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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下——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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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狗如其名

胤礽从乾清门回到毓庆宫,将朝服褪下之时,拿起袖口放在鼻子下,用力闻了闻之后,立马皱眉将朝服扔的远远的。忽又想起皇阿玛问他香味从何而来后的表情,深感蹊跷,便对提着朝服的毓庆宫大宫女道:“你可知昨夜侍寝宫女身上熏的是何种香?”

那大宫女摇头道:“奴婢并没有与那侍寝宫女接触。”

胤礽再道:“就是本宫朝服上的香味。”

大宫女嗅了嗅,想了会才道:“禀太子爷,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这是暹罗上贡的衙棻香。当日您让奴婢代您去养心殿拿贡品,在养心殿,奴婢遇到承乾宫大宫女,有幸闻到这种罕见的香。”

胤礽闻言,已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皱眉道:“你有几分把握?”

“奴婢有八分把握,剩余两成那就是也许有和衙棻香相似的香料。这衙棻香与普通的香料不同,不仅是味道,还有功效。”

“有何功效?”

“衙棻香是催情香的一种。”大宫女停顿了会,又道,“是以,当日皇上仅将此香赏予承乾宫和翊坤宫两位主位宫妃。”

听这话,胤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半响才出言道:“昨日侍寝之人何在?”

何玉柱答道:“正在偏殿等候主子的安置。”

胤礽憋了一口气在胸腔,正愁发不不来,这番听此言,立马怒斥道:“让她喝了凉药,滚回敬事房。”

何玉柱瞥见主子脸色愠怒,不敢拖延,赶紧应道:“喳。”

他欲急急转身离开,却被胤礽一言“等等。”绊住了脚步。

“派人盯紧她了。”胤礽沉言道。

“喳。”

“你们还留着这做什么?”何玉柱领命而去,胤礽深呼口气,又见远处站着的几个宫女,厉色道。

众人不敢再留,连忙退出。胤礽望着缓缓合上的门,舒缓了眉头,怔怔地望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白玉刻莲纹扳指,这是两年前他想皇阿玛讨来的一对扳指之一,另一个正套在皇阿玛的指头上。

这么多日面对皇阿玛,心头怪异的感受越发明显,明显到让他惶恐不安。无论多少次告诫自己要收敛心思,但只要皇阿玛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强烈的思慕之意如荆棘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直至窒息。这些都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他对皇父有倾慕之情。

胤礽苦笑着褪下扳指,紧紧地握在手心。而后扬起手,欲将手中的扳指狠狠地摔在地上,可这扳指如生在他掌心般,怎么都甩不开,如他想放下又生了根般的不伦之情。

当夜,温僖贵妃侍寝毕,康熙并未急着宣门外的敬事房太监入内,他从贵妃身上起来,撑着头侧卧在床里头,看着身旁嫣红着脸的贵妃,暗哑着声音道:“朕今日怎未闻到你身上的衙棻香?”

“衙棻香用完了,臣妾暂且不习惯用其他的香料,便索性不用了。”贵妃小心观察着康熙的脸色,缓缓道。

“嗯。”康熙不置可否,转而让敬事房的太监入内,将贵妃抬了出去。而后起身点着脚尖踩着凌乱的床单下地,回了东暖阁。

躺在习惯的床上,康熙细细回想着方才贵妃的一言一行。贵妃因其出身华胄自入宫便贵在妃位,康熙二十年后宫大晋位时封为贵妃,数年来举止端庄、恪守尽职,不曾逾越半分,是个极为小心又富有心计的女人。今日她虽并未有任何纰漏,却也不可就此排除贵妃的嫌疑。康熙将脸贴着枕头上,想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便安然入睡。

次日,康熙接到一份折子,看过之后,他心情愉悦了几分。这折子写着漠西蒙古准噶尔汗的侄子索诺布阿拉布坦的死讯。准噶尔汗葛尔丹的汗位是从他兄长僧格那拿来的,当日葛尔丹之父辞世,将汗位传予僧格。其余兄弟不服,并将其暗杀。后因僧格之子年幼,这汗位才落到葛尔丹手中。

如今僧格的三个儿子羽翼暂丰,葛尔丹如何愿容下他们,岂能不除之后快。而今日的死者正是僧格的三子。不过,据说僧格二子策妄阿拉布坦非善于之辈,他与葛尔丹相较,无论孰胜孰败,准噶尔都不得安宁了。

趁着康熙沉思之时,理藩院尚书阿尔尼出言问道:“皇上,朝廷可要表个态?”

康熙闻言,搁下折子,暗吟道朝廷与准噶尔自康熙十七年起关系渐僵,但还未到撕破脸的程度。此番若是朝廷送份丧礼,怕是有讽刺之意。权衡再三,康熙道:“不必了,持观望态度即可。”

阿尔尼领旨出南书房。康熙望着殿下诸内大臣道:“去年因雅克萨之战搁置的耗羡充公一事,尔等可还记得?”

“奴才不敢忘。”诸位答道。

“如此便好,朕当日念在朝廷与罗刹用兵在即,不便施新政,便搁置了下来。既然如今天下暂定,朕以为正是推行耗羡充公的时候。尔等之意若何?”康熙面不改色地说这话,心底却在暗骂当日阻碍耗羡充公施行的众议政王大臣。

诸内大臣当日对此无异议,今日也不会拆自个的台,纷纷道:“奴才无异议。”

听这话,康熙满意,将当日公示九卿的公文拿出来,下丹陛,亲自交予明珠道:“爱卿照常将此公文公示九卿,令九卿商议,再将议处的结果上奏予朕。”

明珠双手接过公文,正欲言遵旨,却又听康熙轻声出言:“爱卿可要好好将旨意传予各部院,朕还等着看新政的结果。”

明珠闻言,停顿了会,才垂首道:“奴才谨遵圣言。”

康熙听他字字郑重不已,轻拍着他的肩,勾唇笑道:“爱卿何必如此紧张,只要爱卿安心办事,还怕朕会吃了你不成?”

一番调笑之言并未让明珠心安,反倒更紧张。一旁站着的高士奇见此,暗想明珠多番不为之举真是触怒了皇上,却不知明珠这位子还能坐多久。列于最右边的索额图垂头,眼不管心不动,嘴角却微妙地咧开了,彰示其幸灾乐祸的心情。

康熙见明珠跪道:“奴才一心为皇上办事,绝不敢有二心。”心下暗斥一声“阳奉阴违”,当日议政王大臣既敢驳回耗羡充公一策,明珠出力不可谓不少。康熙此番再议此事,一方面是表明此政必行的决心,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厮敢不敢再搅一次局。心底盘算着,面上却不改笑颜,将明珠扶起,道:“朕对爱卿的忠心心知肚明,爱卿不必如此急言。”

又见其欲接话,康熙不耐地打断,踱步至窗下矮案,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望着窗外阴沉的天,道:“下个月初三是仁孝皇后的忌日,太子的生辰。”

康熙停顿了一下,许久后才再出言道:“朕有意为太子举办生辰宴,尔等之意若何?”

诸内大臣互相对视着,只有索额图与明珠面色有些微妙,其余人皆暗想这就是您皇家的私事,我们能有何意见,便答道:“奴才无异议。”

康熙听不见索额图与明珠的答话,却也不愿再纠结于此,此事他也有几分不愿,单从感情角度出发,此生辰宴一办,他对仁孝皇后和胤礽都有愧。

“嗯,传朕旨意,即刻宣蒙古诸王、台吉入京,庆太子生辰。”康熙搁下茶杯,行至索额图跟前,又道,“此次太子生辰之事暂交予你办妥,若有疑虑,再奏与朕,可好?”

“奴才遵旨。”索额图答道。

康熙点头道:“若是无事,尔等便跪安了吧。”

胤礽自诞下十余年,从未庆过生辰。每年的五月初三,为了缅怀他未见过面的皇额娘,他皇阿玛不仅不给他庆生辰,连每日必处理都政事都丢在一边。此番胤礽听闻皇阿玛竟要为他庆生辰,第一反应是愕然不已,而后也无欣喜之意。

他心知皇阿玛不会无缘由地突然办生辰,圣旨中特地要蒙古诸王上京朝贺,明确地点名了皇阿玛的潜意思。

何玉柱瞥着主子阴沉的脸,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步,正欲出言,却被主子突然的转头吓了一跳,望着眼前放大的脸不说话。

“你作甚?”胤礽问道。

此番胤礽一皱眉,何玉柱觉得他阴沉的脸都要拧出水来了,赶紧垂首细声道:“敬事房那头的探子来报,前天夜里侍寝的宫女方才去了。”

“去了?”胤礽面露讶异,反问道。

“是。”何玉柱点头道。

“可知为何?”胤礽抿唇,问道。

“尚不知,太医还在查。”

胤礽沉思片刻,才道:“皇阿玛可知此事?”

“敬事房总管已去乾清宫禀告于皇上了,尚不知皇上是何态度。”

胤礽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暗咽了口气,吩咐道:“先按兵不动,让探子都利索点。太医诊断结果一出,即刻回报。”

当康熙收到侍寝宫女死讯之时,正在用晚膳。他望着眼前的小碗羊奶,顿时喝不下去了。一日之内听到两个人死讯,谁都会觉得晦气。

又听敬事房总管道:“太医说,那宫女死因与昨日用的凉药有关。”

他夹黄瓜切丝的箸停顿了,问道:“昨日太子将那宫女送回敬事房了?”

“是,昨日巳时送回来的。”敬事房总管道。

康熙闻言,抚额皱眉,他昨日御门听政之前无意敷衍胤礽的一句话,不想胤礽真的照做了。想到胤礽,那宫女此番死了,也不知是否真与胤礽送去的凉药有关,忙道:“梁九功,你速去太医院,指几人去毓庆宫,看看太子身子可有不妥。”

而后又对敬事房总管道:“此事有几人知晓?”

“这,奴才不知。”

听其结结巴巴的回话,康熙就知其未守口如瓶,便转而道:“换言之就是,在敬事房的宫人、太医都知晓了?”

“应该,也许是。”

康熙叹口气,对匍匐在地上的敬事房总管道:“算了,你且回头好好将敬事房的宫人拷问一番,看看那宫女近期与何人交涉过。”

“奴才遵旨。”刚捡回一条命的敬事房总管冷汗渍渍地从地上爬起来,速速领旨跪安退去。

此番康熙才用膳到一半,却没心思再吃下去了。吩咐宫人退了膳食,自个起身去了承乾宫。虽说此事皇贵妃嫌疑最大,但后宫出事,应该与她提个醒。康熙绕过乾清宫,欲从后头的景和门穿过去,却在下乾清宫后头的丹陛时被一物绊住脚步。康熙低下头,讶异地看着脚边的“东西”,只见那物长得一身淡褐色长毛,身材也如球一般,正张着乌黑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着。康熙想了会,才揣摩着暗道,这东西是只狗?

这狗见康熙疑惑地盯着他,也索性摆着不长的尾巴蹲下身。康熙看它悠闲得很,暂且不问这狗从何而来,只是蹲下身欲将之抱起。却不想这狗灵活得很,康熙的手刚附在它的毛上,就“嗖——”地一声跑远了。

康熙见其向乾清宫跑去,恐其毁坏物事,玷污自己的寝宫,忙吩咐宫人道:“尔等还愣着作甚,快去把它抓回来。”

众人领命,纷纷向狗奔去。乾清宫这片地方,前至乾清门,后至坤宁门,左至日精门和景和门,右至月华门和隆福门,占地大得很。且自从孝昭皇后去世,中宫多年无主,后三门便紧闭不开。这狗就在这片地绕着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跑来跑去,后头的宫人也是跟着跑得不亦热乎。

这狗也聪明的很,时不时改变“逃跑”路线,让宫人们左右换着方向,两头围堵也抓不着它,一时是鸡飞狗跳。康熙本是看得有趣,当加入追捕大军的宫人数目增多后,康熙看这么多人竟然拿一只狗没法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吩咐几个御前侍卫上前去把这长毛畜生拎回来。

侍卫们领命奔上前去,宫人依言归位。这狗仿佛感觉强敌来袭,奔跑的速度加快了,路线也越发刁钻。可人终究比狗聪明,几个侍卫默契地从不同的方向围堵它,随着时间的推进,围堵的圈子越来越小。狗也停下步子,转着圈看着围着它的侍卫,而后猛地停着不动。

又趁着几位侍卫向他扑去之时的空荡,冲出重围,向乾清宫殿前立的铜鹤跑去,它顺着铜鹤的腿往上爬,最后蹲在鹤背上摇着尾巴低头望着欲抓它的众人,颇有几分嚣张之意。

康熙见此,斥道:“这像什么话,尔等还不上去,把这畜生抓下来。”

它望着地面,却瑟缩了一下,蹲回鹤背,望见侍卫欲爬上来,尾巴都夹起来了。它是忘了铜鹤的高度,胆敢爬上来,却不敢掉下去。无奈之下,只得任由侍卫拎着自己下去。

康熙见这狗终于被逮到手,又见其一下来便想挣脱了侍卫的手逃脱。冷笑着道:“你倒是个过河拆桥的主,也不知是何人养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而后一把从侍卫手里接过它,欲单手拎其颈部,又恐其挣脱,又要费一番气力。便换做双手抱住。

打量着这畜生鲜亮顺滑的毛,想是有主的,便欲询问它的主子在何处。正在此时,景和门处传来一阵吵闹。康熙心情不悦地前去一探究竟,景和门一开,便见他的皇四子站在外头与当值的侍卫道:“本阿哥的狗跑到里头去了,本阿哥要进去寻来!”

康熙听他这略不客气的话,暗哼一声,手下用力揪了揪狗背上的长毛。只听狗吃痛地叫了声,顿时将胤禛等人的吸引力集中过来。胤禛听自家宠物的叫声,正欲上前,却见皇阿玛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瑟缩了下,不敢再看狗,下跪道:“儿臣胤禛叩请皇阿玛万安。”

“哼,朕享受不起你的请安。”康熙掂了掂手中颇有些重量的宠物狗,又道,“你这狗方才可是让朕安生不得。”

胤禛抬头望了眼康熙手中的宠物,忙请罪道:“是儿臣未看好狮子球,扰了皇阿玛安宁,是儿臣之罪。”

康熙闻言,挑眉,又打量着这狗,暗想果然狗如其名,当真如狮子球般。又见胤禛时不时瞄向狗,不由得沉下脸来。却也不愿担负枪儿子宠物的罪名,上前将狗交还给他。

胤禛抚着失而复得的宠物狗的毛,对康熙道:“谢皇阿玛。”

康熙嗤笑道:“朕不消你这声谢,只要你以后好生看管他,莫再让他来乾清宫便好。”

胤禛瞥着康熙不见愠色的脸,心下安定了许多,只道:“儿臣定会好生看管它。”

胤禛将怀里的宠物抱紧了,看得康熙冷哼不已,暗道,这小子对狗比对他这皇阿玛好多了。但也不再计较,“朕欲前去承乾宫,你可否要随朕一道去看看你额娘?”

“儿臣遵旨。”

正是此时,德妃正欲从宫后苑回永和宫,便与康熙在景和门外打了个照面,忙福身道:“臣妾请皇上圣安。”

康熙身后的胤禛也作揖道:“胤禛请德妃娘娘安。”

康熙一一免了二人的礼,左右瞥着这对疏远的母子,胤禛和德妃其实长得还有几分神似,特别是如今抿唇的模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当日将胤禛抱予皇贵妃抚养之时,康熙也曾明令禁止宫人议论皇四子身世,但好似胤禛已经知晓德妃为他生母。

康熙对宫中传闻的德妃不待见胤禛之事,也是耳闻。今日一观,当真如实。虽不知缘故,但德妃此举未免有些刻薄了,康熙顿时心生不喜,只是挥退了她,便领着胤禛进了承乾宫的大门。

41、恶霸相斗

“臣妾恭迎皇上。”皇贵妃福身请安,又见康熙瞥着她身后的诸多宫人,解释道,“臣妾方才刚知晓敬事房姑姑中毒之事,便召见了各司总管,想详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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