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又有别人敬他酒,他虽然杯子里是酒,但那并不是凡间酿出的,所以喝了这么多也不是大醉,只是倦,秋尽玄看出来他没精神了,替他与众人聊,他再坐坐,就推脱身子不适,人也便陆续走了。异衽站起来送他们,秋尽玄到门外替他送,渐渐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仍在喝酒。
有木好像不知道异衽不愿待客了,还自斟自酌,异衽由空泉扶着走过他身边,“教主是有话与异衽说么?”
有木抬眼,先看他衣服,确是左衽,笑一声,突然站起身子抬起他下巴,空泉欲动,异衽摆手叫他别乱来,有木一动不动看他眼睛,这时堂上还有五六人模样,本身三两说着话,看有木动作都停下来,眼往这边瞧。
“下次你再找男宠,我想我正合适。”有木邪笑,放开他下巴,退一步身,突然又捧起他头狠狠的吻了一下。
叹曾经君为之倾(五)
秋尽玄侧目,有木放开异衽,异衽脸上满是惊愕,有木又端了一杯酒,向异衽举杯,饮尽。秋尽玄已到了他们跟前,随着他来议论声小了,有许多人看他,秋尽玄朝各位还留在堂上的都拱手,然后揽过异衽肩膀,夺过有木手里酒杯,又倒了一杯,抬手自己饮了。
“他不能喝酒。”
有木背着手打量他两个,异衽这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秋尽玄的手,脸上起了怒意,“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道理?!不愧你是邪教,无耻之徒。”
“少主还是先去歇息。”秋尽玄笑的无奈,“百花教主想来不是有意,大概他表示喜怒就是这样办法,是么?”
有木不语,秋尽玄向有木挥手,“我就怕今天成闹剧,都将完了,教主别搅他场子了。”
“难得你费心。”有木转身,“你也是他养的男宠么?”
秋尽玄挡在异衽前面,不让他冲上去,“别乱说。”边迎边赶的将有木送出门去,霜依也拦异衽,异衽不是急,是无端被人轻薄了,要谁谁不要个说法?况且是他被人轻薄了,秋尽玄居然还向着轻薄他那人,他算什么。
“教主今天既然是来祝贺他的,何故给他难堪。”秋尽玄与有木并排走着,后面那个四个护法跟着,他特意带有木在院子里转,“还是教主实际是想给秋某难堪?”
“我只是觉得他有趣。”
“不巧了,秋某也这么觉着。”
“哈哈,你。”有木却笑了,“早晚你要为朝廷所不容,我何必在意你?”
秋尽玄放慢脚步,“何出此言?”
“有些事,百花教也是多有耳闻了,尤其这次钦差之事,你和他连成一心,他说了你们替小王爷卖命,难道我一点看不出来?你其实不成气数。”
“话要说到这里就没意思了。”秋尽玄完全止步,“我知道教主不会做什么暗地里的事,要轰轰烈烈教他们都看的到,所以教主真喜爱异衽,秋某倒期待着教主能有什么比秋某更教人着迷的招数。”
有木从腰上解下面具,把带子系在脑后,“你的心性怎么会这么好。”
“多谢夸奖。”
“这便走了。”
“慢走不送。”
异衽送完了所有的客,命人将角门留着,方便投奔重寒宫的人进出,他想起岭道子还在厢房,商君轻却又满院子找不到了。
“空……霜依,算了,还是空泉,我换身衣服,待会去见岭道子。”
空泉猛的抬头,霜依在背后推他一把,努努嘴说快去。空泉握着手低头跟在后面,异衽走了两步,“怎么不扶着我?”
空泉哎了一声,差点掉下泪来,“少主不生气了?”
“下次再不听我的话试试看。”异衽回身敲他脑壳一下,“再这么着你就跟着商君轻走,我不理你了。”
“空泉是怕你被谪楼的欺负……”
“你操太多心了。霜依去告诉岭道子一声,我这就去厢房。”
“少主……岭道子已经走了,他说他要去寻宫主。”
走了?他要问问秋尽玄,岭道子总是这样忽隐忽现么?
叹曾经君为之倾(六)
秋尽玄却也是满脸纳罕的回来,彼时异衽已经坐在床上喝茶歇息,秋尽玄像个一家之主样,叫空泉等退下,拿衣服给他披上,“又不舒服了?”
异衽拿掉衣服,“像今天请大家吃一回宴,能有什么用呢?我想要混江湖,还是多做些事更好。”
“事也要做,礼数也不能少,今天叫这么多人来不是为了哄你开心?你不开心,是因为有木么?他是那样脾气的人,想起什么做什么,人很放肆,你不能和他认真。”
“可是他亲我!”异衽站起来,“秋尽玄却一点不在意。”
“什么意思?”
异衽正面对着秋尽玄,忽然上前环住他腰,“我喜欢秋尽玄。”
秋尽玄愣了一下,摸着他脑袋,“这是个好消息。”“所以我不要秋尽玄再喜欢其他人。”“那是自然,我不会喜欢别人。”
“谎话。”异衽放开他,一拳捶到他胸膛上,“你骗人。”
“我?”秋尽玄抓住他手腕,“你倒说说我哪里骗你。”
“你喜欢商君轻。”异衽抬头看着他,眼里真的有些晶莹闪亮的东西,秋尽玄揉揉额头,“我怎么会喜欢商君轻?”
喜欢商君轻?这是开的什么玩笑,他喜欢异衽异衽还对他态度不明朗,他会喜欢商君轻那个不阴不阳的人?他要是喜欢女人,就喜欢纯粹的女人,要是喜欢男人就是纯粹的男人,商君轻那样美则美矣,他却实在没有更多的兴趣。
“你就是喜欢商君轻,你和他说话温柔,你们经常说悄悄话。”
“我和谁说话都温柔,我和他说的悄悄话都是为你。难道你一直不肯说喜欢我是因为你觉的我喜欢商君轻么?我今天终于找到症结,我想我们得好好聊聊了。”秋尽玄揉着额头,抱着异衽坐到床上,把他放在自己腿上,按着他肩膀,“你是怎么觉着我?”
“没怎么觉着。”
“我喜欢你身上干净的少年味道,喜欢所以追逐。我原本以为是你追逐我,后来商君轻说我全然搞错了,你是个心性极高的人。于是我要追逐你,你不说喜欢,我便以为是我亏欠了你,总不能互通心意,谁知道你以为我喜欢商君轻。”
不说之前,我还以为你喜欢商君轻。
“……”异衽低头不语。
“所以碰你你总迷迷糊糊的叫哥哥,我心里还常常为此难受,你竟然说我喜欢商君轻,你是怎么想的。”秋尽玄说着,居然有些愤怒的意味。
异衽挥开他手,环上他脖颈,把头埋在他耳边,“我只是这么觉着。我叫哥哥叫的不是他,”
秋尽玄摸着他后脑勺,“总觉得和你有隔阂。”
“嗯。”
商君轻第二天就回来了,衣角湿了一圈,手里掂个酒葫芦,浑身都是酒气,熏得去门口接他的几个随从捂着鼻子才能把他架进来,那时天已经不早了,只是谪楼主和重寒少主还没起,商君轻坐在堂上一口接一口的灌,异衽听到声音,叫秋尽玄起来看,秋尽玄围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做到商君轻旁边,“宫主这又是唱哪出?”
“来,喝酒!”商君轻将葫芦啪的放在秋尽玄面前,“遇到酒仙了,只管喝。”
碰到酒仙是难得事,秋尽玄原先只听过,说是喝酒时候碰到酒仙,你不要点透,那酒能一直不停的往外倒,一壶酒两人对酌,可以喝到天亮。但是一旦说破了,哪怕是一句这酒怎么喝不完?就破了,酒马上能喝完。
“你去了哪里?”秋尽玄夺过他葫芦,闻闻,好烈的酒,秋尽玄就皱眉,“别喝了,待会异衽出来要说你。”
“你叫我家小衽衽管得死死的。”商君轻笑,“我家小衽衽好样的。”
“那挺好,不如我不管你,你惹异衽试试看?”秋尽玄放下他葫芦,关他甚事呢,他昨夜连哄带骗向异衽说了大半夜的话,异衽虽然还犹豫,但两人却比之前通透不少了,他现在有恃无恐的,商君轻要是想失宠就尽管惹异衽生气……失宠?他怎么会这么想,异衽真是好大的气势。
“你爱异衽,异衽爱你,真好。”商君轻打个酒嗝。“却没人爱我。”
“怎么会没人爱你?”门口突然出现个声音。
秋尽玄抬头,商君轻立马起身,摇摇晃晃的要有动作,岭道子已经进来拖住了他身子,“君倾,这次还要往哪里跑?”
秋尽玄觉得头要炸了,虽然他早拿这个威胁过商君轻,但真实见到这两个及不搭调的人……他不如叫异衽来,好好看场戏?
“是君轻,不是君倾,呵呵,道长认错人了吧。”商君轻被噙着手腕,扭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道长是修仙之人,别纠缠人家,叫别人看到不好呢。”
“君倾,你说你叫君倾,君为之倾。”岭道子拖过他身子,叫他头倒在自己肩上,“我在这里埋伏你一晚上,你以为每次都能把我引走?我不会认错人,君倾君轻读来一样,你肯和我抠着字眼,就说明了你是君倾。君倾以为换了相貌,我便不认识了么。”
“君倾?呸。”商君轻摇摇晃晃,“我不想伤道长,别这样动手动脚。我只记得那天谁在我脸上划下一刀,告诉我我这样的人呢,不要叫甚么君倾了,该叫君轻,君当轻之,我记得清楚呢。”
“商君倾……”岭道子脸上满是焦急,“我诚心与你悔过,你却丝毫不让我寻到你。”
叹曾经君为之倾(七)
“我担不起。”商君轻指着秋尽玄,“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看到今日我们这样没有?倘若他日你与异衽也这样,我一定……”商君轻趁岭道子将注意力放在秋尽玄身上,噗嗤一声整个人从衣裳中不见,像极了空泉变化时的脱蜕,硬生生从岭道子手中不见了。
“你现在功夫退步太多了,也对,你向来不肯学这种投巧的东西。”商君轻的声音飘在空中,“有本事你来追我,看我给不给你机会道这个歉,小衽衽,快出来救人家呀……”
“商君轻!”异衽从房中追出来,只见岭道子和秋尽玄面对面,岭道子手中还拿着商君轻的衣裳,这场景让异衽好不恼怒,岭道子向外面声音响起地方扭头,异衽不问缘由甩开挡在眼前的凳子欲抓岭道子衣襟,秋尽玄吃了一惊来不及拦,岭道子向后退一步身,异衽扭头向秋尽玄,“他是不是欺负商君轻?”
岭道子苦笑,“算我欺负他。”
异衽攥着手,暗地里从袖里掏出一个符印,“你三番两次的出现,每次都说找我宫主,原来你是欺负他来,那今日你便走不了了。”岭道子摇头,丢下桃木剑,“我与他的事你操不上心,重寒少主,你自有你的孽。”
“异衽你在念什么?”秋尽玄扳着异衽肩膀。
“现!”异衽张开双手,猛的向外仍一团着了火的东西,岭道子无法解释,看情形像是召唤了什么东西出来,他是不信这个小儿有多大道行,他与商君轻能斗个不分胜负,他不愿伤这个少主,他不如还是追商君轻去。
门外突然起了火一样,有个蜿蜒像龙一样的东西盘旋而来,由是城中人便看到,一朵红云从天飞来,径直落入了颖府前院。异衽挡在岭道子面前,咬着唇,满面坚定,岭道子吃了一惊,这,莫不是……
那团火核心是个不规则的东西,仿佛有思维般进了屋里猛的长高数尺,火渐渐弱了,一个人形从中走出来,皮肤通红,赤裸上身,两眼间有火印,不知何方妖怪。
“异。”那人形下身仿佛火一样的红裤,双脚踩着烟气,到异衽眼前弯腰,异衽抬头看他,十分专注。“异衽。”
“衽。”
“匆匆忙忙叫你来。”异衽扭头,“我知道我困不住,你困住他,他欺负商君轻。”
岭道子皱眉深思,异衽放下双手,“商君轻不想见你,你别白费力气。赤是小朱雀山的山神,我请他来困你,我若是你就不会挣扎。”
“异。”那叫赤的山神伸出手,异衽握住他手,仿佛一点没有看起来烫,“赤想异衽了是么?”
“异。”赤蹲下身,仰头看着异衽,摊开手掌,是朵黄色小花,“送,你。”异衽笑笑,从他手中拿出花来,“我已经好了,别糟践这珍惜东西。赤先困住这人,我们坐下好好聊。”
赤将花别在异衽发间,岭道子慢慢坐下,“我不寻商君轻了,我跟他无怨恨,也并非欺负他。既然是山神,贸然下山不算犯忌么?”
“商君轻害怕你。”异衽放开赤的手,转身,“十分害怕。我能感觉的到。”便起步进屋,不再与岭道子多言。
害怕,为什么会是这种感情?
秋尽玄看着那山神火一样的眼痴痴追着异衽身影,也看见他随手弄出镣铐一样东西,那东西自个绕在岭道子身上,也看见岭道子不挣扎,只有低头深思。他觉自己不该进屋,异衽,似乎终究不是个凡人。
忽然就理解商君轻了,因为他此时,也好想喝酒。
秋尽玄笑自己,竟然难过异衽从出屋起没看他一眼,他全然成了个无关的人,也对,本就是无关的人。秋尽玄在岭道子面前摆下一杯酒,“你跟他是恋人?”
岭道子手上上了火燎,却并没觉着热,岭道子看秋尽玄,眼里带着悲悯。“是。”
“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是个复杂的故事,没想到,这少主居然能唤来正神。”
“我这辈子,居然也见到了神。”秋尽玄哈哈大笑,“怎么讲?”
“我没猜错他该是只火鸟,联系重寒宫在的山叫小朱雀山,想来这个赤应该不是朱雀,所以应是山上灵气聚集成的灵胎,脱化成人,且不大习惯人形。没想到商君倾修身养性之地叫重寒,那山却孕出火,符合他性子。”
秋尽玄却不想与他谈论商君轻,或者重寒宫,他只想问,这山神,是喜欢还是迷恋,是追随异衽么?
秋尽玄亦不再同岭道子说话,他出门,左拐,翘腿坐在游廊里,从异衽跟他说百花教有女鬼起,仔细的想遇到异衽以来的事。异衽从来没有变化过人型以外的东西,商君轻说他是人和狐生的孩子,异衽身上有红光,商君轻说他是人,异衽能看见颖府冤魂,商君轻说他是人,异衽……商君轻是不是有意瞒了些什么?
叹曾经君为之倾(八)
“不在山上。”
赤随异衽进屋,异衽坐下喝茶,赤将他面前的另一个凳子放翻,蹲坐在上面,异衽无奈笑笑,“因为下山有事。刚才那个道士应该是很厉害的吧?商君轻那么怕他。”
“想。”
“想我是吗?”异衽拍拍他的头,“我也想赤,但是受了辛三娘嘱咐,不得不山。辛三娘还好么,最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