礼——这是他自个儿坚持的,这俩人本来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礼行得不亏——
“先生。”
钱小川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抱了人上马车。
宝宝和雪儿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就在马车里。
所以钱小川只进了里头拿了条厚些的裘衣给柱子裹上。然后就坐在车辕上不动了。
山隐撇撇嘴,心说那是我的地盘……
不过荒郊野外的,得要个人看守,这么看起来,这个看守的人非自己莫属了……
马车上。
车里两小孩子正睡得香,车外,这一对情人,却精神正好。
柱子的担忧,让那一吼给全吼了出来。钱小川也放下心中大石,只要柱子不哭不讨厌自己就行。于是难得两人这么一碰面没有火花四溅妖精打架……倒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说情话。
柱子还是很担心自己身体的问题,只是他是大夫,所以一直没以为是犯了什么病,在这之前也没什么机会跟钱小川说,所以两人磨叽了一阵,柱子总算是问出了口,只是语气有那么些害怕不安。
“小川……我这几日……好像……好像很不对劲……”
说完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钱小川凑得近了,蹭蹭柱子的侧脸,答得很是漫不经心:“是吗?不觉得……”
柱子还是担忧……
“你不觉得我最近……变了许多么?”
“嗯,变淫……呃热情了……”钱小川这么说道。
柱子那张脸霎时就黑了下来,有些不好看了。
不管是说出来的还是没出全的,那两个词放到这里来一定不是褒义……
“呃……我是想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么……”了不起就精尽人亡么……
好在他后头那句没说出来而柱子也不会读心术,要不……可不是拆了他那么简单的事了。
柱子白了他一眼,依然忧心着自己的变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是不是什么……淫……附了我的身啊……”
说着,两眼这晶晶地看着钱小川。
小川是道士……
可小川道士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柱子的脸瞬间就垮了,所以说这……什么的,是自己的本性么……
钱小川心疼了,摸摸柱子因刚刚运动而有些松开的发:“你别老胡思乱想,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怕天还没收我,我就得给你吓到心脏停止了……”
钱小川话一说完,就暗叫糟糕,杀瘟鬼那事才是不久前,柱子肯定记着呢……
只是钱小川还没来得懊悔柱子还怔忡着没反应过来,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
“在下因赶路误了时辰,不知能否与兄弟搭个伙歇息一宿?”那人那话是与山隐说的,山隐一时没主意,望向车辕上的小川和柱子。
钱小川无所谓,只顾着想怎么应付呆会柱子的质问,必竟瘟鬼那件事自己真的没好好交待清楚,前些时候是柱子没时间问,这下大概是逃不过的了,他不会说谎,所以不得不好好考虑谨慎回答了。
可柱子却望向了那与山隐对话之人。
这一望,便大吃了一惊……
第六十三章:‘故人’(4)
那人他认得小川也认得,估计若是秦歌在的话,见着了也会皱一皱眉头。
那人叫易公谨,正是柱子与小川刚下山过温县那会儿碰上的登徒子。
柱子这脸色一沉,钱小川就感觉到了,才要往那头看,柱子就说不舒服。
钱小川无法,只得抱了人回车里头。
易公谨当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更何况山隐那一望,明显是作不了主的意思,于是也望了过来,甚至还很有礼地在马车外再问了一次。
柱子脸色不好,钱小川也觉着烦,原本好好的么,这人一来,一问再问,要搭伙就搭伙么,怎地这么不识趣?他倒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只不过,不管是谁,倒是与自己无关的。
柱子这会儿不如下山那时懵懵懂懂,与处了这么久,由其是这几日,神经绷得紧,人也变得异常敏感,这一下乍一见到易公谨那人,心里就一阵别扭。
这人调戏过他家小川呢。
哼!
钱小川被柱子哼得莫名奇妙,心说这家伙这又是闹得什么脾气?才想开口问,便被柱子一把扯了过去紧紧抱住,心里微讶,想想这两日柱子这胡思乱想地,也就没出声,顺从地拥着人一起躺了。
那易公谨在外头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记得要与山隐套个近乎。
他原本也只是礼貌地问一声罢了,这道也不属于特定的哪一人,所以,即使小川柱子没出声,他也没必要因着这桩要再离远一些,这里有火堆,虽然这会儿天气不算冷,可是到了夜里,有堆火总是好的,于是不管人家态度怎么样,他还是留了下来,时不时地跟山隐聊上两句,山隐起初倒是不想理他,而且,感觉得出,公子很不想理他,不过后来听易公谨说的江湖秩事也入了神,渐渐地就攀谈起来。
到第二天,山隐便只差与易公谨称兄道弟了,好在山隐聊归聊,没把自己这一行人的出身来历给全抖出来,虽然他阅历不多,但至少还是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只是……
这一晚上易公谨与山隐好不容易取得的些许信任和好感在第二日柱子掀了帘出马车时便消耗殆尽了。
之所以是柱子出马车,这是柱子坚持的。
虽然自下山以来,他的武功都没怎么用过,可没用过不代表就没有了,事实上除了医术,他还算得上是武功高手,所以一早醒来,他倒听出车外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还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