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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绿酒——by魔都酒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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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子聿想了想,面无表情说:“跟人约会就去看话剧,听昆曲,要不上图书馆,学生会活动。”

徐思东一口酒差点呛着,边辣边笑:“我说怎么有阵儿小贝天天捧本《西厢记》跟电视里学,感情是惦记跟你票戏。”

汪子聿说:“我那会儿没票过《西厢记》,想学。后来老师说我不像张生,一心不二用,要我唱《桃花扇》。”

徐思东眯着眼睛笑了笑:“你歌就唱的不错……要我听你唱戏了,一定当时就带你来这儿吃。”

汪子聿看着徐思东,也笑起来:“是啊,你那时候怎么就不来?”

他想,要我等了你那么多年。

第三十六章

吃完他们开车回去。汪子聿被车里的暖风吹到醺醺欲睡,眼睛不自觉的咪起来。徐思东开车的中间侧过脸去看他,他的脸在路边流转的灯影里,漂亮到虚幻迷离。

徐思东心不在焉想着,原来他这么好……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心里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沾沾自喜,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到一件很美妙的珍宝,而以后珍宝就可以锁在保险箱里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不是没遇上过好的人,漂亮的人,是那些人没赶上现在的他。年轻的时候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眼馋,到了现在知道,只有到了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徐思东有点兴奋想着,他不要别人,要跟我在一起。这一点虚荣心被啤酒里微量的酒精催化,让他自我膨胀,飘飘欲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发抖。

汪子聿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跟他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哪天我弄两张票,你陪我去学校听回戏吧。”

徐思东盯着前头路面,随口答应:“行啊。只要我没事儿。”

汪子聿问:“那你什么时候没事?”

徐思东说:“这两天都挺闲的。开了工就忙了。”

汪子聿闭了嘴不说话,过会儿才哼一声,有点不高兴:“学校都关门了,你唱给我听啊。”

徐思东专心致志看着前头:“你想听哪段儿?”

汪子聿睁开眼睛盯着徐思东侧脸看,徐思东面不改色:“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你想听鸠山队长还是胡司令还是座山雕?”

汪子聿本来绷着脸生闷气,听他说完没屏住笑得差点背过去:“哟,你还全才啊?”

徐思东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探出头跟保安打了个招呼,等着路障抬起来,回头看着汪子聿上半身贴过去,嬉皮笑脸像要在他嘴上啃一口似的:“我姥爷不乐意唱反派,我一做孙子的好意思跟人抢戏嘛。”

汪子聿把他凑过来的脸拍开,手心里被胡子扎得痒痒的:“你就会装孙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装着装着就变爷了。”

徐思东笑咪咪的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胡子长得还真快,老实坐直了去开车。

车开到楼底下,才发现停车位已经被人占了,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汪子聿在旁边嘟囔:“谁呀,这么没素质。”

徐思东在原来的车位对面停下车,没急着下去。

汪子聿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那车眼熟,只是想不起来。那车里还有人,开了车头的大灯恶狠狠朝着他们闪了两下。

徐思东伸手过去给汪子聿挡眼睛,摇下车窗探头出去,口气很冲:“怎么着,还嫌你这车不够乍眼啊?”

那边儿也从窗子里探一脑袋出来:“你架子挺大,上哪儿风流去了?”

听声音是胖子,汪子聿有点明白了,手心里突然攥出了汗。

徐思东下了车先过去,胖子费劲从车门里挤出来,过年新长出来的肥肉抖三抖,给他递烟。

徐思东说:“别,老子戒了。”

胖子斜着眼看他:“装,你就装。”

徐思东笑了笑,把烟接过来拿手里看了看,说:“洋货啊?”他说,“我不抽这个。”

胖子没搭理他,眼睛拐了弯直往车上瞟,兴趣不小:“哟哟,带着人回来哪?第二春?”

徐思东不说话。

胖子没留意他的表情,眉飞色舞就要看热闹。车门推开汪子聿走过来,眼角含着笑,声音清润:“胖子,来拜年啊?”

胖子愣了愣,已经摆好的笑容生生在脸上僵了一会儿,回头瞪徐思东,徐思东装没看到,借着灯光在口袋里掏钥匙。

胖子真是胖了,胸部愈见饱满,一口气梗着上不来下不去,喉咙里咕噜了好几声,才找回了状态,笑容圆满佛爷似的打招呼:“原来是小汪老师啊。”

他女朋友这会才从车上下来,挺标准的北京美妞,大眼睛长腿。一点儿不怯冷,笔直修长双腿裹在半透明黑丝里,过膝靴。长发乌黑可鉴盘在头顶,雪白修长一截脖颈,浓妆艳抹体态妖娆。徐思东回头打招呼,叫她“欧姐。”

汪子聿记得还是去三亚玩儿的时候倒酒那个。

欧姐白了眼胖子,看着汪子聿似笑非笑,眼尾的亮片闪闪烁烁的,跟眼泪一样。

到家徐思东先进去开灯,汪子聿跟在后头拎了一盒跟饭店老板打包回来的生鸡架,甜言蜜语柔声呼唤:“黄黄儿,黄黄儿?”

黄黄儿在楼梯上探个脑袋朝下头犹豫张望,今天来了外人,它在深闺养久了有点儿羞涩,好一会儿才摇着尾巴颠儿颠儿小跑下来,有奶就是娘,果断扑进汪子聿的怀抱,谄媚无耻。

胖子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嚷嚷:“老徐你上哪儿捡的这么一串串啊!在街上见着,不够我们家大奔塞牙的。”

徐思东说:“我就喜欢土狗聪明,怎么地吧。”

胖子的女人对狗的贵贱没什么特别意见,凑过去跟汪子聿一块儿围观黄黄儿吃食。黄黄儿流浪久了,野狗习性不改,吃的满脸油,她笑得花枝乱颤,说还真是老徐能养出来的狗。

徐思东把这当做赞美,装模作样摸了摸下巴,得意洋洋假装谦虚:“那不能吧。”

汪子聿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退去厨房倒茶。胖子盯着那背影看得眼睛里直冒火,恨不得把汪子聿给烤熟了,直到背影消失才回头去看徐思东,皮笑肉不笑:“老徐,你厉害啊。”

徐思东把胖子给的那根烟放在茶几上,轻轻磕了磕,没说话——这时候,最好别多说。

胖子扭了扭脑袋,看自己女人在一边全神贯注的逗狗玩儿,吸了吸鼻子:“你们家怎么多了股味儿啊?”

徐思东问:“什么味儿?”

胖子笑了笑,坐他旁边沙发上,拍了拍没罩子的布面,说:“还能有什么味儿啊,骚味呗!”

这回轮到徐思东笑了,说:“你怪我呢。”

胖子痛心疾首:“你是叛徒,我早该看出来了。”小眼睛转两圈,鬼鬼祟祟压低嗓子,“给句实话,勾搭上多久了。”

徐思东看胖子一眼,好像忘记自己要戒烟这回事,拿打火机给胖子和自己把烟都点着了:“刚住过来。”

第三十七章

两个人都没说话,低头抽闷烟。

胖子心里明白,徐思东是给了句大实话,然后把他要问的事儿给绕过去了。敌人虽然狡猾,扛不住有更阴险的友军在背后捅刀子。

他蓦地有点悲壮凄凉的感觉,替小贝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又替徐思东难受,一走神烟呛到喉咙里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徐思东伸手过去在他后背不紧不慢拍了几掌,说:“我知道对不住小贝,我就自私这一回,行不行。”

胖子缓过劲来,说:“我不管你们的事儿。他没跟小贝,要跟你。”他看徐思东,“你自己想想,这个人你该要不该要,能要不能要。”

胖子使劲儿磕烟,满桌子烟灰,循循善诱:“要我说句大实话,便宜都占了就得了。”

徐思东笑了笑。

胖子明白他这笑的意思,一条道走到黑,是死不悔改了。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咬牙切齿:“你也忒不是东西了。”

徐思东把抽到一半的烟从嘴里拿出来,摁灭了,抬起头看胖子:“你不知道他有多好。”

汪子聿给他们端茶过来,胖子迅速闭嘴。那么精致的眉眼,那么漂亮的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坐在徐思东身边,垂着长睫毛。胖子是个好色的,看着就眼馋,心想,我还能看不出他哪儿好?

汪子聿说:“想抽就抽一根。哪儿能那么快就戒了。”

徐思东说你老惯着我,这烟就没法戒了。

胖子的女人抱了黄黄儿过来,那狗特别猥琐的把脸埋在她雪白的胸口上,跟豹纹紧身裙相映成趣,她问:“老徐,你妈怎么样了?”

徐思东说:“还那样儿。医生说了,要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今年难过。”

胖子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了,像忘了刚才两个人还在黑脸,挺诚恳:“有事儿了跟兄弟说一声,别一个人扛着。”

徐思东笑了笑,说:“能有我什么事儿啊?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胖子想,真没你事儿你当初干嘛不跟着走了?他想着,可没说出来,问自己女人:“年货呢,带来没?”

那女人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口,墙壁边一个纸袋,金金红红挺喜庆。黄黄儿是真聪明的,“嗷唔”叫了声,从怀里跳下来跑到门边,摇着尾巴叼着绳子把袋子拖到徐思东跟前。

胖子“嘿”了一声,摸着双下巴说这串串还有点儿意思。

徐思东跟胖子没那么多虚文客套,直接把年货拆开了,黑黑黄黄的一根东西,干枯扭曲,虬结在一起,颜色猥琐形迹可疑。

徐思东端着盒子闻了闻,笑两声,说:“稀奇东西啊,自己留着呗。”

胖子得意洋洋:“有好事儿我还能不想着你?你用得上……”他看汪子聿,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小汪老师,这是好东西。”

汪子聿看他俩那德行大概猜到是什么,笑了笑说:“现在这玩意儿还有真货呢?”

胖子嘿嘿一笑穷得瑟:“来历我不方便说,你们也别问。大兴安岭过来的,真真的。”

徐思东跟胖子俩互相吹捧了一阵,有多少贴心话都说完了。他女朋友拿了钥匙先下去开车,钥匙环扣挂在纤纤玉指荡来荡去,红艳艳的指甲晃得汪子聿眼花缭乱。

徐思东慢悠悠送胖子到门口,胖子看了眼在客厅里收拾的汪子聿,很是感慨:“行啊,有点儿过日子的样子了。”

徐思东笑他:“德行,就跟你知道过日子什么样儿似的。”

胖子说没吃过猪肉我还没看过猪跑?他嫉恨交加,恶向胆边生,一个肘击去撞徐思东,徐思东没躲开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皱着眉头后退两步,就听胖子委委屈屈道:“还说我挖墙脚……”

徐思东捂着肚子靠墙边上笑,说:“你那是没挖着。”

胖子收了手,看徐思东一眼。徐思东还是那一点满不在乎的神情,好像天底下没什么事儿能放进他心里头。胖子气呼呼说,还记得咱俩小时候那回打架不。

徐思东问,哪回?

胖子不耐烦道,就那回,让小贝举报了那次!

徐思东“嗯”了一声,像想起来了。

胖子说,放学了就咱俩被老师留堂,站教室里头写检讨。

徐思东说,你读书不行,就这还记得挺清楚。

胖子从口袋里拿出根烟点着,我那天跟你说,小贝不是玩意儿,讨好老师,等明天见了面咱俩揍他一顿。

徐思东笑了笑,说,是该揍……那后来咱俩揍他没?

胖子冷哼一声,知道你忘了,装得还他妈挺像。他懒得再跟徐思东废话,挥了挥手直接走下楼去。

徐思东把门关上,在墙边靠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客厅去。

汪子聿半蹲在地上,带了点偏执的表情,拿抹布很用力的擦落在茶几上的烟灰。透明的玻璃板,带一点现代主义的风格,映出徐思东一脸好玩样的表情,重叠在他的倒影上。

汪子聿光干活,不说话,徐思东弯着腰在旁边看,汪子聿面无表情拿起烟灰缸旁边抽剩下的半根烟要丢,他又有点心疼:“别呀,小汪老师。”

汪子聿抬头看他,这个姿势挺像黄黄儿伪装的不错,没露出流氓本性的时候,眼睛乌黑湿润,楚楚动人。徐思东伸手在他白皙的脸上摸了摸,汪子聿就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住了烟,送到他嘴边。

徐思东一张嘴就叼住了,没点燃,咬在牙齿里坐在旁边沙发上,吸过滤嘴里那点最后的烟叶味道。

汪子聿犹豫一下,声音都软了,坐他旁边,问:“你以后跟小贝怎么办?”

徐思东就笑,鼻尖凑到他脖颈边闻来闻去,半根纸烟蹭在皮肤上,有点痒:“不知道。”

汪子聿突然有点慌乱,他知道自己心虚了。从小到大,他习惯把每一件想做的事每一个相关的人都纳入他的轨道上,安排得天衣无缝,他就是那样的好学生,不用投入太多感情按部就班的达成每一个目标。

而徐思东,汪子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引到自己的轨道上来,可是要让他脱轨,好像更容易。

汪子聿想,不要莫筱北,要是他陪我十年。

为什么不能先遇到徐思东?他们会一起长大,他经历他整个荒唐躁动的青春期,和他一起反抗他母亲强大的独占的无处不在的爱,或许会失败,成功了那么他们在一起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爱情不用背叛友情作为代价——但如果没有莫筱北,他就永远没有徐思东。

他的感情居然是由这样一个矛盾的命题决定的,铤而走险随之而来的后果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徐思东在他耳边笑,汪子聿用力眨了眨眼睛。

徐思东的脸距离他很近,伸手可触,英俊又粗糙,笑起来的时候像在玩一样不认真,汪子聿把烟拿掉丢在桌子上,觉得胡茬扎在下巴上。

徐思东笑话他:“小汪老师也有害怕的时候。”然后安抚他,“天塌下来还有我扛着呢,你瞎操什么心。”

第三十八章

北方入了五月,春天的气味就浓烈起来了。

汪子聿下了课拎着笔记本回办公室,院子门口的紫藤花一串串熏人欲醉,保安看到他,心情也好,笑眯眯的问一句:“小汪老师,今年肯定能扶正了吧。”

汪子聿步履轻快,嘴角笑涡浅浅的,回他一句:“应你吉言啊。”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因为近了黄昏,房间里光线晦暗不明,同事趴在桌子上,一手托腮望着窗口凝神远目,听到他进来了也没反应。

汪子聿知道他春困又犯了,懒得理他,也不开灯,自己坐回桌子后头,开了笔记本两眼放光专心致志的码字儿。

今年评职称的时候还没到,可是他习惯了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早早的要把材料准备好,志在必得。

徐思东在家感慨他的人生忒有追求,一个一个的目标设定好,再一样样弄到手,誓死方休。

汪子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徐思东每天满身臭汗从工地回来,累得趴沙发上装死,饭都让汪子聿给伺候到嘴边,被黄黄儿一咬裤脚就跳起来两父子精神抖擞出门遛弯儿,比上了发条还准时。

同事在那边叹了口气,捏着嗓子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汪子聿头也不抬,手中噼里啪啦打字不停:“您不是思睡,是思春。”

同事哀怨着说:“我也想去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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