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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上——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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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熙坐在步辇里神游天外的时候,梁九功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皇上,到了。”

一下步辇,康熙便看到众多人在疏通入海的河道。他左右巡视了一番,敦促他们要加紧,重修田舍也不能推迟。之后便离开了,这算是简单地走了个过场。

3、启程回京

河务和漕运被康熙本人视为两件大事而刻在宫柱上,所谓河务便是治水,所谓漕运便是用水托运粮食。两者皆与水有关,看这黄河年年决堤、泛滥成灾,致作为南北交通大动脉的运河断航,让康熙年年忧虑不已。此番他去高家堰也是为了黄河治水。康熙可不觉得他去了,黄河就能给几分薄面,明年就歇停了、不决堤了。但不去,人家黄河岂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所以现在有了康熙站在高家堰上方探头探脑地看人工坝下的黄河的一幕。下面泛黄的水滚滚下泄,声势如宏,如雷贯耳,大有侵吞万物之势。康熙把脑袋缩了回来,走到离大坝有百米的地方一抹袖子,才发现衣服上已经沾满了水珠。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手帕随意擦了擦,就见不远处几人策马飞奔过来。等他们走进了,康熙才看清,信使来了,多半是太子的信。

自从康熙觉得他与太子之间的信件过于无聊后,就开始试着在信上写一些路上的见闻,民间的琐事,附带告诫致辞,以据实讲理,以小见大。而且太子果然聪慧过人,自有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之力。对此,康熙很是高兴,教予太子的治国之论,通世之理越来越多,大有把太子改造成全能型人才的趋势。

对太子的教育问题,他想了很久。太子的确是个好苗子,却后来变得乖戾荒淫,行为多有不端,他觉得康熙本人在教育太子方面不能说没有过失。关于培养太子个人能力方面,康熙本人确实做得不错,但是对培养太子情商方面,康熙错的可不止一点点。康熙本人对太子过高的要求、力图培养出一个完美储君的希冀几乎扭曲了太子作为人的性格。

不过,太子今年也只有十岁,从现在开始扭回来应该不迟。可惜,他从没和小孩子打过交道,何况胤礽也不是一般的孩子,具体的“调教”问题还得回到宫里跟胤礽相处过才知道。如此想着,康熙便有些期待回宫之日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祭孔庙,大成殿行三叩九跪,亲书“万世师表”,拉拢文人心,免曲阜县明年地丁钱粮。康熙算是完成了首次南巡的任务,开始起驾回宫。回宫路上无大事,康熙便吩咐赶着路程走便是,如今已经十二月份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中途路过京畿时竟飘起了小雪。

康熙坐在銮驾里,用手撑着额头,眉眼间带着忧虑。他叹了口气,想到回宫要面对的人,他就忍不住忐忑不安。他本就未曾与他们相处过,他们对自己而言,可以说是即熟悉又陌生的人。

当銮驾行至离京城不过几百米的地方时,康熙掀开垂帘,那边已经可以隐隐约约望见正阳门城楼高耸的一角,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反而沉淀了下来。再走近些才看清楚——开敞着的城门下站着一群顶戴花翎的官员,站着最前头的是一个身着杏黄色朝服,头戴青狐顶冬朝冠的少年,和大臣们相比虽然看起来不高,却格外出众。康熙心中明了,这便是太子胤礽了。

銮驾直到行至离城门二十米远的地方才停下。康熙还未起身,就听到一声清朗带着稚嫩的声音:“儿臣胤礽恭迎皇阿玛回京。”

随着太子的声音落下,众臣的请安声也随之而来:“臣等恭迎皇上回京。”

康熙踩着小太监的背走下来,环视了一圈地上跪了一片的人,太子后面跪着几位身着亲王补服的人应该是宗室,再往后是戴着不同顶珠的大臣,位置越靠前,品级也越高。他走到太子跟前,一边扶起太子,一边说:“众位爱卿平身。”

康熙让各位大臣都散了,拉着太子坐上了步辇,这才近距离看清太子。这孩子差不多有他胸口高,身着杏黄色的四团五爪金龙金花卦、黑底金纹的披领,头戴上衔红宝石、顶金龙二层的朝冠,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东珠,辫尾垂以杏黄色流苏,腰上束着金黄色的腰带,腰带侧边挂着一块淡绿色透彻的玉佩。一身庄重的太子朝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沉重。

再看看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康熙本人记忆中丰神俊朗的太子形象逐渐清晰了。仔细想想,太子跟他长得还真不怎么像,眉眼倒是随了赫舍里皇后。若是再长大些,必有倾人之姿。

太子坐在康熙的身边,仰头问道:“皇阿玛,儿臣仪表可有不妥?”

太子的语气带着疑问,康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并无,朕出巡多日,方才见胤礽倒是长高了。”

太子听这话,神色飞扬、颇为得意地说:“儿臣一定会长得和皇阿玛一样高。”

“好,朕等着。”康熙笑了笑,伸手捏捏胤礽白皙的脸蛋。心想:这具身子到底又多高他没量过,但目测一下应该有一米八左右。

“皇阿玛!”胤礽皱着眉头,不满康熙对他的揉拧。

康熙一放手,发现那半边脸果然被他捏红了。胤礽皱着一张半边红半边白的小脸颇具有喜感。考虑到这孩子的形象问题,于是悻悻然的放手,转而问起了学业问题。

“这两个月都学了什么?”

谈及学业,胤礽收敛了神色,答道:“回皇阿玛,儿臣依旧在学《四书》,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何为敬大臣体群臣?”

“意思是敬重大臣就不会遇事无措;体恤群臣,士人们就会竭力报效。”

“恩,即会读书也要会用书,融会贯通更是你要谨记的,知道么?”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康熙又为他讲了讲回京路上的见闻,到了乾清门才让胤礽下了步辇,嘱咐他回毓庆宫好好歇息后独自回了乾清宫。他得好好整理一下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趁着宫人们准备洗澡水的功夫,康熙在乾清宫处处走走,这座宫殿布局倒很简单,东西暖阁分别处于正殿东西两侧,正殿为听政办公地,东暖阁是他的寝殿,西暖阁为嫔妃侍寝处。整座宫殿殿内铺墁金砖,梁架高起。

再次走出乾清宫,天已经昏暗了,天空中飘着点点雪花,康熙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披风披上,向慈宁宫走去。乾清宫和慈宁宫距离是很近的,不过隔着一个养心殿。出了月华门,走几步便到了,远远地就看到慈宁宫已经掌了灯。一进正殿向左看,一个头发掺白的人站在门槛处对两个宫女嘱咐着什么,一见康熙立马上前行礼,

“苏麻喇姑给皇上请安。”

“不必多礼,您快快请起。”康熙一边说一边让梁九功扶她起来。

“谢皇上。”

“朕出巡多日不在宫中,皇玛嬷和您身体可好?”

“太皇太后身体没什么大碍,倒是老奴让皇上费心了。皇上在外头操劳,还得多看着自己的身子。”

康熙摸摸鼻子,心虚地想:那身子本人本来就没好好看住自己的身子嘛,不然岂会让他夺来用?

“您这么说,玄烨倒是惭愧了。”

“皇上既然是来看太皇太后的,让你站在这是老奴的错,您进去吧。太皇太后从知道您回宫到现在就一直等着您呢。”

推开侧殿的门,感受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孝庄端坐在矮桌旁拨弄着茶杯,她跟前站着的一个孩子端着碗在喝着什么。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康熙不敢注意那孩子太久,在孝庄未看他之前赶紧行礼。

他没等到孝庄的回答,却等到了一个孩子的童音,

“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金安。”

康熙瞥了眼那孩子腰带上系着的玉佩,上面的“祺”字显示了他的身份。没等他想要不要先让这孩子起来,孝庄就说话了,

“皇帝起了吧,胤祺也起来吧。”

“谢皇玛嬷。孙儿多日未见您,甚是担忧您呢。”

“哟,苏麻喇姑你快来看看,出去一趟,皇上倒是会说好话了。”孝庄指着康熙对苏麻喇姑调笑道。

“太皇太后,皇上记挂您那是孝顺。”苏麻喇姑回道。

康熙也不好说什么,低头把嘴唇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孝庄经历了几次前朝政事的起伏,从一个完全不懂满语的科尔沁草原小姑娘到满清的太皇太后,丰富的人生经历已经让她从外道内都透着精明。不过,人到底逃不了生老病死,已经年过七旬的孝庄身体状况也渐渐下滑了,小病时常有。就在他南巡之前,孝庄也去了趟玉山调节身体。

即使是这样,康熙也不敢丝毫地掉以轻心。孝庄看他不说话,开口问道:“皇上这还没用膳吧?”

“是。”

“那就在我这用吧。”

“孙儿遵旨。”孝庄既然都开口了,他不得不留下。

幸而谁都没有用膳的时候开口的习惯,康熙安静地度过了用膳时间,又坐下来陪她老人家聊了会天,自康熙亲政以来,孝庄已经渐渐不问前朝事了,康熙只是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趣事说与她听,博她老人家一笑。

不多时,孝庄就说她要休息安寝了。康熙便带着胤祺出了慈宁宫,吩咐宫人送胤祺回宜妃那,自己回了乾清宫。

4、御门听政

康熙刚在东暖阁书架上取了一本《资治通鉴》做睡前读物,便听梁九功在门外通报:“皇上,敬事房总管求见。”

康熙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宣。”

门被推开,梁九功领着一个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捧着大银盘的太监进来。康熙注意那银盘上放着很多绿色的牌子,心中顿时明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一边把一块块赍牌翻了过来,一边在心里默数着。翻完后看了看每一块赍牌上的名字。从皇贵妃佟氏到一些没有封号的答应三十块,分布无规则。

“去。”最后康熙说了一句挥推了两人。

康熙此举不过是想看看他后宫的嫔妃有哪些,也看看这赍牌的排列有什么规律。全然不知这让敬事房总管多摸不着头脑,皇上这是要还是不要呢?断没有召这么多妃子侍寝的事情啊。转头看看梁九功,他也是一脸莫名所以的样子。

康熙可不管你怎么想,他赶了好几天的路,累得很,要早点睡。掀开被子坐上去,发现这龙床没有想象中的舒服,硬得很。思索着明天让宫人们再垫几床被子,今天就暂时将就一下。

不过,将就也不是这么好将就的。质量不高的睡眠让他天未亮三点多就醒来了。再躺了会却无睡意,只好穿好衣服向南书房走去。今天是他南巡归来第一次御门听政,虽说只是各级官员汇报政务的例行公事,但若是连六部九卿的职位都说不上来,他岂不是要闹笑话?

出了月华门,见几个奏事太监捧着一堆奏折和印片站在月华门外。康熙微恼,他怎么就忘了这回事。每日的奏折是由奏事官在凌晨两点钟就递给奏事太监的,再由他们递送到自己面前。而有些奏折在御门听政之前就要下达旨意的。

康熙无奈叹了口气,让近身侍从接过奏折放在御案上。自己也赶紧赶去南书房,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本记载着各级官员的书。乍一看,里面的内容是事无巨细都有记载。时间不多,康熙也不多看,只是过了一遍四品之上的重臣,估摸着心里有了个底才把书放回原位。

转而一头扎进奏折里奋战起来。既在宫中,批复奏折的程序也与之前的不同,看过后分作三类,交予奏事官诵读给各部的信使,之后再送回来。康熙再次抬头看外头时,天已经微亮了。这时,梁九功来报:“皇上,太子殿下在外头候着呢。”

“宣。”

胤礽今天没有穿昨日那繁琐的朝服,轻便的常服凸显地他有些瘦。康熙暗自喟叹道:“宫中这么好的伙食都没能养胖这孩子,可见这孩子平时是多么的操劳辛苦。”又瞥了瞥御案上不见少多少的奏折,顿时在心底生出同病相怜的感受。

胤礽明显不知道父亲的想法,照旧跪下请安道:“儿臣胤礽请皇阿玛圣安。”

“平身。”

胤礽身后的贴身太监将一叠功课交予梁九功递到康熙面前,他起身后老老实实地站在御案对面。

康熙接过胤礽的功课,余光瞥向太子不言不语的样子。颇为无力地想:圣人贤语这些东西康熙本人懂,他虽继承了康熙本人的记忆,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奇怪,打个比方就是康熙本人的记忆是储存在他脑子里的储存卡,他要使用这些记忆的时候要一点点地提取出来。

正因为没有完全吸收康熙本人的记忆,他才不能对胤礽的功课妄加评论,如今之计只有实话实说:“胤礽,朕刚刚南巡归来,诸多政事已经积压多日。功课之事朕过几天给你讲。”说完还伸出两只手指捏捏两侧的太阳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话音刚落,胤礽面露诧异,但很快收敛下来,作揖道:“儿臣遵旨,恳请皇阿玛勿要过度操劳。”

“朕知晓。”

“儿臣告退。”言毕,胤礽退出南书房。

康熙听着房门被合上的声音,把胤礽的功课塞进抽屉里,松了口气。今日之计已是冒险,康熙教导太子几年如一日,未有一日间断过。如此看来,他还得每天抽出时间去啃圣贤书。这么想,康熙更觉得今后的日子是遥遥无可期。

直至辰时,康熙随便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后,来到乾清门。门郑重设一御榻,榻后立屏扆即屏风和表案。康熙在塌上坐定,下面隔着几十米站着一列列官员。一系列礼节过后,站在东阶下侧的奏事官双手托着本子,按次序一个个念名字。提及姓名者依次序登上东阶汇报政务。

所谓“听政”二字可谓名副其实——听而不议。康熙多半时候是不说话的,必要的时候才开开金口询问一两句。他看着一个个官员来来去去,神色一直淡淡的。心里却在活络着,提取诸位话语中的隐晦意思记下、揣摩他们说话的方式、言辞之间的逻辑。这些都是他要学习的,他断然不敢言自己可以比得上这些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臣子们。如今他初来乍到,满朝文武都是他现成的老师。

有事奏者人数过半,每人或长或短说个七八分钟左右,积攒起来也要说了两个多小时。康熙望着太阳已经升到一定高度了,所有的官员汇报完毕,他也说了句“退朝”便离开了。

依照惯例先前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孝庄深知他操劳政事之辛苦,没有多留他,不过一刻钟他便出了慈宁宫。正欲去毓庆宫和懋勤殿视察几个儿子的学业。不过他走到日精门,正欲迈出去,想了想,还是缩了回来。他早晨刚回绝了太子说他没时间,断没有现在就有时间的道理。既然毓庆宫不去了,那其他几个皇子的懋勤殿也就不用去了。

回到南书房,康熙见南书房外站着两位大臣。康熙本人为进一步集中皇权、削弱议政大臣的权利,在翰林院选取两位官员近身侍奉;使这个小小的南书房变成了大清的政治军务重地。未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张英与高士奇。

“臣张英(高士奇)恭请皇上圣安。”二人见康熙,打了个千下跪行礼道。

“平身,两位爱卿入内吧。”康熙没在他们面前停留,直径走入屋内。

“谢皇上圣恩。”

康熙坐在里间,张英和高士奇得到允许坐在外间的两张桌子。康熙让他们把一些请安折和常务折搬出去。

这时,一直在外头侯着的梁九功突然说:“皇上,八百里加急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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