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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隐宫阁下——by瀚海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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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康熙见其瘦削的面容,虚托了她一把,“既然皇贵妃已知,朕也就不多言了。朕乾清宫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了。”

“皇上政事繁忙,臣妾也不便多耽搁皇上。正好,臣妾这也忙得很。”皇贵妃笑着上前一步,又在康熙看不见的角度冲胤禛使了个眼色,而后对康熙离开的背影道,“臣妾恭送皇上。”

就在康熙后脚踏出承乾宫时,胤禛也跟着他跨着门槛出来。康熙本以为他有话要说,便放慢了脚步,以便他的小短腿能跟上步伐。行至景和门外,仍不见胤禛出声,又不见其退下,康熙倒有几分好奇,何时需吞吞吐吐。

他正要回头去看胤禛,却见远处宫后苑草坪上有两个身着红衣的小东西一蠕蠕的,半截身子上的明黄色带子格外显眼。康熙瞥了眼抱着狮子球的胤禛,眯着眼朝宫后苑走去。走进一看,才发现方才看到的两个蠕动的小东西是他两个小儿子。

只见胤禟将胤俄压在身下,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脚置着对方的膝盖;胤俄也不甘示弱,双手就朝胤禟的脖子招呼过去,二人掐得是面红耳赤。且照顾两个小阿哥的宫人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围在旁边看得欢快,应是已经习惯了二人的打斗。

康熙对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小儿子这般作为本无意见,男孩子好动一点在所难免。可两人那副狰狞可怖、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表情,丑到让他这个做阿玛都不愿再看,抚额出言提醒围观的宫人道:“尔等杵在发什么愣?还不把他们拉起来。”

侍候胤禟和胤俄的宫人一见康熙,忙上前分开二人,抽出轻掸子,扫扫他们衣服上的草屑。两人抖了抖衣服,斜眼冲着对方重重地冷哼一声,才朝康熙跪道:“儿臣胤禟(胤俄)请皇阿玛万安。”

“怎的?继续啊,为何停下?”康熙假笑道。

“皇阿玛,是九哥抢了儿臣的银质九连环。”胤俄首先出言告状道,一言说得是理直气壮。

接着,胤禟接话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弄坏了我的镯子,而且你答应用你的九连环来赔罪的。”

“我是答应了,可是要明天才给你,你今个就来抢,于理不合。”

“你……”

康熙见他们一言不合又要闹起来,忙制止道:“够了,回去好好让你们的额娘看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

“皇阿玛息怒,儿臣知罪。”二人不敢再多争,叩首道。

“罢了,都平身吧。”本就是鸡毛蒜皮之事,康熙不欲与他们多计较,便让二人起身。

胤禟借着额娘宜妃之势也颇得康熙眼缘,此番见康熙不追究了,便顺杆子往上爬,凑到康熙腿边,抬起手,换了个委屈的表情道:“皇阿玛看,十弟把儿臣手都抓破了。”

康熙赏了个眼神给他,抬起他印着血红指甲痕的白嫩小手,上头还有丝丝血迹流出。这会梁九功不在身边,康熙没处寻干净的帕子。只得拍拍他的手腕道:“回延禧宫让你额娘上药。”

胤俄凑上前一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四哥托着狗的那只手紧握着什么东西,便上前将它抽出来,一探究竟。不想胤禛死活都不肯松手,他此举非但没有让胤俄萌生退意,反而激起了他的倔劲,双手开工,扯着那东西的一角,要将它从胤禛爪缝里抽出来。

胤俄不过三岁,力气哪比得过胤禛,胤禛恐伤了他,也不敢用力,只得握紧了拳头不动。一来二去惊扰了胤禛怀里的狮子球,狮子球窝着不舒服,便从胤禛身上跳了下去。胤禛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狮子球身上,手劲一松,胤俄由此得了便宜,将东西抢了过来。

本是好生安抚胤禟的康熙余光看到浅棕色的一道影子从脚边滑过,转眼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爱折腾的狗。康熙正欲让人抓它回来,就见胤俄举着一块白绢对他道:“皇阿玛,儿臣在四哥身上发现女人用的绢巾,上面还有血。”

康熙本不想理他,却在听到“血”字时,转了心思,接过绢巾,细细一观,果见绢巾中央有一块约摸拇指指盖大小的血迹,暗色表明血已经干涸许久。

胤禟见康熙微蹙眉沉思的模样,笑着出言问道:“皇阿玛,这可是四哥的定情信物?”

康熙被他一腔胡言打断了思绪,微恼,斥责道:“休得胡言,打哪学来的混账话。”

“咦?不是吗?”胤禟一脸疑惑的模样,“上回儿臣去箭亭,听太子殿下就这么说的。”

“太子说什么了?”康熙皱眉。

只见胤禟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后,将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像模像样地小幅摆动,摆好了姿势向胤俄走去,吊着眼尾上下慢慢打量着胤俄。

康熙正不知他要作甚,就听胤禟学着太子平日的腔调说道:“本宫细细一观,大哥今日好似有些不同。”

胤俄见此,也颇为配合地站定,将脸摆正,捏着胤褆的腔调沉声道:“太子殿下怕是眼拙了。”

胤禟挑着上翘的眼尾,上扬嘴角,笑道:“是吗?那这块玉,本宫瞧着怎么似女人佩的,该不会又是毓庆宫的哪个宫女送大哥的定情信物吧?”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伸手勾起胤俄黄带子上系的皇子玉佩。

胤俄身形依旧不动,皱眉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此玉是胤褆的额娘之物,并非是什么定情之物。”

“嗯~”胤禟点点头,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接着道,“原来是本宫误会了。”

两人操着童音学着胤礽和胤褆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听起来不伦不类。康熙看到此处已经忍不住嘴角抽搐,听着周围隐隐的笑声,他走上前去冲胤禟头上就是一拍,板着脸斥责道:“你们玩够了,扭曲兄长言行,实为不敬。”

胤禟摸着生疼的脑袋,道:“儿臣只是想证实给您看,这话确切出自太子殿下之口。”

康熙见二人不在意的模样,叹了口气。暗道,你可知这话落到有心人耳里,你们就是在诋毁太子。又想着他们不过三岁,说了也不会懂,只道了句:“日后不准再犯。”

说到太子,康熙想起衙棻香之事,心下不得安定,便捏着染血的白绢巾瞥向胤禛。只见胤禛垂眼不知所思,康熙的眼眸微眯了眯,心思百转回,这绢巾若只是染了血,他尚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绢上却带着衙棻香,不得不让康熙多留个心眼。如此材质的绢巾应是宫妃之物,又缘何会在胤禛手中?

胤禛平日不多言,康熙若想撬开他的口,怕是不妥。如此便直接将这绢巾归予胤禛,也不问其出处,只道:“且好生收着。”

又瞥着另两人道:“若是无事,尔等就散了吧。”

而后,丢下三个儿子朝乾清宫方向走去。徒留三人大眼瞪小眼,胤俄方才“欺负”胤禛,将他的绢巾抢了,还合着胤禟打趣他。这回康熙一走,便躲在胤禟身后,不敢看胤禛。胤禛心事重重,也不愿理这两个小恶霸。只是上前拱手道:“二位弟弟,时候也不早了,该用晚膳了,我先回了,两位请自便。”

胤禟见他板着个脸,以为他为方才的事不快,拉着胤俄后退了一步。又听他这辞别的话,忙点点头,紧绷着身子看着他离开。直至他的身影消失,才松口气。胤禟余光瞥着侧后方没出息的胤俄,一把搭在他肩上,掰着手指道:“兄弟,我们来好好算笔账。”

“什么账?”胤俄迷茫道。

“你那个九连环的。”胤禟勾唇笑道。

“你……你想怎样……”胤俄如临大敌。

“……”

42、太子生辰

康熙一登上乾清宫丹墀,梁九功就含笑迎上来,回禀说太子的身子无碍。由此,康熙才稍稍放下心。至于敬事房那头,康熙暂且也放下不管.过几日就是太子生辰,这几日礼部、内务府和理藩院都在忙着这事,诸多事都需康熙亲自过问。且外藩已陆续入京,宫中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是低调处理较好。

五月初三一早,康熙醒来后,不急着下床,静静地靠在床柱上假寐。直至梁九功通报说太子前来请安,他才睁开眼。一边让太子进来,一边斟酌着他该晾出什么表情。

今个不止是胤礽的生辰,也是仁孝皇后的忌日。若是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太高兴,未免显得有些凉薄。不给好脸色也不对,人家好不容易过一次生辰,岂能只给人家一张苦脸。斟酌再三,胤礽已跨入门槛行礼了。

思来想去,还是摆着平常的表情最合适。

“平身吧。”康熙细细观察垂首的胤礽,见其面无喜色,再道,“今日既是生辰,可不必拘束。”

“是。”胤礽闻言,依旧是面无表情。

康熙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得挑眉道:“难不成你要摆着这幅尊容去见朝臣和蒙古王公?”

胤礽不明所以,他今个对皇阿玛的态度的确有几分忐忑,是以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容。此番康熙一言,引得他上下打量自己,未见不妥,道:“请皇阿玛明示。”

“过来。”康熙嫌床柱硬了,搁着后脑勺难受,索性用手撑着头侧卧下去,另一手冲他招着,道。

胤礽见康熙散着发侧卧在床上,半睁着眼冲他招手,言语之间带着清醒不久的暗哑,与平日正襟危坐的形象大相径庭。心下意动,顺着指示愣愣地走过去。

康熙见他一副见色充愣的模样,默默撇嘴,心下不喜。冲着他的脸就是狠狠地一顿掐,嗤笑道:“摆着这张脸给谁看呢。”

胤礽疼得吸了口凉气,握着康熙的手腕往下扯,再揉揉发疼的脸颊,道:“您可别毁了儿臣这张脸,儿臣今个还有仪式要参加。”

康熙缓缓抽出被儿子握在掌心的手,塞进被窝里,望了眼那红白分明的掐印,不在意地闭上眼,道:“无事,待会你坐在丹陛之上,便无人敢看你。”

康熙此言说的是实话,御门听政之时,无人敢抬头窥视帝颜。是以,偶尔他困了,撑着头睡一会也没关系。胤礽不信,轻轻按着有些烫的半边脸,嘟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又见康熙闭眼不理他,看看外头逐渐亮堂的天空,冲康熙作揖道:“皇阿玛,时候不早了,儿臣想回去稍作准备,请皇阿玛准退。”

“嗯,朕晚些再去。”康熙依言钻进被子里,道。

胤礽从乾清宫退出,出了日精门,一转头就见两个身着皇子服的小孩从远处走来。那两人见到他,表情顿时有些微妙,步子也生生止住了。

胤礽见此,干脆也不走了,停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那两人似乎觉得自己今个逃不过了,便推送着对方拖着步子上前,跪道:“臣弟胤禟(胤俄)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胤礽瞥了眼东方艳红的天,踱步至二人跟前,低头细细观察二人,半响才道:“平身。”

胤禟二人虽在宫中“称霸”多时,但对这个太子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此番起身后,低着头不敢看胤礽。

胤礽见此,冷哼道:“怎的?今个就无精打采的?本宫可是听说,前些日子在宫后苑,九弟可是当着皇阿玛的面模仿本宫举止的,当时不是演的生龙活虎吗?”

“臣弟……臣弟有罪。”太子此番问罪之言,让年幼的胤禟无言以对,喃喃着跪下。

胤俄平日里都看九哥行事,九哥请罪,他也不敢再杵着,跟着下跪请罪。

当日二人不敬之举,康熙都揭过不论,胤礽自然不敢揪着不放。方才也不过是想吓唬他们罢了,谁想他们竟如此胆小。胤礽顿时心生无趣,也不愿再为难他们,正要让二人起身,转角处便出现一道声音,

“臣弟胤禩请太子殿下金安。”

闻声,胤礽将视线投向声音的主人,只见同着皇子服的胤禩单膝跪在地上。如今已经五岁的胤禩不比前些年寡言胆小,倒是放开了许多。

胤礽嘴角上扬,笑道:“八弟不必多礼,过来吧。”

“谢太子殿下。”胤禩起身作揖道:“今日是太子二哥生辰,胤禩这正是要去保和殿前参加朝贺,不若在此预先给二哥行了礼。”

“不必,八弟心意本宫心领了。”

“二哥,不知两位弟弟……”胤禩瞥着胤禟二人道。

“哦,八弟不提醒本宫倒是忘了。”胤礽佯装惊讶,弯腰将胤禟二人扶起,道,“尔等先且平身。”

“谢太子殿下不罚之恩。”胤禟垂首一字一顿道。

胤礽闻言,浮在嘴角的笑僵了僵,扶胤禟的手紧了紧。他扫了眼胤禩道:“九弟此言差矣,本宫可从未有罚你之意。”

胤禟抬眼看了眼胤礽,半响才道:“是臣弟误会了。”

“无事。”胤礽直起身子,不改笑颜,“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还要回去做准备,尔等也莫要再耽误了。”

而后,负手离去。

德璟一路随着太子,见太子的步伐越走越快,也小跑着跟在后头。太子却在转角处突然止住步子,德璟一会没刹住步子,越过几步走到太子前头去了。再返回来却见太子冷着一张脸,德璟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心神不动地退回主子身后。

“哼,他倒是个工于心计的,小小年纪就会泼脏水了。当本宫真拿他没法子么?”

德璟猜测“他”就是方才的九阿哥,虽说涉及皇家私事,不便多言。但还是细声提醒道:“主子,慎言。”

胤礽余光瞥了眼德璟,抿唇沉色,暗哼了声,快步朝毓庆宫走去。

日精门外,走在胤禟二人侧后方的胤禩听着二人无关紧要的交谈,时不时抬眼看看胤禟,神色阴暗莫名。他从胤禟二人向太子请安起,便躲在转角处。当日胤禟二人模仿太子和大哥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今日不过是要吓唬二人,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胤禟的一言“谢太子殿下不罚之恩。”有特地说予自己听的嫌疑。不管胤禟是否是有意为之,也不论自己是否会相信,他此举当真是给太子按了个心胸狭隘的罪名。

三人赶到时,保和殿前已站满了朝臣。胤禩在最左边发现了几个哥哥,走过去。侧头瞥着身后有些拘谨的胤禟二人,暗想,不知皇阿玛在想什么,让他们参加朝贺,可别出什么岔子。

东暖阁的梁九功听着保和殿那头传来的号角声,寻思着时候也不早了,便叫醒了睡回笼觉的主子。康熙磨磨蹭蹭地起床换上朝服,听着前头保和殿外礼仪司放出的礼炮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保和殿里正举办着群臣朝贺太子的典礼,一群人冲着胤礽行二跪六叩礼,他理应不该去凑热闹。

“皇上,可要凉水敷脸?”梁九功托着蘸水的巾子道。

康熙眨眨朦胧的双眼,接过巾子,盖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片刻后扯下巾子,问道:“他们还要多久结束?”

“禀皇上,恐是还早吧。到了时候,奴才让他们禀告一声。”梁九功替康熙梳着辫子道。

康熙不作答,望着镜中人,想他年纪也有三十又二了,如今眼角都有不易察觉的细纹了,看来是老了,暗叹了口气,问道:“梁九功,朕可有白发?”

“皇上不过三十出头,正当壮年,怎会有白发呢。”梁九功笑道。

康熙腹诽道,果然问了也是白问。

正是“感伤年华老去”之时,门外有太监叫道:“皇上,保和殿朝贺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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