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茫看了看劳,又看了看凡因,似乎有些为难,“劳,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个解释。”说完也就跟着消失了。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插曲最终打断了翰灵和鲁清玦的决斗,终其原因也是因为翰灵不再那么看不顺眼鲁清玦,顺带着也就和颜悦色了,鲁清玦则是觉得翰灵确实不比自己弱,而且也不那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本来就是点小事的误会自然也就解开了,还真算是不打不相识。
比起他俩那还算不错的气氛,凡因和劳这边则是冰冻三尺。
看刚刚那两个血族的样子,傻子也知道他们和劳的交情不浅,再回想那两人看到自己的反应,凡因终于开口问道,“他们是谁?”
“拜伦和青茫。”
“他们认识凡斯肯因·路德维希?还是认识‘我’?”
劳挪开了自己一直看着凡因的视线,“在您前世的时候,我们都为您效力。”
“前世吗?还是他们认识的,其实是真正的凡斯肯因·路德维希?”丢下这句话,凡因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劳一人浑身僵硬,手脚冰凉的呆呆站在原地,当他终于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凡因的身影!
离开了活动室的凡因在月光下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前走,只要前面还有路他就一直走下去,当走得有些累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周围郁郁葱葱的模样让他心情好了些,垂下眼帘,靠在树上,听着树上知了不停的叫唤着。
他很早就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那次醒来和以前的‘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差别,以前的凡斯肯因羞涩懦弱心地善良,遇到别人有困难,一定会出手帮助,可现在的凡因自私傲慢又偏执,可以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用巨大的盈利甚至是冒着惹怒血族亲王的危险救下一个人类,这些也就算了,脑海中一直充斥着以前的‘自己’不会有的想法,这让凡因很害怕,每天都在焦虑的寻找着证据,寻找自己真的是凡斯肯因·路德维希的证据。
可是他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
凡斯肯因的父母早逝,家族中已经没有亲人了,从小体弱多病的他一直居住在老宅,而当自己醒来后,老宅中的下人们却全都不见,只留下劳一个。
现在想来真的是疑点重重,谁会因为主人生病的时候一句戏言就把服侍这个家族的所有下人全都辞退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凡斯肯因从小就练习着管风琴,常年的练习让他的指尖较常人来说显得很平,可自己的双手呢?
每次看到自己的手他就忍不住去想,自己真的是凡斯肯因·路德维希吗?
如果不是,那他又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有那和现实矛盾的九年记忆?
为什么……劳不告诉他?
他看上去那么温柔。
他看上去那么真诚。
让他忍不住想要相信的他,为什么,却总在让他难受。
凡因已经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他和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劳很好,不管自己有多自私自利,他都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着自己,好到了让他觉得不真实的地步。
一个血族,会这么卑微的对待人类吗?
真真假假,他已经分不清了。
“凡因少爷。”
凡因抬头,劳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睛纯粹的像是最完美的黑曜石,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看不清这个血族心中的想法。
深呼吸,凡因觉得自己累了,才九岁的自己为什么要烦恼这种事呢?
“回去。”
“是的,凡因少爷。”劳微微欠身,接着走在前方给凡因带路。
一切自然的就好象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两个人纷纷都对那个问题沉默。
第二十九章
白亦有些哆嗦的吃完晚餐,就立马躲回了房间睡觉。
这几天屋子里的气氛非常非常不好,你问为什么?白亦肯定两眼泪汪汪咬着手绢,他也不知道啊!
自从那天欢迎舞会回来后,凡因虽然对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和劳之间也像以前那样算是形影不离,可两人之间竟然完全没有对话!!!白亦觉得他们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神经衰弱了,自己都要开始怀疑这个屋子里是不是其实存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啊!为什么他们可以能够自动屏蔽对方啊!为什么啊!
在睡着前白亦为这事纠结了好久,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明天这诡异的气氛就可以结束。
劳的性子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没事找话说的人,所以他和凡因之间的确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说话了,劳很难受,他家的凡因少爷生气了,他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消气,他很害怕,以前自己惹凡因少爷不开心的时候,他会骂自己,或者处罚自己,可是现在的凡因少爷非但不骂他,更不处罚自己,而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当自己不存在。
改了平时爱喝红茶的习惯,喝起白水来,还每天设了闹钟不用自己唤醒就已经起床,甚至去学了如何系鞋带,准备衣物什么的也完全不用借他之手,凡因少爷都亲自打理好了,所有的动作无不显示着一个信息,凡因少爷不要他了!
虽然还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可凡因少爷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信息——我不再需要你。
他是不是从贴身的管家被降级成了保镖?
这个认知让他惶恐。
他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到了这一步已经停不下来了,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已经牵扯进太多人太多事,已经容不得他喊停了。
这里是位于圣·迪格纳特学院血族部寝区的一个角落,不可思议的白色粉刷,让这栋房子在黑压压的一片屋子里看起来独具一格。
“劳,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青茫看着坐在一边不说话的劳,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他’在哪?”拜伦沉着脸直接问道,自四天前那一晚,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了,今天劳总算来了他和青茫的寝室,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劳抬头看他,直言道,“‘他’……现在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什么叫没有危险?劳·帕特那,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如果说刚刚拜伦还能冷静的质问劳,那他现在就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我们当初把‘他’交给你就是因为相信你就算拼死也会保护‘他’,可现在你在干什么?啊!你竟然把‘他’丢在一边在这里做一个卑微人类的管家!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拜伦,你冷静一下,劳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的。”一旁的青茫有些担忧的拉住拜伦,生怕他一激动就和劳动起手来。
拜伦不好挣开青茫的手,咬着牙又问了一遍,“‘他’到底在哪里?”
谁知劳竟然答非所问的冒出一句,“他不是卑微的人类。”
因为这句话,拜伦整个都被引爆了,腾的冲到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这个混蛋竟然被人类驯养了?!”
看着眼前露出獠牙的拜伦,劳的眼睛也瞬间变了色,“拜伦,请注意你的言行,你要和我动手吗?”
一旁的青茫见状连忙拉开拜伦,有些无奈的看着劳,“劳,你也好好回答拜伦的问题啊,你做什么我们管不着,可是既然和‘他’有关,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十六年前‘他’醒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一向好脾气的青茫,劳还是强硬不起来的,他整理好被拜伦扯乱的衣领后才开口,“你们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他’就好。”
“哼,”拜伦冷笑一声,“你以为‘他’要是知道了你现在做的事,会高兴吗?你舍得‘他’不高兴?哦,我倒忘了,现在你已经被人类给驯养了,哪里还记得以前的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劳一击重拳打在脸上摔倒在地。
“劳!”青茫微微皱了秀气的眉,却没有去扶拜伦,他的话有些过了,对高傲的血族来说,‘驯养’这两个字绝对是侮辱。
倒在地上的拜伦倒好,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劳,既然你现在很忙,就把‘他’还给我们。”
这话让就算是刚刚动手的时候都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劳浑身瞬间冰冷了下来,眼睛完全变为了暗金色死死的盯着拜伦看,眼中的寒芒看得青茫都微微出了冷汗,更别说被他盯着的拜伦了。
“拜伦·奈特你要挑战我吗?”声音冷得都快结冰了。
拜伦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太久了,他都快忘了劳也会生气的,特别是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一直冷漠无情的劳会变得特别敏感,留着‘他’的血的他,也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偏执狂!
“劳!拜伦他也是担心‘他’啊!你到底为什么不说?你难道不相信我们两个吗?”
劳看了眼青茫,眼中寒光微敛,语气有些平淡,“‘他’心中一直有个人,我只是想帮‘他’实现愿望而已。”
“那‘他’现在在哪”
“我不能说。”
这时候就连青茫也急了,“劳!‘他’是我们的主人啊!我们怎么会伤害‘他’!”
“我这一生永远只有一个主人,我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他’,只要‘他’能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一句简短的效忠话语,让拜伦和青茫似乎理解了什么。
“你以为你现在的作为会让‘他’觉得高兴?”拜伦沉默了片刻又道,“就算是我也能预料到等‘他’再次醒来一定会狠狠责罚你,你那么了解‘他’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青茫,你说呢?”
青茫点了点头,“那么骄傲的‘他’,怎么能接受……”他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劳,神色中也是不赞同。
劳摇了摇头,“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你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唯一能保护‘他’的的办法,‘他’要责罚我,那也无可厚非,的确是我的错。”
“你这又是何苦?这种事让‘他’自己做决定不好吗?你替‘他’做了,‘他’只会生气,不会感激你的。”青茫苦笑不已,这事连他和拜伦都能看清,何况是在‘他’身边更久的劳呢?
“我舍不得‘他’难过。”
“那你是觉得你现在的做法,‘他’就不会难过了?”拜伦坐到沙发上,翘起腿冷笑,“劳,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懂,你一旦触到‘他’的逆鳞,你的结果也只会和凯瑟琳一样。”
明明是平心静气的一句话却好像是触到了劳的痛处,近日来的不安瞬间爆发,他甚至坐不住想要立刻去凡因少爷的身边,祈求他的原谅。
想到就做,劳瞬间就消失在了屋子里,只留青茫和拜伦两个血族无奈的看着对方。
回到了暂时的家,凡因已经睡着了,看着他那安睡的模样,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快要裂开,忍不住,伸出颤栗的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庞,却发现自己还带着手套,张嘴咬下手套,才用自己冰冷的手去触碰那柔软温热的脸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的轻柔。
这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宛如奇迹般的光辉,直到现在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不论过了多少年,他依然记得,记得自己要守护‘他’的誓言。
一夜无语,当凡因恼怒的按停了吵闹不休的闹钟时,才不甘愿的爬起了床,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再揉揉,凡因决定无视面前的某只,走进洗漱间。
当他清洗完拿起挂着的衣服时,不小心瞥到了一旁,起床气顿时爆发。
“劳·帕特那·路德维希!你在干什么,你给我起来!”凡因整张脸都气青了,这个白痴竟然跪在地毯上?他家的人什么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下跪了?!
“凡因少爷……请您不要不要劳,好吗?”劳没有听话的站起来,而是跪着抬头看凡因,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放柔了的眼睛,让凡因顿时心软了。
“你先起来。”
发觉凡因有所松动,劳很识相的站了起来,眼神一点都没有移开过。
“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我要迟到了。”凡因迅速的脱下睡衣,结果看到劳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撇了撇嘴,道,“你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劳这个家伙一定会一整天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和他的冷战也已经持续了四天了,心底的不舒服也没有前几天那么明显,而且劳这家伙吃准了他吃软不吃硬是吧!
第三十章
一整天的训练凡因都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和劳之间该怎么处理。
这几天他都自己做的事都亲自去做了,从一个不会系鞋带的少爷变成一个能独立穿衣的孩子,就算不想要劳碰他,他也没有想过要换一个侍者,仿佛心里认定了,能在这个位置的只有劳一个,这种认知让他更加恐慌,如果他不是劳真正的主人,那他以后该怎么办?
沐浴完正擦着头发的凡因果不其然的看到劳已经在他的房间里候着了,心里有些紧张,可是脸上却丝毫不露,“说吧。”
这一天劳过的又怎会舒坦,他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道,“凡因少爷,有些事劳不能说,但请您相信劳,劳的主人就只有您一个。”
闻言,凡因转移了视线看向窗外,对这个答案他不满意。
“……凡因少爷。”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凡因不由回头一看,竟然发现劳在脱衣服。
凡因有些疑惑,问道,“你干嘛?”
劳的眼中充满了认真,他的话也让凡因吓了一大跳,“劳把心脏挖给您,这样您就能信劳了吧。”
“你脑子坏了啊!”见他解了衣领,指甲已经在胸口划下血淋淋的一口子,凡因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我有要你这么做吗?!你疯了啊,我要你的心脏干什么!”
发现凡因正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劳想了想解释道,“凡因少爷您放心,对血族来说,心脏不在身体里也没有关系的,如果您想要杀死劳的话,就拿圣水浇在上面,劳就会死了。这样,您就能相信劳了吧?”
“相信你个大头鬼啊,松手,拿医药箱来!不对,你坐着,我去拿。”说完凡因就风风火火的跑到楼下去拿医药箱了,只留劳一个人不明所以的坐在椅子上。
虽然知道血族的伤口恢复的很快,可凡因还是仔仔细细的替劳在胸口上的伤口上了药,擦干净血迹,劳看着他家少爷紧绷着的小脸蛋也不敢说话,气氛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劳·帕特那·路德维希!谁借了你胆子在胸口上乱划的!”凡因抿着嘴质问道。
“……凡因少爷,劳只是不想让您再这么对待劳了。劳很痛苦,如果挖出心脏,这里就能不疼的话,”他伸手放到正包裹着厚厚绷带的胸口,“劳真的愿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