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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下——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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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军号角吹响,数名高举明黄色龙旗的将士尾随御驾列队远去。

67、圣体欠安

左右翼两路大军打头,康熙在后头跟着,出了古北口,直径往北上。第四日一早,御驾抵达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康熙一觉醒来,头就昏昏沉沉的。他侧卧在床上,用手撑着脑袋,冲帐篷外头喊了一句:“魏珠。”

青衣内侍顺势而入,抬眼见主子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主动出言道:“皇上,您龙体可欠安?”

康熙无力地眨眨眼,好像的确有些不适,正欲开口,却听帐外有声道:“皇上,前线来报。”

“进来。”

康熙坐起身子,接过奏事内侍呈上来的信封。抽出里头的薄薄一纸摊开。魏柱就这样看着主子的眉头随着眼神的移动越皱越紧,直至他搁下宣纸,魏珠都要以为他会发火了。事实上,康熙只是舒展了眉头,呆了片刻后闭眼对他道:“去宣参赞军务大臣。”

所谓的参赞军务大臣仅是一个临时虚有的称号,即是随御驾出征、掌军务的大臣。就在康熙眯眼休息的功夫,魏珠领着十余人入了帐篷。

紧急时刻,康熙也不讲究规矩了,待诸位大臣都已入帐,他开门见山道:“前线来报,昨夜右路军北进至乌珠穆沁境时,遇葛尔丹,交战不利南撤。”

此言一出,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大臣们不敢抬头看康熙的脸色。

不是康熙不想生气,只是头正晕着,连身子都要靠手撑着,哪有气力发火?吐了口气,头一阵发紧的疼让康熙的脸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缓缓道:“葛尔丹正南进往西拉木伦河前行,至今离京城不过九百里。”

平淡不起波澜的语气让索额图忍不住抬眼朝上头瞥瞥,又想起大军压境的葛尔丹和驻守京城的太子,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皇上,京城那边……”

“朕会下旨让驻京八旗加强御守。”康熙皱眉转而道,“左路军现今行至何处?”

“乌兰布通以北。”彭春立马回道。

康熙下了床,踏着靴子走至桌前,抚着地图的边角。葛尔丹离京城越来越近,而左路军正处于葛尔丹军的西北方,若要保障京城安全,只有让左路军回转,将葛尔丹拦截。心中略有定策,康熙也不主动,只是问彭春道:“爱卿以为如何行事为好?”

“奴才以为,当用左路军,止葛尔丹南下。而后依情况而定,亦可将右路军与左路军汇合……”彭春为武将出身,他指着地图,将葛尔丹可能的走向及两军可能的汇合点分析了一遍,面面俱到,与康熙倒是所见略同。其他几人又表示无异议,康熙便亲书密旨,分别传与福全和太子。

做完这些,康熙的身上已开始冒虚汗,嘴里也翻着酸,喝了口热茶依旧不见好,头疼的频率也加快了。挥退了大臣,一头砸在枕头上,让魏珠去请随军的太医。

皇上染疾一事很快被随扈的大臣们知道了,当日他们反对圣上亲征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通,这回几个人推推脱脱,谁也不肯去御前请旨让皇上回京。

康熙也就在帐篷里迷迷糊糊地躺着,幸而各翼军及葛尔丹都无大动向,仅是写行程速报,康熙躺着看完后就让参赞军务大臣处理了。此次的病好似特别重,康熙连喝了几天的药都不见好转,头依旧是一紧一紧地生疼。他素来不愿为难太医,只让他们试着换个方子。

而就在这时候,左路军来报:他们在乌兰布通与葛尔丹相遇,两军仅距三里路。同时,福全也请旨让康熙令调兵驻守巴林,待左翼至,可与之汇合。

康熙与诸位参赞军务大臣商讨后,准了福全的请旨,又令恭亲王速停止南撤,领右路军与左路军汇合。同时令盛京、吉林各部所属兵力西出西辽河与科尔沁蒙古兵汇合,令御守归化城的康亲王杰书堵葛尔丹西去路。

康熙本人也没闲着,拖着病体从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至博洛和屯,离乌兰布通更近了一步。

而葛尔丹兵至乌兰布通、仅距京城七百里的消息,给京城内外带来了莫大的恐慌。一时间,城内物价急速上涨,人心惶惶。

太子坐在文华殿,每日批改各部院奏章,感受到宫门外蠢蠢欲动的气氛,心下越发浮躁。而康熙病重、久治不愈一事更是让他坐不住。终是忍了几日后,丢下奏折,从文华殿冲了出来,领着一队侍卫朝东华门策马而去。

正巧被路过的胤祉和胤禛看到,他们张着嘴看着太子就穿着杏黄色常服出宫。胤祉先反应过来,拉着胤禛一边跑上去一边喊道:“二哥!等等。”

终是在出宫门前将太子叫住了。

胤礽拉住缰绳,转了个向,低头望着两个弟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问道:“怎么了?”

胤祉撑着有些疼的肚子,“二哥,您这是要去哪啊?”

胤礽抿了抿唇,“去看皇阿玛。”

胤祉闻言,瞪大了眼睛,道:“您……皇阿玛远在博洛和屯,您去不得啊。”

胤礽不语,扯了扯缰绳。

“哎呀呀……”胤祉见胤礽就要掉正马头,忙跑到前头去拦住他,“现在外头人心惶惶,您要走了,京城怎么办?”

“本宫已经安排妥当了。”胤礽不打算停留,绕过胤祉,一挥马鞭,飞速离去。侍卫们见主子走了,也跟了上去。

胤祉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一阵尘土就扑面而来。他拉着胤禛捂着嘴跑远了些,不禁咒骂道:“该死的!”

胤禛抹着额头的汗看着胤祉,“现在怎么办?”

“哎!”胤祉嘟着嘴,鼻子喷了口气,朝东华门左侧的马厩看了眼,奔过去扯断绳子,拉出一匹马。

胤禛道:“你这是作甚?”

“追二哥。”胤祉把手头的折扇往胤禛怀里一塞,翻身上马,道:“他一走,不知会出多大的事。我若追得上,就劝他回来;若追不上,就去皇阿玛那。宫里若有事,你可速书信与我。”

说完就策马离去。正巧这时,掌马厩事的内侍才发现少了一匹马,赶忙喊道:“三阿哥,您不能骑走啊。”

胤禛回头望着叫得撕心裂肺到脸通红的太监,扭着手中的折扇,皱眉咬唇。

胤祉一路快马加鞭,直至出京城十几里地才见到胤礽的身影。他一边朝快要落山的日头看了眼,一边狠狠地抽了下马背。

胤礽侧脸看着追上来的人,眉眼微扬,显得很吃惊。

胤祉出言道:“二哥,城内八旗兵都严阵以待,若皇阿玛有何旨意,没有您坐镇,该当如何?”

胤礽沉默片刻后道:“本宫只去看一眼,立马回来。”

胤祉暗啐了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胤礽如此固执。话虽这般说,胤祉还是决定虽他一块去看看。

第二日临近傍晚,魏珠端着碗欲掀开帐篷的帘帐,却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他定睛一看,吃惊不已。待来人下了马,收敛了表情,迎上去请安道:“太子爷金安,三阿哥金安。”

“本宫要见皇阿玛。”胤礽瞥了眼御帐。

“太子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魏珠说着就转身走入帐篷。

“二哥……”胤祉抬头望着胤礽迟疑地叫道。

“嗯?”胤礽侧头表示疑问。

“没与皇阿玛说就擅自跑过来,他不会责怪我们吧?”胤祉小声道。

胤礽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欲开口,魏珠却已从御帐内出来,“二位爷,请随奴才来。”

七月的天,即使是在塞外,也热得很,康熙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坐起身子,面色苍白,语气不善地对跪在床前的胤礽道:“谁准你私自离京的!”

“是儿臣贸然之举。”胤礽垂首跪道。

“皇阿玛,二哥是担忧您。”胤祉盯着康熙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话音越落越小。

“那也不足以成为理由。”康熙从被子里掏出手,接过药碗,用调羹划拨了几下碗底,瞥了眼胤礽道。

“请皇阿玛降罪。”胤礽也不解释,直言道。

康熙望着他尘土扑面的样子,欲吐出来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道:“魏珠,带三阿哥下去。”

“喳。”

胤祉瞥了眼胤礽,嘟嘟囔囔地随魏珠退出。

待帐内仅余二人,胤礽抬起头,忐忑地望着康熙,跪着上前了几步,将手搁在床上,“皇阿玛……”

康熙不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皱着眉将药一饮而尽。胤礽从案上捏了块蜜饯送至他嘴边,康熙垂眼看着蜜饯,不张嘴。

“皇阿玛,您吃一块嘛。”胤礽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那从粪土里刨出来的爪子拿的东西,朕不敢吃。”康熙躺下身子,闭眼道。

胤礽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的确脏得很。干笑了两声,拿出绢巾一边擦着一边坐上床,“您放心,京城那边,儿臣都安排妥当了。”

康熙闻言,睁开眼,“前线随时都有可能有变故,什么样的安排才叫妥当?你不在宫里,各部院的折子怎么办?驻京的大臣听谁的?”

顶着他不满的目光,胤礽自知理亏,摸着鼻尖道:“您染疾多日不见好,儿臣在京城也坐不住啊。”

“哼。”感受到胤礽欲深进被子的爪子,康熙冷哼一声,嫌弃地瞥了眼他满是尘土的衣服,“下去给朕洗干净了再上来。”

“儿臣遵旨。”胤礽见康熙怒意稍减,暗自拍拍胸口。

68、皇长孙诞

胤礽的到来并未让康熙的病情有所好转,反而加重了。也许是因为夜间天气骤变,第二日康熙的头烧得迷迷糊糊的,他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看到胤礽走到床前,微动嘴唇,细微的声音从唇缝处漏出。

胤礽听得不真切,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一句“传梁九功进来。”

胤礽的表情瞬间龟裂了,他用手背贴上康熙的额头,传来异常的温度,胤礽不禁问道:“您还认识儿臣吗?”

康熙不知是不愿作答还是烧晕了头,闭上了眼。

胤礽见此,心觉不妙,忙起身踉跄地朝帐外跑去,扯着太医丢至床前。一边看着太医把脉,一边忍不住训斥道:“皇阿玛病了这么多日,尔等竟然连个有用的方子都拿不出来!何不扪心自问,尔等头上那顶官帽戴得可心安理得?”

胤祉瞥见太医紧张的表情,叹了口气,出言道:“二哥,太医在诊脉。”

胤礽止言,一口气憋在心里不舒服,双颊涨得通红。

太医暗松了口气,松开康熙的手腕,“皇上是风寒发热。”

胤礽听这如出一辙的话,只让他们下去熬药,又挥退了众人。坐上床弦,想了片刻,看着被魏珠扶起身子的康熙,提议道:“皇阿玛,您跟儿臣回京可好?”

康熙喝下水,细细在混沌般的脑子里细细听辨了胤礽的话,半响才出言:“你先回京。”

“皇阿玛,您留在此处对身子无益,不若回京调养。”胤礽极力劝说,“至于战事,您回京亦可指麾。”

康熙这不是第一次听劝,早在进驻博洛和屯之前,就有大臣请他回京。他将头搁在床柱上,喉咙红肿得发疼,不愿多言,只对魏珠道:“宣参赞军务大臣觐见。”

胤礽本以为他要议军务,正要出言劝阻,却听康熙只是对他们道:“朕明日回京,前线军务暂交裕亲王,尔等与朕一同回去。”

交代了“后事”,又把他们赶了出去。他冲着胤礽张嘴做嘴型,“跪安。”

胤礽挣扎了一会,看康熙靡靡不振的样子,依言告退了。

就在康熙一行人抵达京城不过几日,前线有了动静,葛尔丹一群人据于山林,居高临下,与八旗兵隔河相望。这一日,福全观得葛尔丹军有了大动静,忙命各营严正以待。只见厄鲁特兵在半山腰和山脚下列出半人高的“城墙”,形成环形营阵。福全洞察葛尔丹的企图,令火器营打头阵。

当夜,葛尔丹趁着夜色,将三千骑兵隐在山脚下,令人在“城墙”后头冲河对面的八旗兵放箭。八旗兵以火器相待,葛尔丹虽用的是冷兵器,但占据了地形的优势。双方足足激战了两日,战事变成了胶着状态,。

胤褆恐长此久往,耗损极大,第四日未时便与福全道:“大将军,末将以为不若遣一小翼趁夜色从山腰攻入,破其防守。另遣一翼阻河崖泥淖。”

福全对主动出击的策略颇为不赞同,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帐外有声,“大将军,准噶尔的随军达·赖喇嘛使臣济隆胡土克图携弟子求见。”

福全微愣神,而后看向胤褆,道:“这又该当如何?”

朝廷与西藏达·赖喇嘛之间的关系素来微妙薄弱,康熙遇事也予达·赖喇嘛几分薄面。此番既是喇嘛使臣求见,胤褆也不便阻止,点头应允。

“宣。”

济隆胡土克图一身暗红色喇嘛打扮,一入军帐,合掌行礼道:“我六世达·赖喇嘛代请博格达汗圣驾恭安。”

“我皇安好,使臣不若直言。”福全直言问道。

“博硕克图汗信伊拉古克的妄言,入边侵掠。仅欲索土谢图汗及哲卜尊丹巴,被迫致此。如今亦不敢复索土谢图汗,但请将哲卜尊丹巴还予其师达·赖喇嘛。”

“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即使有罪,有皇上责其罪行,岂能因葛尔丹之言遣还达·赖喇嘛?”福全反驳道。

胤褆出言提出疑问,“你等使臣来往游说,岂能保证葛尔丹不乘机掠我大清边境?”

济隆暗想先止住清兵的攻势才是重要的,至于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二人,日后再说也不迟。“大阿哥放心,葛尔丹既敢让我等前来游说,必是不敢再妄行。”

福全思索着此刻盛京及乌喇、科尔沁诸军未至,厄鲁特兵占据险地。不若先应允了济隆之请,待诸军至,再战。

对济隆的再三保证,胤褆不敢信,以他的意思,直接上山突围,擒住葛尔丹才是正理。可军中是福全为大,福全心有一动,胤褆反对也无用。因此,济隆满意得归,胤褆几欲愤而离帐。

而福全虽下令停战,亦不敢妄行,当即书信奏予康熙,言明细节。在京的康熙第二日傍晚才收到信,一看到信,康熙便心觉不妙,立马令其勿信葛尔丹的缓兵之计。

可惜为时已晚,在济隆游说的当夜,葛尔丹就领小部厄鲁特兵潜逃。福全收到康熙圣旨后,连忙起兵追逐,却无功而返,终于十一月收兵返回京城。

数万将士一抵朝阳门,便见康熙在朝阳门城楼上头,忙齐齐行礼。不若出战时的斗气昂扬,此次乌兰布通之战虽重创准噶尔,但却未能擒得葛尔丹,全军气氛压抑,如康熙阴沉的脸色般。

福全自知有负圣托,下马主动请罪道:“奴才坐失事机,愧对圣颜,请皇上责罚。”

康熙走下城楼,至福全跟前,听其请罪之言,不欲作答,反而走至胤褆身边,问道:“朕听闻你在军中与裕亲王心存异议,可是实言?”

“是。”

康熙转而瞥了眼福全,又直言斥责道:“裕亲王是你伯父,且军中纪律森严,你岂能因其与你又异议,而作乱军中?”

“儿臣知罪。”胤褆沉声道。

康熙不欲在众人面前让儿子太失颜面,转而对福全道:“你明知济隆为葛尔丹游说,以缓我军,却听任之。议处的话,朕就不说了,待九卿商议后再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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