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秋尽玄……咳,咳。”异衽被他和有木夹在中间,“我伤害还没好,帮不了你们,但是……”
“早就看见过谪楼和百花教串通一气,如今又多了重寒宫,颖府一案说是百花教做的,怎么过后房子就归了重寒宫?谁敢说这不是谪楼和百花教商量好了盗取别人房产,然后重寒宫这种妖教再迷惑众人!”
“呦,原来秋某为了房产伤别人百条性命,真长见识。”秋尽玄笑的无奈,“我是来晚了。”
“我看谪楼主万不会为了房产做出这般龌龊之事,其中必有误会。”
“耽误之急是活捉百花教,各位英雄们,上!”
“且慢!”秋尽玄高喊,“不管怎样都与重寒宫无关……”但已被淹没在更多的人声中,异衽猛力的咳,叫霜依叫青玉叫唱薇,他拿出符咒,空泉眼尖看见了,急忙攥紧他的手说少主别犯傻,您已经没力气压制了,您是怕您体内妖力不反噬还是怎样,就算山神来了更是一场浩劫,杀生破大家道行啊!
秋尽玄分神,听了空泉的话,手旁有破绽,被谁用鞭子卷了一下,又热又痒。
有木那边已经叮当在打,秋尽玄这面的多少还有些争议,异衽被三个人围在中间,头上是天朗日清,异衽悄悄拽上秋尽玄衣襟,“混蛋秋尽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秋色深处天尽玄(三)
“我怎么会不来。”秋尽玄将他身子遮掩好,空泉侧目,异衽咬着下唇,“你受伤了。”
秋尽玄无暇答话,他还要费口舌与人解释,所以在世为人,便永不得逍遥,异衽不喜欢的他也不喜欢,但他又没有异衽的无忧无虑。身后有他,身旁还有有木,实在碍手碍脚伸展不开,想来有木恐怕也是相同感觉,可因为中间的异衽,他们谁也不敢打出去。越想就越难集中精力。剑洛他们没他命令也不能贸然开打,真的闹大了以后就解释不清楚了,又憋屈又混乱,这时节,唯有一个焦躁而已。
“空泉,那边。”异衽指指空泉后,随手抓住有木的手,秋尽玄微微扭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忽然眼前一阵烟雾,猛的被异衽一拽,像是从什么东西中挤了出去,本能的一闭眼,在地上磕了好一下,睁开眼已经在院外林子里,正欲开口,头上又有踢踢踏踏之声,数名白衣少年从空中飞奔而来,向院中落去,异衽靠着棵树捂着胸口,抬头看天上,秋尽玄仍旧想不明白什么事,却看见异衽发丝飞舞,从头顶还是隐隐泛着红色,异衽脸白的十分不正常,“都是因为你,我早说了不来了,你何必在意他们的说法呢?这下啊,又要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异衽的眼越发的红,面上透着痛楚,秋尽玄抱着他,有木将剑插在地上,看他们沉默不语。
“待会吃了你噢。快放开我,不然他们来了要找你的事的。”这不是他的错觉,异衽的头发确实红了,且越来越红越来越长,这是什么变化,异衽当真是人不是妖么!
“异衽,异衽?”
异衽笑的虚弱,挣扎的推开他肩膀,“虽然也很喜欢你抱着我……”
“异衽。”一个大的像风筝一样的人从空中噗噗的夹着风落下来,商君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个白斗篷,远处看着好像翅膀,“你又犯什么傻,谁叫自己跑出来,谁叫你没事拼成这样了,你是想要辛三娘……”
“商君轻……异衽还是这么没用,控制不住了……不过,没有丢人吧?”便歪头昏厥过去。
有木站起身来,秋尽玄瞪大眼睛,商君轻一把夺过异衽身子,用斗篷将他裹起来,“这次是因为你们两个的谁?想也不会因为你,那就又是谪楼主了,你是我家小衽衽的克星么。”
“……他,怎么了?”
这会院门开了,有人潮向外冲散。
“他怎么了?”商君轻将他的已经红了三分之一的发盖住,“你不用担心,他是人就是人,不是妖怪,不过他体内住了阴寒的东西,跟他性子不符,他驾驭不了而已,最多反噬了……”
“变成不人不妖。”有木突然接话。
“看来有懂的人么。”商君轻笑的妩媚,可依据经验,通常商君轻越是笑,心里就越是愤怒,“异衽我带走了,剩下的这摊子你们自己处理,我只要异衽回来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了,虽然百花教主是后来的,但谁那儿更安全,我就把异衽送到谁那好了,恩还是报你的,但谁让你总是给他惹事呢。”
“你真的只是他的男宠?”
商君轻笑笑,用带子将异衽系在身上,猛蹬一下地,起身便飞,秋尽玄看商君轻去的身影,沉默半晌,有木蹲下身子,秋尽玄拔起有木的剑,“教主,我们是分开再冲上去,还是一起上去?”
“重寒少主已经带我们逃出来,你还要上去做什么。”
“我们要是逃了,就更说不清楚,所以没有重寒宫在这里,我们更要解释解释。”
“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至于今天杀了戚珍儿,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有木站起来,夺过剑,“我跟你不一样。”
秋色深处天尽玄(四)
“对,不一样,你是真小人,我是伪君子。”秋尽玄拦住他,“但异衽的事我想教主不必费心,秋某自然会处理妥当。我以为教主明白,以教主的身份,和重寒宫多接触不宜。”
“假使你能保护好他,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我并不要一定找个伴侣,但我对他好奇。”
“并没什么好好奇的,故弄玄虚的一个门派,本质和百花教并无不同。”
“好笑。”有木一把搡开他身子,“谪楼主再不上去解释,和百花教串通一气的罪名就坐实了,谪楼主的苦心可全废了。”
秋尽玄抬下巴,轻笑,“教主生秋某的气?”
“怎敢。”
“多谢?”
有木难得牵牵嘴角,迈步要走,突然收住脚,“对,照今天的情形看,重寒少主应该身上有妖气,你最好问清楚些。”
“……多谢。”
武林大会虽然一开始出了乱子,但到谪楼主又返回场子里,忽然起了别的变化,有官兵拿长矛盾牌火把上山,却是来活捉百花教徒的。其实质到底是这对官兵将在场豪杰仔仔细细搜了一番,凡是还留在里面和百花教有关的都被捉了起来,唯独不见百花教主。重寒宫按说与此无关,却好像被上面临时改的主意也捉了压着,混乱里谪楼主摸上台子,大骂郭仓不是东西,与官兵勾结陷害忠良,摧残江湖,他谪楼其实只与重寒宫交好,且是抱着爱人之心做些生意外的善事,无端被别有居心之人误会了,还偏说勾结邪教。真相只是他担心重寒少主前去保护,并不冲着百花教。豪杰才顿悟自己被郭仓一党骗了,生生被朝廷堵在了这里做瓮中之鳖,一时闹将起来,又打又杀,死了许多人。
那场乱后各门派都多少伤了元气,更有些做暗杀生意的,之后再没见过踪迹,大概是被朝廷铲除了。谪楼好一番解释,才讲清楚百花教突然抓着他与重寒少主飞起,本要做人质,他功夫好逃脱了,可重寒少主还不知生死。反正一番解释下来,将所有利害全推给了百花教与郭仓,他自己一点干系没有。
后来还说,重寒宫之所以杀莫刀,是因为莫刀与郭仓串通了,借着灵山女婿的身份前去欺骗秦末风,重寒宫看不过,要点醒秦前辈,莫刀见要败露动起手来,异衽为保护秦前辈才杀了莫刀。因为秦前辈与戚掌门的关系,所以异衽并没有要求秦前辈替他平反,那天上山的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确实听到了秦末风与莫刀的争吵,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谪楼自然是因为敬佩重寒宫的品格才与他走的那么近,又苦于不能对众人解释,重寒宫只好承担这罪名。现在百花教又将戚珍儿杀了,灵山余党暂归附了朝凤楼,秦末风与秋尽玄对饮半夜,那夜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总之第二天,秦末风默认了秋尽玄这说法。
秦末风能怎么样,如今连戚珍儿都死了,他何必与谪楼较劲,他从没想过秋尽玄城府如此深,甚至于颠倒黑白,他只是骂自己看错了人,无奈他已经退隐江湖了。
重寒宫关了好长时间的门,秋尽玄多次去,重寒宫只留了唱薇和另一个他叫不上名字,并上剑驰和那日街上收的小童在颖府里浇花剪草收拾屋子,秋尽玄花了很长时间向唱薇问明白了一些事,关于异衽的。
秋色深处天尽玄(五)
异衽啊,他娘生出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娘心疼不过,硬将他留了下来。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他娘留他,是硬向他灌了真气,护住他心脉给他气息,而后跪在真神脚下不眠不休诵经不迭,硬把他求了回来了。只可惜,那时他娘还是狐妖,所以他虽然是人,可体内住着妖气,若不是重寒宫的功夫,那属于热性的妖气要迟早要了他的命,就算浸在千年的寒冰池子里,只要异衽还有意识,内外冷热相激,怎么会好受?
可不这样也没别的办法,异衽领悟再快,很多功夫他也不能学,不知何时妖气就要反噬,反噬了就要去求辛三娘,所以唱薇说,如果异衽或商君轻不拦着,赤肯定要了秋尽玄的命。
现在呢?现在他们不知怎么解决,秋尽玄能做的就只有等而已。
秋尽玄听完这如梦似幻的故事,半天愣不过神,他想,异衽不是顶厉害,不是少主么?不是能起死回生能召来真神,怎么连小小的伤寒都抵挡不了?
却并不是这样,异衽下山后不得灵气,疲累早不是一天两天了,异衽嗜睡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说是报恩,可秋尽玄这样三番两次的劳累他已经很过分了,要不是异衽心肠好早有借口不管,更何况已经身体发虚了,还去那什么大会还带他们飞出来,要知道他们少主,平时都不舍得提一提真气,去哪里都是他们扶着呢,早说了谪楼主不要知道,知道了又要后悔,偏偏少主又不图你这些,何必呢。
秋尽玄与剑驰聊,剑驰说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剑,就是拿把挂在宫里,好不容易得一见的尚方宝剑,只要这剑还在异衽手里,他就是重寒宫的人。秋尽玄想说异衽一行不会在意那东西,你只管在府里找,肯定放在什么明面的地方了,但想想,也没说。
至于那几个小童,秋尽玄仍记得那声清脆,好奇怪的挂着铃铛的小孩,他并没打算向他们询问什么。
一月后
下雪了。
秋尽玄裹着貂毛外披,照例带着东西给重寒宫剩余送来,仍旧隔几天转一转,看一看,各处的屋子都十分暖和,只是没有主人。
“剑驰可想霜依?”
突然听到院子中一声问候,秋尽玄猛的扭头,是霜依,确实是霜依,脑子还来不及想,腿已经向着异衽的屋子疾奔。
异衽,该不会已经在屋里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谪楼主,诶,谪楼主!”
“异衽,咳。”跑太急了,秋尽玄扶着门框,“异衽,你回来了么?”
“忽……”有吹盖碗发出的呼哨声,秋尽玄推开门框往拖着腿往里面走。“哎呦,谪楼主。”看那大模大样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人,不是商君轻却又是谁?
“宫主。”
“哎呦我说。”商君轻眨眨眼睛,“你们两个这是要演一出什么呢,情到浓时不需言语还是小别胜新婚,哎呦呦呦的,真感人。”
“异衽呢?”
“就在我后面呢。”商君轻扭扭头,“自己过来看看?”
秋尽玄擦擦眼睛,揭开被子,那里面果然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头发长了,盖住了一整张脸。秋尽玄想揭开,又有些犹豫,“不会我掀开看了,头发下面却是一张枯骨吧?”
“随你。”商君轻舒舒服服的又喝了一口茶,“爱看不看。”
“混蛋秋尽玄。”这个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却是……他熟悉的。
“果真是异衽!”秋尽玄抱起他肩膀,撩开他头发,却发现他把头发披挂下来了,另一边也遮的严。
“秋尽玄不要看那边。”异衽的手不自然的并着靠着他的肩膀,商君轻站起身子,从眼底向这睨了一眼,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哎了一声。
“不要看,脸上长了奇怪的东西,好丑。”异衽眼里有湿气,“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
“你的手怎么了?”秋尽玄说话有些抖。
“还不是因为某人?”商君轻蹲在异衽旁边,“用捆仙绳捆上了,这次特别厉害,不怕异衽发起狂来伤着别人,就怕他伤着自己。这还是好多了呢,这两天不大犯了,不然怎么能带他下来?啊……啊……呵……”商君轻打个哈欠,“真烦人啊,人家皮肤都要变差了呢,不搅你们了啊,我去歇歇。”
“商君轻快去歇息吧,我有事叫空泉。”异衽眼里也透着疲惫,“果然我这个年纪下山还是不行,辛三娘只送药不露脸,我到底是不是……”
“他亲儿子?”商君轻推开门,“辛三娘怎么会轻易出现,不过药来的那么及时,我总觉得的……她在我们身边。”
秋色深处天尽玄(六)
“她在我们身边?”异衽随着商君轻语气念了这几个字,秋尽玄抱着他,“给我讲你的故事,那些我还不知道的。”
异衽说的和唱薇说的差不多,不过要简练的多。异衽只是说自己天生有怪病,不能太劳累,发病了要吃奇怪的药,为数不多几次见到辛三娘都是因为病发,唯独这次是因为要他下山报秋尽玄的恩。可这次即使生了病,辛三娘也没有出现,总是有药放在桌子上,却不见人,也不问候一句。
“我和一样呢。”秋尽玄搂紧他的身子,吸着他发间的气息,“我也没见过几次我爹爹,为数不多几次见了,还是因为有命令交给我。异衽知道这次的事是怎么解决的么?”
“对呢,那天我走后,你们是怎么解决?百花教主有没有问什么?”
“你很在意有木?”秋尽玄用脸颊挨着他脸颊,“那天你走后,来了一队官兵搅了场子,这够稀奇么?更叫人稀奇的是那官兵是北静小王爷派来的。”
“我没兴趣听了。”异衽偏过头,“听到那个王爷的名字就好烦,无趣。”
“好好,不和你讲那些事情,只和你讲我们两个的事,异衽。”
“嗯?”
“秋尽玄以后会好好保护异衽,绝对不让异衽再受一点伤害,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再也不允许发生了。”秋尽玄捧过异衽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异衽看着十分开心,“秋尽玄这次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从前异衽只说异衽保护我,这次秋尽玄说,秋尽玄会永远保护异衽,决不食言。”
异衽沉默好久才开口,“混蛋秋尽玄,这话我记住了,倘若以后你做不到……”
“倘若我做不到,就让你那个山神将我杀死。”
异衽闭上眼睛,偷偷吐了口气,“这么久,你才对我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