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有人长这样,全没有一点瑕疵。异衽眉眼精巧,眼不大,眼角往下吊,眉毛淡,根根清明,要是把他的五官一个个描述,就是将他的气质折了五分,他是要融在一起看的,还是那种,看了第一眼你不信有人能长成这样,第二眼你就像细细的将他看仔细,这却是不礼貌的,所以你只想着偷瞄他。
“教主。”秋尽玄突然起身,前后晃晃头,一副大无所谓,摇摇扇子玩笑般端起一杯酒,“不是跟你说了他是我相好?”
异衽瞪大眼睛,看看有木,在看看秋尽玄,不知道该从哪反驳起。周围的人有个掩着嘴笑了,有个跟另个不知道说什么,有木顺势敬秋尽玄一杯,秋尽玄先喝了,将杯子给他看,有木也喝了,两人相视一笑,有木放下杯子去了另一个桌子。
那是个铸剑的高人,他们也只是说了一句话,有人递给异衽一个竹筒,异衽接过去,有木已经与铸剑人说完话往灯笼处走,戚杏儿闪身拦住他行动,秋尽玄竟无可奈何叹口气,“小狐狸,走了。”
“什么?”
“这宴已经结束了,该走了。”不由分说拉起异衽的手,一个白面具带红纹的上来,随着他们走在后面,仍旧是来时那条林子,不过现在夜更黑了,他们刚走出不远只见一烟火冲天飞起,接着外面喊杀声响,秋尽玄走在路上不为所动,但是过那荒坟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们从另一个口子出来,门前是个小桥,“剑兰回吧,我知道路了。”秋尽玄像是与那带面具的认识,远远冲他们招手,剑兰也举起手,挥两下,猛的抽气反身往他们来处冲去。秋尽玄攥紧异衽的手,轻声告诫他这是个干河床,底下石子多,走时小心些。
其实异衽是困的,这已经晚的他快要睡不着了,他把头靠在秋尽玄胳膊上,闭着眼睛随着他走,就像晚归的一对父子,一个牵着一个往家里赶,异衽很享受这段路。
“秋尽玄。”
“嗯?”
“相好是什么意思?”
秋尽玄笑笑,异衽能听到他笑的声音,秋尽玄搂着他的肩膀,看前面疏星朗朗,皓月当空,“就是两个人只说真话,不蛮对方一点,就是相好……”
“唔……”
“咱们的马车上了这个坡应该就能看见。”
“那我告诉你个事情。”
“嗯。”
“你刚才把他们林子里那美人带回来了。”
“……”秋尽玄脚下一踉跄,及时顿住了,顺着突破往上走,过了好大一会。
“异衽。”
“怎么了。”
“把她赶走。”
“不要。她没恶意,她是善的,她只是喜欢你。”异衽打个哈欠,冲秋尽玄背后点点头,“你害怕她叫她出来给你见个面你就不怕了,她挺孤单,我出手她就不得魂魄了。”
“异衽。”
“又怎么。”
“……没事。”秋尽玄抱他过了最后一道梁子,前面是他们的马车,正拴在杆上往这边看,杆上挂着灯笼,“幸亏我一早就料着不那么简单,所以准备的正好。上车吧,回家再睡。”
异衽迷迷糊糊爬上车,秋尽玄往后头看了一眼,也翻身上来,亲自驾车往城里繁华处赶。他的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在前面等他,到了灯火稍多的村子,接应的人来驾车,他钻进里面,异衽手里抱着竹筒,已经似睡非睡了。
难道他以后都要与妖怪为伍了么!!
他的谪楼才是温馨,异衽困得不想洗漱,自己拨弄着竹筒玩,秋尽玄去泡温泉,好久都没上来。
啊呀,秋尽玄他,那真的是个美人呢,美人在荒郊野外带了五十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个意中的,跟来又怎么样了。而且人家,也是有点道行的,谁没事毁自己道行害人呢,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尽玄洗的可真彻底,可是那百花教跟来的美人又不是脏东西,怎么能洗走呢?算了,不跟他讲,免得自己不出手,他再去找上次那道士。只要不是特调皮捣蛋的,一般异衽也不跟人家大动干戈,本身他学这个又不是为了捉鬼。
“少主你可回来了!”空泉先秋尽玄一步冲进门,秋尽玄揽着衣服,几乎被他撞着。“少主宫主说……”空泉压低了声音,异衽听的脸都白了,他们宫主出事了么?
“哎!谪楼的你带这种东西回来干什么。”空泉突然一转头,看着秋尽玄身后,秋尽玄头皮有些麻,但他觉得既然异衽跟空泉都不怕,又点着这么多灯,大概没什么事,不理他。
百花遍开断情路(三)
异衽给空泉使个眼色,空泉点点头,给他少主铺好服侍少主躺下,才推门出去了,秋尽玄坐在榻边看着他,异衽笑笑,秋尽玄也笑笑,异衽拿被子蒙着头,秋尽玄给他拽下来,他再蒙上,秋尽玄再拽下来,两人反复几次,玩上瘾了。
闹了一阵就去睡,秋尽玄忽然入梦,见一青衫少妇立在一颗无花果树下翘首期盼,他四下张望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他上前,那少妇生的妩媚,指指自己的脚,示意扭伤了,秋尽玄看着她默然不语,少妇拖着脚步走过来,一阵风过去,将她几乎吹倒,秋尽玄伸手扶着她,少妇攀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胸膛,场景忽然一换,已经在一处闺房。
“相公,相公……相公。”少妇唤他,秋尽玄只觉着天旋地转,身子不受他自个控制,就要将少妇扑在怀中,忽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红光一闪,眼前情景倏的不见了,秋尽玄忽的坐起身,大喘着气,发现一圈的黑,这是自己房间。他拍拍胸口,往身边看,异衽叠着手,睡的十分安详。刚才摸到那东西就是异衽的小肩膀,秋尽玄想起来异衽说有个美人跟着他回来,好不恼怒,思考了,将异衽摇醒。
“天还没亮……”异衽用手背盖着眼,翻身向里,秋尽玄不饶他,非要把他弄醒。
“我要睡觉……秋尽玄!”异衽被他捏着鼻子,憋气了也砰的坐起来,大瞪着眼,“现在还不该起床,你干什么。”
“我刚才做噩梦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女人,要与我同房。”秋尽玄大有你看怎么办的意思。
“你跟她说话没?”
秋尽玄想想,似乎自己没开口,摇摇头,异衽翻翻眼皮,躺倒他腿上,用手在空中画了几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最烦扰人清梦的了。你就是得一刻欢愉天亮了也一场空,他阳气盛,伤你身子,你们怎么都想不明白。”秋尽玄帮他理着头发,他眼都快睁不开了,“邪魔勿侵,破!”极有气势的喊了一声,眼睛却是闭着的。
看来自从遇到他,许多事情他都要学着适应了。好像异衽,要给他展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呢。
“异衽,异衽,小狐狸?先别睡。”秋尽玄抱着他上半身,“你上次不是给了我的紫藤一个护身符,你给我也一个,以后就不受这样的威胁了。”
“你阳气盛着呢,用不着。”异衽拽着他的衣服,挪挪脑袋,“又不是真想害你,就是你和她同房了也不过是害场风寒那么大的事,她孤单那么多年了……”
“我不听个我根本看不到的东西的事,你给我画个符,不然天亮了都不让你睡。”秋尽玄打定主意一样捏着他鼻子。
“……无赖,你要什么符?”
“要个我遇见什么让我心慌的你都能觉察到的,这样你才算是保护我。”
异衽把手指放自己嘴里舔舔,极其烦躁的再睁开眼,叫秋尽玄把他抱起来,他完全靠秋尽玄一只手臂护着,扯开他寝衣,在他锁骨下描画,是个复杂的符,他迷迷糊糊的舔了好几次才画完,倚着秋尽玄肩膀便睡着了。
这小狐狸,什么时候睡着了给他卖了都不知道。秋尽玄搂着他,百花教惹上不干净东西的事竟然一点都不觉着害怕了,他回味刚才异衽在他肩上画符的略凉略黏的触感,低头看小狐狸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睡着,脑袋还抵着他的肩膀,毛茸茸的挨着他脖子,秋尽玄摸摸他的头,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他身上游走,不知不觉间将他身子几乎探清楚了,才忽口气,舍不得放开他,自己就抱着榻靠着他睡了。
百花遍开断情路(四)
又做梦了,却不是什么青衫少妇,满梦境都是小狐狸,且是……他难以企口的,虽然小狐狸是那样单纯,可……他想他是做春梦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好不尴尬,可是异衽什么都没知觉,他从容处理了,异衽一觉到用罢午饭的点,臭着脸趴在榻上看秋尽玄。空泉以为秋尽玄欺负他少主了,时不时考究的盯着他看,他笑而不语,他知道异衽就怨他一件事。
“你不吃晚饭了?”异衽用沉默对他一下午了,所以他得先找些话跟他说。
“是谁害我一夜几乎没睡一样?”
空泉听到这句话猛的抬头,紧盯秋尽玄,秋尽玄假装苦恼,“是谁说没关系,实际她却非要和我同房?”
“……难道我没帮你?是哪个混账大半夜的要……唔……”秋尽玄捂着他的嘴,呵呵的跟空泉笑,“有些话还是不要让旁人听了。”
“谪楼主!”空泉死死盯着他,“我们宫主带了话给您!”
“那正好,来来来,我们出去说。”秋尽玄难得主动的拉扯着空泉往门外拽,异衽咳了两声朝门口,“秋尽玄,无赖!”
大半夜的要人给画符,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宫主说您还是少打少主主意,少主什么都不懂,但是他懂,他说您想什么他知道,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
“每天晚上都搂着我的小衽衽睡,那怎么可以啊啊啊,我要下山。”宫主语。
“你喜欢我们少主呀,可我们少主是男的呀,我说您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呦,亲我的小衽衽,小衽衽可是正经的男孩子,那地方我都没碰过呀,我要下山!”宫主语。
“我们这两天搬走,我昨天已经跟少主说了,他说你这里住的舒服,再停停看,但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居然还一起洗温泉,可是小衽衽才那么大,真是禽兽啊禽兽,呜……我可怜的小衽衽……我要下山!!”
宫主听完空泉描述的这两天生活,那手绢捂着脸趴着呜呜呜的哭了好长时间,得出了一个他一定要下山的决定。他昨天跟少主描述了,把少主听的脸都气白了,少主说商君轻要是现在下山,他就从另一道回重寒宫,谁爱报恩谁报恩,只要他商君轻能跟辛三娘交代!
秋尽玄肯定对少主做了不好的事情!因为宫主跟他说,少主都被吃干抹净了,他做贴身保护的居然都不知道,他说他家小衽衽又聪明又漂亮,都还没来及长大呢,就被坏人骗了呜呜,还是亲哥哥呢,简直是人间惨剧,他要救小衽衽于水火之中,所以他才不是不管重寒宫,他是为了自己责任呢。
空泉觉得宫主说的太有道理了,空泉比他少主知道人事知道的多,听听刚才说的话,他少主肯定已经吃了亏了,所以才那么不高兴,他不论如何今天都要把少主带走,他要保护好少主,少主为了辛娘娘,为了重寒宫,实在付出太多了……少主好可怜……
异衽昨天本来就气不顺,他想,他刚刚在人间有点起色,活的逍遥,商君轻居然就要下山来插一脚,商君轻作弄他成习惯了,见不得他逍遥,觉得好玩就一定要来插上一脚,混蛋!
还有秋尽玄,哪有人大半夜趁着别人脑子想不过来的,骗了个灵符,小人!
百花遍开断情路(五)
秋尽玄似听非听的等空泉把添油加醋的“他宫主的原话”说完,掏掏耳朵,转身进屋,“诶。”秋尽玄一手撑着门将空泉拦在外面,“我明白你们宫主的话了,可有什么也要看你们少主的意思,他要是不愿意跟我住一起我也留不下他,你跟他们外面候着,这里面不需要你服侍。”
砰的一声门在他眼见关了,空泉差点骂出口来,门口立着的两个大丫鬟相互看看,一个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小兄弟,你知足吧,我们从没见过楼主这样宠一个人,这几天下人中间都传开了,少奶奶们哭的要背过气去了,都说你们家主子好享乐。”
空泉看她们一眼,扭头走了。
“空泉跟你说什么?”异衽不曾下榻,动都懒的动一下,秋尽玄摇摇头,说你们宫主说让我对你好一些。异衽翻身向里,脸色十分不好看,正巧下人又来叫他,只能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泡了温泉,秋尽玄才知道,原来不让小狐狸睡够了,后果有多严重。至于商君轻,或许他根本就在附近躲着,因为刚才空泉说露了嘴,说他昨天跟宫主说如何如何,倘若他重寒宫真在山上,怎么会一天就能来回?
眼见天黑了,异衽仍旧那一身薄纱推门进来,秋尽玄看他湿漉漉模样,突然就想起昨天梦里情景,猛将头转走了。异衽爬上榻,一脚踹在他身上,“喂,谪楼的,我还没吃饭。”
“我是欠你怎地?”秋尽玄回头拍他脚一下,异衽缩回去脚嘟着嘴,“你不给我饭吃我就走,不在你这里了。”
听听,说的好像他虐待生灵一样。要不是刚才空泉跟他说他要走云云,恐怕他还要再跟他调笑上两句,可他现在觉得弄不好真把人气跑了,就喊了声叫人去做松糕和粥来,异衽爬过来,把头伸到榻下,“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我又没要伤你的意思,你出来,晚上叫人送你回去。”
秋尽玄觉得头都大了,趴下身压着他的肩,“那女的还没走?”
异衽哼哼几声,四处搜寻,勉强找到个做摆设的鼻烟壶,爬下来嘟嘟囔囔的念了几声,将鼻烟壶举起来,“都是你,昨晚上趁我睡时脾气不好,吓着她了。”秋尽玄躲那鼻烟壶远远的,“你这是什么理由?我就该被这种东西跟着,我跟她无缘无故,我何必怜悯她。”
异衽顺手将鼻烟壶放在桌上,瞥他一眼,秋尽玄脱了鞋站在榻上,“异衽你听着,我是个人。”“没说你不是人。”“但那种东西与我不是同类,我能容下个你已经是从没有的事了,这种东西我容不了,我还要好好的活着。”“那你走时还看她。”“若不是你说有个美人我压根注意不到那坟头,这就是所谓走夜路不四顾,我本没有那个意思。”“那我要是说是个老妇,你就不看了?”“强词夺理!”“秋尽玄最无耻了。”
“哈,你竟然敢说本楼主无耻,重寒宫少主好大口气,你等着。”秋尽玄伸出两个手朝异衽扑来,专攻他怕痒的地方,把他挠的咯咯直笑,满床乱爬,笑的他肚子都疼了,最后被秋尽玄抓在怀里毫无招架的挠,他就偏头去咬秋尽玄的手,两人在榻上折腾的翻天地覆,榻不大,不好躲,异衽竟然把自己掉在了地上,秋尽玄捂着腰,“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
“亏我们刚认识那两天你还说我是妖精,你还装的好像个大人,实际就是这样,你我一样。”因为你我本是兄弟。
“只是那时不熟而已。”秋尽玄不经意看了一眼鼻烟壶,突然想起来有木给了异衽一个竹筒,他把异衽抱上来,问异衽竹筒呢,异衽从他肩头爬过去够旁边桌子上的围棋子,抽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从里面抽出一个纸条,秋尽玄一手托着他一手不经意的搭在他后背上,低头闻他身上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