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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歌行 上——by龙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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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沐猛地勒紧缰绳,这马已体力透支,被他这么一拽,头一歪,就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树林里一阵声响,一队人纵马而出,康沐眼一扫,共有八个人,领头的是当日跟在卢鸿煊身边的仆从,此时是一身裨将装扮,在闾宫一段日子,得知了他的姓名,杨仁。

杨仁居高临下望着康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康将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吗?”

陆十七退后几步,护在康沐身前。康沐也不怯:“卢将军派人千里送客,实在是客气了。”

杨仁是个直脾气,拐弯抹角的话说不来:“你谋害将军,还妄想逃跑?拿下他!”一声令下,士兵扑至。

但康沐和陆十七已有准备。康沐一个箭步就近抓住一人的缰绳,略一借力,凌空跃起,一拳将那还未反应过来的人打下马,顺势骑在了马上。而陆十七伸手更是敏捷,一个矮步窜到了杨仁马后,拽着马鞍,壁虎爬墙般游上了他的马,匕首已从他袖中滑出,抵在了杨仁脖子上。

杨仁经历过大小阵仗,身手自是不弱,可陆十七练的就是近身技击术,有别于一般战场上实用的大开大合的战法,杨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擒住。

康沐纵马上前,淡然道:“杨将军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再多送我们一程。”

杨仁受制于人,气得咬牙切齿,双目鼓起,但又无可奈何。

第61章

康沐纵马上前,淡然道:“杨将军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再多送我们一程。”

杨仁受制于人,气得咬牙切齿,双目鼓起,但又无可奈何。

康沐去抓住杨仁马,手刚伸出,一道破空之声入耳,周身一紧,侧身避让,箭羽从他鼻上划过,破了一丝血痕。

陆十七惊呼:“将军!”就这么略一分神,杨仁松脱了桎梏,一个肘击正中陆十七面颊,打得他当场血流满面,眼冒金星。

康沐不假思索,抽出战刀向杨仁肩膀上砍去。可又是一箭飞至,他拼力收住刀势,向后一仰,失去了重心,仰天摔倒在地上。

杨仁一见康沐摔倒,也不管身后的陆十七,一个纵身飞扑过来。瞬息之间,又有几支箭射向康沐面门,康沐在地上翻滚躲避,沾了一身尘土,狼狈不堪,箭插在了地上,入土过半,箭羽兀自颤抖,可见射箭之人臂力之强。杨仁已佩刀在手,他大喝一声,迎面一刀斩来,康沐匆忙之间,架起战刀挡住。眼角瞄到陆十七试图下马援助,他厉声喝道:“陆十七你先走!”

陆十七一愣,哪有自己先逃,主将掩护的道理,发呆之际,羽箭的目标已转向了他,他扑倒在马背上,堪堪躲过。

“还在想什么?还不快走!误了军机,十条命都不够抵!”康沐一边与杨仁厮打着,一边吼道。

陆十七还是十分犹豫,可被他厉眼一瞪不得不顺从。他幼年时曾放过羊,会骑马,自他入伍以来,便进了狼骑军,在军队里学习杀人技巧。后被选入了亲兵营,跟了康沐,因其身手了得,再加聪敏好学,经常被他带在身边,尤其是在袁永心战死之后,更是担了不少职责。可以说是康沐亲手调教出来的,对康沐可以说是敬畏有加,从未想过抗命这种事。

他虽不愿意,可不敢耽搁,其他士兵已经反应过来,箭雨已开始劈头盖脑砸来,若再迟一步,恐怕自己都走不了了。他压低身子,狠狠一夹马腹,向远方逃窜。

“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杨仁大吼,几个士兵向陆十七追去。

康沐仍做困兽之斗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杨仁野蛮得像一头牛,康沐被他压在身下,本就处于劣势,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他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冷冷淡淡地站在不远处,剑眉飞挺,他单手持一强弓,一双星眸凌厉却又单纯,含着些许杀意,先前那些箭该是他射的吧。

康沐来不及多想,已被杨仁制伏。

康沐被捆绑了双手,蒙住了眼睛,不知被送去了哪,他先是被押着骑马行了一段,又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他听着马蹄声和车轮声,似乎先是行驶在草地上,过了几道关卡,随后行上了青石路。许久,马车停住,不等康沐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粗鲁地拽出了马车,因为看不见,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被带进了一间屋子,扔在了地上,末了,也不知是谁撩起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痛得他缩成一团。

扯开眼罩,一丝强光突然照来,康沐一时不能适应,侧身眯起了眼睛。又是几记黑拳落在他身上,他冷笑咬牙忍着。

“都下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喝退众人。

康沐听到声音却呵呵直笑,睁开眼,不出所料正是卢鸿煊站在面前,再向四周张望,屋内的摆设雅致旖旎,窗外隐约可见的景色有几分眼熟,不想这里竟然是闾王宫,若没猜错的话,恐怕是梅夫人住所:“卢将军果然不同凡响。”康沐没有想到,设计好了两个圈,一个给梁佑明,一个给卢鸿煊,本以为就算不能弄死他们,至少也能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可现在卢鸿煊竟安然无恙地站在跟前,自己却成了阶下囚。那夜他匆匆离开,之后情形究竟如何发展,是否会按照计划进行,他并不清楚。卢鸿煊人虽在这,可满脸胡渣,落魄不堪,不知梁佑明的情况又是如何,康沐表面上笑着,实则心念电转。

卢鸿煊黑沉着脸,疾步走到跟前,抬脚狠狠踏在康沐柔软的腹部:“康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他缓缓转动脚腕,硬皮军靴碾压着五脏六腑。

康沐胃部一阵痉挛,这回落在他手上,恐怕凶多吉少。

“好你个康沐!”卢鸿煊恶声恶气道,“你以为你耍些小花招,就能扳倒我?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想搅乱局势,坐收我大闾国土?你这是痴人说梦!”说罢又猛踩了几脚,“把人带上来!”

一个一身血污的人被带了进来,他的双腿已被打断,没人架着他,他就瘫软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他的神志依然清醒,眼中含着愤恨。当他看到康沐,眼神一亮,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但又立刻收回视线。

卢鸿煊上前踢了踢他的脑袋,对康沐道:“你们的人,我现在还给你。”

康沐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这个残废的人,这人已经吃够了苦头,只剩半口气了,并不认识他,但康沐知道,此人明里是闾王的侍从,实则是郦国多年来安插在闾王身边的人,长年周旋与各文臣武将,夫人公子之间,当康沐一行人抵达大兴时,第一个秘密接触的就是他,了解各方面信息,直击闾国软肋,只是自始至终是由陆十七接触,康沐并不直接参与。

多年来,已不知多少事端是有他挑拨离间,不知多少阴谋有他煽风点火。没想到这人竟已落在了卢鸿煊手里,轻叹一口气,康沐摇了摇头。把这人带到自己面前,恐怕不是认个脸那么简单。

卢鸿煊也不多话,从一旁抽出一把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朝他脖子砍了下去。

“将军!”那人只来得及高呼一声,头颅就飞了出去,鲜血迸射,迎头浇在了康沐身上。康沐闭了闭眼,滚烫的血沿着他的鼻尖流到嘴边,他舔了舔,腥甜腥甜。

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可一个近在咫尺的人被砍飞脑袋,难免心中还是一颤。卢鸿煊也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也不多啰唣,不需他们相认也不需他们认罪,直接夺人性命。

剩下的是否是自己怎么个死法的问题了?康沐惨笑道:“卢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你是想问我怎么逃出来的?”卢鸿煊擦拭着沾了血的刀,低斜着眼,“雕虫小技,也妄图卖弄?你一边怂恿我揭发梁佑明,另一边又密谋陷害我,恐怕你想不到吧,一个铁牢笼也想关住我?”

“是我小瞧将军了。想不到将军的部下如此忠心,敢冒大不韪救将军于囹圄,也没有想到梅夫人如此痴心于将军,敢将你藏匿宫中。梅夫人倒也真是厉害,闹得这么厉害,她都安然无恙。”

“你休要再提梅夫人!我与梅夫人清清白白,梁佑明那厮居然污蔑她!”卢鸿煊大怒。

康沐不置可否地笑着:“将军应该清楚,世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一句话更加激怒了卢鸿煊,又是重重一脚踢来:“昕公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的血怎么可能会与我的血融合?你们究竟使了什么诡计?”

“卢将军你可曾想过,也许滴入碗里的根本不是昕公子的血,而是你自己的啊。”

卢鸿煊愣住,回味了片刻恍然大悟,恶气横生:“那日袭击棠公主是你安排的?原来那是冲我来的?公主何时与你串谋的?”

康沐懒得向他多解释,闭上眼睛思寻逃脱的机会,可下一瞬,突然腥气冲喉,那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又来了。

这咳嗽的征兆又比往日严重了些,一咳起来头痛欲裂,气息不济,喉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他在地上扭动着,人都卷成了虾米。

卢鸿煊冷漠地看着他犯病,许久缓缓道:“康沐,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终日算计他人,总有一日会被他人算计。”

康沐听出话中玄机,莫非这病不是没来由得的?他眯着眼睛看向卢鸿煊,只见他走到屋角柜前,取出一包药粉,当着康沐的面,将药粉洒入茶壶中,倒出一杯递到他面前:“喝吧,喝了就好了。”他嘴角的笑挂着深深的恶意。

这杯茶怎么能喝得下去?

“原来你……咳咳……一直在我的茶水里下毒,难怪平日里喝……咳……喝了水便能止咳。”康沐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这怪不得我,你给我出的主意太过阴险,让我不得不忌惮,给郦国多留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我本想灭了梁佑明后,顺势除了你,现在也不算计划之外。”

“你下的是什么毒?”

卢鸿煊摇了摇头,无意义的话他从来都懒得多说,他把茶杯放在了康沐身边,松开了他的束缚:“喝不喝你自便。喝了他,毒性会暂时压制住,但你中的毒会越来越重,早晚有一天会虚脱致死,不喝,毒性在体内发作,损伤内脏,腐烂出血,照样会死。”

他的话语丝毫不带感情,康沐瞥了眼卢鸿煊,也是神情冷淡,端起茶杯,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

第62章

他的话语丝毫不带感情,康沐瞥了眼卢鸿煊,也是神情冷淡,端起茶杯,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

反倒卢鸿煊略显错愕,但随即又只是冷笑。

服了毒,康沐调整好了呼吸,从容依旧:“喝下去的话,死得慢是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活命?”

“能多活一刻都是好的。”康沐笑道。

他的笑容,让卢鸿煊极度窝火,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郦军是不是已经朝大兴进发了?”

“我人都没能离开,如何能得知郦军军情?”

“还想装傻?你排了一整套戏,那边如何配合,你怎会不知道?”

“我只是听从国主的指示。”

卢鸿煊眉头紧皱,他拽着康沐拖到书桌前:“写信给你国主,说你在我手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康沐愣了愣,放声大笑:“卢鸿煊你疯了?我算什么东西?国主会因为我退兵?”

“你写信告诉他,我早已识破你的诡计,只是将计就计,守株待兔。”

“我人都在你手上,以为我国主是傻子?”

“你写是不写?”

“你别异想天开了!你现在自身难保,躲在女人屋里不见天日,还想着你的家国?你识相的话,我倒是可以求国主留你一条狗命,说不定还有机会娶了你朝思暮想的梅夫人,过你的小日子!”一来二去,康沐也上了火,吼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写是不写?”

“你休想!”

卢鸿煊暴起,将他压在桌上,左手擒住他的手腕,右手高高举起铁制烛台,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写是不写?”

康沐身子一颤,死死盯着他手里笨重的烛台,这若砸下来,手就废了。

“你再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不客气,还是你将来想做一个连刀都不能握的将军?”卢鸿煊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强调着将军二字。

康沐面色惨白,卢鸿煊不是个光会口头威胁的人,决绝如他,说得出就能做得到。征战沙场多年,康沐的身上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皮,这不足为奇,他也不以为意。他最喜欢的便是纵马奔驰,在腥风血雨中拼杀的快意,可若残废了一只手,让他如何再领百万雄兵,如何再厮杀阵前,难道让人耻笑,他是个上不了战场的将军?骄傲如他,如何承受?

可是……

卢鸿煊没了耐心:“爽快点,康沐,别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

“将来?落在你手里,我就没有想过什么将来。”康沐克制着或因愤怒或因恐惧而抖动不止的身体,冷冷地回应。

卢鸿煊脑中一热,面容扭曲,烛台奋力砸下,砸在康沐的右手掌上。

耳边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咯吱声,鲜血淋淋,连带书桌都砸破了一个大洞。康沐一声惨叫,穿破屋顶,直冲云霄,犹如冰天雪地里,一只受伤的孤狼,对月长嚎,撕裂般骇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水盆里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一条帕子静静躺在水中浸泡着。一旁康池趴在床上,他头发散乱,双眼紧闭,盖着厚厚的被子,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还在昏迷,他额头颈后绑着冰袋冷敷着,口中喃喃说着胡话。

当日诺秀把他从军棍下救时,他已昏死过去,至今尚未清醒过。

诺秀整日整夜地伺候在身边,眼睛都熬出了血丝,可对康池的身体束手无策。此时屋外静悄悄的,只听得有两人在低声说话。

青衣长袍的人朝屋内看了一眼,略微显出不耐烦的神情:“都说了求我也没用,虽说我师门是有人精通医术,可我是半点都不懂。又不是不准他看病,徐学林是军中最好的大夫了,要是他都没辙,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诺秀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想了想才道:“汤大人,我是想着……都那么多天了……你能不能求主上来看看他,说不定……”

“他都烧成那样了,哪里能知道主上有没有来看他。”

“他会知道的,只要主上喊他,他就一定能听得见。”诺秀坚持道。

汤燕清瞥了他一眼,犹豫道:“你自己去求吧,那天你不是很勇猛么。”

“那日也是一时情急,哪能每次都让我硬闯进去。主上一直忙着议事,我都近不了半步,所以……”

“我看上去有那么善良?让你不找别人偏偏来找我吗?你不知道我最怕麻烦吗?你这是想害我被主上训斥了?”

汤燕清虎着脸,气势咄咄,可诺秀只是淡淡一笑:“汤大人是主上的肱骨之臣,怎么会被训呢,怕是大人正愁没机会与主上闲话来缓解矛盾。再说,看康公子这副样子,万一……我真是担心将军回来后……会不会……”

汤燕清收起装出来了凶悍表情,又恢复了其似笑非笑的样子,可眼中也有一丝冷意:“诺秀,你的确聪明,可惜我手慢一步,被康沐抢了先。他只把你当做使唤的小厮,真是委屈你了。”

“诺秀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照顾好将军的起居。”诺秀低着头道。

“也罢,人各有志。这次我帮了你,你便欠我一份情,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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