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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下——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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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张了张唇,起身拉开门,盯着梁九功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您离开毓庆宫后,殿下便呕血了。”梁九功低头道。

康熙站在原地,抿了抿唇,不动神色。梁九功偷偷抬眼,再道:“而后晕过去了。”

听这话,康熙便站不住了,快步出了乾清宫,梁九功偷偷鼓了鼓脸,小跑着跟上,道:“皇上,太医已经赶去了。”

康熙侧头面色阴沉地瞥了他一眼。

毓庆宫里间,众人云集于此。康熙直径走至床前,望着床上的人,问道:“所为何故?”

一太医撤了脉,垂首作揖道:“禀皇上,两年前太子殿下伤及肺部,呕血也正是因为肺部再次受损。”

康熙闻言,皱眉反问道:“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未调理好,难不成太医院平日熬的药都是废渣?”

太医偷偷瞥了眼太子脸上的掌印,暗自叹了口气,才道:“臣当日说过,殿下的肺部要长期调养,平日也不可大动肝火。”

太医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明确不过,康熙沉默了,半响才出言道:“日后可有影响?”

“臣尚且不知,还需等殿下醒来,再做定论。”

“尔等先退下。”康熙在床舷上坐下,轻言道。

“喳。”

胤礽的唇角还残留了细微的血迹,康熙看了眼搁在床头矮案上的盆子,将手探进去,捞起盆中的白绢巾,拧干了水,搁在胤礽红肿的左脸上。冰凉的触感让胤礽本能地皱着眉,康熙暗叹了口气,收回绢巾。侧身靠在床柱上,望着床上的人不语。

兴许是心中憋着气,胤礽此次是躺了两日,还未醒。康熙看着源源不断的汤药灌入胤礽的嘴里,脸色越发阴沉。御门听政被康熙搁下两日,朝鲜使者也被安抚在行馆休养。康熙就捧着折子呆在充斥这药味的毓庆宫,时不时望着胤礽,愁眉不展。

而更令康熙焦头烂额的是,胤礽在金水桥所做之事竟传遍京城上下,已有向京城外扩展的迹象。康熙虽感慨胤礽的不争气,却知人言可畏,正欲宣穆克登来询问一二。却听奏事太监在门外道:“皇上,左都御史马奇求见。”

康熙皱眉暗想,这马奇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侧头看了眼胤礽,还是去了南书房。

59、魇咒传言

“爱卿所为何事?”康熙在御案后坐定。

“奴才是为宫外的传言而来。”马奇跪道。

康熙闻言,想着既然你主动送上门,那他也不必宣穆克登了,便道:“都一一道来。”

“喳,前日内金水桥一幕在朝臣见相继传开,以致不出一日,便传遍整个京城。包括朝鲜使臣所言的……”马奇停顿了一会,咽了口气,才继续道,“所言的,太子殿下暴戾不仁。”

康熙皱眉,魏珠当日所言的并未有这句话,他打断道:“使臣当真有此言?”

“是,他们还妄言要向皇上进言,撤换太子。”马奇陈述道。

康熙想起胤礽那句“另立太子”之言,顿时五味杂交。沉默半响才道:“继续。”

“此言传出,宫外甚至有人言曰,太子殿下妄为一国储君。”

康熙始终以为,自己的儿子自己打也好骂也好,那都是关起门的事,但被外人说三道四,那便是两回事。此刻他一听这话,心思百转回,便知有人在其中作梗,不悦地道:“此传言从何而来?”

“奴才不知,奴才也是昨日一早才听闻的。”

“哼,朕竟不知当朝太子也是一群奴才可以妄议的!”康熙不由得冷哼道。

马奇不接话,转而道:“皇上,奴才以为若不遏制此等恶意传言,恐对太子殿下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

康熙闻言,却是苦笑不已,他虽为帝,却奈何悠悠众口。再者,此事胤礽的确过激,他若要说胤礽无错,岂不是睁眼说瞎话?正是纠结之时,门外又有声音响起:“皇上,安亲王求见。”

康熙叹了口气,看着殿下的马奇道:“你且先跪安。”

“喳。”

安亲王自私留外藩喇嘛一事案发,康熙遣胤礽插了一脚,他便休职在家。直至诺尼讦坐罪,康熙才命其重掌宗人府事。岳礼如今年纪不小,宗人府也仅是整理卷宗事重,康熙除了御门听政外,鲜少召见他。如今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身子,康熙都为他捏把汗,忙道:“安亲王不必行礼了,赐坐。”

“谢皇上。”岳礼不推脱,作揖道。

“安亲王有何事?”康熙问道。

“禀皇上,大阿哥府上包衣李氏今日与宗人府告密曰,大阿哥近日频频引喇嘛入府密议,形色诡异,且他于当日太子寝房中发现镇物。奴才已将李氏所言做下笔录,请皇上过目。”安亲王将一本薄册子呈上。

康熙接过后,翻开略微览之,而后吸了口凉气。总所周知,喇嘛教有一密术为“魇咒”,传闻被施咒之人将有异于常人的举动。康熙对此虽饱含怀疑,但若大阿哥真有魇咒之举,那必是其心可诛。事实尚且未知,康熙不敢下定论,问道:“包衣李氏现今何在?”

“奴才已经将其收入宗人府,派人看押。”

“此事可另有人知?”

“奴才愚见此事关系重大,不敢宣扬。”

康熙不语,思及尚在昏迷中的太子,又联想胤褆当日于金水桥的举动,确有几分嫌疑。康熙不敢大意,斟酌再三,宣来穆克登,一边急书圣旨,一边道:“你且领御前侍卫二百人,携圣旨速去大阿哥府邸,抄查可有魇咒镇物。速去速回,不得有差池。”

穆克登粗略事实,心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接了圣旨便密点御前侍卫策马而去。一抵大阿哥府邸,便分百人将府邸围得个水泄不通。穆克登还未下马便见府上有内侍冲了出来,道:“这位大人,此地可是当朝大阿哥居所,不知大人此举意欲何为?”

“我等奉圣旨前来查办要事。”穆克登下马,举了举手中的圣旨,而后冲身后人道,“搜!”

诸侍卫纷纷鱼贯而入,穆克登跟在最后头,跨入门槛,冲着目瞪口呆的内侍道:“这位公公,我等是奉了皇命,请莫要为难。”

未等他做出额外的表情,穆克登便对一侍卫长道:“将府内所有包衣内侍、家眷都集于此,若有不从者,不必客气。”

“喳。”

半响过后,府内为数不多的人便被押至前院。穆克登扫了眼他们,又对方才的侍卫长道:“看好他们。”

而后朝太子当日留宿的寝房走去,此地是康熙点明的重点搜查对象。穆克登踱步在屋前空地处,时不时看看里头的侍卫翻箱倒柜,而屋前一连串的沾了黄土的脚印又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顺着脚印朝摘满花草的空地走去,且在树下发现一块新翻出的裸土。

穆克登眉头暗锁,望着那块裸土,顺势朝一旁的参天大树看去。显然,这棵树是长存于此,并非新摘植到此地,且此块裸土人为翻动迹象明显。穆克登心中疑念颇重,便照顾几个侍卫过来道:“尔等将此地刨开,看看下头都有些什么东西!”

侍卫们领命,正欲跨入,却听一声“住手!”,止住了脚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穆克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多时,一身着深蓝色朝服的人迈入院中,穆克登见此,上前作揖道:“奴才穆克登请大阿哥金安。”

“穆克登大人围我府邸、禁我家奴、翻箱倒柜、又欲掘地三尺,本阿哥如何金安?”

穆克登听着胤褆质问的话,不作答,将圣旨递予他,道:“实非奴才大胆,奴才仅是奉命前来。圣旨在此,请大阿哥过目。”

胤褆看着穆克登坦然的模样,一手拿过圣旨,展开阅之。穆克登见其面色逐渐苍白、眉头越来越紧,冲周围手脚不停的侍卫环视了一圈。

“这……本阿哥行得正坐得端,怎会做出这等混账事?”

胤褆显然被气得不轻,穆克登道:“既然大阿哥以为此事纯属须有,那我等就奉旨还大阿哥一个清白,还请大阿哥先莫要为难我等。”

胤褆闻言,如同噎了一口气在喉咙,默默不语。穆克登见此,也不多耽搁,冲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命其动手。

而后一侍卫长小跑至穆克登身边,道:“奴才已将大阿哥的寝房和书房围上,可否也要入内搜查?”

穆克登沉思道,若查了,便是抽了大阿哥一耳光;若不查,皇上那也不好交代。着实为难,斟酌再三,还是点头道:“搜!”

此言一出,侍卫长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便被大阿哥拦住,“穆克登,你允其入本阿哥的书房,可否太不把本阿哥放在眼里了。”

“大阿哥,奴才知道书房乃机要之地,可皇上所言是尽数全搜,奴才不敢放任漏网之鱼,便去回复皇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坐实了本阿哥魇咒太子?”

“是否坐实,奴才不敢断言。但请大阿哥行个方便,待奴才回复皇命,皇上自会还大阿哥一个公道。”穆克登不退让,坚持道。

正是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一旁掘地的侍卫却发现异端了,他们从挖出的坑里拉出几条写了鬼画符文字的白长布呈到穆克登面前。穆克登捻起一条沾满黄土的白布,瞥了眼上头疑是藏语的血色字,又抬眼看着大阿哥。

只见方才还与自己怒目相对的大阿哥正面无血色地盯着侍卫手中的白长布,喃喃自语道:“这怎么来的?”

穆克登将手中的白布卷作一团递给身后人,又冲方才的侍卫长努了努嘴。

“尔等去拿个箱子,将此物收起来。”穆克登吩咐道,而后侧过身,面朝屋子,不再看胤褆。

不多时,几人从屋子里出来,穆克登看着他们手托着的物事,又是一挑眉,走进拿起来,看了眼,样式是奇形怪状,却同样沾了血迹,穆克登将之扔进箱子里,看着大阿哥不可置信的模样,道:“大阿哥若有冤屈,可亲自道与皇上听。想必皇上明察秋毫,自有断论。”

而后转身去了前院,此后,又从府内各处挖出血字白布,穆克登望着堆满一整箱子的白布,暗叹了口气。直至搜查书房的侍卫呈来疑似喇嘛作法之物,穆克登清点了人数,对大阿哥作揖道:“奴才今日得罪了。”

而后,领着众侍卫上马回宫。

直至众人离去,胤褆还未缓过神,他盯着自己的贴身太监道:“你说,府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小太监顶着胤褆阴狠的目光,不敢抬头,支支吾吾道:“奴才……不知。”

胤褆看着他,挥手给他一耳光。

一位稍年长的内侍见此,瑟缩了一下,还是上前道:“主子,府里有人不见了。”

胤褆侧头扫了眼他,道:“谁?”

“包衣李氏。”

胤褆稍想片刻,便大致理出了个头绪,止不住冷笑道:“真是出乎本阿哥意料了。”

吐了口浊气,缓了缓再道:“尔等在此好生呆着,谁也不准出府一步,若有违者,本阿哥定不轻饶!”

“喳。”回答他的是零碎低沉的声音。

胤褆气不打一处来,却奈何耽搁不得,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便上马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当穆克登将装满疑似“镇物”的箱子打开,呈上御前时,康熙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亲下丹陛,拎其“镇物”,看着上头诡异的字符和血痕。饶是康熙不信这东西,也对之充满了厌恶之情。将至狠狠得丢在地上,望着随后而来的胤褆,沉声道:“你有何话说?”

“皇阿玛明察,儿臣对此毫不知情。”胤褆作揖道。

康熙转身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湿绢巾,用力擦了擦手,好似要将污秽之气洗去。对胤褆的辩驳之言不置可否,只道:“你府上的包衣寻到宗人府衙门,告知安亲王你魇咒太子。你说说看,近些日子,你频频将喇嘛请入府中,可是事实?”

胤褆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

“所为何故?”

“额娘近来气血不顺,故而让儿臣寻个喇嘛来作法,说是去去晦气。”胤褆解释道,“但此类物事儿臣确是从未见过。”

康熙闻言,嗤笑道:“惠妃气血不顺,不请太医医治,反倒迷信喇嘛,你又作何解释?”

“额娘一直有用药,至于喇嘛,儿臣实不忍看额娘受苦。”胤褆低头道。

“你倒是孝心可嘉,朕自会向惠妃问明一切。”康熙皱眉,此事先不论真假,竟有人敢将手脚伸在皇子身上,康熙以为他该亲自严查此案。便当即对梁九功道,“你去宣惠妃觐见,另将给惠妃医治的太医带上来。”

“喳。”梁九功领命而去。

而此时,毓庆宫里许久未睁眼的胤礽终于睁开他金贵的双眼,太医一看,松了口气,也纷纷道:“殿下日后要好生调养即刻,奴才这就去给您煎药。”

话音刚落便急急退出毓庆宫。胤礽没管他们,他的脑子沉睡了几天了,方才恢复运转,明显迟钝了许多。半响才望着何玉柱,轻声问道:“皇阿玛呢?”

何玉柱拧着湿绢巾道:“皇上今早来您了,又回去了。”

胤礽缓缓的眨眨眼,微张嘴,吐出一个字:“哦。”

何玉柱看主子愣愣的模样,暗想主子莫不是被弄傻了?而后掩饰地笑着将湿巾递上去,道:“您擦擦吧。”

胤礽垂眼看着湿巾,从被子里抽出双手,接过来,捂着脸。感受到左脸轻微的疼痛,他皱着眉将湿巾扯下来,摸着左边,指尖感受到清晰的凸印,忆起那一耳光,脑子终于恢复了转动,眼眸也逐渐清晰了。

何玉柱荡漾着湿巾,一边嘴里嘟囔着:“奴才还以为您受了大阿哥的魇咒,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胤礽转过脸,目光聚焦在何玉柱侧脸处,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何玉柱闻言,侧过头,望见胤礽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忙捂住嘴暗道,说漏嘴了。

胤礽见此,料定他心里有鬼,继续道:“什么魇咒?”

何玉柱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道:“奴才也是听人说的,说您三日未醒,是大阿哥魇咒您。”

胤礽皱眉道:“你听谁说的?”

“宫里有侍卫这么说,而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皇上确实派穆克登大人去搜查大阿哥府邸了。奴才方才出毓庆宫去南三所之时见穆克登大人领着一队御前侍卫搬着一个大箱子进景运门,奴才妄揣,里头也许是魇咒之物。大阿哥随后也入了景运门。”

“竟有此事。”胤礽喃喃道。又见何玉柱好奇地望着自己,转而厉声道:“此事不是你可过问的!”

何玉柱捏着自己的肉手,垂首道:“奴才遵旨。”

胤礽有些累,将头搁在床柱上,问道:“皇阿玛可是去乾清宫审查此事了?”

“奴才不知。”何玉柱老实道。

“无事,你去吩咐御膳房给本宫呈些膳食来。”胤礽道。

“喳。”

何玉柱领命而去,徒留胤礽一人呆在里间。胤礽想着这似有似无的“魇咒”,神色莫名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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