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谢大哥！”我抿着嘴唇露出笑来，钻到屋子里，关上门的一刹那，却终于抑制不住那哽咽的感觉，泪流成河。
从宠到奴，便是我现在的状态。不论我怎么变，郑一帆，始终保持着那份真挚的心，不曾嫌弃我，不曾抛弃我，也不曾怀疑过我，而我，却给他带去那么多困扰，甚至，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
如此执着，如此善良的人，我又怎舍得，还留在他身边，再次伤他的心？不管怎样，我也应该要离开。我没有资格，呆在他的身边。
还是那句话，倘若有来世，我一定，在那茫茫人海中，第一个认出他的样子，然后，终我一生的时间，来还他这世的情。
入夜，我盯着窗外那照进来的皎白月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的，也补上阖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记忆都跟着纷繁闪现，乱七八糟的，让我头疼。那场景，见过的，没见过的，华丽的，朴素的，古代的，现代的，熟悉的，陌生的……通通围绕着我。
“小健！睡了么？”郑一帆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将我及时从换乱之中拉了出来。
“还呢没！”我速度跳下床去，将郑一帆让了进来。
“我睡不着，就过来看看，”郑一帆与我面对面坐在圆椅上，寂静的夜，似乎开始变得不再无聊。
“我脑子里乱得很，也睡不着。”我挠着脑袋，支吾道，“正躺在床上翻腾呢，大哥你就来了！”
“呵，”他浅笑，打趣道，“那还真是说明，我们兄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呢！”
“呵呵，是啊是啊！”我也跟着轻笑，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我们，忽然陷入无尽的沉默。
过了半晌，郑一帆忽然又开口：“小健。你曾经对我说过，心里面，一直都拿我当大哥。”
“嗯。”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提起这些来。
“以前，是做大哥的，误解了小健的心意。”他忽然蹙眉，“不，应该说是大哥自己，释放错了感情。怎么说呢，从今以后，大哥，也会珍惜小健的这段感情，打从心底里，将小健当作亲弟弟看待的！”
“啊？”我忽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小健不愿意？”见我有些诧异，他的脸上，忽然浮上愁云。
“怎么会！”我摇了摇头，“小健最喜欢跟大哥在一起了！”我咧开嘴笑开来，心里却还是不是滋味。
能够让郑一帆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只知道，此时，我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他那样的痴情，倘若心底里，也真的像嘴上说的那般，从此之后，拿我当亲弟弟看待，那我也释然了。不然，只怕他的心，还是一直处在悲伤之中，这样，会让我也一直跟着处在愧疚之中的。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郑一帆忽然站起身，“明天还要赶路，再不快些睡觉，明天就要晾在这了！”
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藏在心里更舒服。我看着郑一帆那魁伟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么的孤单，那么的凄凉。
“大哥，”我像个孩子一样唤他，“小健睡不着，大哥，可不可以哄小健睡！”
“啊。”他忽然又转过身来，“好啊！那小健快些躺到床上去！”
“嗯！就知道大哥最好！”我乖巧地脱了鞋子躺上床，任郑一帆坐在床边，拍我，轻声呢喃，紧张感顿时消失，我忽然又像处在梦境中一般，只觉得这场面愈发熟悉，然后恬然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已大亮，我才睁开惺忪睡眼，鸡叫了N遍，我都没听见，现在，恐怕已经正午了吧？
“大哥！”冲出房门，我慌忙去敲郑一帆的房门，房门打开，却看见了另外几个人。郑一帆自然不用说，然后便是时常跟着他的那几个弟兄，当然，那其中，自然也免不了刑天。
一看见刑天，我不由得一阵发怵，刑律大人的话我还历历在目，刑天那样一个耿直的人是奸细，倒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没什么可诧异的，在那矿山的时候，他就曾经是彻头彻脑的“卧底”，还“不知不觉”间，从我这里学走了炸弹的制作方法，如此有城府的人，表面上是怎么样的，当然不会被别人轻易看出来。
怪不得人们常说，最亲近的人，反而是最危险的。
“戴公子，早！”依旧是一脸的平和憨厚，我确信，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
“刑将军！”我也装出一脸的吃惊，“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几个，听说主子又只身一人跑出去了，最近又听说大彦那边发现大徐高手的消息，便猜到是主子了。所以就出来寻找，以防主子只身一人，出现困难。这不，今天才终于在这边陲小镇找到了你们！”在刑天说来，一切那么真切。
“哦！原来是这样！”我眼睛睁得出奇的圆，忽然笑道，“刑将军，平日里，一定跟大哥关系最好呢！”
“那是自然！”不待他说，郑一帆已经开口，脸上一脸的幸福和骄傲，“这些兄弟，都是跟我从小长大的，自然关系坚如钢铁。”
可惜，他不知道，就算是believe里，也有lie，就算friend里，也有end，就算lover里，也有over。
“哎！”刑天忽然一脸懊恼地看向我，“戴兄弟，你的事，我们都已经听说了。那个大彦皇帝，也真是精明得可以。现在，你已经上了大彦通缉榜，只怕是以后，会有些麻烦啊！”
“无所谓！”我淡然处之，笑得镇定自若，“反正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大彦去了。他们总不能，派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寻我吧？”
当然不怕他们，怕的，是眼前这个不知居心的你。我心想。
“只是让你背上了这黑锅了！”刑天还在做作。
我便忽然想起《大话西游》里唐僧唱的歌，然后也学着唐僧的样子，跟着唱起来：“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牺牲也值得，南无阿弥陀佛~~~~”
“哈哈哈！”众人一顿大笑，我便立即收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好奇地看他们。
“好了！闲话留在路上说！”郑一帆忽然开口，“大家还是赶路吧！等回了皇宫再说。”
“皇宫？”我脸上疑云遍布，自从那样的事情发生过后，我就对“皇宫”这两个字敏感，听到了就让我心慌。
“嗯。”郑一帆温和呃点头，“说起来，小健以前，一直是住在将军府的，所以可能不知道呢！”
“什么皇宫？大徐皇宫？”我瞪大眼，的确不知所以。
“是啊！”刑天凑过来，“戴兄弟你当真不知道，大徐征前大将军郑一帆，是大徐皇太子么？”
“啥！”轮到我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们大徐当真奇怪，太，太子还可以去当将军！”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了，只知道，被彻彻底底雷了一通。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我们赶路吧！”郑一帆再次发话，“小健啊！只可惜，到时候你若是看见大徐的皇宫，一定没有你在大彦那皇宫那样气派，那样金碧辉煌的。”
“大哥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在乎那些的人！”我吵嚷着，跟上大家的步伐，心里，却开始提防刑天。
一路前行，依旧是那崎岖的山路，艰涩难走。如此行了几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虽然没有走过几次大徐的道路，可我总觉，眼前这座山看着熟悉。
继续前行，干燥的天竟然变得有些湿润，在这满是黄土和沙砾的群山里来说，确实罕见。
忽然，前方山崖上，一朵奇异的花吸引了我的目光，远远看去，几个小小的花瓣似乎绽放着光芒，在刺眼的阳光下那么绚烂，那么夺目。
“啊！这荒山之中，竟然也会长花，还这般精致漂亮！”我一时高兴，自顾自跳下马，向着那山崖奔去。
“戴兄弟！前面是山崖，你可要小心啊！”刑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跟着下马，尾随我爬上了那山崖。
好奇异的花，真的是很特别，五个花瓣，竟然是五种颜色。走近一看，强光之下，竟然有水晶一般的质感。我以为，这种花只有在童话里才出现过，没想到在这满是尘土和沙砾的山崖上，竟然真的看见了这么神奇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拔，却怎的也拔不出。
“戴兄弟！小心！”那花的根部，忽然窜出一条长约寸许的小蛇来，青绿色的身子，三角形的脑袋，红色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慌忙松开抓住那花的手，哪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山崖外跌去。
慌乱之中，我只感觉眼前一空，整个身子向下掉落。
完了！美好的事物之后总是毒药，坠崖，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我禁不住闭上了眼睛，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戴兄弟！”刑天大叫出声，我忽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戴兄弟！坚持住！”
我眼睛花了吧？还是我已经掉下去了，眼睛产生幻象了！为什么，刑天会拉住我？他不是凌妃的人么？还是，那刑律大人骗我？心里好生奇怪。
“小健！”郑一帆心中焦急，也御着轻功飞上来。
这空当，我忽然看见刑天变了脸色，然后嘿然奸笑着说道：“戴健，别怪我！你必须得死，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怪你遇到凌妃娘娘吧！”
手臂一空，我整个人蹭着岩石开始往下掉。
“啊！”我大喊出声，到头来，刑天还是凌妃手下的奸细。只不过，他聪明得很，直到要将我杀死前的一刹那，还能够想出方法来一取郑一帆信任，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可是，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了！我，这次当真是小命要玩儿完了！
“小健！”我只听见郑一帆一声大呼，然后便忽然感觉上面有个人影也跟着跳了下来。
七十九、绝处逢生
身子，像是比萨斜塔上扔下的小球，随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一点一点向下掉。
冷风呼啸，我只听见，我的惨叫声在这宛如山谷一般的山里来回悠荡，回音激起，一波又一波，像波浪一样扫卷着我的心脏。
“小健！”我闭着眼睛，忽然听见上方传来郑一帆的声音，我惊恐地睁开眼睛，然后抬起头，天呐！他竟然不顾一切跟着地跳了下来。
“小健！不要怕！”咫尺之间，他御风的速度超过正在急速下降的我的速度，瞬间抓住了我的身子，“大哥来救你了！大哥说过，不会放下你的，不会！”
一抓住我的身子，他便开始想办法，想要在半空之中收住身子，无奈我们下冲力量已经过大，而且越往下，狂烈的山风吹得越猛，根本再无力向上攀爬。
一阵冷风刮过，猛烈的险些将我们砸在山壁上，那嶙峋的石头，那突兀的山体，若是被风吹得贴上去，怎的……让我忽然想到了那样一个词，万箭穿心。
忽然，感觉我们下降的速度慢了下来，我顿感诧异，却感觉郑一帆一只手离开了我的身子，抬头看去，那山壁旁边，竟然有些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藤条，而郑一帆那只松开我的手，正死死地抓着藤条，巨大的摩擦将他的手划出了血，连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大哥！”我惊呼，他手上已经暴起了数条青筋，脸上也露出了吃痛的表情，我一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也跟着伸手出去，去抓那随风飘摆的藤条。
痛！才一抓住那东西，我就立刻松开手来，尖利的刺，瞬间将我的手扎出好几个口子来，钻心的痛。
天！这样的藤条，郑一帆竟然可以紧抓不放！那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毅力！
“大哥！”我险些掉下泪来，即使是死亡面前，他也要这样护着我么？
再次伸出手去，我坚定地握紧那藤条，用力，用力，再用力。疼！可是，郑一帆，也是在这疼痛之中煎熬着，他一个人，承担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并且，还有那巨大的摩擦，我无法想象，那有多么的钻心，多么的痛苦！
“小健！”来不及多说什么，此时是我们生命存亡的危机时刻，我分明看见，有丝丝鲜血，顺着那藤条流下来，沾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再顺着我的手流下去。
够了！够了！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有人这样为我付出！我这条命，也许早就应该结束了！
“大哥。”忽然间，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求生的希望，活下去的希望，“大哥，放手吧！”
殷红的血还在流淌，我甚至能够听见，郑一帆咬牙的声音。
“大哥！已经够了！够了！”我抬起头，眼里全是泪，“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我认命了！这是命！大哥，放手吧！将我扔下去，我知道，凭你自己，可以上去的！”
“不！”他艰难出声，“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大哥！”我用力去扒他搂在腰间的手，“松开吧！倘若不松开，倘若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不！小健！不！”许是他，也已经倒了没了力气的地步，我竟然渐渐扒开了他的手，“不！小健！大哥对不起你！可是，倘若不能救你的话，就让大哥，陪着你共赴黄泉吧！”
当是时，郑一帆终于松开了手，只不过，不是搂在我腰间的那只，而是，抓住藤条的那只。
冷风的呼啸声又在耳边响起，我们，再度宛若重物一般跌落下去。
“噗通！”
没有想象中的死亡，只感觉周身忽然变得冰冷，然后是无尽的水，扑噜噜将我打湿，哗啦哗啦的灌进嘴，打湿身上每一处地方。
是得救了么？我不知道，我不敢相信。却感觉身子被郑一帆拽着，开始向上游去。
最后，事实证明，我们的确得救了。
很小的时候，听老头儿说过，人从超过六十米的地方跳下水面，水面就已经到了像水泥地一般坚硬的程度了，即使掉下来，也是会摔死的。而我们，幸好在那深黑的崖底，抓住那藤条做了缓冲，跌下那水面的时候，充其量不过三十米，虽然也轻微受了些震伤，却还是命大的活了下来。
难道这还是天意？注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就是死不成？我有些无奈，有些无语了。倘若是天意，老天爷一次一次让我徘徊在生死边缘，难道是在玩我？
“嘶~~好冷！”才一爬上岸，就觉得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无尽的冷风从脚底吹过，吹的我连头皮都跟着一阵发麻。
“小健！小健！”我们前脚才一踏上岸边的实地，郑一帆后脚就挣扎着倒了下去，嘴里还喃喃叫着我的名字，“小健，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要死，大哥陪你一起死！”
“大哥！”我挣扎着转身，将他搂进怀里，“大哥！我们都不会死！不会死了！”
拖动郑一帆的身子，却看见他止不住表现出疼痛样子的脸，突然间恍然大悟，直到掉落前的一刹那，他还想着，要将濒临绝境的我，托在自己的身体之上，他还想着，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我做肉盾，只为了将那仅有的存活几率，留给我，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