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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降苍龙——by流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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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却是没什么好景致,前些日子尚且满院馥郁的金桂也已谢了大半,此时只孤零零的几朵黄蕊依自散着香。

“我们家乡,可没这么香的花儿。”元遥抚着一片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的枯叶,轻声道。

红霜奇道:“怎会?苍龙何处无桂?”

本想着勾元遥多说些话排解,可是元遥却又没了声响。

觉得双腿有些酸软,便对红霜道:“我想外面坐坐,姐姐可能将软垫取来?”

红霜自是应了去。

元遥怔怔的发着呆,却不妨听得一旁几只唧唧喳喳的雀儿嬉闹。

心里羡慕,索性倚坐于石凳,掰碎了糕饼,逗弄着小雀儿。

秋风凉爽,元遥却觉得眼皮儿越来越沉……

——

“元遥,醒醒……”

才迷迷瞪瞪了一会儿,元遥惊觉有人轻轻晃着自己,抬眸一看,正是意辞!

“意辞……”元遥尚是半醒,模模糊糊的叫了声,却听意辞骂道——

“余清流就教出你们这样的奴才?!主子风口里睡着了,边上一人也不见,若是你们主子染了风寒,他也不怪罪?!”

元遥这才清醒,瞧见翠依红霜二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告罪,好不可怜,心下不忍,便道:“意辞……不怪她们,是我贪玩,不小心外边睡着了……”

意辞回头瞪了眼元遥:“你就这软弱脾气,若是无人照拂着,别说旁人,便是这些的奴才也能压着你了!”一边又对翠、红二人道,“还不快将你们主子扶进屋!”

内室里倒暖和,意辞见元遥脸色红润了起来,便欲上前说些体己话,又见两个丫鬟来回服侍元遥,打发道:“来了这时,连杯茶水了不见。”

翠依连忙将新换的手炉递给元遥,道:“公子恕罪,奴婢失礼了……”

红霜瞧着眼色也悄声退了出去。

意辞才上前拉着元遥的手说道:“她们平时也是这般笨手笨脚?余清流怎会找了这俩个人伺候你?”

“她们平日待我很好,你别为难她们了……”元遥反握住意辞的手,道,“你今日怎得出来?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意辞霎时变了脸色,甩开元遥的手站起身来,圆瞪着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事便来不得你这高门大户了?定是那余清流和你说了什么,你有了他,我也算不得什么了是不是?若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再来!”

“不是……你别……”元遥见意辞动怒,顾不得身子不便,硬是撑着站起身来拉住意辞袍袖,可他惯是笨嘴拙舌的,虽心间焦急却不知如何解释。

心里长叹口气,意辞转过身来拿着一双美眸仔细打量着元遥。

只见元遥脸儿圆润了不少,精神也不错,看来是过的确实是不错的。只是那脱下披风后便一览无余的滚圆腹部让人觉得异常突兀刺眼。

元遥见他皱着眉盯着自己,兀自坐了,护遮着圆腹红了眼圈儿:“这样……很奇怪是吧。父皇说的没错,别说是皇家的脸面,连男儿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胡说!”意辞最见不得元遥这幅模样,立时驳道,“脸面不脸面的,皇叔他说的那又算些什么?便是皇叔他,也是爷爷生出的呢!”

元遥咬了咬唇,嗫嚅:“那你不是……”

意辞扭过头去,闭眸恨恨道:“我就是气……那人为何就能将你抢去?明明我们一处长大,可是自打那人介入以后,你便对我越来越疏远!若是那人待你极好便罢了,可是如今看来,他是奸诈惯的,你又这般单纯,怎敌得过他?万一日后受他欺负,我在宫中又不得知,那又如何是好?你总是不想着自己,却教旁人……”

却教旁人恨也恨不起来,反而只得时时帮你担心,为你为难,可笑又甘如饮露。

半天不见声响,意辞不安抬眸,却见元遥又吧嗒吧嗒的掉着金豆子,一脸感动的望着自个儿。

第四十四回

半天不见声响,意辞不安抬眸,却见元遥又吧嗒吧嗒的掉着金豆子,一脸感动的望着自个儿。

“我知道……这世上,再无人,无人像你这般,为我了……”

意辞也有些心酸,明明是堂兄,明明比自己大上几岁,却总是这幅模样,又怎能不叫人担心?

若是寻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正言顺的做着“余夫人”又有何不可?

可他……偏偏是个男子,却又跟了那素来冷心之人,即便是现今浓情蜜意,那这份情谊又能到几时?

愈想愈是不妥,索性将那想法说出。

“如今你是孕身,什么事儿也勿需多问,可是这将来生活过法儿,你当真没想过什么?”

元遥怔住了,将来,还能如何?他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虽是识字文章难不倒他,却是绝无可能入仕为官。

难道做个教书先生,聘入西席?想来清流是绝不能应的。

再是开铺商贾之道,他天性柔和,又怎能与人婉转应酬?

元遥眉间是越蹙越紧,意辞在边上瞧着却愈是焦急恼火,果然是如他想的那般,他可真是从未想过这些!

虽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意辞也只能接着道:“仕农工商,四途乍看都是不合适,可是你却不能总依着余清流啊!他俸禄自然是够养你了,可你身为男儿,又怎可如此做轻,让他看轻!我细想想,虽不是非要养家糊口,好歹你也要有份差事好做。当年苏九先生教导我们时,你便不喜帝王经学,只对些九珠算术兴趣浓浓,那倒不如做些这些活儿罢!”

元遥抬眼一双杏核水眸,糯糯道:“不是说不能入仕吗?那我怎么进户部?”

意辞额角抽疼:“谁说要你进户部了?再说户部就只是每日拨算珠算银子吗?平常上至商贾大户人家、下至寻常店铺,亦会请上一两个甚至更多的帐房先生,便是一个月拿不上几两月银,也是正经差事!便是旁人有话要说,也不能说你是……靠那人吃软饭的……”

最后一句话,意辞说的是含含糊糊,却仍是让元遥微红了脸颊。

“你说的不错,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元遥摸了摸像是藏了个极大的西瓜的圆腹,有些羞赦有些为难,“他还至少得等两个多月才能出来呢……”

“这事倒不急,你只有心记着便罢了……”意辞虽是不喜余清流,却仍是有份少年好奇心思。眼下望着那圆鼓鼓的胎儿,微微粉红了雪颊,“这个……能摸摸吗?”

“啊……你想摸?摸摸也无妨的……”

意辞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似乎那是从池兰进贡的水晶石……

元遥、意辞二人正相谈甚欢,那鹦哥却急了起来。

“我要去看我家公子了。”顽童哪里能坐得住,才一会儿,便是火烧屁股似的就冲了进去。余三儿叹了口声,只得罢了。

鹦哥被红霜领着进了元遥卧房,那眼珠儿转了一转,就大声嚷嚷道:“元遥哥哥!元遥哥哥——”

元遥一惊:“小鹦哥!你也来了!”

鹦哥本是心里高兴着的,却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将小脑袋儿塞进元遥怀里,哽道:“元遥哥哥……我好想你……呜呜……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鹦哥,别哭了……我只是回家了一趟……”元遥劝着鹦哥莫哭,自己却又是掉了眼泪。

鹦哥小孩儿心性,死死的粘在元遥身上不肯下来,直气的意辞一个巴掌拍他脑袋上。不过,只是看似凶狠的一巴掌,却是没什么力道的。

翠依此时在外面轻瞌了门扇,就将那茶点一干物事放在屋中小几上,脆声请了几位公子用茶后就识趣避开着了。

鹦哥见那点心虽不如宫中花样精致,却也是诱人的紧,见着就直流口水。

但想起皇帝吩咐,终是不敢违抗,遂嘟着嘴道:“好饿……我快饿坏了……”

元遥连忙取了一块梅花形的芙蓉糕,塞到鹦哥手里道:“那你先垫垫,现在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呢……”

鹦哥鼻子一酸,使劲一憋,泪珠儿便挂在大眼眶上,将哭不哭的可怜道:“我也想吃,可是上回在万福楼吃了块小点心,还没回宫就吐了,嘴里苦苦的,好难受……元遥哥哥,我好饿哦……可是宫外的东西我是真不能吃啊……呜呜呜……”

元遥也急了,万福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那里的吃食应不会有问题啊……

“别听他乱说,上回明明是这小家伙贪嘴吃多了,结果回程时马车一颠就受不住了。饿了就吃茶点,外面可没人娇着你。”意辞不以为意,佯怒的皱着眉拧了拧鹦哥圆嘟嘟小脸蛋儿。

鹦哥眼见意辞识破,嘴一撇,哇哇的就哭了出来,撒泼的硬要回宫。

意辞没了法子,只好依依不舍的和元遥道了别。

元遥自是含着泪道:“我身子不方便,可是你可要常来看我……”

鹦哥已是不哭了,奇道:“元遥哥哥,我早就想问了,你肚子里藏着西瓜做什么?怎么现在还不拿出来呢?”

元遥“唰”的红了脸,意辞拎起小鹦哥便道:“下次再不带你出来了!”

第四十五回

意辞、鹦哥二人别了后,也已是天将渐晚。

深秋气寒日短,尚在申时末,厨间灶上已煮上饭食。

元遥坐在软凳上倚着窗往外看,倒真似那笼中鸟儿了。

轻轻一笑,元遥抚着肚子小声嘟囔:“我才不要那样……”

一时已有夜色,翠依红霜二人又摆上了饭食,元遥思量着余清流许真是朝中有事,遂也不等他,自个儿捧着小碗便吃上了。

不想,刚尝了两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噪嚷声音。

这内院向来是只有元遥和翠依红霜两个大丫鬟,再就是余三儿偶尔进来,另外些个仆妇并丫头小厮自是望也不敢往内院望一眼的。

元遥奇怪的搁下手中瓷碗,红霜早已外面看了去了。

外面声响越来越大,元遥心焦,正欲起身,却见听见“砰”的一声,像是谁将门一脚踹开似的。

元遥身处内室,和外面只隔了一道厚重毛皮帘子。这一声,连翠依也吓着了,连忙掀起帘子一望。

“清流?”元遥扶着肚子站起来,讶声轻呼。

只见余清流一脸厌恶的推开红霜,一旁余三儿连忙将她接住。

翠依赶着外面站着的几个小厮出去,又拉着余三儿询问些什么。

元遥不解问道:“清流,你怎么了?”

余清流仍是板着脸,步履有些摇晃的上前坐在元遥的位子上,又将元遥一把揽过置在膝上。

“吃鱼。”余清流皱着眉挑起一块肥嫩鸡块,举到元遥唇边。

元遥眨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余三。

余三儿上前一步,道:“相爷他……”

“滚出去!”余清流向余三儿厉声喝道,“夫人的卧房也是你进得的?!”

元遥来不及脸红,就见余三儿擦着汗退下了,只剩下一旁翠依小声道了句:“相爷他……喝醉了……”

“啊——,吃鱼,”余清流见元遥不理他,又将那鸡肉往元遥唇边凑了凑,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小心刺。”

元遥瞧了眼偷偷掩了嘴笑着的翠依,红着脸将那鸡肉吞了下去。

余清流倒像是喂上瘾了似的,一筷接一筷的往元遥嘴里塞着吃食,不时说两句“吃的少”、“不许挑食”这类,直到元遥连声求饶:“我饱了……真吃不下了……”

余清流皱着眉捏了捏元遥胳膊,又仔细看了眼元遥隆起的肚子,道:“嗯……差不多,肚子都撑这么大了……”

翠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将剩下的饭食都撤了去,摆上一碗醒酒茶,才算是解了元遥的围。

余清流瞪了眼来来回回转了好圈的翠依,还未说什么,却是翠依被这一吓,连忙行了一礼逃了出去。

元遥端起那盏醒酒茶,软声道:“清流,渴了吗?喝一口这个,嗯……好喝的!”

余清流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元遥正松了口气儿,却不妨被他擒住双唇,一口苦兮兮的茶汤便渡了进来……

用力咳了好几声,元遥喘了喘气,推了推余清流。余清流却是不住啄吻元遥脸颊、眉眼,不时像个小狗似的啃咬舔祗,弄得元遥一脸口水,又羞又恼、哭笑不得。

“元儿,你真香……软、滑、嫩……”余清流含住元遥小巧耳垂,轻轻一吸,便惹得怀中人儿一阵战栗,定睛一看,就见元遥一脸潮红,正羞恼的闭着脸,手足无措。

想不到余清流怔怔的看着他,竟是傻傻一笑,呆呆道:“元儿……你真美……”

余清流将他密不透风的紧紧搂住,凑上去轻嗅着元遥雪颈,低喃:“香……”

“清流……”轻唤一声,元遥疑惑余清流怎会忽然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一阵低低的呼噜声传来……

元遥失笑,好容易合着余三等人将他移至床榻上,翠依、红霜自是拾掇了好一番。

“奴婢可从未瞧见过老爷今日的模样呢……”翠依掩唇笑道,“怕是今日有什么喜事罢!”

元遥抚开余相微拢的眉间,恍然想到当初在冷宫的某夜……

脸儿又是不抑制的烧了起来。

翠依一又是笑,轻轻撩起帘子躲了出去。

旁人都散了去,元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香囊来,里头装的正是院子里晒干的金桂,样式普通,算不得顶好看,跟外面针线娘子们的精致手艺更是没法比了。

抚着香囊上头一朵不甚精美的莲瓣,元遥有些羞涩的偷偷将余清流身上那个已经旧了的香囊换了下来。

算来认得余相爷也竟已也十年,当年自己只是个孱弱小娃儿,遥遥望着那个耀眼的年轻大人……如今却和这人夜夜共枕相拥而眠,真是不可思议。

这般每日躲在这儿,今日意辞来访,竟才恍惚那些故人倒是有些想念。

远嫁来的华荣,并以往宫中相熟的宫女太监,还有远在西月的亲人……

真想着早些把腹中孩儿诞下,自由的享人间安宁繁华。

“可是,他还没个名字呢……”元遥抚着腹儿苦恼。

却听正在酣睡的余相爷咕哝了句:“名字……早好了……叫……”

元遥凑耳过去。

“余爱元……”热热的气息喷酒在元遥耳后。

“啊?……鱼肉圆子?”元遥揪住余清流双耳,气恼道,“你快起来!这叫什么怪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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