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我了，你怎么看？
一大早方泽琰就站在方泽铭的门外这么问他。忙碌的方泽铭没有给他答案，敷衍的说了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个人吃早饭的方泽琰知道了，也许，这条路上会是他一个人在走，他，很害怕。
一个人用他正常的姿态生活了二十多年，突然有天他发觉出现了另一个自己，进入陌生世界的自己。他惶恐，他害怕，但是他不能找个人诉说，更不能跟方泽铭说。
隐晦的欲望，那是他的罪。
孙清和林峰，他们似乎是最好的倾诉人选，可是他们知道了，也就被方泽铭知道了。他不想这样。
看了眼昨夜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名片，王瑜。那个单纯的笑着说，他们兄弟即便是这么过一辈子也不会腻味的女孩。
用力的捏住名片，带有硬度的名片纸被捏出了一个褶皱。他把名片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忍耐吧，他需要修正这样的认知，或许他只是一时的冲动，一时的，意乱情迷。有谁会想到他们兄弟相处了二十多年，突然间，他对他有了情欲，有了，想要更加肌肤相亲的欲望。也许会纠正过来。
越是想要拒绝越是被缠绕的紧紧的，扯扯不开，断断不了。夜夜的梦境都是如此相似，他好似听到了他们彼此火热中发出的呻吟声，愉悦而享受。
方泽琰开始惧怕这种梦，但是一旦入睡就会不受控制。有种说法是，梦境是人类潜意识欲望的体现。带着淫欲的梦让他最近一段时间非常消沉，脸色苍白。
方泽铭发现了他的变化，询问过他，但是都没有得到答案。最后多次逼问，只得了一个天热睡眠不足的答案。
他不敢看方泽铭的脸，不敢靠近他一米的范围，不敢再跟他亲密的碰触，就是平日的招呼和斗嘴都少了很多。这是异常情况，方泽铭的脑海中的警钟直闪。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弟弟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长大了，所以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心意相通，知道彼此的心事。
“啊！”正在吃饭的方泽琰突然惊呼。
“怎么回事？”放下碗筷，方泽铭关心的问道。
方泽琰愣了下，摇了摇头，说自己吃不下了，撂下瓷碗就去洗澡。
被水冲刷的方泽琰把头抵住冰冷的瓷砖，刚才，刚才竟然在愣神中想到了梦中那种绮丽的肢体接触，冲动的感觉一下涌到下腹。差一点，差一点就在方泽铭面前暴露了。
在水下冲刷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走出浴室。不断的冲洗身体似乎成为了他的新习惯，他想洗掉的永远都不会洗掉，那怪异的扭曲的禁忌之情。
方泽琰经过方泽铭房间的时候听到他喋喋不休的再说些什么。
“我越来越不懂他了。那家伙嘴硬的时候我撬也撬不开。”
“我觉得，我们似乎越来越远了。”
“我们是兄弟，我当然希望小琰站起来。”
兄弟这个词，刺激着方泽琰的心脏。兄弟，双胞胎，他们距离彼此最近，但是他说了，他们越来越远了。
“跟你聊聊心情舒畅多了。谢了。”方泽铭微笑着挂了电话。
那个人是谁？苏夏夏，么？不是说没有苏夏夏了吗？没有其他人了吗？为什么还会笑着跟她打电话。
夹杂着愤怒情绪的方泽琰进了房间，狠狠的关上了门。
厌恶，非常厌恶自己，厌恶苏夏夏，厌恶所有的朋友，厌恶方泽铭。方泽琰坐在凳子上，任由负面的情绪侵蚀自己的思想。
他无意识的扫过镜面，那镜子中狰狞着面庞的人是谁！太丑陋了，太肮脏了。
镜面被推倒，背面是一张他跟方泽铭的合照，提名为镜面。他们做出同样的动作面对着面，就是镜中人和镜子外的人。
早就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第二天，方泽琰的教室外就站了一位不素之客，一个他现在极度不想见面的人。
她的动作很美好，具有一般白领具有的文明素质。衣着总是穿得恰到好处，不会非常整齐而脱离时尚。她总会配着一些小的装饰来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严肃。配得上这样小资的咖啡厅。
“我听泽铭说你最近情绪不是特别好，所以请你来这里喝东西。”苏夏夏说。
你是来出差？
苏夏夏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纸，回答说，“律师事务所在这里成立了一个新的办事处，我来这里带带新人。”
哦。
“我听说你已经去聋哑学校上课了，这很好，见一见外面的人视野开阔些。”
苏夏夏的话让任何人听来都是友好的，善意的，偏巧方泽琰最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
“办事处最近比较缺人，如果你想来这里兼职的话，我可以提供机会。”
不用了，我是哑巴，不方便。将写好的纸放在苏夏夏面前。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机会。”喝了一口饮料，她继续说道，“之前住在你家的时候，还从不知道你会画画，刚巧我去买杂志的时候看到一幅插画，上面的名字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我画的。
苏夏夏的笑容僵了下，她有些不明白方泽琰刺刺的情绪是什么缘由。“嗯，一样的名字，是我误会了。”
接着是沉寂，方泽琰一般是被动发言，大概是关在家里习惯了，主动询问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苏夏夏为了暖热气氛，又提了几个轻松点的话题，问他在学校怎么样？以及关于手语唇语的一些问题。
苏夏夏是个好的交谈者，因为她总能适时的调整话题，她会仔细观察谈话对象的表情动作，她说话声音不是特别清亮，有一种温温柔和的感觉。对不同的人，她会用不同的姿态。方泽铭最近少跟她联系，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昨天的一个电话，她有些气闷，跟他说了好久的话，竟然都是围绕着他弟弟的。
这也让她知道了，方泽琰就是突破口，她认定了方泽铭，不会轻易的放弃。纵使有些迹象表明方泽铭对她产生了疏远的心态。没有恋爱会是一帆风顺的。她不会退却。
“方泽琰？”
方泽琰转头，王瑜站在门口，显然十分吃惊在这里看到他。当然啊，每天一下课就被方泽铭接回家，一刻在外停留的机会都不给他。很难想象他会在这里悠闲的吃饭，还是跟一名女性在一起。
“泽琰，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苏夏夏站起身来。
方泽琰看了她一眼，刷刷几笔写了一句话，递给苏夏夏。
苏夏夏看完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礼貌的邀请王瑜坐下。
王瑜不明白情况，但是有些担心方泽琰还是留下了。
纸条上写着，她是方泽铭的女朋友王瑜。
无疑王瑜的举动对苏夏夏来说是一种挑衅和示威。
21.
我想要的不是两个人在一起享受的时光，而是有第三者在场时能肆无忌惮观察你的时刻。因为这样的心思是万万不能让你知道的。是必须埋藏在地层之下的。
“我是苏夏夏，你好。”
“我是王瑜，是泽琰的老同学。”
两个女人各自彼此友好的介绍自己，只是有一个是真的友好，另一个却是忍耐着假装友好，女人也是爱面子的，输人不输阵这才是最重要的。
“泽铭今天没来接你吗？”王瑜关心的问道。
方泽琰打着手语告诉她，今天有些突然状况，方泽铭加了会儿班，说晚一个小时再来接。
“那就好，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王瑜笑着说。
在苏夏夏听来，这样亲昵的关心，看来王瑜跟方泽铭的弟弟相处的很好，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涌入口中。“王小姐是在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是在附近的聋哑学校做代课老师。”王瑜自豪的说着自己的职业。
苏夏夏在心底哼了一声，“我是个律师，不知道王小姐有没有听过晨辉律师事务所？”
“对不起，我对其他行业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王瑜抱歉的说。
方泽琰捧着杯子闷笑，王瑜是无心的，她一向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反而让苏夏夏觉得王瑜是针对她。
“晨辉律师事务所是Z市最有影响力的事务所，也是业界的占据首位的律师行。”
“苏小姐好厉害，我以前也有想当律师的，因为觉得女律师很帅气，但是没有那个能力，只能学些其他方面的东西。不过，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也很有成就感。”
苏夏夏试图让王瑜了解她跟方泽铭一点都不相配，但是王瑜没有察觉到这样明显的敌意，反而答的游刃有余。
方泽琰的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看了眼名字，按下了接通键。
“在哪儿呢，怎么没有老实在教室等着？”
扣。
方泽琰把电话交给了王瑜，让她接电话。
王瑜觉得方泽琰是接电话不方便就告诉了方泽铭他们现在的位置，还说明了苏夏夏也在的情况。
方泽铭刚进咖啡厅就看到衣服诡异的情况。王瑜吃着点心，方泽琰偷笑，苏夏夏脸色铁青。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泽铭拉了张椅子坐到了苏夏夏和方泽琰中间，“怎么你们三个会碰到一起的？”
苏夏夏看到方泽铭坐到自己身边，心情稍微好了点，“我在电话里听你说的，过来看看泽琰。”
听到苏夏夏喊自己的名字，方泽琰皱了下鼻。
“劳烦关心了，这小子就会折腾我，王瑜，你下了班没事吧，我请你吃顿饭。”方泽铭邀请道。
王瑜听到，非常高兴，毕竟她是非常希望能够修复这段朋友情意的。
“苏小姐，你也一块去吧。”方泽铭说道。
“不用了，我今晚还要准备资料，就不陪你们了。”苏夏夏拿起包，跟他们道了再见里就离开了。
苏夏夏走后，方泽铭大力揉了揉方泽琰的脑袋，没注意到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是不是说什么有的没的，把人给气走了？”
“泽琰没说什么，我能保证。”王瑜帮腔道。
“王瑜保证那就是真的，走了，今儿我带你们吃大餐，定了个大单子，权当做庆祝了。”
三个人找了间比较高级的餐厅，平日里方泽铭不讲究这么，他也一向不主张在外头吃东西，可是既然说请王瑜，只能在外头请，请回家里这种事情牵扯到方泽琰的情绪问题，需要他更加认真的掂量。
王瑜不在意吃什么东西，她想认真了解下方家兄弟现在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成功，以前大学的时候你和泽琰的能力就很强。”王瑜为现在方泽铭的成就而开心，“泽琰要是能说话，肯定也会……啊，对不起，我，我……”
方泽琰没有将王瑜的无心之失而放在心上，因为是事实所以没什么好值得辩驳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想来聋哑学校代课？”方泽铭将话题转移了。
“在你们离开大学了之后，大家都毕业散了，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有遗憾，没有在那个时候帮的上你们的忙，最后我想做点什么，就去学习了。然后看到这里有招聘的，我就来代课了。”
听到王瑜说的理由，方泽琰有点吃惊，那个时候，方泽铭跟他的朋友全部断交，他没想到还会有人会记得他们，为了他去从事就职面非常窄的职业。王瑜这个人总是让人吃惊的，她非常普通，但是却为了一种空泛的东西而奋斗了很多年。有人会为友谊而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么？
谢谢。方泽琰对王瑜比了个手势。
不用谢。王瑜开心的也比划道。
“其实李勇他们也非常想跟你们聚聚，要不然我们定个时间，来个聚会吧。”王瑜提议说。
“那几个小子说不定还记恨着呢，哪会想着来跟我们聚聚。”
“不会，我前段时间探过口风了，他们也都想来见见你们。真的，大家都真心希望能够和好。”见到方家兄弟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
“之前是我太过极端了。他们生气也没关系，大不了斟茶谢罪。”
方泽铭说的风趣，一点都没有生气，王瑜放下了心，她原本还怕方泽铭怪她多事，但是看来，方泽铭这点跟以前完全没有变。
“泽琰的意思呢？”王瑜问道。
方泽琰说，没意见。
“我就知道，小琰也是个心软的人，呵呵，我的任务完成了。”王瑜拿起了酒杯跟方泽琰的杯子碰了下。“你们现在都还没变，跟那个时候一样。”
方泽琰放下叉子，飞快的比着手势，不一样，你看，我跟方泽铭早就不是一样的脸了。
王瑜摇头，认真的说，“还是一样，你跟泽铭还是一模一样，双胞胎不就是一模一样的脸么，你跟泽铭还是一样的。”
方泽琰被王瑜的这句话逗笑了，拍着桌子，发出不小的噪音，引人侧目。
“别笑了，全餐厅的人都在看这里，会被赶出去的。”王瑜小声的说。
“没关系，他们要是把我们赶出去，咱们不付钱，看他们想怎么样！”方泽铭装出一副蛮横的样子。
“好歹我们也是社会人，这样太丢面子了。”王瑜说。
晚饭进行的相当愉快，方泽铭很高兴，因为今天晚上泽琰吃的东西不少，不像之前那样跟吃猫食似的。先送了王瑜回家，为了避嫌没去家里坐坐。
“说好了聚聚的，别到时候又反悔！”王瑜在进去楼道的时候重申。
“明白了。我说话算话。”
只剩下了两个人，方泽琰又开始沉默。
“王瑜还是跟大学的时候一样。”方泽铭看着前方的路，安稳的驾着车。
“唔。”
“今天吃了那么多，胃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吃饭的时候，明明情绪很高的，怎么现在反而绷着脸？”
没有。
“要是信你就假了，回去之后喝点酸奶消化一下。”
嗯。
车厢里只有方泽铭的声音，他不断的尝试，尝试着让方泽琰开口，但是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口型。
心里烧着火，一种无名的火。到底要怎样？
22.
我说过的，只是你没有看到。我比任何时候都怕我们的靠近，人与人的心隔着的是两层肚皮，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距离，我比任何时候都怕能够明白我心思的你。因为我知道，一旦你猜到了，那我们就彻彻底底的完蛋了。
这一段时间，王瑜跟方泽琰走的很近，他们愉快的聊天，下课之后王瑜会陪着方泽琰等他哥哥直到他们挥手告别。起先方泽铭觉得没什么，王瑜这个女孩是无害的，他知道。但是方泽琰口中越来越多的提到王瑜，说着王瑜说过的奇怪的有趣的话，这并不是个好的预兆。
恋爱？
这两个字冲击着方泽铭的大脑。他早在心里就决定了，方泽琰的对象或者妻子一定必须是个好的女人。虽然王瑜的性格不错，但是感觉不能撑起泽琰，他需要的是一个坚强却不失温柔的女性，有独立能力，能够照顾他的生活。同样，在经济上也能够帮助他，这是他非常自私的想法。如果找不到那样的女人，他情愿照顾泽琰一辈子。
他该告诉泽琰，这个女人不行，但是看着泽琰高兴的样子，他几次都把话吞了进去。现在方泽琰拒绝他的姿态非常明显，他不想造成争吵。
王瑜今天会来我们家。方泽琰帮忙收拾桌子。
方泽铭重重的把碗碟放下了。“她来干什么？”
你不高兴？
“没有。她来就来吧，我今天晚上看资料，你招呼她吧。”
方泽琰看着方泽铭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王瑜只是作为朋友，来家里玩，只是一场小小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