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坐下后，左手将酒罐打开，一股浓浓令人沉醉的酒香弥漫开来。仰头猛灌一口，拿酒罐的左手垂落，头却仰靠在身后的冰凉大理石墙壁上。
望着漫天落雪的深处，那里，一轮明月正发着淡淡皎洁的寒光。帽檐绒毛的缝隙间，罕见的碧绿眸子中溢满了愁伤，丝毫不加掩饰。
“十年了，终究还是无法释怀啊！”他喃喃低语，眼中愁伤更甚，嘴角一丝苦笑蔓延。
一个身影走来，“真是巧啊！”一声明亮温暖的声音响起
他侧面看向右侧的人影。疲惫的浅笑，“又是你啊，皓！”
“怎么能说又是我呢？！”皓委屈道
“呵呵，每次一入夜，我只要没回去，他就会要你来寻我，不是吗？”
“没有啊？你真是够敏感的呢。想的真多，真是的……”皓俊脸泛红，底气不足的将头扭向一侧，假装是在看落雪。
第三节
看着一头浅黄色短发的皓的幼稚表情，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皓更加不自然的说，“有，有什么好笑的吗？”
“呵呵，笑都不行吗？你也够敏感的啊，想的真多……”他回击道
“哈？！你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是敏感的很啊！”
“有仇必报，我才不委屈自己呢！”他说完，又自语道，“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给！”他用右手将另一个酒罐递向一身黑裘的皓。
“正好身体泛寒，喝酒可以取暖。”说着，皓接过酒罐后坐在他的身边，仰头也灌了一口。
他微笑着看皓，自己又灌了一口。
夜已过半，两人身侧已经零乱的倒着五、六个酒罐子。想是喝着尽兴，后来就又去买来几罐吧。
他半清醒半迷醉的靠在皓的肩上，默默啜泣着……
皓也三分醉意的仰头看着明月，深褐色的明眸蒙上一层和性格不符的忧愁。
“你在哭什么啊？”皓甩掉忧愁，喝了一口酒，含笑问道。
“你说，对于我们暗影来说，自由是什么？！”他低声像是自问
“自由？那是什么东西？”皓哈哈笑了几声
“你难道从记事时就失去自由了吗？”
“别说这么感伤的话。借酒浇愁，既然喝了酒，就不能白喝啊，浇愁就要浇的彻底。即使只有这么短短一晚！”
“说的对，即使想也只会越想越愁而已。”他高兴的将左手的酒罐对着皓的酒罐撞去，“干了。”
“这才对啊。呵呵”皓露出明亮皓洁的牙齿，“干了！”
“碰！”酒罐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因撞击而洒出的酒，滴落在雪地里，融化了一片雪。但是接着落下的雪又会填补着，终会如原来一样，酒所融化雪的痕迹，终将会被掩埋。
就像酒所麻痹愁绪的痕迹，在酒醒后终会被掩埋。
“哎呀，忘记时间，竟然跟你一直喝酒了。回去要挨骂了！”皓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酒醒了七分后急忙起身
“再喝……”他纤细的左手指仍旧抓着空酒罐挥舞着，仰头想要喝酒，却发现久久没有滴落一滴酒。随手将空酒罐扔在身边的雪地里，起身就想走去那间小酒馆……
“拜托，别去了。人家都关门了，你不看看现在多晚了？！”皓抓住已走到自己身前的少年的手臂。
“没关门呢，关门了也得开开给我酒喝，我没酒怎么活啊？”少年迷醉的弯身拣起一个空酒罐，抱在怀里。
“啊啊，是，是。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喝酒。”皓附和的劝慰着
“那里有酒喝吗？有这里的好喝吗？”
“那里是专门酿酒的行不行，什么都有，酒就有一个酒窖呢！”皓边说，边扶着深红色裘衣的少年走着
走向之前那个少年走了将近六年却仍旧会走错的雪路。
那里通向北城的中心——王宫。
飘雪的北城，墨色的玉石砌成的王宫更是显眼。本就已经寒冷的北城，为何还要选用冰凉的玉石呢？！
玉石确实属寒，但墨色却属温。故北城王宫选用罕见的墨色玉石，不惜劳师动众和高价收购，最后终建成墨玉石之宫殿。
王宫的北侧宽广的墨石寝殿内，灯火通明却沉寂无声。
国王的两个贴身婢女已退至外殿侍候，侍卫则在殿外站夜守卫。
殿内的灯被熄灭，惟留下墙壁上散发着温暖柔和光线的夜光石。
“吱”门被打开，一头淡黄色短发的黑裘少年满脸委屈的回身将门掩上，转身走下台阶去……
殿内的内殿寝室中，一个一身深红轻裘的少年依旧抱着空酒罐坐在地板上，将头斜靠在温暖宽大的精雕墨玉床的床沿上。
一只甚白的细长左手伸向少年的裘帽，为他把裘帽摘下。少年柔顺的银色长发散落在瘦弱的肩膀，映着夜光石的流光。同样甚白的纤细右手也伸过来，双手将少年的轻裘衣扣一一解开，脱了下来。微抖深红轻裘上的残雪，将之放于衣架上。
脱去轻裘的少年只剩下一身单薄的黑袍，迷醉着喃喃道：“酒，冷……酒……”
“又要给你醒酒了。”甚白的双手向少年的肩膀伸去，将之紧紧揽进怀里。
一身深红绒棉睡袍的瘦高甚白少年看着怀里轻微冷的发颤的迷醉脸庞，轻声呢喃，“浠儿……”
左手细长的甚白手指将银发少年的头托住，俯身含住了他微颤的唇……
第十二章：宠溺
第一节
“唔？！”少年双唇被冰凉之感刺激了下，头脑清醒了一瞬。
睁大了碧绿的圆润明眸看着近在眼前的甚白之人。挣脱了冰凉的双唇，黑袍少年纤手抬起，轻轻揉了下自己发晕的脑袋，低声说道：“是你啊，寒芷。我回来了吗已经？”
“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去找了。”
“呵呵，何必那么费心，我又丢不了。”
寒芷血红的双眸凑近他，“是丢不了，可我怕你不回来了！”
“……寒芷，我想去极北之地！”少年不敢直视那双锐利都的红眸，将视线移开去低声说
“……”寒芷收回视线，轻不可闻的低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放我走吗？！”
“我不敢……浛浠！”一丝害怕浮在红眸中
浛浠伸出双臂，环住他的欣长白皙的脖颈，将头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喃喃着：“十年前的首大臣府邸，是你告诉我的，极北之地是雪神情澈的出生地。在那里一切皆有可能……”
“我会陪你一起去，但是要再等一年！”
“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啊，在等一年，我就没时间了！”浛浠恳求着
“可你如果现在就去了，我怕就见不到你了此生。”寒芷的手臂将浛浠瘦弱的肩膀和纤腰紧紧揽住，紧紧的，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既然不肯放我走，那就答应我那件事。”浛浠的心变得渴望又恐惧
“我还要再想想！”低沉淡漠的声音
浛浠感觉眩晕再次袭来，身体变得无力，只能靠着紧挨着自己的身体。
仰头看向那个一头墨发环绕下的甚白细腻的消瘦脸庞，寒芷的红眸也同时流转着俯瞰着他。
浛浠慢慢将蜷缩的腰身伸直，双膝跪着地板，两只手扶着寒芷消瘦的肩膀。嫩白的瓜子脸接近甚白消瘦的脸。
湿嫩的舌尖伸向那双红眸的眼角，轻轻舔了一下。
“嗯？！”红眸下意识的闭上了一下，接着又睁开了。
舌尖又停在甚白无血色的双唇上，来回舔舐摩擦着，直至将苍白冰凉的双唇磨出一丝血色才停止。接着，离开了那双冰冷的唇。碧绿的明眸变得迷糊，浮现一抹醉意。不料，刚离开的舌尖，又被那双恢复苍白的唇含住，苍白双唇中探出冰凉的嫩舌，与之缠绕不休。
“嗯！”一声低吟伴随着身体撞到地板的闷响，寒芷猛然将浛浠压倒在地，同时并没有停止在口中的侵略。
之后，寒芷双手捧住浛浠的脸颊，双唇才渐渐离开。温柔的声音在浛浠的耳边吐出，
“你这样的温顺确实很让人高兴。不过，我不喜欢这样随便的你。”寒芷从浛浠的身上起来，将已经松散的深红绒棉睡袍重新扯紧。
一双纤细的手从寒芷身后伸来，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寒芷感觉到身后的人将头贴靠在他的肩部，身后的声音带着迷糊，“我可不轻易对人温顺，你不喜欢吗？”
“不，其实我很喜欢。”寒芷轻笑着将右手放在腰前的那只纤细手腕上。
缓缓将抱着自己的手腕弄开，手却没有松开那只纤细手腕。
“但是，我不要你的‘不轻易对人’。只要你的‘只对你’！”
“……”浛浠疲惫的浅笑了
看着他那双红色流光的双眸，那么相似……渐渐不可自拔的陷了进去，想必，今生逃不掉这双眼睛了。
第二节
“可思，把温着的醒酒汤端上来。”寒芷低声唤道
“是。”一声柔美却低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接着一个娇小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浛浠惊讶道
“是我，哥哥。”女孩淡淡扯了一下嘴角
“十年前的那天正午，我去捡球时，遇见了在落绯树下的你。”寒芷缓缓开口，“后来午夜时，我再次进入那座府邸想去找你。可是，你不见了，就捡到了这个女孩。”
“是的。”女孩仍旧淡淡道
“她好像被人抹除了一些记忆，于是我为她取名可思。她一直在暗处，所以你没见过她。”
可思看着眼前两个亲密的少年，不自觉的微垂下脑袋，眉头微锁。
“退下吧。”
“是。”
放下温热的醒酒汤，微弯下身体，轻声的退出这个让人心乱的内殿。
她的心事，无需人知。
＊＊＊＊＊＊
“你又要我喝这种难喝的醒酒汤药吗？”浛浠清醒了几分，皱着眉头埋怨道
“你体性属寒，还要在冰夜里喝烈酒。身体怎么受的了？”
“我的身体我还能知道，不会有大问题的。这碗药汤，就……不要。喝了吧。”浛浠小心翼翼的恳求着
“不行。”坚决肯定的回答
“求求你了……芷，好不好……”浛浠扯着寒芷的袖口来回晃荡撒娇
寒芷近乎月牙的双眸宠溺的看着他，“没用的！”
“反正我不喝！”浛浠泄气的转身走到玉床边，脱掉靴子后，扯过绒棉锦被盖上，蹭着蜷到了床角。
“呵呵……”寒芷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好浠儿，你还要我像以前那样强行的亲口喂你吗？”
“嗯？！……”锦被里一声闷响
“那就自己起来喝吧，呵呵。”
锦被动了一下，扯开一个角，然后里面的少年露出了郁闷的眼睛，无精打采的出来爬下玉床。赤着脚走向地板上的醒酒汤药。
看着坐在地板上，皱着眉憋着呼吸在喝着汤药的浛浠。寒芷向他跨近一步，在他身前弯下身子。双手将他白皙细嫩的微小赤脚捧住，摩搓着为他驱寒。
浛浠怔住了。睁大的碧绿眸子呆呆看着寒芷，呼吸变得缓慢，但心跳却加速跳动。
“快点喝完，赶紧上床睡觉了。要不我明早起不来上早殿了。”寒芷仍旧低垂着头，双手认真的为浛浠摩搓着赤脚。“你总是不懂得御寒，遇到你七年了，仍旧没有长大。”
“嗯。”看着眼前墨色的碎发在夜光石下变得更加柔暖，浛浠顺从的只发出一个字。
他无法拒绝的说出更多的字。
第三节
夜已很深，无眠的人却不少。
王宫最北边角的走廊石栏上，坐着一个长发少年，旁边还站着一个挽发的单薄碧衣少女。
“有消息了吗？”少年冷声说道
“是的，五年了。我们密探队终于获得了消息。”少女轻灵的声音响起
“明天跟我一起去向王禀告吧。”
“是。”
少年起身，流水般的苍白色发丝随身而动。月光下，碎长的留海遮挡住了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睛。雪花偶尔落在他的衣摆上，融化了，留下水染的痕迹。
“辛苦你了最近。”
少女一惊，乱了视线。忙收回心神，低说道：“没有，水儿没有觉得辛苦。”
“是吗……”少年细微低沉的声音响起，脚步缓缓迈开。
擦着少女的肩膀而过，“天冷，不要再穿这么薄了。”
“诶？……”少女惊讶的双眸怔住了
华光泻在少女嫩白泛红的脸颊上，青涩的惹人怜惜。
即使是那一句关怀之语是无意的，只要是出自那个人口中，她亦心安无悔。
＊＊＊＊＊＊
“水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明亮声音响起
水儿下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侧脸看向来人，歉意的行了一礼，道：“皓大人！”
“不必多礼。”说完自顾自的坐于之前白发少年坐过的地方。
少女心里不禁想着：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个人，真是习性相近呢。
“阿水。你还木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皓将脑袋靠在墨玉石柱上，左脚踩着石栏，左臂随意搭在左膝上，明亮的笑容含笑问道。
“额，那个，皓大人。水儿只是在赏月。”水儿一边抬头穿过漫天飞雪望向夜空，一边接着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好啊！”
“啊咧？！”水儿傻眼了，“月亮呢？”
正看着夜空的皓也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哎呀，笑的我肚子疼！”
“额，那个，月亮它……它刚才还在呢。”水儿双颊泛红的低声嘟囔着
“呵呵，嗯，嗯。”皓强忍着不再笑。
刚才的笑声传到石廊拐交过处，一头苍白长发的少年，仰头抵着冰冷的墨玉墙壁，额前长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空洞的眼眸中也慢慢浮上了一丝笑意。
“皓大人，您别笑了。”
“恩，对了。你们最近查探的动作好像更频繁了。”
“是的。不过昨天已经基本结束了，明天就可以向王禀告了。”
“是吗？那他也可以歇歇了。”皓低声说完，起身直了直身体，满足的笑着对水儿说，“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呢，快回去歇着吧。”
“嗯。好的。”水儿笑着应道，微垂下头示意礼节。
目送着皓欣长的背影离去，水儿若有所思的复又望向夜空。
乌云过后，月亮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帘，散发着皎洁的寒光，雪仍旧无声的在飘落……
今夜，无眠的人，有多少……
第十三章：查探
第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