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歌头偏着,被挡住的一边脸露了出来,一大块的烧伤。
“哈哈。”曲晨歌狂笑,“你知道你父皇为何娶我吗?他是嫉妒,嫉妒我是个女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和钱中福成亲,他得不到的,也不让我得到,用卑劣的手段将我关在宫里,他啊!居然喜欢男人。”
乔安将曲晨歌和宸安帝分开,挡在曲晨歌面前,“小宸,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让开!”这是乔安第一次和他站在对立面,宸安帝百味陈杂,气急的推开乔安。“曲晨歌!你疯了。”
“疯了的是你们!”曲晨歌拽紧了扶手,“败坏纲常你们都没有好结果!”
乔安按住宸安帝捏起的拳头,再次强调,“小宸!她是你母妃。”
“虎毒不食子!她配吗?”宸安帝和曲晨歌对峙着,“抛下我就离开,二十多年不闻不问,只有乔安在照顾我,他教我识字,教我武功,给我希望,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你配当个母亲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宸安帝几乎是吼出来的,多年来的委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曲晨歌愣住,忽而又大笑起来,“是啊!我见不得你好,你是我的耻辱,我怎会盼着你好呢?哈哈……”
宸安帝拽紧拳头,运转内力。
乔安剑出鞘,有些颤抖的指向宸安帝。“小宸,我不会让你做傻事。”
宸安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乔安,你对我拔剑?”
“你要杀她,便先杀了我。”乔安终是不忍,转手将剑锋搭在自己脖颈处。
宸安帝动了动嘴唇,复杂的看着乔安,“好,乔安!你够狠!”宸安帝像头已经失去理智的野兽,磨着牙看了二人一眼,扭头冲出屋外。
乔安不由自主的向他追去,刚跨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转身蹲在曲晨歌面前,就如多年前一样。
宸安帝跑出去的一刻,曲晨歌便不笑了,安静的低着头。
一滴接一滴的泪珠落到她的裙衫上。
“主人……”
“傻孩子,委屈你了。”曲晨歌收回眼泪,手放在乔安头上爱怜的抚摸,眼中都是慈爱,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人。
“主人为何不坦白告诉他?”
“宸儿还是不够成熟,不够心狠,他是个明君,却不是个圣君,他的磨练太少了。”曲晨歌握住乔安的手,轻轻拍拍,“少了你他能做得更好。”
“主人是真心为他好。”乔安抬头,“我从不曾后悔过……”
……
“主人,今日安儿已将白柳剑法学会了。”已经七岁的乔安开心的跑到曲晨歌房内。
乔安这孩子的确根骨俱佳,可是……曲晨歌想到了自己的幼儿,到现在宫中都没传出立皇子的消息,这个男人真的冷血到让孩子自生自灭吗?
“主人,你为何哭啊?”
“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孩子。”
“主人,我发过誓,一定会练好武功进宫找他,我每日都有好好习武。”
“安儿,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不够,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曲晨歌想到那冷冰冰的冷宫,心中更是惧怕。
“以后安儿不睡觉了,彻夜练习,一定能早日进宫的。”乔安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安儿,你真什么都愿意?”做母亲的都会为自己的儿女自私,曲晨歌鬼使神差的掏出当年苗人给她的木盒,“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学得更快,但是代价很重,你还……”曲晨歌突然醒悟,自己这是在干嘛?要牺牲乔安吗?曲晨歌慌乱的将木盒收回。
“主人,安儿什么都愿意。”
“不用了,命由天定,一切看他造化吧。”
……
“安儿!你在干嘛?”
曲晨歌瞧见乔安在厨房鬼鬼祟祟的,那个本该藏着的木盒现在躺在鲜血淋淋的地上,盒中空空如也。
乔安惊恐的回头。
曲晨歌看清乔安来不及收回的手腕上有一道血口,一个软软的肉团正往里面使劲钻着,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住手。”曲晨歌忘了自己已是残废之人,一激动离开轮椅便摔倒在地上。
眼睁睁的看着那团肉虫钻进了乔安的血脉。
“主人,安儿愿意的。”乔安因失血过多,脸色煞白,强笑一下,“真没事,一点都不疼。”话刚说完,乔安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安儿,你已经二十九了。”曲晨歌想到往事皆是心酸。
“主人,乔安很高兴,小宸有一个如此爱她的母亲,假使我不在了,还有您能照顾他。”乔安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看着小宸长大,这二十多年已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我替他做了那么多,该是他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安儿,趁现在蛊毒没有发作,你快去漠北找那帮苗人吧,兴许还有救。”曲晨歌有些激动的抓住乔安的手。
“没必要了!”乔安平静的摇摇头。
“怎么没必要!”曲晨歌有些感叹,“要是你能活着回来,你们便成亲。”
乔安愕然。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会见不得你们好呢?正好这段时日让小宸锻炼下,你也去寻解药吧,你们的幸福交给你了,办不办得到你自己量力而为,我们母子间的误会也只有你能消除,安儿,你身上承载了三人的希望啊!一定得活着……”
乔安还是没回过神,“主人……我们是男……”
“你去把我床下的木盒拿来。”曲晨歌打断了乔安的话。
乔安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的进屋,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个布满灰尘的铁箱子。
“打开来看吧!”
乔安用内力将锁头震开。
一张明黄的锦帛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箱底。
“这是先皇的遗诏,我求我哥将它偷了出来。”
乔安将锦帛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钱中福忠心为国,辅佐幼帝有功,封为幼帝仲父,号沧云王,百年之后,特许葬入皇陵。
“这……”遗诏内容让乔安大吃一惊。
曲晨歌笑笑,“这是先皇留给钱相的,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主人,那您不恨了吗?”
“自然恨,可是这不关钱相的事,他背负了这么多也够累了,你将诏书还给钱相,就说我从没怪过他。”
情爱的事是谁也掌控不了的。
乔安将诏书放好,看着阖着双眼的曲晨歌,内心颤动不止。
主人,您也没发觉您是爱着先皇的吧!
最痛苦的人是您才对,何时您才能得到解脱……
“安儿,唤我一声娘吧。”曲晨歌有些紧张的曲着手指,睫毛颤抖,竟不敢看向乔安。
“娘……”
34.老丞相毙
宸安帝见乔安真没跟出来,负气的骑着涉血马一路狂奔。
“皇上!紧急军情。”
才出大理城,便看到一位身着东南军区士官服的男子基本而来。
宸安帝拉住马,将信件接过。
一共两封。
“皇上,您前脚刚走,信使便送来了,臣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终于找到您呢!”
宸安帝暂时把心中的怨气放到一边,将信展开。
“你怎么知道朕往这头去了?”
信使擦擦汗,“这马……将军洒了特制香料,就怕弄丢。”
这东南将军也太宝贝这马了吧!
宸安帝开始看信,都是从京城送来的,标了三根羽檄,是加急快报。
宸安帝面色严肃起来,注意力集中在信上,字体清秀,其锋内敛,书信内容洋洋洒洒于下:
帝亲启:山西之患,属临汾太守造谣之举,太守冯守成贪赃枉法,欺下瞒上,在朝中多有党羽,借水灾之名,行不义之事,藐视法纪,臣与薛公公已将山西一帮乱党拿下,据冯守成言,其事均为黑龙教在背后谋划,名下教徒众多,均以黑龙纹身以作标识,冯守成只负责提供物资,其他一概不知,黑龙教徒胡三已经自尽,臣以为黑龙教包藏祸心,恐对我华朝有不利之行,望帝悉之。臣欧阳卓远草上。
“苗疆军情如何?”
“东南将军已经到达苗疆,一方面安抚乱民,一方面镇压叛党。”
“苗疆为何动乱?”
“现在还不清楚,但和一个教会有关,将军正在调查。”
“嗯……”宸安帝将欧阳卓远的信叠好,开始看另一封,“注意下有黑龙纹身的人,可能就是他们在幕后策划。”
“是。”
宸安帝将信件打开,顿时变了颜色,蹙紧了双眉,白纸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纸上骇然只有几个字——丞相病危。
“朕先回京,你……先生还在大理,你们照看些。”宸安帝只犹豫了片刻,便催促马匹上路了。
即日不眠不休,宸安帝双目熬得通红,他不敢停下,乔安和母妃已离开了他,现在连老丞相也要走吗!
宸安帝只要一闭眼就是乔安决绝的目光。
只要一思考,脑中便是曲晨歌大声的咒骂。
为何京城的路如此遥远?
“丞相!”
宸安帝终于赶到京城,直奔丞相的府邸。
“饭桶!快去请宫里谷太医!”宸安帝半跪在钱中福的床前,“老丞相,一定要撑下去啊!”
“皇上,你终于来接老臣了。”
“丞相?”宸安帝听不清钱中福在呓语什么。
钱中福已经意识模糊了,半睁着眼竟把宸安帝看成了先皇,自顾自的嘟囔着。
“皇上,太医来了。”
“皇上,您先出去吧,太医会诊治的。”钱中福府中的家丁劝诫着,“皇上,您都累成这幅模样了,先休息吧。”
“朕哪都不去!”宸安帝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房里的人面面相窥,太医也都畏首畏脚的,不知是否该上前。
“嘶……”宸安帝脑中胀痛一下,身体开始发出抗议,宸安帝看着一屋拘谨的人,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太医你们诊治吧,朕在外面等着。”
下人搬来太师椅让宸安帝在门外躺下。
“小宸,要注意休息,历史上大多数帝王都是不注意身体才英年早逝的。”
“乔安,你这是在担心你会守寡吗?好啦好啦,别唠叨了,马上就睡,爱妃侍寝吧!”
“嗯?”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朕会冲动的。”
“冲动?”
“你别过来!小心做过死。”
“不老实,掌嘴!吧唧~”
宸安帝睁开眼,直直的望着屋檐。
屋内突然传来哀嚎声。
“皇上!丞相去了。”府内下人打开门,跪在地上,一脸哀色。
宸安帝起身,一阵头昏目眩,险些摔倒。
推开前来相扶的下人,宸安帝脚步踉跄的进屋。
钱中福手无力的垂在床沿,面色带笑,苍老的脸浮出一抹淡淡的红。
“胡说!丞相气色好着,你们再看看!”宸安帝走到床前,推推钱中福,不顾形象的趴在老丞相胸前去寻找他的心跳,“老丞相,醒醒啊……朕不打你板子了,朕不闹脾气了……老丞相……”
因为是君王,宸安帝只得压住心中的悲痛。
屋内的家仆们都在啜泣着。
……
钱中福,二十七岁为相,卒于宸安六年,享年六十一岁。
宸安帝回到宫中,宣布罢朝三日。
“皇上,先生呢?”小薛子有些害怕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宸安帝,服饰宸安帝多年,他明显感觉到宸安帝的不对头,是因为丞相卒吗?
“先生?呵呵,宫中何时多了这样的人物?”宸安帝强扯嘴角,摊开锦帛开始书写。“小薛子,明日上朝,你来宣读这个。”
宸安帝大笔一挥,拿出玉玺重重的盖了下去。
“嗻。”小薛子察言观色,知趣的离开御书房,将门关上。
现在宸安帝需要的是安静。
小薛子遣散了御书房外面的宫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屋内摔东西的声音,小薛子不明所以,守在不远处观望着。
好半天宸安帝带着一脸倦色的推开门。
“小薛子,朕以后回寝宫睡,这御书房……把摆设换了吧,这几日的奏折都送到寝宫去。
小薛子诺了一声,目送宸安帝离开,等到宸安帝背影消失后,小薛子提着衣服下摆小跑进去。
屋内狼藉一片,该破坏的都破坏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张龙床,几乎是散了架。
皇上是跟先生闹脾气呢!
小薛子走上前去,脚下咯到一个硬物,抬脚一看,是一只做工精细的鸳,这不是皇上送给先生的吗?
小薛子躬身在房中搜寻,除了找到另一只鸯,还有好些送给先生的玩意被仍的到处都是,尤其是那只琉璃凤,几乎是四分五裂。
小薛子心疼的将这些东西捡起来。
这都是皇上的宝贝啊,要真丢了,吃多少后悔药都不管用。
小薛子找到一个盒子,将东西放了进去,找到一个角落藏好,挽起袖子开始整理屋内。
这总管可不是好当的,善后的事都得办得妥妥当当,丝毫马虎不得。
35.小薛子的战书
第二日早朝。
宸安帝头戴流苏冕冠,一身黑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浑身散发出比以往更强的威压,生生让人透不过气来。
群臣皆察觉到宸安帝的不对,就怕做了倒霉的当头鸟,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垂着头,不敢去探视天子之威。
只有欧阳卓远面带微笑,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宸安帝——身后的小薛子。
“宣旨。”宸安帝淡淡的说,看不出喜怒。
小薛子跨前一步,立于宸安帝右前方,板着脸严肃的将手中的锦帛摊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钱中福为我华朝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追封为仲父,葬于皇陵。”
几个守旧的老臣一听完,个个都变了颜色,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扒开群臣,皆跪在殿前高呼:“皇上三思。”
带头的永和王开口劝诫道:“老丞相的确功不可没,追封其为仲父臣没有意见,但是这外人何以得入皇陵?皇上明鉴,这不合法制。”
宸安帝眯起眼睛,身子稍稍前倾,语气带着讽刺,“法制?朕便是法,皇叔这是在质疑朕的决断?”
“臣不敢。”
“那就即刻照办,礼部尚书,此事全权交予你负责,切不可出任何纰漏。”
永和王原地磕了三个头,大呼:“请皇上三思。”
“凭你也敢违抗朕!”宸安帝的眼神冰冷,永和王在朝堂上堂而皇之的否决他的圣旨,将他这些日子集聚的火气彻底引燃,“永和王,朕念你是皇室宗亲,让你死得体面些,来人,赐毒酒,将永和王葬于乱葬岗,今生今世都不得迁坟,丞相不入皇陵,你也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