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韩之傲点点头。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有点无辜，毕竟她不知道江臣和自己的关系，只是一味为江臣着想。
她并没有错，江臣才是整件事的万恶之源！
这样想着，韩之傲已走到她身侧打量梯底。
才想开口叫她扶好，却意外地听到阴恻的轻笑。
“很重哦，你可要小心！”
司雅苒姣好的脸蛋在一瞬间变得阴鸷异常，她倏然松开双手，之傲还来不及扶稳，铁质梯子便毫不预警地朝他的方向倾砸下来。
眼看就要砸中自己，韩之傲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唤。
“小心！”
下一刻，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向一旁，摔到在地上。
司雅苒阴恻的笑脸同时僵住，她不置信地瞪着这一幕，无法动弹。
不知是谁，从眼前这震惊的一幕率先回神。
“快叫救护车，有人受伤了！”
韩之傲呆愣地趴在地上面色发白，他亲眼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推开他被梯子砸中的人，此时正满脸是血的倒在血泊中。
他紧闭着双眼，鲜血从额头处淌下，渐渐模糊了他的五官。
下一刻韩之傲回过神，撕心凄厉地大声惊叫——
“江臣！！！”
42.赌上最后的信任
眼前是一片茫然的白，消毒水的气味沁入呼吸，韩之傲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口，胸口仿佛被什么碾过一样疼痛异常。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冲撞伤到了身体，又或许是因为重症手术室里昏迷不醒的江臣。
总之他的意识混乱，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人打开，怔忡之间，身后的司雅苒已经迎了上去。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男医生戴着白色的消毒口罩，看不到任何表情，口吻维持着一贯地冷淡：“患者颅腔大出血，急需手术。”
颅腔大出血？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韩之傲捏紧手心，感到一阵剜心的刺痛。
“确切来说，及时的手术会让患者的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但毕竟任何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我们不能为未知的事物做任何保证。”
“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司雅苒紧随其后，紧张兮兮地问，“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万一永远醒不过来的话……”
“抱歉，这个无法保证，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的！”医生的语气平稳不惊，对于应付这种问题十分老练，“请问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
“我……”
韩之傲才想开口，司雅苒却抢先一步。
“医生，我是他的女朋友！”
男医生似乎皱了皱眉，环顾了一眼四周，“患者家属没在吗？”
“他一个人在这边上学，父母正乘飞机赶往这边！”司雅苒语露担忧，急切地追问：“医生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先为他做手术？”
“患者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需要家属的签字，否则没人担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医生犹豫不决，似乎在两难抉择中。
“我签！”韩之傲咬了咬下唇，“出了问题我来担！”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挑眉问。
“我是……朋友……”
最后那两个字，小声地几乎听不到。
“那不可以！”医生摇了摇头，想到时间紧迫，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司雅苒的身上，“还是女朋友来签吧，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妻子了！”
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重重地锤在了韩之傲的胸口，痛得他难以呼吸。
因为江臣受伤的位置在头部，增加了整个手术的难度，以至于手术持续了数个小时。
手术完成时，已时值夜晚。
医生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手术室，韩之傲得知江臣平安无事时，心中的大石终于得以落下。
不过医生叮嘱，虽然手术异常顺利，但术后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因受伤的地方在头部，如果情况严重或许会造成失忆，甚至是无法醒来。
韩之傲坐在加护病床边，双手交握，不安地望着昏迷中的江臣。
他的样子像是深深陷入了沉睡，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吧？
韩之傲从未见过如此脆弱不堪的江臣，仿佛一个瞬间，这个人便要弃掉身体离他而去。
他不安地想要抓住江臣的手，可那双手上，却插着细细的输液管。
如此虚弱的他，令韩之傲回忆起那永生难忘的一幕——江臣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巨大的梯子压着他，那一瞬间，真真切切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江臣，为什么？你快醒来啊，告诉我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韩之傲呢喃低语，眼泪无声滑落。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一道冷然却甜美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他闻声匆忙背过头拭去眼泪。
“你回来了？”
司雅苒静静地点头，看他的目光略显犀利，“韩之傲，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夜风袭袭，医院的天台略显黑寂清冷。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天台，沉默许久后，司雅苒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平和。
“你离开他吧！”
韩之傲被惊得不明所以，凝着她显得有些茫然。
“不明白？”她见他怔忡，小巧的嫣唇勾起微冷的笑意，“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难道你还想呆在这里继续危害他吗？”
“你说什么？当时明明是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望着眼前善变陌生的女生，他真的不确定当时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我怎么？江臣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副样子！你还要为自己找借口到什么时候？”司雅苒不耐地瞪着他，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之傲闻言痛苦地垂首，“你或许不信，可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
司雅苒露出极为厌烦的眼神，“好了，你别再假惺惺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关于你的恬不知耻，江臣也全部告诉了我！”
“你说我……恬不知耻？”这么严重的词，如同万根银针同时锥入韩之傲的心窝。“这是江臣告诉你的？”
“你们在一起那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就算他这么想，也不会当面告诉你吧！不过你认为你的行为还不够过火吗？纠缠他陪你玩那么幼稚的游戏，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恶心反胃！我希望你可以自重一点，他已经厌恶陪你玩这种同性之间的游戏了！你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不止是他觉得为难，我也会为难！”
“这些话，他为什么不亲口说？”
“又来了！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告诉他吗？”司雅苒停顿几秒，看向之傲的目光阴恻渗人，“清醒一点吧，男人和男人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玩玩可以，难道你还傻到等他来娶你吗？”
韩之傲脸色一僵，隐忍在心底的担忧像是被一记冷剑戳中。
“你的离开是指……”
“是，你和他分手吧！”
之傲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原来，他还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吗？”他的脸色暗沉，话落的同时心痛莫名。
司雅苒沉默数秒后倏然一笑，笑得美靥如花。
韩之傲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美得如此妖美、善变！
“抱歉，打扰你了！既然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不是也应该走了？”她的语调忽然变得很客气，虽不再像之前一样句句讽刺，逼迫的气势却只增不减。
他暗叹一声，还是挣扎不过担忧的心情，“让我陪他最后一夜吧，至少让我知道他没事，我才能安心！”
司雅苒笑靥清淡，却充满了排斥的气息，“你放心吧，医生说他只是昏睡几天，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江臣的爸妈就快到了，如果见到你，知道你就是差点害死他们儿子的凶手，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韩之傲的最后一点期待终究还是被无情地剥夺，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好做出妥协。
他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外，默默望了江臣最后一眼，压抑着内心深处呐喊的悲楚，艰难地转身离开医院。
当他茫然地步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医院对面的街道旁有个人一直在等他。
“喂，他怎样了？”
韩之傲感觉到有人拍他的肩膀，这才从混沌的自我意识中清醒过来。
“景韩？你怎么在这儿？”
姚景韩凝着之傲略显苍白的脸，有点担忧地看着他，“我在等你。”
“我……”韩之傲不知该如何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江臣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看他忧虑难安的表情，景韩也猜得出他在自我折磨。
韩之傲垂首摇头，神情无比悲伤，“事实就是我的错，江臣会出事都是因为我！”
姚景韩不愿见他责难自己，修长的手抚上他的下颌迫使他将视线停在自己身上。
“之傲，看着我！你该庆幸他还活着，我想如果出事的人是你，他一定生不如死！”
“他只是出于愧疚，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人！”韩之傲望着景韩，忍着眼角的酸涩勉强绽开一抹笑，笑容悲楚黯然。
“不管怎样，尊重他的选择吧！如果有一天他醒悟，会发觉最适合他的人还是你！”
“真难得，今天你没有说他的坏话！”
“等他生龙活虎可以反驳我的那一天，这些咽进肚子里的坏话，我要加倍地说给他听！”
景韩无比认真地说着如此顽皮的话语，终于让韩之傲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满意一笑，将之傲拥进怀里，“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
韩之傲将头抵在这个可以暂且让他依靠的怀抱，任泪水伴着笑无声滑落，浸湿了景韩的肩膀。
一星期之后，江臣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司雅苒喜极而泣，然而江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在问韩之傲。
“他很健康，有你的保护并没有受一丁点伤，你放心了？”
听到她的话，江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日来憔悴的面容扯出欣慰的笑意。
“即使他害你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第一个想到他？你知不知道韩之傲看到你进入高危手术室时转身就走了！即使你救了他，可他却没有心存感激！”
她越说越激动，不曾想却激怒了江臣，他强忍着头部的剧痛大声反驳她的话。
“你闭嘴！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江臣的恼火，令司雅苒愣在原地。
“雅苒，你太善嫉了！你明知他对我有多重要！你也该明白，你和我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江臣冷下一张脸，完全没有平日里待人的温和。
对于他极力想要撇清关系的行为，司雅苒显然很不甘心。
“是，我是甘愿被你利用的！可你都看不到我吗？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吗？”
江臣狭长的眼眸渐渐眯起，周遭的空气阴冷得吓人，“如果你非要这样坚持，那么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看到江臣如此反应，司雅苒恍悟自己的失控，捂着嘴小声抽噎起来，“对不起……江臣，是我太激动了！我……我以后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我其实也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
江臣脸色黑沉，冷淡地一笑，将视线定在窗外阴霾的天空。
下雨了，室内的空气清冷稀薄。
伴随着身边嘤嘤地抽泣，江臣在心底暗叹，赌上了他最后的一丝信任。
韩之傲，无论你有多恨我，我都信你不会那么无情！
43.一个人的六月
江臣很快便痊愈出院了，那之后又和韩之傲相遇过几次，可惜两人只是抬眸凝望，谁也没有对谁开口。
与此同时，姚景韩开始展开他的猛烈攻势，对之傲照顾的无微不至，然而韩之傲却总是表现的极为不愿。
他们的暧昧，江臣看在眼里。
再度相遇的时候，江臣整个人都变得冷漠起来。
每次默然擦肩，都令之傲魂不守舍，无法心安！
六月，杭州进入了梅雨季节。
初夏悄然溜入了光年的影子……
在这样的天气里，韩之傲依然会背着画板四处游走，选择一处别致的风景，一坐就是一整天。
雨很大的时候，他就跑到熟悉的哈根达斯店里躲雨。
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很多时候，都觉得身边有人陪伴。作画的时候、欣赏风景的时候、躺在草地上小憩的时候，身后定有那样一个人。
他固执地这样认为，却一直没有勇气回头。
又是大雨滂沱，之傲来到哈根达斯店，点了至爱的香草味道。
店里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他坐在早已习惯的位置，看尽窗外阴霾。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什么失眠的声音
变得好熟悉
沉默的场景 做你的代替
陪我听雨滴
期待让人越来越沉迷
谁和我一样
等不到他的谁
爱上你我总在学会
寂寞的滋味
一个人撑伞 一个人擦泪
一个人好累
……
泪水使清晰的一切变得模糊，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不断重复。
之傲开始明白，原来还有一种爱情叫千帆过尽，还剩一种记忆叫物是人非……
傍晚，他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灯火辉煌的市中心。
看着眼前匆匆而行的人群，心中莫名哀伤起来。
急刹车的声响突然嘶破长街的安宁，同一时间，一双有力的手腕紧紧拉住他，将他拽进怀里。
“红灯！你在想什么？不要命了！”
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沁入鼻息，令韩之傲缓过神。
他抬眼，视线前方便是车流攒动的十字路口。
醒目的人形红灯赫然映在对面的路口，自己正站在斑马线上，一辆黑色轿车因他的穿行而被迫停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我朋友喝多了！”
姚景韩放开他上前和开车的司机道了欠，轿车的主人这才肯善罢，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在……”
他仍是有些怔愣，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
景韩终于受不了，秀美的脸上毫无温和之色，“我若不拉住你，恐怕就要在明天的早报上看你的消息了！”
黑色的视野里，那双妖冶的眼满是担忧。
“一点意思也没有！”
韩之傲淡淡地笑，并没有被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打动。
“所以你就要寻死？我跟了你一整天，就想看你要这样堕落到什么时候！”景韩的声音冰冷入骨，夹杂着几丝惹火的愤怒。
韩之傲似笑非笑地看着景韩恼怒的脸，“寻死？我可没那么无聊，不过是来看看自己的记忆。”
“跟我走！”景韩冷声说着，忽然牵起之傲的手。
“放开我，你要去哪？”
之傲无措地任他拉着，根本无法挣脱。
“不会再让你想他的地方！”
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眼前的景色与事物令韩之傲熟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