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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从君行 下——by源培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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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之分外紧张,顺着蓝可嘉的视线望去,顿时也变了脸色。

人群中有抹高高的身影。同其他苦力一样扛沙包,但大步流星,一人扛起三个却轻松如无物。

他的肌肤黝黑,身形分外干练。一抬头,英朗的五官和流星般锐利明亮的眸子。

他很敏锐,已经发现了远处的视线。回过头大辣辣地对视。可看到他们之後,立刻摆出一幅慵懒的表情,又去扛沙包了。

戚小峰。

蓝允之捉紧可嘉的手,蓝可嘉却轻轻摇头制止了他的担忧。一双眼睛仍然防备地瞪住对方,但浑身紧张的气息却已经消失殆尽。

“他没有敌意。”

“你怎麽知道他没有敌意?”允之极不放心。

蓝可嘉摇摇头:“以戚小峰的性格和武艺,若他真有敌意,会这般和我们磨蹭麽?”

“那他在这里做什麽?”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吧。”

“他在等人!”这时,有个老者过来插话。

等人?

允之可嘉面面相觑。那老者垂垂老矣,难得有年轻人摆出尊重好奇的面孔,立刻滔滔不绝炫耀起来:“这个年轻人说是要等重要的人一起过江,所以总也不肯离开。时至今日,已经六年了。不知他在等谁啊。”

允之可嘉睁大眼睛。

老者很是满意两名年轻人吃惊的表现,继续炫耀般地说:“幸好你们今天下船得早。晚些时候,这渡口就要被封啦!”

“为什麽要封渡口?”两青年均是好奇。

“因为谢桓大将军要从边塞回来啦——父亲病危,他来看父亲哇!过阵子兵马大都督谢枚也会回来。谢家重聚京城!”

谢桓,戚小峰,京城。

谢枚……

一瞬间。六年的记忆,六年的时光。仿佛融化在这滔滔江水之中,顷刻没了踪影。

一切还如当年。那些风流人物却都在何处?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另一个人也在路上。命运交汇,时空相错。

沙场点兵。配着一阵激烈铿锵的琵琶。

敌人尚在叫嚣。已对阵当前。将军却不肯上马,提起酒坛一口猛灌。

他醉卧营帐,侧枕着手臂。美艳的面颊晕染了玫瑰般醉人的红痕。一头红发散於军毡之上。

“都督!敌人又擂鼓了!”

“哈哈!”青年将领仰天大笑,飒爽英姿与玩世不恭扫过他细长如凤的眼角,“不急,待着一曲奏完。”

旁边弹琵琶的瘦削白面年轻人眉目淡然,瞟他一眼,更加专心地弹奏。

直到最後,一曲终了,戛然而止的同时,醉卧帐内的青年将领突然提枪,箭一般冲出营外。

这名将领一身绦红。远远地只见一道红光从此营冲至彼营。敌人顿时乱了阵脚,两军交锋,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对方首领的首级已经被红衣将领挑在枪尖上。

“都督威武!都督威武!”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那名将领转过头,

琉璃一样微绿的眼眸里是傲绝天下的光。

夜晚宴飨诸将,忽有鬼魅般的黑衣人上前递出一张纸条——宁远王谢恒远病危,大将军谢桓已经抵达京城。

“京城廷尉军都还好?”

答曰:“还好。”

都督挑起眼角:“我也要回京城吗?”

“是……”

曾经为了自由,为了独立,为了遗忘……却终於又是回去的时刻。

他回头去看那个低眉顺眼的人:“妙然,我们快速了解战争,也回去一趟吧。”

夏末,兵马大都督谢枚也从边疆赶回京城。见到了伯父最後一面。

宁远王望着站在床边一对已经长大成人的谢家男儿,点点头;可似乎又想起什麽,愤怒地盯住儿子,然後便去了。

举国哀悼。前年先皇驾崩时尚无此哀荣——因为老百姓真正爱戴他。

他戎马倥偬一世,最高荣誉不过是宁远王。小皇子当扶持,或有机会篡得皇位;可他已去,留下忠君爱民的名声。

但心里是否留有遗憾?

不得而知。

旧的人走了,新的时代到来。

谢枚走在街上,骑着马,像个普通兵卫那样巡城——这不是他的本分。可他突然想做些这种事。

当年谢桓的突变给了他成长的空间和机会。执掌北府镇的同时还可以带兵出征。别人对他刮目想看,可他想做的事情,和兄长未必不一样——

他想躲。想放开。

更重要的是,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谢家这座大牢笼,在发生了那麽多不愉快之後,再也不想住下去。

青石街,亭台楼阁。京城还是那样的京城。

六年时间,给人的面颊上留下痕迹却不能在这些无生命的物体上做半点文章。

说来,生命最脆弱。

思索间,一条月白的人影就这般闯入了视线——

站在一家店铺屋檐下,望着天,手里捧着一卷书。纤瘦的,笔直的,清秀的。

一下子,谢枚就觉得有什麽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一面因为遇见的这个人,另一面因为自己相隔多年,还能一眼认得他。

他缓缓驱马过去,吧嗒吧嗒的马蹄声应着急促的心跳。

那抹人影也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他,眼神一跳:“谢桓——?”

“……允之。”

蓝允之吃惊地瞪大眼睛复又眯起,像只在思考的猫咪。面庞依旧,若白菊若桃李,眼神更见成熟。

与此同时,对面杀来一道凶狠的目光。回头看去,仍旧是那个不受欢迎的蓝可嘉。高挑干练,手里捧着个牛皮纸包。他瞪着他,嘴上却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允之,你的云片糕来了。”

蓝允之接过可嘉手中的云片糕,捏了一片放在嘴里。而後扬起嘴角,对谢枚说:“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那二人的自然和睦旁若无人,谢枚看在眼里,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酸涩。他压低声音,努力保持平淡地说:“我有幅画一直点不上眼睛。”

谢枚下了马,三人步行回王府。途径不少摊贩小店。百姓安乐,熙熙攘攘。临到宁远王府,一个独臂人在吹糖人,一只独手将糖人捏得精致逼真。一群小孩子围了上去,争先恐後地想要一支。

夕阳将影子拖得很长。这是俗世的安乐。

谢枚忽然就想起当年允之大考那天,两人漫步在清晨街头的情景。

宛如眼前,却不是眼前。

宁远王府中来了贵客。大张旗鼓地相迎,盛情款待。

期间谈到当年有关屠伯的纠葛,允之便说了渡口戚小峰。谢枚脸色一变。确认没有谢桓的人在,才沈着脸说:“他在等靳岚吧。”

允之与可嘉面面相觑。

是啊,他一定是在等靳岚!

靳岚已死。戚小峰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能让屠伯戚小峰等候六年的,除了靳岚还能有谁?

那日他们一起逃亡,定是相约渡口相见。只可惜靳岚再也来不了了。

但戚小峰还在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问世间情为何物?

因为这一出,众人都没了吃饭的兴致。谢枚便邀允之帮自己看画。

蓝可嘉也不参与,独子在客房吃茶。神色依然警惕,却平静了不少。

平静来自於自信;自信来自於互相信任。

谢枚书房内,蓝允之捧起那幅画着两只小鹿的画:“为什麽点不上眼睛?”

谢枚见他神色平常,动了动眼睛:“因为怕不像。”

“好说,笔拿来给我。”允之身手,十指纤长。

结果饱蘸了墨水的笔後,随意两点。那只没有眼睛的小鹿就有了一双瞳孔。很灵动,很清澈。可……只是鹿。

“你将眼睛这个东西看得太重了。反而点不好。”蓝允之嘻嘻一笑,将画捧起来递给谢枚。

他不在意,当它只是画。或许知道些什麽,或许不知道。

谢枚轻轻一推:“送你了。”刚说完,却又後悔似的,珍惜似的握住他的手。

蓝允之也不躲,冷静而大方地望着他,眸子如水平静,波澜不惊。

眸光相遇的片刻,谢枚突然懂得了什麽。喉咙一哽:“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不好。但也很好。不好在我大病一场,刚刚痊愈;好在可嘉一直陪在我身旁,即便死了也无所遗憾。”允之灿烂一笑,“看见你後我觉得更好。天涯之内有这样的朋友在,很欣慰。”

朋友。

爱他一场。几年痴恋,最後也只是一个朋友。

蓝允之没有多推辞与逗留便走了。和蓝可嘉一起。

飘飘荡荡的身影在宁远王府前的大道上。渐渐变成小点,最後消失不见。徒留夜色一片。

起风了,谢枚背手站在门前一动也不动。

蓝允之拿走了那幅画。他们之间最後一个相互关联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但那是他心甘情愿赠给他的。

忽而觉得背後一暖,一条披风搭了上来。谢枚回头,对上楼妙然关切的眸子。

“少爷。风大了,回去吧。”

明月当头,胭脂河波光淋淋。红男绿女嬉笑谈情。画舫,游船,粉红的灯笼。

走在河边的蓝可嘉鼓着腮帮子,手里拿着刚刚看过的画。

允之上手戳戳:“干什麽跟塘边的青蛙似的?”

“这上面画的是你和他!”一只小鹿羞涩给与,另一只小鹿全心接受。可不正是当年因云片糕纠缠的谢枚和蓝允之?

蓝允之一笑:“我知道。”

可嘉极其幽怨地看他一眼,扯起画扔在河里。

允之没有去拦,也没有动作。於是,那画就飘飘荡荡浮在黑暗的水面上,再一点点被河水浸透,直到无形。

下了桥向左拐,蓦然又见白日那独臂糖人匠,此时窝在墙角吃一碗炒面。

蓝允之无意瞟去,一眼看见对方握筷子时翘起的无名指。

那是……

蓝允之想起什麽,张大嘴巴刚要叫出声。却被蓝可嘉一把書稥冂弚捂住,拖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是,他是……”

可嘉沈下面容:“我知道。”

“他要害谢桓!”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看他眼中并无恶意,也许留在京城是另有目的。”

允之思前想後,还是大度地说:“要不要问他廖隐在何处?”

可嘉笑着摇摇头:“我们还是自己找吧。”

这样说着,远处码头已经有船家招手:“花船过夜,二位公子来否?”

允之心有不甘向回看去:“你说他留在京城作什麽?”

可嘉嘿嘿一笑:“那是他的故事。和我们有什麽关系?”

青山绿水。一叶小舟穿梭湖面。

甲板,两条人影抵死缠绵。

允之的衣衫半褪,软软靠在蓝可嘉怀里。微微张开的嘴唇鲜红而湿润,喘息如岸上游鱼。

跪在甲板,修长的腿裸露。如藤。

身後一具矫健的身体做他的支撑,如树。强健的胯部飞快而有力地挺动。紫红又粗壮的部位带着些晶亮的液体,於两人间出出进进。

“……不行了……”

“有没有很舒服?”问得很坏,挺动卖力。

唯心摇头:“不舒服……”

姿势改变,缓慢进出。换来难耐的呻吟和扭动。

“再说一遍。舒服不舒服?”

“不……不舒服……”

干脆用手抱起他,反复抽动,左右旋转。找到那一点後奋力攻击。

蓝允之只觉得身体如在云端,腾空之後唯觉连接处火热而坚硬。惊呼和呻吟,一个又一个高峰。

青山也羞涩,飞来云雾遮挡。

这一次缠绵长久而随意。天为铺盖,船是婚床。各种姿势用遍的纠缠爱恋。一次次释放後瘫倒在甲板。粉红的桃花色一路飞到蓝允之耳根。

“累了?”可嘉吻来,又舔又吮吸。

“才没有!”红着脸支起身体。

作恶多端的家夥嘿嘿一笑:“那就是还有力气?”说罢手向下滑,又向那处紧致又润泽的秘穴探去。

直到最後可嘉轻吼着释放,抱着允之一下又一下深情又心疼地吻。

两人相拥船头,尽情享受自由自在的漂泊。缠绵此刻,记住彼此最最深爱的味道。

小舟仿佛一片绿叶,顺流而下。岸边,两名小小牧童嬉笑追打。

其中一个坏笑着亲一下另一个,在对方转身之前哈哈跑走。被亲的那个勃然大怒,舞着小拳头撒腿狂追。

老牛不明世事,哞一声继续低头吃草。

蓝允之看得笑了。松松披着衣服,身上还带着欢爱的酸痛。

慵懒靠向後面,一抬头,发现蓝可嘉也冲自己会心一笑。

宛如十八年前,一个小男孩满身阳光地朝他跑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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