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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下——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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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尽释前嫌

惠妃从未在白日入帝宫,她这一支纳喇氏不比赫舍里氏的权倾朝野,比不上钮钴禄氏和郭络罗氏的根系坚固,自明珠被圈,她的后台便少了一块,加之近来身子不适,她就更少往外走了,既是闭门不出,消息便不灵通。此番皇上派梁九功来宣她,惠妃有些摸不着头脑,略施粉黛便随梁九功去了。

一入乾清宫正殿,惠妃望着眼前三堂会审的行头,按下紧张的心跳冲上头的人福了个身。康熙道了句“平身。”又接着问道:“朕听闻,惠妃近来身子不适,可无恙否?”

“臣妾只是气血不顺,并无大碍,谢皇上关心。”惠妃笑道。

“太医,惠妃所说的可属实?”

康熙的问话,让惠妃嘴角的笑僵住了。她侧头朝太医望去,只见太医道:“娘娘所言属实,娘娘气血不顺已有近一月了,奴才开的皆是温和的方子,调养为主。”

康熙转而问道:“惠妃,你可有让胤褆请喇嘛作法?”

“臣妾只是想在新年博个好彩头,便让胤褆去了。”惠妃道。

康熙见其神色无异,便指着她身后的箱子,对她道:“你可知那是何物?”

穆克登打开箱子,惠妃走进一看,脸色突变,手绢捂着嘴也掩不住她吃惊的表情。康熙的食指从她看到箱子的那一刻便开始轻敲在御案上,直至他敲了三下,惠妃才收敛了神色,对康熙道:“皇上,这是……”

“这是在胤褆府上发现的喇嘛教魇咒之物,而魇咒的对象便是太子。”康熙替她说完了一句话,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惠妃,此事可与你请喇嘛有关系?”

“皇上,臣妾绝不敢用此等魇咒之物,更不敢魇咒太子,请皇上明鉴。”惠妃跪下,声色俱泪地道。

康熙冷眼看着她抹泪,收回食指道:“惠妃何须如此,朕也没有说是与你有关。”

惠妃的哽噎声戛然而止,她垂首道:“臣妾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不必,你既是身子不适,朕遣玉辇送你回去,近些日子还是多呆在钟粹宫歇息为好,朕会让太医院多给你请脉。”

惠妃听出康熙的言外之意,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何玉柱从御膳房端来一碗白粥,一跨入里间,便见德璟和主子在说着什么,他将碗搁在床头。胤礽朝他瞥了眼,又冲德璟微转了转头,德璟点头离开。

“皇阿玛可知本宫醒了?”

“皇上还在乾清宫议事,奴才还未遣人去告知。”何玉珠一边用勺子划着粥,一边道。

“不必,你现在就去派人。”胤礽轻声吩咐着,“切记,不可说出本宫已知魇咒之事。”

“奴才遵旨。”何玉柱点头道。

胤礽瞥了眼何玉柱的背影,端起碗,舀起一小口粥,清淡无味的白粥触在舌尖,很是不合他的胃口。他一边吃着一边暗想他该如何面对皇阿玛。

显然,胤礽对康熙很是了解。当毓庆宫内侍将太子清醒的送达乾清宫时,康熙正对着殿下的胤褆问道:“与你密谈的是何处的喇嘛?”

“位于城西的乌珠尔庙的住持。”

胤褆背光垂首,康熙看不到他的脸色,转而对穆克登道:“你即刻去将那喇嘛押解至刑部大牢,搜查其庙宇中可有镇物。”

“喳。”

康熙心念胤礽,且此案仅听胤褆一面之词也得不出进展,便起身一边朝殿外走去一边道:“这几日你好生在府里呆着,朕会让人看着你。”

听这话,胤褆有些沉不住气,当即反过头冲康熙问道:“皇阿玛可是觉得,胤礽多日未醒,乃是儿臣魇咒所致?是以,您要圈禁儿臣?”

康熙停下步子,回过身看着他稍显受伤的神色,欲伸手拍他的肩头,却只是叹着气留下一句“这并非圈禁。”后,转身离开。

徒留胤褆胤礽跪在大殿里,望着康熙远去的背影,心凉了几分。

胤礽再次见到康熙,想起当日搁在的气话,面色稍显尴尬,只是跪在床上垂首给康熙请了个安。康熙也对当日之事绝口不提,在床舷处坐定,将他按回去,道:“身子不安就不必请安了。”

“儿臣累受皇阿玛亲自照顾,实为惭愧。”胤礽轻言道。

康熙伸手抚上他指痕依旧的左脸,喟叹道:“你是朕儿子啊。”

胤礽身子僵了僵,抬眼望着康熙面无表情的脸,启唇道:“儿臣当日妄言,不敬御驾,请皇阿玛降罪。”

“降罪的话,不必多说。”康熙稍用力拍拍他的左脸,道,“给你个教训,管好自己的嘴。”

胤礽吃痛地吸了口凉气,道:“儿臣受教了。”

他掏出藏在被窝里的手如从前般,握住康熙的手。感受到大拇指处有一微凉的环状物,待看清时,他却愣住了,竟是那对白玉莲纹诗文扳指中的一个。胤礽从未在康熙手上发现过这颗扳指,以为康熙早将之束置高阁、忘在脑后。

康熙见其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忆起当日在车舆上,胤礽将此扳指“让”给自己的事,失笑道:“怎么?你又看上这个了?朕可以将这个也送给你。”

“当日儿臣将此物赠出之时,与您说一人一个的,您既然答应了,便不可反悔。”胤礽端详着康熙的脸,估摸着他没生气,便松开他的手,推脱道。

康熙收回手,笑道:“好。”

二人看似尽释前嫌,正是聊着有的没的之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前头传来。康熙顿时收敛了笑意,起身走至窗前,欲一探究竟,却不见一人。胤礽也撑起上身,将唤何玉柱进来,询问一二。

只见何玉柱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道:“大宫女在侧殿杂物房里发现一疑似魇咒之物。”

“魇咒?”胤礽接话道,脸上写满了疑惑。

若康熙此刻细细端详胤礽的表情,也许能发现破绽。可他一心搁在“魇咒”上,只是绕过何玉柱,朝侧殿走去。

胤礽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自他醒来知晓魇咒一事后,他便让德璟等亲信在毓庆宫假借巡视之命暗搜可有魇咒之物。果不其然,在他堆放衣服的杂物房里发现一个勾画诡异血色字符的白绢。

胤礽让德璟将之原封不动放回原处,他心知魇咒他的人未必是胤褆,此事既然是皇阿玛亲自审查,那他大可作壁上观。由此,他便令人刻意上演了“尖叫”一幕。

侧殿里,毓庆宫侍卫拎着白绢呈至康熙面前。康熙看着这条与在大阿哥府上搜出的白绢相同之物,厌恶地皱眉道:“把它搁远点!”

“喳。”侍卫暗自撇着嘴看着这诡异之物,将至丢在院子里。

康熙眼不见先不烦,缓了口气道:“谁发现那东西的?”

一宫女出列道:“禀皇上,是奴才。”

康熙心情不好,接过梁九功递来的凉茶,抿了一口,道:“详细说。”

“是。奴才方才将太子殿下的冬日衣物叠放入衣物房时,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那东西。”

“上次进那间屋子是何时?”

“那间屋子叠放的是殿下已穿过的衣物,非换季时节,一般不会打开。奴才上一次进去,是两月前。”

康熙想着这么一个硕大的毓庆宫,也许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还暗藏此等恶心之物,便吩咐道:“尔等将所有藏物房打开,一一搜查。”

“喳。”

毓庆宫前头连着后头,何玉柱站在后殿连廊处往前头张望着,看到诸侍卫的行动,忙跑进里间对胤礽道:“主子,皇上让毓庆宫侍卫搜查所有藏物房。”

胤礽撇撇嘴,毫不在意地道:“本宫又无阴私之事,怕甚?”

“可……那间屋子,您经常让奴才去的屋子,皇上也让人搜了。”

胤礽皱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他咽了口气,拍着何玉柱道:“去拿本宫的披风来。”

“您为何不穿外服?”何玉柱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披风,一边道。

胤礽不语,接过披风系在脖子上,穿上靴子下了床。许久未着地的双腿一落地,胤礽险些站不住。何玉柱忙伸手扶了他一把,道:“主子,您这还能走吗?”

胤礽抽回胳膊,显然是不想让他扶。

何玉柱看着主子眉飞色舞地对自己道:“你懂什么?装柔弱不是女人才会的伎俩!”

顿时无言以对了。

可惜,胤礽晚了一步,当他走到连廊末端时,便见康熙站在那间屋子外头,翻着一本册子,神色很是严肃。胤礽心咯噔一下,看着康熙丢下一本又翻开另一本。他咽了咽口水,上前单腿跪道:“皇阿玛圣安。”

康熙从册子上移开目光,抬眼瞥了眼胤礽,合上册子丢在地上,道:“平身,你下床作甚?”

“儿臣来看看。”胤礽道,藏在披风里的手紧了紧。

“有何好看的。”康熙朝侧殿走去,嗤笑道,“那等物事,不看也罢,看着也堵心。”

胤礽的心陡然沉了沉,他早知康熙对龙阳之事无好感,他才将那东西搁在藏物房里,却不想康熙对此竟是如此厌恶。此刻瞥着康熙沉静的脸色,看不出表情,胤礽又忐忑了几分,奈何此处宫人云集,胤礽想说什么也说不出。

二人坐下片刻后,诸侍卫拿着从各藏物房内搜出的“镇物”丢掷前院。康熙远观那数量不少的“镇物”,眉头皱得死死的,揉了揉眼睛,接着冲胤礽道:“朕仅命人搜了藏物房,其余的屋子,你自个搜去吧。”

康熙此举正是为了不抹了胤礽的面子,胤礽闻言,心里好受了些,起身作揖道:“儿臣必遵从圣谕。”

61、无题一章

康熙路过那间胤礽千藏万藏的藏物房时,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地上那堆蓝皮子的册子瞄了瞄。他本无意去看这毓庆宫都藏了些什么,只是路过时捡起一本随意翻翻,就这一翻,险些闪瞎了他的龙眼,里头绘的都是两个男人肢体交缠的画面。

思及胤礽的“小心思”,康熙不免浮想联翩,例如胤礽指不定就是受此等不良画册影响,例如更长远的子嗣问题。虽说康熙不急着要皇孙,但若不寻个确凿的结果,始终是安不下心的。如此一来,他便冲着正在解着披风带子的胤礽问道:“毓庆宫的几个格格,可还满意?”

胤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懵了,回视了康熙一眼,见其神色无异,有些失望,便捏着阴阳怪气的嗓子道:“皇阿玛赐予的女人,儿臣不敢不满意。”

康熙对其略带酸味的话不予理会,直言道:“朕是在寻思着,皇长孙在何处。”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强求不得。儿臣估摸着明年大选之时,给大哥择一嫡福晋便可。”胤礽毫不犹豫地将水引至胤褆身上。

康熙细细观察胤礽的表情,又忆起敬事房处并无他的不良记录,想来胤礽对女人还是没问题的,便松了口气。转而道:“言及胤褆,魇咒之事你知多少?”

胤礽正欲坐回床上的身子僵了僵,又立马作揖垂首道:“儿臣仅是略有耳闻。”

康熙思及此等烦心事,面色沉重了不少,胤礽与胤褆不和虽不是一两日的事,但此前到底只是小儿把戏。但此事关系重大,一经证实,胤褆便有夺嫡之嫌。

康熙便免不了直言告诫道:“此事既涉及你,不插手为好,朕自有考量。”

胤礽连忙道:“儿臣遵旨。”

康熙望着他单薄的身子,又想起政务还未处理,便搁下句“趁早将那些镇物寻出来烧了,待会喝了药早些歇着,朕回去了。”后,跨门而出。

乌珠尔庙的喇嘛尽数被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参审,康熙一边令人密切监视此案相关人,一边投入新送上来的折子中。宫外的传言却有了新的走向,今早两百余位御前侍卫搜查大阿哥府邸,引得大众围观,“大阿哥魇咒太子”便传得满城皆知。

而后胤褆被“圈禁”,又如同证实了这传言般,愈演愈烈,甚至衍生出当日太子在朝鲜使臣跟前失态皆为魇咒所致。康熙在南书房闭门不出,无暇顾及外头。胤礽得知后,也只是躺在床上合眼,笑而不语。

相比胤礽的闲适,惠妃却没那么好过,康熙在钟粹宫内外都安置了探子,惠妃心里不安却不敢显露出来。宫外头,穆克登接了圣旨,在刑部大牢连夜秘密审问乌珠尔庙众僧。第二日一早,他便将审问的笔录呈至御前。

康熙细细看过来,心下并无诧异。昨日惠妃初见镇物时,吃惊表情持续时间之长足以让康熙对她起疑心。而今,喇嘛的证词也直指惠妃曾两次指不同人代她来庙中,私下求魇咒之物。

此案涉及两个皇子和宫妃,康熙恐另生变故,想私下暗审,低调行事。当下便拿着笔录亲自去了钟粹宫。一入里间合上门,康熙便将笔录丢给惠妃,道:“朕希望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惠妃时不时抬眼望望康熙,颤抖着手拾起笔录。康熙趁着这功夫,继续说道:“朕昨日在毓庆宫搜出不少镇物,惠妃可知道?”

“臣妾昨日未出钟粹宫,并不知皇上说的镇物之事。”惠妃连忙叩首道。

康熙望着惠妃略显惶恐的脸,又细细分析她的话,顿感谎话连篇,便不予作答,只道:“那笔录是昨日审问乌珠尔庙喇嘛之时记载的,惠妃还是好好看看吧。”

惠妃的玳瑁甲套捏着宣纸,仿佛手中物是烫手山芋。片刻后,她搁下笔录,跪走至康熙跟前,道:“皇上,臣妾冤枉啊。”

康熙不愿看她哭花了的一张脸,撇看眼道:“惠妃可要箴言酌句,否则,大阿哥那不好交代。”

惠妃闻言,被手绢捂着的唇角一僵。红颜易老,皇上不念昔日情,她在后宫争权夺利不为圣宠,只为儿子。此案涉及太子,她不敢将筹码压在皇上身上。为保胤褆,不如实话实说。

康熙斜眼瞥见惠妃低头一阵沉默,半响后她才抬起头,脸上已经无哭丧的表情,“臣妾招认,但臣妾只命人寻过他一次,绝无二次。且那日,太子后宫后,臣妾便命人将镇物烧了。今日在胤褆府上搜出的镇物并非臣妾当日命人所制的,请皇上明察。”

康熙默然,若惠妃所言属实,搁置镇物的便另有其人,且其目的不仅是太子,还有胤褆,“毓庆宫的镇物可是你放的?”

惠妃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是。”

康熙深吸一口气,按下怒意,看着她斥责道:“你用心如此歹毒,可是巴着胤褆取胤礽而代之?”

惠妃顿时花容失色,抬头道:“此事胤褆全然不知!皆是臣妾一人所为。”

“即使他全然不知,也免不了被你这额娘牵连!”康熙冷哼道。

“臣妾鬼迷心窍,请皇上莫要怪罪胤褆。”惠妃已是狗急跳墙,扯着康熙的袍角道。

康熙低头瞥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扯出下摆,起身道:“惠妃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惠妃张着红唇,愣愣地看着康熙离去,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钟粹宫外侍卫数量的增多引得后宫的风起云涌。几日后,胤礽借太医的嘱咐,公然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他靠在床头,一边听着何玉柱绘声绘色的描述,一边捏着甜糕送入口中,神色很是悠闲。直至德璟推门而入,附在胤礽耳边耳语几句,胤礽才显露出严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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