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伤害的。尽管崔仁明的父母看上去似乎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是gay的事实，但是崔仁明也知道，如果他不是gay，
他的父母将要快活得多。还有其他的崔家人。
其实如果崔家人逼他，说就算是gay，他也必须要结婚生子，否则一分钱都不给他让他去当乞丐，他会不会屈服呢？真
的很难说啊。他能混到今天这样顺风顺水如意美满的地步，大部分是因为崔家人的支持和关照。而欧鹏一旦出柜，面
临著的，可能是比他更加不堪的处境。虽然崔仁明并不习惯溜须拍马，可是碰到政府职能部门的人，他多少也是收敛
的，谦恭的，从他手上送出去的钱物，那也不是个小数目。
但是欧鹏一结婚，厉剑跟他就没戏了……也不知道厉剑是用情太深还是气不过自己被抛弃……但是无论如何，在身体
上去伤害别人，怎麽著都是说不过去的。
厉剑有些茫然：“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骗过我，只是我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感情
，我觉得怎麽著我都能把他抓在手心，抓得了一年是一年，五年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就是一辈子……就算他没
有工作，我也养得起他，而且凭他的能力，在什麽地方活不下去？”
崔仁明走到厉剑身边，掏出烟，两个人一起到门外点燃香烟对著面闷闷地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活下去当
然是可以的，那也要看是什麽样子的活法……跟你说戴齐吧……他小时候是个大胃王，後来他父母在一天间就没了…
…生活拮据那是肯定的，男孩子也不怎麽会自己照顾自己。读大学，那麽一点子钱，吃饭都不敢吃得太多……他跟我
说胃啊，是会饿小的……”
“很辛苦吗？”厉剑冷笑道：“我们在野外训练，两三天吃不到东西，还要防备……”
“我知道……”崔仁明打断厉剑：“我也曾经差点死掉过，你想必听说过吧，我的那些保镖们前後传承的非常好，我
所有的糗事都会相互转告……当然那个跟你所经历的残酷的训练没有办法比，但是就我而言，就戴齐而言……你听我
说……戴齐说胃是能撑大的，也是能饿小的。有一段时间吃不饱，之後就会不那麽要吃东西的了……我做饭给他吃…
…我从来没有做过饭的，慢慢学，做给他吃，就是想要他能够吃饱，吃得开心……你明白吗？就是会心疼。如果欧鹏
不结婚，一直跟你在一起，然後他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失去朋友的尊重，失去他的职位，失去别人对他的阿谀奉承，
那样也是能够活下去的，但是会不会让你觉得，就好像他的胃，被饿小了……那种感觉？”
厉剑把烟掐灭，抬头看天，不回答。
“而且你的生活方式……厉哥，你的生活方式是冒险，你说过的，做别的，你也能做。当保镖虽然不怎麽好听，不像
什麽经理啊老板啊那麽好听，但是你愿意做，因为骨子里有那麽一种嗜血……厉哥，要养活欧鹏，需要的不仅仅是钱
……”
“我知道……”厉剑回答说：“可是每个人都有底线，是不是？我恨死了，因为我说不过欧鹏，说服不了欧鹏，到最
後，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底线是什麽？我从部队里出来……其实我要死磕到底的话，仍然可以留在部队，但是会害
得别人为我做出牺牲，甚至会损害我所挚爱的军队的荣誉……我退却了，几乎一败涂地……那些人还高高在上，而我
灰溜溜地离开。我觉得我作出了牺牲，可是我的战友，有些战友认为我是可耻地投降了……为什麽那样我投降了，而
在欧鹏这里，我却不肯让步呢？”
厉剑转过身看崔仁明：“因为我非常可耻，知道欧鹏打不败我，伤害不了我和我周围的人。因为欧鹏确实是爱我，并
因此感到内疚，所以他容忍著我的伤害……可是……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也许完全没有可能吧。”
崔仁明伸出手搂住了厉剑的肩，笑了笑，又转身进入了店子。
之後是忙公事。公事很简单。每次来德国都是这样，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必须崔仁明亲自前来。而且虽然简单，却有
风险……这个自不必说，也不方便说。
再然後，崔仁明终於去找汉斯了。两位老友久别重逢，自有一番亲热。汉斯为了招待好朋友，不仅带他们去最好的餐
厅吃饭，还一起去了久负盛名的同志酒吧──崔仁明曾几何时也是这里的常客。
喝酒必不可少，然後是猎豔。汉斯很快找到一个健壮的男人，见崔仁明和厉剑只是喝酒聊天，并没有把上啥男人，不
觉有些纳闷。崔仁明坦诚得很，说他在国内有了个伴了，不仅仅是个讨厌乱来的人，而且还是洁癖。汉斯惊诧不已，
说崔仁明居然会为了那个人不偷腥，那岂不是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吗？崔仁明呵呵地笑，又解释说厉剑的男人刚刚结
婚，新郎不是他，崔仁明总不好自己享受，把朋友抛在一边吗？汉斯连连摇头，nein，nein不绝口，说按照常理，崔
仁明应该也给厉剑找一个，然後双双享乐，而不是一起喝闷酒啊。崔仁明懒得再解释，只把厉剑当做话题，说了些厉
剑的事情给汉斯听，害得汉斯立刻对厉剑产生兴趣了。崔仁明赶紧阻止他，说厉剑是真的杀人不眨眼，不是摆摆样子
的，咱们啊，还是不要招惹他，厉剑不仅仅是头狼，那是头饿狼，而且是成精的饿狼。
这麽著，虽不算不欢而散，毕竟汉斯觉得不怎麽尽兴。怏怏不乐的时候，崔仁明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是找香水男再
讨要一瓶香水──崔仁明虽然喜欢那味儿，却不是非要不可，但是他的小男朋友喜欢得要死。其次，给他弄一只导盲
犬。
汉斯断然拒绝。他跟香水男分手得很不愉快，而香水男傲慢得要死，找他要香水，那是自取其辱。其次，他狗场中的
所有的导盲犬，那都是他自己的孩子，只卖给德国人的，连国门都不出，因为去探望很不方便，更何况是那麽那麽远
的中国？而且中国人还吃狗肉！
崔仁明哼哼了两声。狗肉他本人也吃的，似乎曾经也告诉过汉斯。当然那次他跟汉斯打了一架。汉斯说他不是人，居
然吃人最好的朋友，崔仁明骂他不是人，因为他吃牛肉，而牛在佛教中是圣物……崔仁明是明摆著欺负欧洲人坐井观
天不了解牛只有在印度才算圣物……
对付汉斯崔仁明有的是手段，对付香水男，就更简单了。他迂回曲折地找到香水男说汉斯最爱是他，只是自卑，觉得
配不上香水男。然後又跟汉斯说香水男在床上如何放荡，根本就不是那个傲慢的样子，无论你有什麽花招，香水男都
来者不拒。汉斯当然不信，崔仁明便羞答答地说他曾经跟香水男有过一腿，据香水男说他不喜欢汉斯是因为汉斯没有
情趣，只顾自己，不晓得照顾他的性癖。汉斯大怒，说崔仁明如何知道香水男的性癖。崔仁明便说因为香水男真的喜
欢汉斯，所以反而不肯告诉汉斯了，怕丢脸。
至於性癖的具体内容，无非是，呃，角色扮演，说香水男很喜欢吸血鬼，如果汉斯假扮吸血鬼，并且用上迷 药和捆绑
，然後巨温柔巨体贴地把他吃个透彻，也就有戏了。那个有戏之後，自然汉斯想要怎麽羞辱香水男都没有问题。
汉斯对香水男其实是又爱又恨，但是他有些不大记得为什麽会恨了──其实是香水男讨厌他身上总是有狗的气味──
而香水男的性癖，其实分明是他自己曾经告诉崔仁明的。他虽然知道，却不屑迎合……
总而言之，汉斯在厉剑的帮助下搞定了香水男，崔仁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香水。
至於狗……崔仁明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让汉斯亲自去中国看看导盲犬的购买者，他买单，全程买单。而且汉斯也可
以看看他的可爱的小男生。当然如果他的小男生不反对的话，崔仁明不介意汉斯吻戴齐的脸颊。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汉斯无限好奇崔仁明怎麽会变成看到美男坐怀不乱的男人，犹豫了很久，终於还是答应了。於是
崔仁明就兴致勃勃地去选狗，还抽空打了个国际长途，把所以费用一一报价给詹远帆。开玩笑，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不
会掏这个钱的。
詹远帆很爽快，崔仁明自然也很爽快，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开玩笑。那个时候打赌都是詹远帆吆喝起来的，然後还
赢了他的钱。还不算，居然还一副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样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吃了我的，也该给我吐出来
了。
选狗却是个麻烦的事儿。崔仁明虽然喜欢吃狗肉，却也算是喜欢活生生的狗狗的，看到那麽多可爱的漂亮的能干的温
情的狗狗，有点选不过来。更要命的是，无论看中哪条狗，汉斯都一副要卖了他的孩子的样，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到後来，汉斯干脆翻脸，不行，不卖了，到了中国，他猴年马月才能再看到啊。
厉剑瞧著那两人跟大小孩似的，吵吵闹闹不可开交，不觉有些烦闷。他们说德语，厉剑根本听不懂，崔仁明也不费心
给他翻译，便蔫蔫地走到一边，坐在地上，无限怀念起以前合作过的军犬来。
然後有一只黑色的狗狗踱到了他的跟前，趴下，湿漉漉的眼睛温和地看著他。厉剑扬起了眉毛，瞪起了眼睛，那狗却
不害怕，只是低声地呜呜著，那眼睛里仿佛透露出一股同情和怜悯。厉剑看著这只狗，越看越觉得心虚。就好像那日
凌晨欧鹏步履蹒跚著慢慢离开他的房子的时候那样。那天折腾了欧鹏大半宿，愤怒并未消失，只是看著欧鹏的背影的
时候，却有著心虚，从未有过的心虚。
不能跟爱的人在一起，该怪谁？怪自己能力不够，还是怪欧鹏要得太多？或许，怪社会？只是社会的每一丁点儿的进
步，其实都不是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去夺取的。如果在国内同志能够堂而皇之地成为公务员，
如果同志能够合法地结婚，如果同志可以合法地通过某些手段获得自己的孩子，那麽他跟欧鹏，是不是会有可能在一
起？
但是怎麽可能？如果能够做到？
厉剑不由得想起了戴齐。那个笨拙却坚持著的孩子。崔仁明当笑话一样讲给他听的詹远帆要求戴齐帮他筹备婚礼而戴
齐拒绝以及戴齐拒绝的理由，一股脑地涌进了厉剑的脑海中。厉剑不由得想到，也许戴齐比詹远帆更想要个婚礼，一
个法律承认的婚姻，因为那个，也许能够帮戴齐更好地维系他跟崔仁明之间的感情。
崔仁明总觉得戴齐付出的不多，厉剑却想到，也许那孩子付出的，比他自己想象的都要多。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要
谋求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幸福，还有其他跟他算是同类的人的幸福。
厉剑握紧了拳头。也许在长沙的时候，他也可以帮助戴齐做一些事。很少很微薄，但是也许可以改变一些什麽。虽然
也许自己到死都得不到什麽好处，可是物伤其类，其他的像他这样迫於现实的无奈而得不到幸福的後来者，也许能够
从中受益吧。
厉剑伸长了腿，大声地对崔仁明说：“来看看这只狗吧，这只狗应该会非常合适……他有著那种悲悯……你跟你那个
朋友说，这狗到了中国，会让两个人幸福，而且是终身的幸福……汉斯其实也羡慕那种稳定而又温暖的感情吧……还
有崔仁明，戴齐是个好孩子，如果迫不得已你会伤害到他，请告诉我一声……也许我多少能帮他一点。”
崔仁明狠狠地瞪了厉剑一眼，转过头掐汉斯的脖子，唧哩哇啦地大叫起来。
爱人吧（68）
崔仁明外出的日子，戴齐过得十分的充实而又快乐──充实是因为事情非常之多，快乐是因为，即使忙到要发狂，戴
齐仍然能够找出时间来想崔仁明，想他和崔仁明之间的关系。惦记著某个人，惦记著跟某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来
是那麽快活的一件事。
赵伟伦约他元旦前夕去他家吃饭。戴齐有些惶恐。据赵伟伦说吃饭的地点在他父亲的家里，那麽人一定很多了，他一
个外人去，不是很唐突？赵伟伦就说完全没有关系，房子够大，而且也想让他父亲看看他都有些什麽样的朋友。这话
听得戴齐就更加的囧了。
盛情难却，更何况赵伟伦亲自到他家来接他？戴齐到楼下一看，来接他的除了赵伟伦之外，还有钱途，以及他们的孩
子妞妞，还有那只傲慢的松狮犬。戴齐打了招呼，上了车，坐在後座上，仍然有些不确定：“我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们家人团聚，我在里面，好尴尬……”
赵伟伦一边开著车，一边笑著安慰戴齐：“放心吧，我爸妈跟我哥嫂都住在一起……你别害怕哈，四室两厅的房子，
我买的，呵呵……我哥嫂今天去我嫂他们家吃饭，所以家里只有老头老太太，当然还有钱途的爸妈……他们白天就已
经去了，准备晚饭呢……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领导……”
戴齐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伸手打了赵伟伦一下：“赵哥，你这样不是害我吗？我还是一个学生，怎麽就成你领导了
？”
钱途呵呵笑了两声，说赵家总算出了个大学生了，是赵伟伦的侄子，所以老人家们对大学生本来就有好感，再说了，
你这个样子老实得很，他爸妈看了也比较放心。
放心什麽？戴齐有些好奇。
知道同志并不都是烂渣啊。钱途回答说。当然他们家很看得起我，不过赵伟伦在外头玩了那麽多年，老头老太太总是
心里有疙瘩了。对了，明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们还有对好朋友，不过一方还没有出柜，基本上不到外头混
的。
事情倒没有哦。戴齐说。不过我去方不方便啊？再说钱老师你那麽忙……
钱途说没关系，一年忙到头，也该有个喘气的时候。
戴齐哦了一声，仍然有些纳闷。其实他跟钱途两口子关系应该还算不错，但是除了爱人吧搞活动外，平时几乎也没有
什麽接触。这过元旦，怎麽就想著找他一起玩呢？戴齐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呢。
到地方下车的时候，赵伟伦捏著戴齐的手，踮起脚在戴齐的耳边说：“崔老板临走特别嘱咐我如果可能就带你一起玩
……他怕你一个人在家里没味道。”
戴齐愣了一下，微笑慢慢地绽放在脸上，却嘴硬地说：“哪里就那样了……平时我总是一个人呆著呢……”心却不由
自主地乱跳了起来。这个时候，崔仁明在干什麽？忙公事，还是忙著吃喝玩乐？会玩些什麽？会不会想著，这会儿我
就跟赵哥他们在一起，跟他们两口子的家长一起吃饭呢？
其实就算是一个人在家里，也并不寂寞呢……电脑上有那麽多的照片，还有视频，还有他的歌声陪著，怎麽会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