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阵晃动，然后是沉闷的一声响，巨大的棺椁被放在金井之上。
从此之后，皇帝就要永久的沉睡于此，还有狐狸。
狐狸躺在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棺里，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还浪费体力，只好闭上眼催眠自己，希望一醒来能看到胡贵妃那张天仙似的脸。
毒酒什么的，狐狸早在端起酒杯的时候就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实在是懒得去争什么，狐狸干脆将计就计顺着皇帝的意思喝下去让皇帝早安心早超生。
酒喝了，毒没中……你当妖精修行百年是啥都不干的？
装睡，但是在入殓的时候听到胡贵妃的密语：我知道你没有死啊你等等啊我让你欠我一个狐情等我一段时间我去把你弄出来啊虽然有龙但也不是没办法啊你别想不开啊……
胡贵妃出现=自己能自由，可不是天仙么。
但是狐狸还没睡着呢，就觉得好像有光亮刺激着自己。睁开眼吓了一跳——
诈、诈、诈、诈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金色的人影从一边缓缓的坐起。
什么叫“金色的人影”，就是浑身散发着金光。因为浑身散发着金光，狐狸也就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应该说，狐狸突然觉得自己不敢去正视那个“人”。
那“人”的身材应是修长的，脊背挺直时按理会撞到上方的棺板。但是没有。
那“人”就这样，站了起来。
……狐狸知道自己眼下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一个由那“人”主宰的世界。
谁的灵魂能是金色的？皇帝？
皇帝再如何，也不过是人间帝王，逃不过生老病死、死后灵魂离体，也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轮回也要排队……帝王再如何，也无法在死后构建新的世界。
所以，在狐狸看到的，只能是“他”。
龙皇。
苏醒的龙皇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着周围倾尽小半个皇宫珍宝的陪葬也没什么反应。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搓（只是灵魂而已……能揉到么？），然后，带着浅浅的笑看向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狐狸。
浅浅的笑，这是狐狸的推测，因为狐狸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轻松了，想来应该是龙皇陛下心情不错。
龙皇陛下的心情的确是不错的。淡金的透明手指滑到狐狸的衣襟，轻轻摩挲着好像要解开。狐狸又是一个白眼翻上去表示对这种登徒子一样的行为很不赞同，然后，这个表情就永远定格了。
……一只翻着白眼的狐狸，四肢朝天僵死在皇棺里，神情不屑。
——这是胡媚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到地宫中、打开皇帝陛下棺木后看到的情况。
胡媚儿起初不懂狐狸在搞什么行为艺术，还戳了戳狐狸高高举起的爪子，然后被戳到的地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黑毛、腐烂了血肉、露出了白骨。
这不是装的，而且，胡媚儿也觉察到了，狐狸的身上并没有狐珠存在。
狐珠，狐狸的心脏，狐狸精的修为和性命，没有狐珠意味着什么？
狐狸一个白眼翻上去，然后觉得左胸一痛，就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留在眼中最后的景象，是淡金色的人影一只手托着那颗火红的珠子，轻轻合拢手掌，把狐珠捏碎，然后消失。
细沙似的粉末飘落在狐狸穿的礼服上，化为灰尘。
三道汉白玉大门合拢，送葬的人离开了冰冷的地宫。
走在最后的一队内侍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在震动，然后一声清亮的长吟从身后传来。
龙皇归位，代价不过是人间小小的、不知名的妖精，短短几百年的修为。
真是捡了个便宜。
龙皇并没有面临什么劫难什么困难，不过是陷入了沉睡。
沉睡的时间也不长，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天上的生活总是无聊的，无聊到龙皇除了找几个神仙喝酒之外没有别的休闲，于是他经常睡觉。
有时是在自己的宫里的大床上睡，有时是化成龙身，在天池池底睡。时间长了能睡上几年，短了也不过几个时辰。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龙皇并不关心大地现在是沧海还是桑田。
关心有何用？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有限的生命和无尽的存在相比，实在是渺小脆弱不堪。
但往往越是渺小的存在，就越有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眼神。
龙皇想起人间的那只狐狸。
现在的龙皇知道，那个他眼中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一样的男人，的确是一只狐狸。
那样一团火一样的存在，的确能给龙皇单调乏味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
龙皇向殿外走去，他要把那只狐狸捉回来养着，直到他厌倦。
最后的记忆是那只狐狸被当成陪葬葬入皇陵。
龙皇没费什么力气就站在了“自己”的棺椁边。轻抬手指，沉重的棺板升起，露出里面……孤零零躺着的皇帝，和一团乱糟糟的衣服。
狐狸，以及满棺的随葬品，都失踪了。
龙皇笑笑，这小狐狸还是蛮有办法的嘛……
阖眼在心中暗算狐狸的下落……发现天地之间并没有哪个存在和狐狸的气息相思。
三魂七魄，无论人神还是妖魔，都是独一无二的。
人间没有，地府也没有，碧落黄泉都没有。
唯一的一种可能，是那只狐狸，已经魂飞魄散。
龙皇揉揉额头，觉得事情没意思了，就回到了自己天界的居所。
几天后龙皇又想起这事来——魂飞魄散？那些金银玉石一样的死物也能消失？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第十四章：美丽的结局
龙皇并没有面临什么劫难什么困难，不过是陷入了沉睡。
沉睡的时间也不长，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天上的生活总是无聊的，无聊到龙皇除了找几个神仙喝酒之外没有别的休闲，于是他经常睡觉。
有时是在自己的宫里的大床上睡，有时是化成龙身，在天池池底睡。时间长了能睡上几年，短了也不过几个时辰。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龙皇并不关心大地现在是沧海还是桑田。
关心有何用？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有限的生命和无尽的存在相比，实在是渺小脆弱不堪。
但往往越是渺小的存在，就越有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眼神。
龙皇想起人间的那只狐狸。
现在的龙皇知道，那个他眼中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一样的男人，的确是一只狐狸。
那样一团火一样的存在，的确能给龙皇单调乏味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
龙皇向殿外走去，他要把那只狐狸捉回来养着，直到他厌倦。
最后的记忆是那只狐狸被当成陪葬葬入皇陵。
龙皇没费什么力气就站在了“自己”的棺椁边。轻抬手指，沉重的棺板升起，露出里面……孤零零躺着的皇帝，和一团乱糟糟的衣服。
狐狸，以及满棺的随葬品，都失踪了。
龙皇笑笑，这小狐狸还是蛮有办法的嘛……
阖眼在心中暗算狐狸的下落……发现天地之间并没有哪个存在和狐狸的气息相思。
三魂七魄，无论人神还是妖魔，都是独一无二的。
人间没有，地府也没有，碧落黄泉都没有。
唯一的一种可能，是那只狐狸，已经魂飞魄散。
龙皇揉揉额头，觉得事情没意思了，就回到了自己天界的居所。
几天后龙皇又想起这事来——魂飞魄散？那些金银玉石一样的死物也能消失？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龙皇连想都没想，就到了北国。
冰天雪地里，一只小小的雪狐被龙皇抓在手里抖个不停：“上……上仙……”
“媚儿，好久不见啊。”龙皇好像老朋友一样轻松的打着招呼。
胡媚儿的毛都快抖下来了：“陛……陛下……哇……！！！”胡媚儿裂开嘴哭了，突然从旁边窜出两个更小的毛球咬上了龙皇的手，龙皇手一痛把胡媚儿放开。
得到自由的胡媚儿并没有逃开，反倒是把两个小小毛球护在身后：“龙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啊……我错了我不应该把那些金银带回来我这就都给您还回去不要伤害我们啊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不住求饶但是依然把自己的孩子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胡媚儿，龙皇感慨那个只知道撒娇和任性的小姑娘也成熟了：“我只是想知道，红厉在哪里。”
“他家。”胡媚儿老老实实的说。
“百兽山并没有红厉的气息。”龙皇首先找的就是百兽山。
“……红哥哥的狐珠碎了，别人给他补起来的，所以红哥哥已经不是以前的红哥哥了。”
胡媚儿在她夫君的陪伴下离开了，留下一个小小的光球。光球一般是火焰一般的红色，一半是冰雪一般的银白，龙皇知道，这是妖储存记忆的光球。
狐狸的记忆直到狐珠被捏碎，而胡媚儿的记忆是从找到狐狸开始。
胡媚儿也觉察到了，狐狸的身上并没有狐珠存在。
狐狸的身上没有狐珠，一触碰就会腐烂，胡媚儿不知道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下来要干什么。
正当她迷茫时，一直被她视而不见的皇帝身上出现了变化。
下葬只有不到一个月，皇帝陛下的面容与生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胡媚儿眼看着皇帝陛下的面颊凹陷、头发脱落变白，整个人像被什么怪物抽去了水分一半干瘪枯黄下去……
而狐狸身上的衣服，有碎屑一样的红光升起，仔细一看碎屑竟然聚在一起，成了一颗橙黄的珠子。
珠子漂浮在胡媚儿眼前，胡媚儿碰触的时候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谢谢你，媚儿，谢谢你来救阿厉。”
胡媚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不过是损几百年的修为帮狐狸把狐珠放回去罢了。
皇帝陛下呢？皇帝陛下放弃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找狐狸。耗尽自己魂魄帮狐狸修补狐珠，然后自己彻底消失。
胡媚儿边哭边把已经有呼吸的狐狸抱在怀里，把头埋在狐狸温暖的皮毛里，最后看了一眼皇帝陛下面目全非的遗体，离开了地宫。
——她把皇帝随棺陪葬的物品都带回来，给了狐狸。狐狸只是看着那堆器物发了一会儿呆，叼起一串手珠跑开了。
人类的魂魄力量终究是微小的，狐狸虽然活过来但狐珠又回到了心脏的原型，狐狸也变成了普通的狐狸。
＊＊＊＊＊＊
——所以说，皇宫算什么？皇陵算什么？龙算什么？爷我不还是回来了么？？！！
那到底是咋把龙给制服的？
——当然是龙害怕爷我这强大的法术，自己退让了！
切……
——不信？不信你们自己去试试？看看你们还有小命回来吗？？
……那然后呢？
——没了啊，主角该走的走该没的没，还有什么？散了散了。
在百兽山某个较大的洞内，诸多正在修炼或者小有成就的动物们在听完某红毛狐狸半真半假的“人间历险记”后散了，本来站在高台上的狐狸跃下，一摇一摆走向洞口。绕过半个山头到了以前兔子兄弟的老窝，两只兔子都离开了，本来显得温馨的窝冷清不已。
——真是的，没良心的兔崽子，还是两只！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大爷！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跟着文曲星上了天庭，一个跟着二太子下了龙宫，都是蜜里糖里过得滋润，哪有功夫想到自己呢。
无法修行也无法变成人，除了能跟动物们进行脑内交流，狐狸和普通的畜生没什么区别。
决定不自扰的狐狸甩了甩尾巴，重新全程一个温暖的球。
……真是温暖啊，自己的尾巴。果然，只要有尾巴这一辈子就够了。
不对，身上咋这么沉呢？自己尾巴可是轻便保暖型的。
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
——鬼啊！！！！
“不是呢，是神。”
——神啊！！！小妖是无神论者，要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您不要介意啊！！！要不小妖立马给您立个牌位早晚参拜？！
“不用了，你只要每天洗干净在床上等则我就好。”
——不要！！！小妖修为尚浅还无法化作人形，怕是伺候不了您那！！！
“无妨，你既然喜欢兽型，我也作陪好了。”
：算是幸福了吧……
嗨，反正现在也就这样了，狐珠破碎一次就再也修不好了，修仙什么的也没法继续下去了，自然也变不成人形了。狐狸的寿命也就这么十几年，从地宫回到百兽山已经五年，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三四年的活头，就这样下去吧，反正过上这三四年，自己就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反正自己孤独过着也挺无聊的，既然有人愿意来闹一下自己权当打发无聊了。
龙皇就回天上一天，再看到狐狸的时候他的胡子已经是灰白色了。油亮的皮毛没了光泽，眼神也变得有点呆滞，龙皇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从找到了狐狸，事情就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前进了。
狐狸不再是以前的狐狸，无法变成人类，无法开口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
没有灵气没有仙性，甚至根本不惧怕带有强烈龙气的自己。
一切都显示，狐狸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狐狸曾经只是一只狐狸精，通俗点说叫“妖精”。
但现在狐狸只是一只狐狸，通俗点说叫“畜生”。
狐狸的寿命都是极短的，龙皇可能打个瞌睡就见不到它了。
龙皇想把狐狸带到天上，但一只人间的畜生是无法上九重天的。
龙皇想给狐狸仙气，但连狐珠都没有的畜生怎么能修仙呢？
龙皇想……龙皇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想着给狐狸做些什么事呢？
他决定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冷静的地方是长白山天池。长白山巅够冷，天池的水够冰，但是龙皇的头脑已经没有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为何物。
当他再找到狐狸的时候，狐狸在山坡上晒太阳。
看到龙皇也不过是晃晃尾巴。
狐狸的胡子已经全白了，眼睛也浑浊不堪，皮毛干枯四肢酸软，这都是一只畜生要寿终的预兆。狐狸看着龙皇接近，张张嘴，没说话倒吐出一颗橙色的珠子来。
吐出狐珠的狐狸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倒是摇摇晃晃站起来，甩甩尾巴，变成了人。
这倒给了龙皇一个惊喜，他所知道的那个年轻活力的狐狸又回来了。
但是狐狸没有看向龙皇，他只是伸手抓住了那颗珠子。
珠子咔啦一声，碎了。
这次倒没有粉末落下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光出现。
真实的、温热的躯体，皇帝陛下把狐狸揽到怀里。
“哼，等着你？等着你干什么？”狐狸推开皇帝陛下抱怨道。
龙皇发现他已经好久没听过狐狸说话了。脑内交流是一回事，真正听到狐狸开口又是一回事。
皇帝陛下没有开口，只是执起狐狸的手，一笔一划写到：
白、玉。
“在下白玉，久仰红公子大名，今日特来拜访，不知是否有幸和公子一叙？”初见时，皇帝陛下这样说。
狐狸鼻头一酸，把那个名字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