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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吧 下——bydub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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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要在这里多打搅一段时间啊。太爷爷说好,反正他闲得要死,可以给俩孩子讲好多好多的故事,仁明就陪著,

我要是不记得,你就给我补充。

崔仁明想大哭,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这里哪里住得下,哥嫂和俩侄儿还是去我那边住吧,我那里地方大。崔仁惠说住

你那儿,万一来个不三不四的家夥,别把我的孩子给带坏了。崔仁明说你的孩子那能够带坏吗?不可能吧,瞧这模样

,我那要真来的什麽见不得人的家夥,不会被这俩孩子给崩了。

老太爷插口说仁明现在不再是不三不四了,他很正经啊,跟个大学生好了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散夥啊,嘿嘿,我有情

报啊,这孩子终於长大了,没有乱搞了,我的情报很准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崔仁惠就很好奇的问是个什麽样子的家夥啊。崔仁明咬咬牙说他这两天考试,等考完了,带来给你们看。那是个怪胎

,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崔仁惠大惊失色,你说什麽,带过来给我们看,真的假的?我还以为这一辈子等不到这一

天了呢,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我来摸摸看。

崔仁明大怒,你摸个屁啊摸,你他妈的十六岁上大学,十七岁就跟人上了床,老子……

嫂子打断崔仁明,你说崔仁惠十七岁就跟人上床了,那是谁啊谁啊,我怎麽不知道啊。崔仁惠说每个人都有过去,你

不要纠缠不清好不好,我怎麽知道她是谁啊,我喝醉酒了,那人我不认识。崔仁明就幸灾乐祸,说嫂子他真的不认识

,他甚至连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崔仁惠大怒,说你他妈的以为我跟你一样喜欢男人的屁股啊。崔仁明说我

知道你不喜欢男人的屁股,你喜欢男人的……

闭嘴!嫂子大喝一声,你们说些什麽,这旁边还有小孩子呢,老太爷你也不骂骂他们,这兄弟俩越活越回去了!老太

爷,老太爷……

众人一看,懵了,老太爷靠在椅子上,头耷拉著,没动静。

崔仁明猛地扶住老太爷,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有呼吸,但是非常的微弱。二话不说,崔仁明抱著老太爷就往外

跑,崔仁惠一边吩咐保姆收拾老太爷的病例,一边跟老婆交代了一下,也跟著出去。

崔仁明抱著老太爷已经上了车,崔仁惠坐到驾驶座上,接过崔仁明递过来的钥匙,点火,起动,车子猛地冲了出去。

崔仁惠开车那个猛,简直可以媲美动作大片了。崔仁明小心地扶著老太爷,以免被磕到碰到,同时还要给崔仁惠指路

,又拿出手机打电话找医生,说老太爷马上就到。

到了湘雅路,车子开不进去了。那是一条非常狭窄的路,因为湘雅医院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人车川流不息……啊不,

川流不息的时候还真是少得可怜,基本上是车子跑不过步行。崔仁明交代崔仁惠把车子停在马路旁,自己抱著老太爷

就下了车,快步往医院奔去,直奔高干病房。

医生和推床已经在*口等著,崔仁明一出电梯就看到了,他把老太爷放在车子上,还没有开始说话,护士就推著车子往

重症护理室跑过去。崔仁明匆匆地跟医生交代了两句,把病历本递给医生,医生想要安慰他两句,又摇了摇头,走了

崔仁明靠在墙上,浑身脱力,眼睛发直。

崔仁惠很快来到他身边,并不说话,递给他一根烟,又帮他点上,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崔仁明脑子里嗡嗡的,崔仁惠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好像是在给爸妈打电话,也许是别人,或者是……搞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过来,说老太爷现在状态稳定下来了,不过,也拖不了几天。崔仁明阴沈著脸问医生那话是什

麽意思?开始抢救了吗?采取了什麽样的抢救措施,还需要什麽?药?器械?别的专科医生?说,你说得出来,我就

做得到。

医生并不生气,也完全没有沈痛的表情,淡淡地说:“我们根本就没有采取什麽抢救措施。”

崔仁明和崔仁惠都站直了,齐声低问:“你说什麽?”

“因为老人家根本就没有病,没有病,你们懂吗?什麽病都没有,什麽致命的疾病都没有。不是说身体就很健康,但

是基本上没有抢救的可能。没有病,我们怎麽抢救?”

崔仁明走近医生,眼睛里满是寒光:“你再说一遍?”

“他没有病。”医生一点都不慌张:“他只是老了,所谓油尽灯枯……他已经是高寿了。崔仁明,到时间了,要撒手

走了,他的肌体已经没用了。”

崔仁惠一把抱住了弟弟,让医生赶快走。

崔仁明剧烈地挣扎著,拼命地挣扎著。可是崔仁惠死死地抱著他,哪怕是手被崔仁明抓烂了,也死活不松开。

兄弟俩无声地争斗了一番,崔仁明终於没有力气了。他喘著气,转过头,头顶著哥哥的头,低声说:“太爷爷,真的

就不行了?”

崔仁惠放松了怀抱,抱住弟弟的头:“我们应该有准备的,是不是?一百多岁了,还不走,就成精怪了,是不是?只

能拖几天……仁明,我们好好地陪陪他,你先去,我打电话通知家里的其他人,去吧。”

崔仁明嗯了一声,拖著脚步,慢慢地走到重症监护室。真的没有采取什麽抢救措施啊,只是给老人家输了氧。崔仁明

搬了张椅子,坐在老人家身边,撑不住,就把头靠在老人家的胳膊上。

个死老东西,真的要走了啊。崔仁明心中,转来转去的,只有这个念头。

不知道什麽时候,崔仁明被崔仁惠拖了起来。崔仁惠给他灌了两口水,问他要不要去厕所,崔仁明点点头,慢吞吞地

去了厕所,回来,见崔仁惠已经占了他的位置,懒得多说,自己又搬了张椅子。崔仁惠问他要不要吃东西,说你嫂子

要带孩子,现在来不成,不过托人带了吃的。崔仁明摇摇头,什麽都不想吃。崔仁惠就说爸妈最快明天早晨才能到,

要请假,提前两天也是个麻烦事,一切都要重新安排。还有小爷爷,那些叔叔伯伯姑姑阿姨……仁明啊,真是,现在

才知道你每年操办两次生日,还真不容易,我的电话都打没电了……你的电话也都快没电了。

嗯。崔仁明答道。实际上,他基本上没有搞懂崔仁惠说了些什麽。他只是看著老头子,个死老头子,吃饭吃得好好的

,居然就这麽一下子,!嚓,时间到了,要撒手了……难道今年过年老子的计划白做了吗?

爱人吧(72)

走廊上逐渐多了穿军装的人,各式各样的军装,海陆空,各种各样的军衔,杠杠星星,把这一楼的医生护士及病人都

给看晕了。

医生跟年纪最大的崔仁明的小爷爷详细地解释著老太爷的状况。自从老太爷在长沙安家落户之後,一直是到这边来做

体检,头疼脑热的,也基本上是这里的医生,或上门探诊,或上门接人来住院,对老太爷的情况了如指掌。

崔小爷爷也穿著军装,虽然没有星星和杠杠,不过也还穿著军装。就连崔仁惠也换上了老婆特意带过来的军服。也许

老太爷真的到了时候了,最後一眼,他恐怕还是想看著自己的子孙们穿著军装的样子吧。

医生说其实按常理,老太爷倒下的那一刻,应该就到时辰了,现在这麽吊著一口气,也许是还有什麽牵挂。是不是还

有想见的人呢?或者放不下什麽东西?

所有的人全部看向崔爸崔妈和崔仁惠夫妻俩。这几个人脸都灰了。老太爷放不下的,恐怕就只有崔仁明那个不成器的

东西……崔仁惠的老婆突然说,不是还有个男朋友吗?崔仁明说他准备带男朋友来看老太爷的。

崔仁惠转身进了病房。

老太爷躺在床上,干瘪老头,身上连著电线,仪器在嘀嘀嘀嘀地轻响。崔仁明靠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老太爷。

除了上厕所外,崔仁明就一直是这麽模样,连他老爸老妈来,这家夥都没有起身打招呼。好在崔家人都知道他跟老太

爷的感情。

已经整整一天了,崔仁明就这样不吃不动,偶尔在崔仁惠的逼迫下喝点水,或者上个厕所,然後就这麽看著老太爷,

似乎要用眼神把老头子喊醒。

崔仁惠轻轻地拍了拍崔仁明的肩膀,说:“你那个男朋友,要不要带过来给太爷爷看看?不然,太爷爷这口气,是不

肯咽下的。”

崔仁明呆滞地转过头,仰起来看崔仁惠:“什麽……哦,戴齐……怎麽啦?”

“也许还是惦记著你跟那男孩子吧。”崔仁惠小心措辞:“所以还在撑著……去把他带来吧?”

“如果太爷爷看到他了,是不是就放心走了?”

“也许吧。”

“我如果不想就让他这麽走呢?”崔仁明木木地说:“戴齐不来,他就不会走吧?”

崔仁惠在弟弟面前蹲下来,摸著弟弟的手:“也许吧。可是太爷爷太辛苦了……到时候了,就让他没有牵挂的走吧…

…太爷爷知道你……你……”崔仁惠眨眨眼睛,眼泪掉了下来。弟弟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崔仁明慢慢地站起来,对著床上的老太爷轻声说:“你等著,我喊他过来。”

走出病房,吓了一跳,走廊上笔挺挺地站著的,都是他崔家的人,都穿著军装,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男男女女,都

是崔老太爷的子孙。崔仁明对著他们微微地点点头,转身对崔爸说:“你们好好给我盯著老家夥,我去找我男朋友…

…叫他给我等著,我就去把戴齐找来。”顺手扯住医生,问公卫学院往哪里走。医生结结巴巴地说了,不远,就在马

路对面。

崔仁明拔腿就走。电梯口也满是人。崔仁明便从楼梯下去,走了几节,突然加快了脚步,连蹿带蹦地往下狂奔。从住

院部出来,出医院,往马路对面跑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一辆汽车从前面闪过。

崔仁明回过头,见崔仁惠满脸气愤。就算车流缓慢,被撞一下也不是好玩的。崔仁惠抓住崔仁明的手腕,带著他穿过

马路,然後兄弟俩一块飞奔起来。

确实不远,也不过五分锺,他们就看到了公卫学院的大门,里面也不过两栋楼,一边学生宿舍,一边教学楼。崔仁明

告诉哥哥戴齐今天考试,上教学楼去找。

天冷,教室门都关著。崔仁明也不管,从一楼开始,一间一间教室的寻找,推开门,仔细看,转身再去另一间教室。

到了四楼,推开教室门,便见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整齐有序地坐著,几个老师模样的人在教室的各个角落站著。这个

教室在考试。有人抬起头看门口突然出现的家夥,大部分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仍然做自己的试卷。

一个中年女子走到门口,低声问有什麽事情。崔仁明喘著粗气,眼睛在教室里踅摸,说找戴齐。女子不高兴地说学生

正在考试呢,有什麽事情考试完了之後再说,也就剩半个小时了。

崔仁明已经看到戴齐,坐在教室的後半部分,正在专心写著什麽。崔仁明不肯再等,大声喊道:“戴齐!”

这声音就像炸雷一样,好些学生甚至被吓得跳了起来。戴齐吃惊地抬起头,看到崔仁明站在门口满脑门子的汗,头发

乱七八糟,脸色铁青,胡子茬都出来了,狼狈得要死。这让戴齐更为吃惊。

崔仁明一把推开要把他轰出去的老师,肆无忌惮地说:“我太爷爷要死了,他要见你。”

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戴齐放下笔,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到门口对女子说:“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先走了,有急事。”

女子更加恼怒:“不能考完试再走吗?你全部做完了?”

戴齐摇摇头:“老师对不起,可是他太爷爷要死了,要见我。考试不及格还可以补考。老人家没见到,我们就再也没

有机会了。”

他抓住崔仁明的手,两个人一起跑了起来。崔仁惠呆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对女子敬了个礼,转身也跟著跑

了。

崔仁明满头的汗,手却冰凉。戴齐抓著他的手,一边往前跑,一边安慰崔仁明:“放心,会赶上的,放心。”

两个人跑到住院部。电梯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有空。两个人对望一眼,一起冲楼梯跑过去,一层一层地上,

直到八楼。

崔仁明带著戴齐穿过好奇的亲戚们,径直走到了病房。崔仁明推开围在床边的人,指著老太爷,对戴齐说:“叫太爷

爷。”

戴齐握著崔仁明的手,气息不稳,却很清楚地说:“太爷爷,我是戴齐,是崔仁明的男朋友。您放心吧,我会管著他

的。”

床上的老头子没有动。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张开嘴巴,没有一点动静。只是机器的嘀嘀嘀嘀声突然变成了平稳单调的

长嘟声。

医生挤了进来,低声地说了些什麽,也许是跟旁边的护士,也许是跟崔家人,也许是跟崔仁明。

崔仁明一无所知。真的,他仿佛看到老太爷冲著他咧开没有牙的嘴乱笑,好像从床上坐了起来,笑得像个小孩子,然

後慢慢地消失。

崔仁明眨眨眼,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戴齐转过身,搂住崔仁明的脖子,使劲地把他的头往自己这边压,直到崔仁明身体慢慢松软,脸埋在了他的肩颈。

崔仁明开始发抖,剧烈地发抖。戴齐抱住崔仁明,紧紧地抱著。

崔家人一个一个地走了过来,对著老太爷敬礼。

戴齐看著床上的人,那麽小,看上去不到160米,怕麽也不过百把斤。戴齐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那麽瘦小的一个

人,怎麽会有崔仁明这样一个牛高马大的曾孙?

崔仁惠站在戴齐的旁边,低声地跟他介绍一个个亲戚。崔小爷爷是爷爷辈硕果仅存的一个,看上去比老太爷要高大一

点。崔爸就不算矮了,有一米七多吧,崔妈很高,看上去比崔爸要高要壮。戴齐看了看崔仁惠,快一米八吧,崔仁明

似乎是崔家中最高的一个。

崔仁明仍然在发抖。戴齐能够感受到滚烫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衣领。崔仁明在哭,无声地哭著,也许为了压住那声音,

崔仁明越来越用力地抱著戴齐。

戴齐不知道该怎麽跟那些人打招呼。还好,每个人都只是看他一眼,拍拍崔仁明的背,拍拍戴齐的肩,就让开了。就

连崔爸崔妈都没有跟戴齐说话。

此刻,他们应该都在悲痛著吧。虽然不像崔仁明悲痛得这麽难以自禁。

乱了好一阵子,崔家人都挤在了病房中,把房子挤得透不过气来。人人都在等著什麽。

崔小爷爷掏出个信封,说这是老太爷的遗书,元旦时他来探望老太爷时老太爷亲手交给他的。崔小爷爷撕开信封,掏

出一张信纸,亲了亲嗓门,念道:“遗书。我这一辈子,就两个字,痛快。死後以後,也要这两个字,痛快。我的遗

体捐赠给戴齐所在的医学院做教学解剖用,完事後,一把火烧了,骨灰丢到湘江河里。不要追悼会,不要遗体告别。

我的孩子们,你们每一个,都让我骄傲。”

房子里一片安静。

戴齐的话因此显得格外突兀:“太爷爷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啊?”

崔仁惠翻了翻白眼,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啊。遗体捐赠做教学解剖用……心里有点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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