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了啊。”江小凯不悦地打断她。
“啊喂，我可不像何东蓝途那两个怂货，明明知道你这心思还装聋作哑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夏清这次回国就是个机会，现在柯博士也山高皇帝远管不着，你要打算一辈子就这么怂到死我不反对，但夏清今天约你出来说不准就是要跟你说些什么，要你还敢逃的话，我立刻拿刀子捅死你！”
江小凯完全没被她吓住，反问：“夏清他能跟我说什么？”
“比如说其实比起柯博士，他还是更喜欢你的，balabala……”
江小凯大笑：“我了解夏清还是你了解夏清啊？”
“我说真的，不是不可能啊！”
江小凯摇摇头：“你不了解他。”
戚雪还要再反驳，就看到夏清带着一个女孩子走进了店里。
“啊喂，傻子，你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啊？好像是外语系的鲍惠吧……夏清把她带来干嘛？”
江小凯回头，就看到那个女孩子对他灿烂一笑。
戚雪识相地挪动到江小凯身边，空出江小凯对面的位置给夏清。不料，夏清又侧身让了一让，那个叫鲍惠的女孩坐在了江小凯对面。
江小凯皱了皱眉，挑衅地看着夏清。
夏清跟他对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那啥，鲍惠，你们还记得吧？她以前也是话剧社的，跟你们同一届。”
“嗯！江小凯，你还记得我不？”女孩看向江小凯的眼神中满是殷切和期盼，微微抿着的唇角略带羞涩。
于是江小凯瞬间明白了，他低下头用勺子搅拌冰激凌，“不记得。”
冷淡的语气让女孩怔了怔。印象中江小凯不是这样冷漠的人，尽管他并不热情，但任何人在与他交流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点自然的暖意。即便江小凯真的不记得她了，也不会用这样三个字来敷衍。
鲍惠迷茫地看着夏清，仿佛在询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夏清打圆场：“不记得也没事啊，我那会儿碰到鲍惠也没认出来，这都有好几年了嘛。”
温和讨好的语气听在戚雪耳朵里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说，夏清你今天约江小凯出来，不是让他相亲吧？”
鲍惠笑笑：“小雪，你误会了，大家好久没见面，夏学长带我出来聚聚而已。你这样说我要不好意思的。”
“啊，你还记得我呢？”
“是啊，怎么会忘呢。”
“诶，不对啊，我记得你以前挺带劲儿的，好像还骂过何东呢？怎么现在脸皮这么薄，说脸红就脸红啊？”
夏清想起来了，有一回社团招新，何东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套比卡丘的装扮，大夏天三十好几度让江小凯穿着站在门口，把江小凯热得差点中暑。
当时社团里面好几个姑娘把何东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打头的那个好像就是鲍惠。
看来这姑娘还真的是喜欢江小凯挺久了。
戚雪这语气有点不善，夏清怕弄尴尬了，又说：“你这语气注意点啊，我不过就是带她出来跟你们聚聚，瞧你想得……”
“怎么了，小雪语气哪不好了？”
江小凯突然出声蹦出这么一句，弄得夏清莫名其妙。
“什么呀，你俩今天吃了什么火药了？”
江小凯把被子里的冰激凌全部刮干净，一股脑儿塞嘴里：“那个，我晚上还要演出，先回去睡会儿，你们慢慢聚。”
说完，江小凯起身就走，夏清立马站起来拽住他，力道很大，拽得江小凯一步没站稳。
“江小凯你什么意思，我带人来你就走？”
“我乐意，你管的着？”
完全没有情绪的一句话，却像火柴一样擦燃了夏清的怒气。
该死的江小凯，你他爹的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人学妹多少年没见了，难得出来聚聚，有你这样甩脸的么！”
“甩脸？”江小凯转了转自己的胳膊，轻易摆脱了夏清的牵制，然后他凑到夏清面前，“如果我下得去手，我真的会一巴掌甩在你脸上。”
江小凯从来不会露出愤怒和暴躁的表情，他只是皱着眉头低声说。
但夏清却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压正在盖过自己的头顶，压得他莫名其妙地紧张。
江小凯居然用这种语气说他想给夏清一耳光。
夏清觉得他不认识江小凯了，江小凯怎么会这样？
鼻子一酸，夏清冷笑着直起身，更贴近江小凯，“来呀！想甩就甩啊，我倒看看你这怂货有什么能耐！”
江小凯无奈地叹了口气：“夏清，你真的狼心狗肺。”
夏清一拳捶在江小凯心口，用力之大，直接让江小凯撞在了桌子上。响动不大，却也引起了周围的注目。
“我艹你的狼心狗肺，你再说一遍试试！”
鲍惠急了：“学长，别吵了，没什么大事的。”
江小凯没有还手，抬头盯着夏清：“说怎么了，说说你不行？谁他妈让你回国的？你不知道你有多烦人么，半夜喝醉酒还往人家里跑，没事呆在国外跟精英男如胶似漆，回来就要小爷伺候你？你夏清是什么东西？啊？你别忘了我也就当你是我兄弟才对你好！不是天生就忍你！”
夏清眼眶红了，颤颤地指着江小凯：“你……你好……你行……原来你心里一直……”
鲍惠立刻拉住夏清：“学长，有话好好说……”
夏清正在火头上，感觉有人来抓他就下意识地一把把她甩开。鲍惠跌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戚雪很平静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别去劝他们。”
“可是小雪……”
“他们两个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有第三个人插手的份……”
“……”
“永远没有。你懂我的意思么？”
鲍惠迷茫地看着她，她觉得戚雪的眼神当中有些类似怜悯又类似嘲笑的元素。
良久，她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了双眼。
所有片段在脑中陆续穿梭而过——
那次，夏清捏着江小凯的脸说“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那次，江小凯帮夏清系鞋带，认真专注。
那次，《鲜花圣母》落幕时的悲伤一吻。
那次，夏清说“江小凯我他妈的要被你弄疯了！”江小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那次，夏清发高烧，江小凯打着伞背他到校门口，又站在雨里等车。
那次，何东说“小凯那傻子昨天晚上配夏清去吃火锅，结果吃得进医院。”
那次，有人问“夏清，如果让你一辈子生活在孤岛上，只能带一样东西，你带什么？”夏清脱口而出“江小凯呗！”
那次，有人问戚雪“江小凯和夏清同时掉河里你救谁？”戚雪说“救夏清啊。因为就算救了江小凯，他也会跳下去救夏清诶。”
……
怪不得，除了戚雪以外，没有女生能真正接近江小凯。
怪不得，之前两三次让夏清帮忙约江小凯，对方推三阻四。
“砰”
鲍惠拍案站起，脸上换了一副高傲神情，她瞟了江小凯一眼，最终恶狠狠地瞪着夏清：“夏清，耍我好玩是么？你给我走着瞧！”说完转身就走。
……
夏清此时埋没在另类的情绪当中，完全没听进去。他依旧眼眶通红地看着江小凯，牙咬得死紧。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江小凯也会让他这么愤怒，这么委屈。
而江小凯看着他的，冷漠又怨恨的眼神，让他很伤心，隐隐的还有点心虚。
或许这种情绪的来源，夏清是可以懂的，但需要他仔细去想，去琢磨。需要他打开自己从未构想过的某一片领域。
但潜意识里他又知道那片领域是一片禁区。
半晌，夏清吐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下个礼拜就回伦敦了，你用不着烦我。”
chapter 12
夏清走出店门，才发现街上已经飘起了细雨。
世界都阴霾了下来，让人觉得压抑又疲倦。
他甚至不想回头再看一眼江小凯，那个该死的傻子，那个死猪，那个贱人！
夏清吸了吸鼻子，仰起脸，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
哭个屁啊，那傻子都说了他烦你了，你哭给谁看。
人那意思多么明显，就说你不该回国找他的麻烦，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滚回英国去。
夏清看了看马路对面，缓缓迈出两步，还是感觉眼角有液体滚落下来。
江小凯，其实你是生气了才这么说的吧……
“滴——！”
惊响的汽车喇叭吓了夏清一跳，他下意识地缩回一步，一辆面包车贴面而过，堪堪擦起他的衣角。
夏清惊魂未定，张着嘴不知道是该发声还是继续往前走。下一秒就感觉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反方向走，力气很大，抓得他手腕生疼。
夏清看着身前那个高大的背影，反感地挣扎：“江小凯你他妈的给我放手！”
“放你个鬼，我看你是活腻了，走马路中间去找死！”
夏清明白过来，江小凯指着的是刚才的惊险一幕。现在想来，夏清也有点后怕，怎么就走神到那个地步，差点被车子给撞了。
但依然固执地说：“关你什么啊，撞死了关你什么事！”
江小凯冷哼一声，拽着夏清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用力把夏清推在墙上。
“你当我乐意管你，你死在路上还不是我给你收尸？你知道你自己是个大麻烦么？”
夏清靠在墙上，红着眼看着江小凯，嘴唇微微嘟起，眼泪啪啪往下掉。
夏清一边用手背抹脸，一边抽噎：“对，我是个大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对不起你了吗？以前聚会谁帮你挡酒的？谁三更半夜翻墙出去给你买胃药？你前几天胃病也是我照顾你啊……”
江小凯抿了抿唇，一些琐碎的记忆漫出来的时候，他差点觉得自己确实忽略了夏清做过的很多事。
但是夏清紧接着又是一句：“就连……就连我看你没有女朋友还要给你介绍，有我对你这么好的么！”
“可是你看你今天给我的什么脸色……你现在行了……知道欺负我了……我他妈自作多情白给你介绍妹子，以后你一辈子打光棍我也不来管你！”
江小凯气得脸色发青，直直望着夏清的眼睛，锋利的眼神好像能再夏清心里戳出个洞。
夏清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他看着江小凯的神情，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
不对，是我做错了，我忽略了什么。
“哈哈……直男，这就是直男……”
“小凯，你唱得好深情啊，是不是暗恋谁？”
“这歌还是你们唱得有味儿！”
“好吧……其实我……”
“夏清，你他妈最不是个东西！”
“喂，我稍微感觉好一点，就让我唱歌？哈哈哈……行吧，要听什么？”
“我会哭的。”
“——让江小凯歇着。——那这个皮卡丘…… ——我来吧。”
……
半晌，江小凯低声说：“夏清，这就是你这辈子的态度了是不是？”
“小凯……”夏清觉得迷迷糊糊的，他只是下意识想打断江小凯接下来的话，尝试阻止一些被他强迫屏蔽的东西。
江小凯不傻，夏清更不傻，他不是“当局者迷”，相反，正是因为身处局中最清晰的位置，才知道很多事情碰不得。
昨天晚上，那一场沉默里的对视。
真正让夏清的心冷了下来。
江小凯不应该走上这一条胆战心惊的路，不能因为他心底对自己的纵容就把他整个身心都拉下水。
已经这么多年了，有牵挂惦念，有情愫暗涌，有放纵依赖，有远远相望。
默契地双向逃避，一直相安无事。
夏清知道，他和江小凯之间，不是完全没有暧昧的感情，只不过它的分量远远不够。
远不足以让江小凯舍弃自己原来的人生规划，舍弃那条可以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幸福大道。
不足以让夏清割舍掉自己的大半个世界，割舍掉人生追求的二分之一。
长期的自我催眠和自我束缚，让夏清渐渐忘记了自己被掩埋的妄念，忘记了江小凯也是有血有肉，会难过、会受伤的生命。
他因为本能的胆怯，改变了主意，答应了鲍惠之前的请求，把江小凯约了出来。好像潜意识里认为这是断绝一切萌芽的最佳手段。
原来，自己都被自己骗了啊，明明是出于自私的目的，怎么能义正言辞地说为了给江小凯介绍女朋友呢。
夏清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想指着自己鄙视地说：“夏清，你怎么就真的认为自己这么无辜。怎么就真的认为这些东西可以藏一辈子，怎么就真的认为江小凯也和你一样冷血。”
江小凯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用力定在墙上。
夏清抬头就看到江小凯同样发红的眼眶，他能明白到江小凯此时有多难受，但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出息最没胆量的两个人，谁都不敢先把心给挖出来，狠狠地说：“看到了么，我喜欢你，我有这么喜欢你。”
江小凯灼热的呼吸拂在夏清脸上，这种不受控制的心跳和吸引，更让夏清鼻子发酸。
夏清轻轻掰开了江小凯的手，无力地往他身上靠。当把整个脸都埋在江小凯肩窝的时候，他才试探地伸出手去环住江小凯的腰，然后小心翼翼地收紧。
心里一阵钝痛。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拥抱。没有温度，没有高潮，只有对彼此的怜悯和无奈。
夏清感觉江小凯的身体在短暂的僵硬之后放松了下来，然后江小凯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也不知道是安抚夏清，还是安抚他自己。
……
他们就在这样冗长的静默中一直拥抱在一起。
江小凯说：“随便怎么样，我认了，但你不要再这样折腾。”
夏清说：“我知道……对不起，我错了。”
……
一星期之后，夏清回到了伦敦。
两个人依旧视频，通话，在相对相视的时候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江小凯说：“我收到一家娱乐公司的签约意向，他们想捧我做歌手。”
夏清吃惊地睁大双眼，半天没有回神。
江小凯笑了：“喂，至于这么高兴么。”
chapter 13
江小凯的第一张专辑半年之后就面世了。
对于刚签约的艺人来说，这个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其实公司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去改造江小凯，既没有给他改艺名，也没有特地为他定型。只不过在舞台表现力和声乐上进行了相当分量的培训。
何东拿到专辑的时候还抱怨：“你们那什么破公司啊，就这么打造明星的么？也太省事了吧，这简直是江小凯本色出演啊。”
蓝途鄙视他：“你懂什么，小凯那公司可是‘九星娱乐’，实力比他上次参加选秀的那个公司高出不止一个段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