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还是先走好了！”眼看着哈森那想要告白的意图明显到不能再明显，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影儿若是可以嫁给这样一个一心一意喜欢她的痴心男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许走！”影儿瞪大了眼睛，愤愤地对我挤眉毛，“哈森哥哥都不介意了，你跑什么？”
当是时，我们忽然看见，哈森从口袋里取出了之前的那打磨好并且已经穿好的虎牙项链，郑重地递到了影儿的面前。
“影儿，”哈森一脸的认真，男子汉气势宛然浮现在脸上，“我想好了！这串项链，还是要送给你，请你接受。我哈森，从小长到大，草原的女子，也见过不少。可我，唯独对你情有独钟，我喜欢你，希望你可以接受这项链，然后像接受它一样接受我。”那虎牙打磨的项链，那样的平庸，却代表着勇气，代表着真诚，只听哈森接着说道，“影儿，我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骁人的战绩，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我希望，可以用我的生命，爱护你，呵护你，希望可以执起你的手，与你共度下半生，我会用我的真诚打动你，我会用我勤劳的双手，为你打造草原上最美的太阳！请接受我吧！影儿，我爱你！”
我从未听过，一个男子，可以这样绵绵地对一个女子情愫，丝毫不顾旁人惊诧的眼神，可以这样诚挚地讲出心中最柔软的衷肠，可以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呃。”我尴尬地望了一望天，紧接着脸上堆满笑，“我还是先走好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哈！”
笑话，天都黑下来了，我这么一大活人杵在这，不是电灯泡那是啥？贼亮贼亮的，傻子才呆在这呢！
不等身边的两个人发话，我就已经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离原点，再离远点，越远越好。
“对不起！哈森哥哥！”身后传来影儿急不可耐的声音，“抱歉，影儿早已经说过了，影儿不接受你的项链！对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我听见影儿在身后唤我的名字。
“影儿！为什么？为什么？”然后是哈森伤心欲绝又转为暴怒的话语，“是因为他么？是因为布日固德？对不对？”
完了！
听到这一声又一声的喊声，我只感觉脑子“咣当”一声，便陷入了无尽的混乱，搞了半天，竟然又弄巧成拙了。这回，哈森肯定要更加得仇视我了！
转眼之间，影儿已经追上了我的脚步，而我们，也已经踏进了巴特尔家的院子，灯火通明，帐篷里，传来暖意融融的笑声。
“布日固德！你等等我！”影儿焦急地抓住我的衣衫，“你生气了么？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我摇了摇头，真正生气的人，恐怕在你身后呢吧？并且，不会是生她的气，而是我。我掀开大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影儿紧随其后，更后面，哈森叫嚣着，也跟了过来。
“阿爸，阿妈，我们回来了！”才一跟影儿走进去，就发现偌大的帐篷里多了好多人，“咦？有客人？”
“怎么去了这么久？”霞姨一脸不悦地盯着影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巴特尔高声嘿笑，挥手示意我们坐过去。
“布日固德，这两位是乌兰的父母。”巴特尔一伸手，将我引荐给身旁的中年男女子。
“叔叔好！阿姨好！”我恭敬地起身，像个乖孩子。
“好，好。”左手边的乌兰爸满意地看着我，赞叹声不断，“时常听我们乌兰夸奖布日固德，今日一见，果真是仪表堂堂，人中之龙啊！”
“是啊，是啊！小伙子面相生善呢！”乌兰爸身旁的乌兰妈也跟着频频点头，脸上全是微笑。
巴特尔见状，也跟着得意地露出笑容，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布日固德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乌兰的父母，今日便是来提亲的。”
“哈？”我惊惧地张大嘴，下巴翕动，刚想要说话，却发现，身边有人比我嘴张得更大。
“不行！”
众人目光皆怯生生的看过去，大吼出“不行”两个字的，竟然是我身边的影儿。
“不行！我不依！”影儿拍着桌子上起来，被刚刚进来的哈森拦住。
“影儿！人家乌兰向布日固德提亲，你反对什么啊？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哥哥，找到一个适合的女孩么？布日固德是你的家人，难道你不希望他得到幸福么？”哈森凑到她身边，还在还愤懑的脸，此时终于缓和了一些颜色。
“你走开！离我远点！”影儿像个小老虎一般吼起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这丫头！太没有礼貌了！”巴特尔不满地看向影儿，“平日我是太宠着你了吧？在叔叔婶子面前，你怎么能这么没有教养！”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影儿吼得面红耳赤，身上的铃铛跟着她的身子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可见她此时有多么的激动。
“影儿！你冷静些！”哈森拦住影儿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子，然后转向巴特尔和霞姨，“巴特尔叔叔，霞婶子！今天也刚好撞上了，我哈森也一并说了算了！我很久以前，就已经爱慕影儿了！如今年龄也不小了，我想要娶影儿为妻，求叔叔婶子做个主！我哈森发誓，就算用不惜牺牲生命，也要让影儿幸福！”
时间，一瞬间静止，凝固成冰块，让寒冷的气氛蔓延。刚才还说笑有嘉的人们，此时脸上通通笼罩上了一层严峻的冰霜。
“哈哈哈哈。”巴特尔忽然的大笑，打破了这一时无从摆脱的尴尬，他忽然转向对面的影儿，大笑道，“好啊！真是好啊！不论我的儿子，还是我的女儿，都是很受欢迎的啊！这让我很是高兴啊！”他悠然端起马奶酒，豪爽地饮了一口，然后站起身，走到哈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哈森，影儿这孩子，从小便是脾气倔强，这你是知道的。你想娶她，我不反对，只要她的心是向着你的，即使明天成亲，我也一定会二话不说，今天晚上就开始大肆张罗，全然准备！”
“叔叔！你这话，当真么？”哈森听闻巴特尔的话，眼睛忽然闪烁出精光。
“当然！”巴特尔大笑，“你哈森，本就是部落里不多得的孝顺孩子，不论骑马射箭还是文韬武略，亦或是统率智慧，都毫不逊色，是这部落未来的楚翘，说不定有一天我去了，整个部落还会交由你来带领呢！影儿若是能嫁给你这样一个好男人做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怕……这孩子倔强得很啊……”
“叔叔！您放心！”哈森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前，似乎是在发誓，“我哈森，一定会用我最赤诚最火热的心，感动影儿，追求到影儿！”
“阿爸！”一直被忽略，一直插不上嘴，影儿是终于暴怒了，“凭什么你可以一意孤行，决定我的未来？凭什么你不问问我的感受？从小到大，我只拿哈森当哥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会是！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跟他成亲！”
“影儿！怎么说话呢！”眼看着哈森的脸上显现出了受伤的表情，我也开始起身，阻止影儿这丫头再继续说下去。
“我偏要说！谁也管不着！还有你！”影儿小脸涨得通红，忽然矛头转向了我，“死戴健，臭戴健，我给了你那么多的暗示，你为什么不搭理我？谁人都能看出来，我才不相信你会是白痴！难道，你非要我一个小女生，恬不知耻地对你说，我喜欢你，才罢休么！”
一席话，说的我怔怔立在原地，无从回答。该爆发的，无论怎么逃避，始终还是会爆发啊！而且，似乎我越是想要逃避，这爆发，就来得愈加猛烈呢！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坐了下来，一举手中木杯，将满满的马奶酒一饮而尽。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小丫头喜欢着我呢？我生病时，是她不眠不休照看我，我睡着时，是她眉眼带笑偷吻我，我干活时，是她精笔细琢描绘我，这点点滴滴，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可是，是否我应该不要选择逃避，早就正正当当地说出来比较好呢？倘若那样做，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呢？
身旁的影儿气喘吁吁，周围的人更是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当是时，只听帐篷外又响起了一个女声：“好啊！影儿！枉我平时那么尽心尽力地对你，将你向小妹妹一样疼爱，你却跟我耍心机！我就知道，你喜欢布日固德！影儿，我乌兰，在这里郑重宣布！我要向你挑战！”
九十、嫁衣
一片的混乱的吵闹，乌兰忽然冲进了帐子，此时此刻，她似乎也失去了礼貌，走上前去，拉住影儿的衣衫便大吼道：“影儿！我要像你挑战！”
“挑战就挑战！谁怕谁啊！”一山还比一山高，影儿也跟着横了起来，她那丰满的小胸脯不断起伏，如水的大眼睛将乌兰瞪了回去。
“乌兰！影儿！你们可要想好了！”巴特尔见状，忽然严肃了起来，“决斗，可是大事情，谁若是输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权利得到布日固德的爱，你们两个，还是请慎重一些！”
“想好了！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已经想好了！绝不反悔！”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说得斩钉截铁，眼睛里，也满是那信心十足的坚定，并且，纷纷不约而同地，向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喂！有没有搞错！这又是什么状况！
想当初，在大彦宫殿里的时候，宇文家的三个混蛋兄弟，就曾经视我为空气，搞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比试，将我作为赌注分来分区。
今天，这一行草原人，又是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开始下战书，打挑战，他爷爷的，当我是啥了？那碗最纯的马奶酒？还是那块最香的牛肉干？
“布日固德，你没有意见吧？”正在我暗自思忖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巴特尔的召唤，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注意到了我的身上。
“哈？”我看了一眼巴特尔，还知道问我啊？刚想要开口，告诉他们，乌兰与影儿怎么比试，都与我无关，忽然感觉两道冷飕飕的目光直奔过来，瞬间穿透了我的衣衫，直把我冻得想要找个火堆跳进去。
“没，没，没意见。”我一激动，眼看着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样，心里不禁暗自责骂。我这个贱骨头哎！我这个贱骨头！
“那好！”巴特尔重又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既然布日固德没有意见，那这挑战，作为部落首领，经手到我这里，我便同意了！”影儿和乌兰纷纷舒了口气，好像经历了多大的考验一般。
“那么，”巴特尔又开始说起来，“挑战依然要比赛三场比试，第一场，我们游牧民族经常喝的马奶酒，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之一，作为草原的儿女，你们理应都学过这马奶酒的酿制过程。”巴特尔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影儿一眼，我看见，影儿的脸上露出了郁闷的神色，相反，乌兰，则是一脸的“胜券在握”。看来，影儿对这酿酒之术，肯定是不甚精通，不然平时，也不会是我在帮霞姨挤马奶，酿酒了。
“所以，”巴特尔说道，“你们这第一场比试，理应是酿酒。”
“我没有问题！”乌兰一脸的凌傲之色，丝毫不把影儿放在眼里。
“我甘愿认输！”影儿一脸怨色地看着乌兰，然后铁青着脸说。
“哈？”我又惊了，说影儿不会，没想到，还真夸张到连一点努力都不要做的程度。
“谁不知道，乌兰姐姐酿的马奶酒，是整个部落里，最醇厚，口感最唯美的马奶酒？”影儿一脸不甘的神色，却又不得不败在下风，“别说影儿不会酿酒，就是会酿，也一定没有乌兰姐姐心灵手巧，自然是甘愿认输了！这样的自知之明，影儿还是有的！”
“好！影儿果然有气度！”乌兰盯着影儿的脸，眼睛里也流露出赞赏的神态，“我这酿酒比试的胜者，我就当仁不让了！影儿妹妹可要小心了，后面的两场比试，无论是什么，只要你输了一场，这挑战，恐怕就算是你输了！”
“乌兰姐姐放心，”影儿刚才还蔫下去的气势，这一会的功夫忽然又涨了上来，“倘若已经把自己推到了背水一战的境地，姐姐认为，影儿还会留有余力么？倒是乌兰姐姐，别因为这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带头来，输了后面两场比试，布日固德，以后可就与姐姐无缘了！”
“哎！这两个孩子！说话语气可是重了些啊！”乌兰爸突然横空出来调解，“可不要因为一个挑战，而坏了我们两家之间的和气啊！”
“那是自然！”影儿与乌兰齐刷刷应答，瞬间就对着对方父母露出天使般灿烂的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并且少有的一致。
“那好！”巴特尔说道，“知道和气为贵就好！那就来说第二场比试。不管是草原的女儿也好，中原的女儿也好，作为女子，女红，自然是不应该不会女红的！所以这第二项比试，你们心里，也应该有个数吧！”
“那是自然！时限为明日一日，到明日傍晚，乌兰姐姐，影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乌兰姐姐你，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自然是没有问题！”乌兰汹涌地点点头。
“那好！”巴特尔跟着说道，“那明日，就是第二项比试。这第三场比试，我也一并先说了罢！身为游牧民族，虽然你们是女子，骑马射箭，我想也应该不在话下，是吧？”
“不错！”
“那当然！”
两个女孩，又是不约而同响铮铮地回答。
“所以，第三场比试，自然是骑射！胜负成败，就看你们自己了！”
“没问题！”两声响亮的回答，今夜的闹剧，才算完全收场，可我，却又彻底成了别人争夺的牺牲品，我心里这个郁闷啊！
入夜，大帐篷里的灯火，还是久久没有熄灭，我杵在自己的小帐篷里，看着那闪烁的火光发呆，影儿那样的拼命做什么，倘若是遇见宇文诚之前，若是遇到今天的境况，我一定留着哈喇子欢喜得要死。可自从遇见宇文诚之后，这情况，就已经全然变得不可能了，心里那样惦念那样喜欢着宇文诚，即使比试是影儿赢了，我又怎么可能接受她呢？
脖子上的七彩琉璃玉戒指闪着泠泠微光，望着帐外的月亮，我竟然又感觉到无比的孤单，一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微怔许久，我才发觉。还以为，有了这繁冗的草原生活，我已经可以忙的忘掉他了，还以为，远离了那让我悲欢离合的地方，我就可以，不再想起那张张扬的脸了，可没想到，思念这种东西，就像影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围绕，只要孤单下来，只要一个人，我依然，还是会频频的想念。
第二日，我昏睡了好久才醒来，也许是因为昨夜太过思念了吧，直到起床了，眼角边还挂着泪痕。
影儿呢？第二个反应，便是寻找影儿的身影，每日清晨，都是她第一个将我吵醒的，可今日，却已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是睡过头了么？想到昨夜那摇曳的火光，我不禁有些了解，也许她是太注重那比试了，太注视，我么？
出了我的小帐子，直奔她所在的大帐子，走到门口，却被霞姨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