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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上——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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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本人睡得安稳,因这万寿节较劲脑汁的人不在少数。几个阿哥更是趁着这机会想尽法子攀比各自送的寿礼,讨皇阿玛欢心。康熙再醒来已是近巳时,梁九功端着御膳房特地做的长寿面呈给他,他照着规矩吃了两口垫了垫肚子。

梁九功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看着康熙笑道:“皇上,各地官员上贡的寿礼已经送至养心殿,奴才也派人清点好了,请您过目。”

康熙接过册子,随意翻了翻,满页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打消了细看的念头,他道:“服侍朕更衣,朕亲自去养心殿过目。”

梁九功收好册子,哈腰道:“是,奴才这就拿衣服来。”

一入养心殿,贡品皆用红布蒙着摆放在案桌上,康熙一路走过去,有雕刻成各种形状的金银宝石,有成卷的字画,有各种瓶子、茶具,可谓琳琅满目。而案桌尽头一个红布卷包着的长条物吸引了康熙的目光,“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安亲王上贡的龙泉剑。”清点贡品的太监答道。

红布褪宝剑现,雕着银色祥云暗纹的剑鞘,鞘口、名牌、护环和剑镖皆饰以明黄色,剑鞘尖部覆盖有白色的玳瑁。剑柄为镶着银色镂花的梨花木,顶端悬吊着长条的明黄色流苏。整把剑约摸长三尺,握在手里颇有质感。握住剑柄一把抽出剑身,六面剑身在稍许昏暗的殿内竟泛出刺眼的光,显得寒气逼人,剑身上镌刻着一条狰狞游动的五爪龙,片片龙鳞都栩栩如生。

康熙忍不住伸出左手抚摸,却在接近剑身时就破出一行血,生疼得紧。康熙看着指腹上的血珠,感慨着这剑倒是锋利得很。

一旁的梁九功忙抽出绢巾替主子捂着出血的指头,血浸透了白绢,剑身却不见一丝红色。康熙左右仔细观察着这剑,装饰虽多却丝毫不影响剑本身的坚韧夺目,暗道好一把六面汉剑。想这安亲王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康熙将剑收回剑鞘,留了句:“其余的东西都按规矩办了。”后,拿着剑回了乾清宫。

当夜酉时末,诸皇子带着各自的礼物齐聚乾清宫。康熙想着自己与诸皇子共处一室的机会不多,便就这万寿节这日举办个晚宴。康熙一人坐在上头,太子领着阿哥们坐在下头。晚宴一个开始,阿哥们各自上前呈上寿礼,说几句万寿无疆之类的话。听得康熙都要以为自己有七老八十了。

等最后一个胤禩上贡完毕,康熙道:“今日这乾清宫无外人,尔等也不必过于拘谨,都归位吧。”

“儿臣遵旨。”

诸皇子就位,见康熙开动了才敢开始瞥案上的食物。康熙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牛肉,抬眼看看几个儿子。果然,他们都老实得不敢多有一个动作,朕刚刚的话都白说了。

胤禩到底是年纪最小,他见皇阿玛瞥着他们,想着方才皇阿玛所说的“不必拘谨”,便壮着胆子回视过去。突然见康熙冲他挑眉,又赶紧低下头。

“胤禩,到朕这来。”康熙放下银箸,冲他招招手道。

胤禩左手抱着右手作揖道:“儿臣遵旨。”

乾清宫上殿的丹陛对胤禩那短小的身材还是太高了,只见他一步跨一步地走上一节节丹陛,走至康熙的御筵前,额头已冒出点点细汗。

康熙望着他微红的脸蛋笑道:“梁九功,给他擦擦汗。”

而后拿了个新茶杯,斟了些羊奶递给他。只见胤禩下跪接着茶杯道:“谢皇阿玛恩赐。”

康熙低头打量着胤禩小小的身子,单手拉起他至身旁坐下,指着御筵上的菜品道:“想吃什么?朕让梁九功给你夹。”

殿下坐着的胤礽抬头瞥了眼康熙充满兴味的表情,转头与坐在他下方的胤褆对视了一眼,送上一抹勾唇假笑,而后收回视线,垂眼抿了口果酒。

上头坐着的康熙不管下头各有心思的儿子们,他正逗弄着身旁颇为有趣的胤禩。胤禩不停地指着御筵上各式的食物,梁九功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最后康熙也嫌弃梁九功动作慢了,干脆自个亲自上阵。这回胤禩指着远处一个被雕刻成花型的水果盘子,康熙替他端来,拿着银箸夹了块牡丹花状的菠萝肉送到他嘴里。不小的菠萝肉将胤禩的嘴填得满满的,康熙伸出手戳戳他鼓起来的脸蛋,直到看到他的嘴角都要留出果汁了才放手。一餐下来,整个御筵上的食物,康熙到没吃多少,几乎都进了胤禩的肚子。

康熙见胤禩圆滚滚的肚子,估摸着他是吃不下了,转而看看诸子,见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宴毕,尔等都散了吧。”

又捏着胤禩的脸蛋,想着这孩子还能否走回去,便对梁九功道:“你送胤禩回惠妃那。”

而后走下丹陛朝东暖阁走去,不料半路被一只手拉住胳膊,止住了脚步,一阵淡淡的果酒味吸入鼻子。康熙侧头见双手握着自己胳膊的人,他微眯着眼靠在康熙上臂。惹得康熙皱眉道:“胤礽,放手。”

“皇阿玛,儿臣想留下。”胤礽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康熙身上,喃喃道。

29、赐君汉剑

康熙暗想这胤礽怕是醉了,挥退了其他跪着的阿哥,自个拖着胤礽进了东暖阁。将他扔在床上,康熙抬起袖子闻闻,淡淡的酒味让他皱紧了眉头。瞥了眼横七竖八躺在自己床上的胤礽,康熙朝外头立着的何玉柱斥道:“杵在那做什么,还不来照应你这酒鬼主子。”

“喳。”何玉柱依言入内,望着龙床上的胤礽顿时手足无措了,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康熙,移了移步子,迟疑问道,“皇上,太子爷这该怎么办。”

康熙闻言,转眼皱眉望着胤礽,想了片刻才道:“拉他去尽间沐浴。”

胤礽摇摇晃晃地被何玉柱扯着进了尽间,路过康熙时还往他身上凑凑,惹得康熙连连后退,生怕沾了酒气似的,他素来不喜酒味,给儿子们的也是最淡的果酒。也不知道胤礽喝了多少,竟然就醉了。

换上舒坦的睡衣,走到书架边,见一书为《性理大全书》,康熙好奇地抽出来一探究竟,翻开一看却是“之乎者也”的儒学之作。康熙略带失望地把书放了回去,转眼却见胤礽披着白色的睡衣从尽间出来,带出丝丝雾气,微红着脸,看上去已经清明许多。胤礽拖拉着步子走至康熙跟前,微抬眼望着远处。

见他许久不出声,康熙把视线从书架转移出来,胤礽站得极近,康熙低头便可见他不停颤动的睫毛,根根分明。胤礽的双眼皮不是很深刻,只是上眼睑一道浅浅的褶皱。康熙顺着那道褶皱望后看,才发觉他的眼尾细长上挑,倒是有几分像自己。隐藏在眼睑下的眸子不知看向何方。少年的皮肤很是细腻,让人仍不住升起凑近去观察的欲,望。

就在二人的脸越靠越近时,胤礽突然出言了:“皇阿玛?”

一言惊醒了康熙,他直起身子,漂移了视线,道:“怎么?”

“儿臣好久都没在这睡了。”胤礽朦胧着眼嘟囔道。

康熙闻言失笑道:“你小时候住的偏殿朕还留着,朕让人给你收拾收拾,你就住一晚可好?”

“不好,你陪儿臣睡。”胤礽将脸埋进康熙的颈窝处,“你都没有侍候过儿臣用膳。”

康熙愣了愣,暗道这小子怕是还没清醒,却吐出吃醋之言。抬手摸摸他的头,宽慰道:“你小时候朕岂止侍候过你用膳,只是你都不记得了。”

一言说得康熙自己都仍不住被触动了,想胤礽出生后便住在这乾清宫,朕也没少被他折腾,有时半夜还被这小子的哭声吵醒,如今一晃过去都十多年了,胤礽长大了,朕老了。

脖子上痒痒的感觉让康熙收回了思绪,侧目一看,靠在颈窝上的人竟睡着了。康熙无奈叹了口气,将他打横抱起搁在床上,自个也躺下,拉着被子轻言道:“梁九功,熄灯吧。”

门被轻轻合上,东暖阁归于黑暗中。今早睡了回笼觉的康熙此刻反而睡不着了,他转个身面朝里头,眨着眼看着儿子侧脸的轮廓。二人睡一张被子若是隔着太远到底有些冷,胤礽兴许是感到凉意,便往康熙那头靠了靠,一手搭在康熙的腰间,脸在胸口蹭了蹭,身子也如八爪鱼般缠上。

一股混杂着果味的淡淡酒精味冲入鼻子,康熙顿时僵住了身子。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把他推出去。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缠着,数着羊安然入睡。

第二日,康熙是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的。他昨天晚上做噩梦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妖怪张着触角把他缠得死死的,那妖怪还在他身上一蹭一蹭的,让他出了一身汗。

康熙回想着梦境,阴沉着脸看着依旧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对身后的梁九功道:“你去端碗醒酒汤来。”

“喳。”

坐在床舷上,使劲推推胤礽。胤礽被人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叫醒还是头一遭,当即就坐起来,闭着眼拖拉着声音骂道:“哪个狗奴才敢如此放肆。”

康熙倒从未被人如此骂过,当下愣了神,半响才冷笑道:“朕何时成了狗奴才了?”

胤礽摸着疼痛不已的头,迷迷糊糊地睁眼侧目,见康熙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立马改了姿势跪在床上,道:“儿臣胤礽请皇阿玛圣安。”

“哼,朕这个狗奴才如此放肆,受不起这个圣安。”康熙撇过头不看他。

胤礽闻言,才想起方才自己的“放肆之言”,顿时冷汗渍渍,请罪道:“儿臣过失之言,请皇阿玛勿放在心上。”

康熙瞥了眼床头矮案上的醒酒汤,道:“罢了,你先把这汤喝了。”

“儿臣遵旨。”胤礽偷偷抬眼望着康熙道。

胤礽喝过了醒酒汤,感觉头疼稍稍缓了些,动了动身子,却感受到某个地方粘稠潮湿的感觉,顿时变了脸色。他偷偷瞥了眼立在床边的康熙,摸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想换衣服。”

康熙闻言,替他拿来了从里到外一套衣服扔在床上:“换吧。”

胤礽拿起里衣,对康熙道:“儿臣请皇阿玛移驾回避。”

康熙嗤笑着展开里衣道:“怎么还害羞起来了?你的小太监还在毓庆宫,朕来服侍你这个太子爷穿衣。”

胤礽闻言,大变脸色,连连后退道:“不用,儿臣不敢劳皇阿玛费心。”

康熙看他那副样子,皱眉道:“你那什么表情,朕又不会吞了你。快点,勿要磨蹭了,把睡衣脱了。”

胤礽眼见躲不过去,便也认命了,磨蹭着脱了上衣,迅速脱了裤子远远地扔在地上。康熙的视线顺着抛物线转到地上,见雪白的裤子上出现一块灰白的污渍。康熙低头捡起裤子,带着一股熟悉的麝香味。只听胤礽指着裤子问道:“那,那是什么?”

康熙转眼见胤礽一副吃惊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想着该怎么给他解释,却又想到昨日晚上是谁不停地蹭着他,止不住黑了脸。又见胤礽拿起裤子仔细一观,康熙忍了忍,道:“那个,那是……”

吞吞吐吐了许久,康熙还是没说出来,心里对胤礽把自己当错“蹭蹭”的对象还是咯得慌,想着待会让敬事房给他个教人事的姑姑,索性转移了话题道:“时候不早了,你先换上衣服。”

“是。”胤礽不明所以,却见康熙不欲多言,便也不敢再耽误。

胤礽火速穿上常服,一眼望见悬挂在墙上的银剑。走过去问道:“皇阿玛,那把剑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昨日,安亲王岳乐上贡的寿礼。”

“儿臣可否一观?”胤礽回头问道。

康熙替他拿下来,交给他。又见其对这把剑满目喜爱的模样,抚着早就包扎好的手指,提醒道:“这把剑锋利得很,切不可用手碰剑身。”

胤礽摸着剑鞘,笑着凑到康熙身边,道:“皇阿玛,儿臣喜欢这剑,您找人给儿臣造一把吧。”

康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问道:“你知道这是把什么剑吗?”

“目测这剑的尺寸、外形,应是汉剑。”胤礽答道。

康熙不置可否,开口道:“这是把龙泉剑。”

胤礽闻言,连忙放下剑,跪道:“私索尚方剑,是儿臣冒犯了。”

“起咯了,朕未将其赐予臣下,便还不是尚方剑。”康熙拿起剑,掂量着,忽而转了个语气,又道,“不过,朕若是将它赐予你,它就是尚方剑了。胤礽,你可想要?”

康熙的话语充满着诱惑,胤礽却听着冷汗连连。剑虽好看,但上升到权利的程度,胤礽是万万不敢大意。不料康熙却突然笑了,他将剑塞入胤礽手中道:“朕送给你了。”

胤礽心下已无喜悦,接着的剑也如烫手山芋,只是跪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30、算计儿子

巳时的南书房众内大臣云集于此,每个人低头看着手中的宣纸,沉思不语。康熙手指有节奏地点在御案上,看着他们道:“诸位爱卿就没有想说的?”

殿下诸大臣低头互相看了看对方,迟迟未有一人站出来。

康熙见此,起身在龙椅后头边走边道:“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朕来说。诸位都是正一品京官,岁俸和禄米自己心里都清楚。诸位府上的家眷、奴仆少则百人,多则上百人。这些人靠的不就是诸位的俸禄。再言尔等府上那些幕僚,平日打点下属、门生,这些银钱从何而来?总所周知,尔等的岁俸不过一百八十两,谁可以为朕解释解释?”

诸大臣闻言,纷纷在心底腹诽道:如今一两银子只能买一石多米,单靠朝廷的岁俸过日子他们还不得饿死,再说下头给上头孝敬点银钱都是正理。但这话万万不可当着皇上的面说,是以纷纷跪道:“奴才有罪。”

康熙也不指望他们能说实话,再道:“尔等既知仅朝廷俸禄供不起尔等日常开销,那下头那些俸禄还不如尔等的地方官员怎么过日子的?每年户部拨给地方的经费不过几百两,从督抚到州县会试举人、节妇建坊、囚衣囚食哪样不是经费给予?”

“奴才不知。”诸大臣零零散散地出言。

“朕再多的话也不说了,尔等心知肚明便罢。”康熙不愿多言,坐下道,“对这耗羡充公,尔等就没有想说的?”

“皇上,奴才以为各地州县滥收火耗一事屡禁不止,耗羡充公也并非不可行。可……”明珠抬眼望了眼康熙,停顿了下来。

“继续。”康熙道。

“可奴才恐皇上落下个实行加赋之名。”明珠跪道。

他这一言让南书房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其他几人瞥见殿上康熙不见喜怒的神色,重新低下头默默不语。

康熙垂眼暗想他确实未曾考虑过这点,但在他看来,这点也无关紧要。不欲多纠缠于此,他再道:“索额图,你说说。”

“奴才以为,耗羡充公这法子甚难施行,耗羡一直为州县私有,若是要其上交,恐各州县会各留下一手。”

索额图一言说得含含糊糊,却道明了州县地方官员的心思。所谓天高皇帝远,下头那些人做些手脚那是自己看得到的,康熙眉头紧锁道:“爱卿言之有理,朕有意将这法子先在京畿一带施行,无论结果如何,朕都想试试。且先不论养廉银,就这耗羡,朕以为也该想了法子解决了。尔等之意若何?”

皇上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大臣们也不好再言,纷纷附和道:“奴才附议。”

“既是如此,交予九卿议事。”康熙眉头有所伸展,这群内大臣既然解决了,其他九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令康熙没想到的是,这回他会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栽了个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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