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枫依旧看着他，“你觉得呢？”
原秋站直，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没有回答。
肖枫伸手拉过原秋的手臂，原秋身体非常僵硬，肖枫的视线落在原秋左手腕上，原来戴表的位置是一块略白于其他皮肤的印迹，原秋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视线所在。
“表卖给老葛了？”
肖枫抬起头，原秋站着，他还坐在床上，他松开原秋的胳膊，“要是兴师问罪，找你的人就是屈志远不会是我，我是想帮你，但你也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秋还是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两个人都沉默着，最后原秋先开口，“肖枫，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挖你公司墙角，这活是我做的，是在外面接的，我就做了这一个活，就这一次。”
在每个真相被曝光之前，都是第一次。
但肖枫回答他，“我相信你。”
这回原秋怔了一下，“你真相信？”
“不相信，我就不会问你，你做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也没亏待你，你不笨，你手里没有多少客源，犯不上干这种杀鸡取卵的蠢事。”
肖枫的声音低沉，他的态度很认真，“我只想知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原秋再次沉默，过了片刻，他说：“你知道这家男的，是个很有名的医生。”
“我知道，他是屈志远好朋友的顶头上司。”肖枫回答。
原秋咬了一下嘴唇，他现在明白，是肖枫护着他，屈志远没有他跟肖枫这层关系，要是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不闻不问，只要接私活的设计师就保不齐挖公司墙角，他们公司里，屈志远才是真正的总经理，肖枫并不管运营。
“他是肾内科的，全国一流的专家，要不是他老婆爱占小便宜，我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他。”
肖枫暗中吐了口气，他问原秋的时候，其实，自已心里，也不是真的有底，毕竟，他才认识原秋不到一年，除了床上熟悉他的身体，他对原秋了解的并不多。
“你家里有人病了？”肖枫点着一根烟，递给了原秋。
“不是家里人，是一个朋友，得了尿毒症，病症算是很重的，现在在那家医院，就靠透析维持着，不知道能维持到哪天，排着做手术，更是根本没肾源，就算，能从其他渠道找到肾源，没有这大夫，什么都是白搭，他家的那个装修，是我做的，外面找的工程队，没有设计费，连装修的费用，我都暗中垫了十多万，就这样，他老婆还嫌不满意。”
肖枫知道，原秋没有说谎，他见过那位院长夫人。
原秋自嘲的苦笑，“没权，没势，想求人办事，有多难，你知道吗？我现在知道了。”
第25章
“是男朋友？”肖枫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能让一个人这么付出的，应该是为了一个情字，尤其，是原秋这种性格冷清的人。
但原秋摇下头，“是个女的，是我好朋友的媳妇。”
原来，是好朋友，为朋友这么两胁插刀的，也不多见吧。
肖枫隐隐约约的在想，要是有天，他什么都没有了，还出了事，哪个朋友会这么对他？他最好的朋友是屈志远，屈志远会这样对他吗？反过来，他会这样为屈志远吗？
他发现，十几万块钱，一年的辛苦奔波，他是肯的，但是，要让他卖房卖车卖家私的去帮，他做不到，这种事情，只能是尽朋友的情义，再深了，他做不到，原秋肯定没他有钱，先不说收入，就原秋平时那月光的花法，原秋真是倾其所有了。
得有多深的交情，能做到这步，肖枫不太相信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帮他家装修是疏通关系，那你把表卖给老葛呢，你现在急着筹钱？缺钱缺的很厉害吗？”
“那表是当初买了装13用的，现在卖了也就卖了，我不心疼，我是缺钱，我那朋友两口子没什么钱，家里也指不上，手里的积蓄，这一年多早就花见底了，医院的透析和药费住院费，一个月就得一万块钱，隔一阵子还得到专门的肾病医院去做一种，贵的要死，一次就七八千，我以前听到电视上说，为了治病倾家荡产，我还以为是编的，现在摊到自已身上，才明白那是真的，就算明知道最后也可能是人财两空，但是，人还活生生在那儿，不管怎么样，都得咬着牙给她治病。”
肖枫在心里简单的算了一下，原秋工作七八年，手里总该还有些积蓄，他知道治尿毒症最根本的方法就是换肾，就算医院能给找到合适的肾源，光那个手术的费用，也得二三十万，何况，刚才原秋提到了一句从其他渠道找到肾源，从黑道上买？那要多少钱，肖枫就不知道。
总之不会少，整个下来，百十来万，是足够让一个中产家庭倾家荡产了。
他看着原秋的面容，明明白白的写着疲惫和憔悴，不知道以前，原秋说不见就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就是伺候院长夫人那个活慈禧去了，他真的想不出原秋这种总像是不太通人情世故的性格，也有不得不陪着笑脸去巴结一个老女人的悲哀。
他叹口气，“你还缺多少钱？不行先从我这儿拿吧，我也不怕你跑了，从你佣金里慢慢扣，你剩下这些年就替我当牛做马的卖命吧，我也想养个长工过过地主老财的瘾。”
本来气氛是很压抑甚至有些悲痛的，肖枫说完这句，原秋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26章
原秋摇下头，“先不用，我手里，还留着些钱，等于存了定期，不能动的，是留着手术用的，要是，还不够，我就把房子卖了，手术全部的费用，肯定能够了。”
肖枫看着原秋，真到卖房子卖地的程度了，这样的感情，不是他能理解的，这样的行为也不是，不过，他这个人的好处就是，他理解不理解不重要，他都会表示尊重。
他最后想了想，对原秋说：“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就跟我说，不用客气，我也不是跟你客气。”
原秋跟他互相对视着，之前还在彼此高潮中呻吟的人，现在，这种冷静的对话，除了当事人，谁都会觉得不那么适应。
之后的几天里，肖枫其实，经常会想到原秋的事情怎么样了，但他没有给原秋打电话，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已的，你无意中窥见了，还是旁观者，你可以有自已的感慨，但是，没必要去当事人面前唏嘘。
肖枫本来到公司的时间也不固定，原秋也一样，他再见到原秋，差不多是一个月之后了。
原秋在开着的门上叩了两下，肖枫抬起头，原秋对他点下头走进来，门缓缓在身后阖上。
“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件事。”原秋开口。
肖枫点下头，把审到一半的方案推到一边，原秋不是闲的嗑牙的人，找他，一定是有事。
原秋在他对面坐下，“肖枫，有件事情，我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肖枫回答的很真诚，他使劲咽下去一般接在这后的下句：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你。
还不知道是什么，先听听再说。
原秋的神态没什么异样，但他说，“我想让你，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陪我去见个人。”
肖枫知道自已没听错，这种事，肥皂剧里经常见，恶俗电影几度闻。
得了尿毒症要去世的那个，不是朋友的老婆吗？没听说过这个关系临终前非得要见一个GAY的男朋友的，难道，非得见见男男奸情的活版才能安息？
难道，她是个腐女？
“扮演男朋友？”肖枫确定一下，虽然他觉得自已没听错。
原秋脸色并不太好，并不是神色，是脸色，有些苍白，原秋本来长的不错，但这阵子，似乎憔悴的整个人都灰暗了，病态虽然也算一种美，但不是肖枫喜欢那种。
没再等他的提问，原秋很直接的答疑解惑：“上次，我跟你提过那个朋友，是朋友，但不止是朋友，他是我爱的男人。”
他说的很坦然，坦然而且自然，于是，肖枫的脸色，也只好同样自然。
原秋有爱的男人，他甚至说不好自已有没有觉得意外，意外的是原秋那种冷清的性格也会爱一个，还爱的这样执着，另外一方面，就是这种冷清的人，一旦爱上什么人，才会爱的不顾一切。
说实话，这种人和这种感情，理论上，他是能理解的，理解且尊重，但另外一方面，他真的，认真的觉得这跟他不是同个物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生活在地球上。
第27章
肖枫第一反应，不知道跟大部分一样不一样，那男人是原秋的爱人，他理解中，原秋是一个类似于第三者的角色，带一个男朋友出现在这女人面前，是为了让她相信，自已跟她丈夫之间是清白的，或者，已经清白了，让她能安心。
这个局面，准确的说，不算是基于善意的欺骗，在肖枫的道德观里。
他没吱声，原秋继续说下去，“是到我这个朋友面前，扮演我的男朋友。”
原来这样？
原秋苦笑一下，是真的苦笑，很忧伤甚至带分凄凉，“我说是我爱的男人，没说也是爱我的男人，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我和他的事情，说来话长，但是，我知道爱情这件事情多久，就爱了他多少年，我一辈子还有多少时间，我就还会继续爱他多久，你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吗？”
刻骨铭心的一往情深，死不悔改的单恋，是这么回事吗？
“大概，能明白。”遇到这样的话题，肖枫通常都变得惜言，他不相信永远有多远，但这世界上对感情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态度，存在的，必然合理吧。
“这半年多，治疗费用，是我给他爸妈，他爸妈再转给他，一直跟他说是跟亲戚朋友借的，结果最近，一下没瞒住，反正他知道了，知道了，就不肯继续要我的钱了，他觉得做为朋友或者兄弟，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他说，不能因为嫂子的病把我也给拖累进去，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方面，他其实是不想欠我太多，他是个磊落的男人，尤其，他不想欠我情，你懂吗，他不想欠一份他偿还不了的感情，他是个直男，真的，一直是直男，他对我，除了兄弟之情，从来没有其他，但他知道我爱他，也知道我为了爱他，可以不顾一切。”
肖枫叹口气，“你是，想让我扮你男朋友，让他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再迷恋他了，有了新的感情寄托，让他能放下包袱接受你的帮助，是吗？”
原秋点头，“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晚了，其实我怕一件事，他是个机修师，是修汽车的，也懂改装，现在，那种黑的改车行，改装车都改的特别过，我怕他不要我的钱，会私下接这种活，这种，真的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出事，到时候把改装师也挖出来，会坐牢的，他真的可能会去干这个，他没有别的赚钱的途径，我知道他。”
原秋看着他，“肖枫，这件事，你能帮我吗？可能，在他面前，出现一两次，我有男朋友，就可以打消他的顾虑了。”
“你们彼此很了解吧？”肖枫问他。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认识二十多年了，彼此是很了解。”
“我帮你没问题，原秋，但是，你们互相这么了解的话，你觉得，骗得过他吗？这不是拍电视剧，糊弄两句，就信以为真了。”
第28章
原秋沉默了一会，“所以，我才找你。”
“我像是会演戏呢，还是，看着像正派男友？”
“你很成熟，另外，我们俩是同事，还算熟悉，我打算，跟他描述我男朋友，就按照我们俩实际情况来，这样，不容易穿帮。”
肖枫只好叹气道：“那好吧，反正，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你觉得合适就好。”
原秋站起来，“谢谢你。”
“别客气。”
跟这个男人的见面，定在了周末，原秋头两天打电话告诉了他时间地点，他对原秋说，“我去接你吧，这看着才像真的，我不对你好点，他也不放心把你交给我吧。”
出门之前，肖枫犹豫了一会穿什么，穿西服固然正式，但这男人又不是长辈，似乎正式的太刻意了，要是穿休闲，又显得不够重视。
他最后找出来一件浅灰的高领毛衫，其实，他自已是喜欢V领毛衫的，但是，又不是去钓小零，这么性感的还是算了，配上一件黑的休闲西服，深灰的长裤，要是不知道穿什么，就穿灰色，永远百搭。
肖枫净高183公分，看起来比实际还高些，因为他腿长。
镜子的男人，怎么看，都称得上英俊，成熟，沉稳，知性，这样的男人，配原秋，怎么也可以吧。
原秋看到他的时候，眼光在衣服上停了一下，设计师的品味也许不太一样，但原秋说，“我一直觉得，你特别适合穿西服，任何类型的，你穿的都很有味道。”
这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原秋说过，当时，含笑的唇角明确的传达着勾搭的信息，这还不到一年，他们的关系，变成，他扮男友陪原秋去见人家心上人了。
太戏剧化了，肖枫叹息。
是家中档饭店，环境还不错，原秋定了包房，他们到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来了。
肖枫其实也好奇，让原秋爱的这么死去活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潜意识，只是潜意识，肖枫一向是自负的，原秋不爱他而爱上的男人，他想见识一下，与他相比，有何过人之处。
这男人不错，肖枫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下了结论。
两个人站起来很客气的握手，原秋介绍，“哥，这是肖枫。”
哦？原秋对这男人的称呼竟然是哥。
而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了褚言，他对褚言的称呼，在许多年里，也是哥，后来，才变成了褚言。
原秋又转向他，“肖枫，这是张岩。”
看不太出来张岩的年纪，肖枫觉得跟他大概差不多，他也比原秋大了五岁。
张岩名如其人，他个子也很高，不比肖枫矮，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嘴唇略厚，长相未必是多英俊，却非常英挺，身材并不魁梧，但能看出来很结实，皮肤是健康微黑的颜色，总之，外貌整体相当不错的男人，很有男子气概。
肖枫也一向以男子气自居，但这个男人的那种味道，跟他差别非常大，相比之下，肖枫还是偏偶像派的，这男人，完全是一种原始的自然形式。
肖枫已经习惯用GAY的眼光去打量男人，这男人适合做一，他想。
其实，肖枫做为一个GAY，他偏爱的男人，或者，让他有欲望的男人，其实类型是非常明确的，他喜欢容貌俊美的男人，皮肤要白，不要结实，他喜欢的那种修长略瘦的感觉。
张岩就算是GAY，跟他也是平行线，完全不会互相吸引的类型，肖枫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会想这么多。
他穿了条黑色的长裤和深咖啡色的皮夹克，夹克应该穿了有两年了，皮质上有些划痕，但是，反倒适合那种硬朗粗犷的风格，肖枫倒是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男人穿皮夹克。
总之，他对张岩的印象很不错，他似乎在看到张岩的时候明白原秋着迷的是哪种类型以及原因了。
第29章
张岩的手掌很宽大，只是匆匆握了一下，也能感觉到掌心硬硬的茧，但他的手很温暖。
“你好，总听原秋提起你，今天才有机会见面”，肖枫很礼貌的开口，基本上，大方得体。
张岩微笑一下，“他最近才跟我说起你们在一起，要不然，早应该约你一起吃顿饭，见一面的。”
肖枫也笑笑，“他的试用期我也过的很忐忑，最近刚给转正了。”
他牵着原秋的手，望着原秋的眼睛，“我算转正了吧？领导”
肖枫眼底是温柔的笑意，原秋的神色跟平常差不多，这样的表情倒也适合他，真要是他这功夫笑的跟朵花似的，就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