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却没听到一般径直对着苏祈跟前赶了过来，却就在两米开外，被人抓住了手腕——“住手吧，玄胤。”
很轻柔的声音，然而却有着命令的力度——因为玄胤，真的……没有挣脱……
第七十八章：最后关头的放手
“住手吧，玄胤。”轻柔如夜风的声音，然而玄胤真的住手了玄胤突然用一种顺从到苏祈从未见过也不愿意相信的态度，收回了手——仿佛忘记了一旁还有深陷危机的苏祈，只是静静盯住面前的人，微微的蹙眉……
苏祈不知道此时玄胤的眼神里包含了什么，惊愕，不解，慌张，还是什么苏祈不愿意承认的某种复杂感情……
然而那双自己曾经迷恋的深黑的双眸里夹杂的虔诚，利刃一般生生地戳在了苏祈心上……
苏祈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眼前这个黑色斗篷遮盖下的人究竟是谁？……是谁能让巫顼毕恭毕敬，又是谁能让玄胤如此听话……
能够让玄胤放下本性里带的那份桀骜，温顺地跪下去——……
玄胤……跪下去了？……玄胤他跪下去了！……苏祈的玄胤，对着这个人，跪下去了……
那个高傲的，不甘受任何束缚的玄胤，竟然，对着他跪下去了……
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苏祈胸中忽然涌起一阵愤怒，是一阵妒火一般把自己的心烧焦烧穿的愤怒……
就好像跪在地上的不是玄胤，而是自己……地上的泥土，都是蚀骨的毒药，地上的石砾，都是狰狞的钢刀……有一种疼……原来是再多的止疼药，也止不住的疼……
……然而自己只能跪着，任由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
因为玄胤，所以苏祈只能疼着，也只能忍着……因为玄胤，所以苏祈也只能跪着，和玄胤一样地跪着……不同的是，自己跪的是刀山，是火海……
“你是不是在想他是谁？”巫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苏祈身后，是一种失血过多而气息微弱的嘲讽，“他是我们的王，神的儿子……因为他，玄胤才建立了这支军队……”
……
所以——他是王，是神的儿子，是玄胤为之建立军队保护的人……
而自己是苏祈，是一个喜欢耍小脾气的无赖，是那个死活赖在玄胤身边又一次次让他困扰的人……
……好像真的一点可比性都没有呢？苏祈，好像忽然一下就没有资格去怪玄胤变心了呢……
——对不起……好像又开始任性了……明明说好不再乱猜疑不瞎胡闹的……这种没有根据的吃醋……会让玄胤厌烦的啦……苏祈你个笨蛋……
……
可是玄胤，你看着他的眼里，真的只有君与臣之间的忠诚么？……
“你又知不知道这个阵法真正的作用？”纵然苏祈再怎么不想听，巫顼的嘲讽却是更明显了，传到耳朵里不断回荡，“玄胤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定是很美好很顺口的谎言吧……可是苏祈，我告诉你，这个阵法是用来唤醒神子遗失的能力的。”
……玄胤他怎么跟自己说的，玄胤说，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末日的阵法……这是为了让自己得到神的力量的阵法……这是能够获得巨大力量的阵法……
玄胤还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是为你好……
玄胤说，就算苏祈你是那个祭品，也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玄胤说，放心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苏祈去送死的……
玄胤说，不愿意，我才是丈夫……玄胤说，苏祈，我喜欢你……玄胤说，苏祈，你会让人上瘾……玄胤说，因为我明白苏祈有多重要……
玄胤说，别傻了，苏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
好像记忆里玄胤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自己——却是敌不过稍微一丁点的细想的温柔……然而竟是一次又一次地改口，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都是没有定数的，有口无心的……还有那么明显的敷衍和欺骗……然而这些甚至可能连玄胤自己都糊弄不了的话，苏祈一句一句全囫囵地信了……
只因为你是玄胤……
然而玄胤，到底你对我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眼睛开始微微地泛酸，苏祈浑身被上涌的“暗”纠缠到浑身无力——身体已经被淹没了一半，束缚在背后的石像上动弹不得……
被“暗”拂过的皮肤，是一股灼伤皮肉的疼，袭遍了全身……
“暗”像是带着毒液的蛇，把苏祈缠绕起来，一点点地箍紧……鳞片刮得裸露的皮肤烫伤的疼……
然而比灼烧还疼的，是胸口……是忽然不知为何呼吸不能的胸口——巫顼看着苏祈痛苦的失神，竟然是一声冷笑，一声让苏祈跌入谷底的冷笑，“苏祈……你真可怜……”
……苏祈……你真可怜……你……真可怜……
“别说了……别再说了……求你……”那算什么？……什么都不算，玄胤是爱自己的不是么？玄胤明明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过来救自己……
是啊……玄胤说过爱自己的……明明说过的……
玄胤说过一定会救自己出来的……说过只等这一切过去就回家过好好的安定的日子的……
可是，这些话，为什么忽然……都变得很可笑……为什么……好像现在用这些理由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了……
苏祈！你在开什么玩笑！玄胤当然是爱着自己的……
……至少在这个所谓的神子出现之前，至少在没有这个神子的时候，玄胤是爱着自己的……
不对……和有没有这个人根本毫无关系……
玄胤还爱着自己的，应该还是爱着自己的……至少是真的爱过自己的……他只是一个过去……一个……分量稍微重了一点的过去……
苏祈你要的不过是这个……只要这样，就够了不是么？
……
……可是当那个所谓的神子掀开自己头上的斗篷的那一刻，苏祈忽然意识到自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把一切都输掉了，输的精光，输的一点不剩了……
是忽然一下就一无所有了……自己所有仅存的奢望和侥幸都可笑到粗鄙——他实在太美了，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美，一种忍不住让人去臣服的美——然而苏祈忽地忍不住嗤笑出声了——他的眉眼，竟然有几分像自己……
只不过要美上许多罢了……
……
心上的利刃被猛地抽出，带着大片血肉的剥离，却又更深地捅了进来，放肆翻搅着……
锋利的刀刃疯狂地刮着心口……然后心头被割开被弄伤的肉却又再次迎上去，接受更加难耐的痛楚……
一次次重复着，一次比一次重，然后被切割了个稀烂……
最后涌出强酸一般腐蚀的鲜血，刺激着刀留下的伤口……一寸一寸渗进……醉心蚀骨……
真正的心痛，竟然是这个感觉的……
神子……居然……自己居然和他……
眼泪忽的涌出来了，整个视线变成了一片模糊……
身上被“暗”裹住的疼痛忽然虚无起来了，只剩下明明应该麻木了的心，此时像是挂在铁丝网上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心的痛楚……
——方才玄胤赶过来的时候心底涌出的希望，此时却被撕成了碎片，掉落到地上，滑稽而且可笑……
已经不愿意去想更残忍的结局了——就是这样吧，一个替代品……一个属于玄胤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的替代品……一个曾经得到眷顾的劣质替代品……
总好过是一直被玄胤利用欺骗只为达成这个结果……
竟然全是谎言……甚至还是那么粗制滥造的谎言——就连精心编个圈套的心思，都不想花在自己身上么？
……你骗我，玄胤……你竟然骗我……你这个负心汉，白眼狼……陈世美……
……
然而苏祈你在对着谁骂？……对着那个曾经属于苏祈的玄胤么？
——开什么玩笑……玄胤真的有过属于苏祈的时候么？苏祈，配去骂玄胤么？
真正自私的是你，苏祈，是你享用着应该属于别人的爱……是你自己甘愿接受着玄胤漏出的一点施舍……
你有什么资格骂玄胤……即使是骂了，玄胤又怎么会在乎你的指责……
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在正主面前，再怎么仿真的替代品，也都一文不值……
……
伤到深处，居然也只是留了一句叫骂……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期待着用你的无理取闹让玄胤回心转意么——苏祈，你还真特么贱！
……
又能怪玄胤什么呢——当初惹祸上身的，是自己；死缠烂打要跟着的，是自己；甘愿没理由去爱的，是自己；说要为之断子绝孙的，是自己；心甘情愿一次又一次被骗的，还是自己……
……反而玄胤才是那个可怜的人吧……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不敢说出口，或者了换回的也只是沉默——付出了很多却也得不到另眼相待……
他是王，他是神子，他只会把所有的爱慕当初尊重，因他不懂什么是爱……他把所有人当成臣子一样地爱着，一样高高在上的爱着……
然而只能遥不可及的看着，怎么会是如此不可一世的玄胤的风格——他要的是平等的爱，而不是需要跪下的屈居得来的宠——可是对方是神子，是不能反抗的，只能仰视的，永远高于自己的神子于是孩子气地出走了，于是违心地叛变了，却还是在为对方默默付出着……
由于实在不能怪忘掉关于他的一切，所以才找了另一个相仿的人——一切都那么明白，又那么残忍……
然后所有苏祈记忆里的温柔忽然美好全都变了味——眼里的人是苏祈，心里的又是谁？
在说苏祈我喜欢你的时候眼前那个人是谁，在和苏祈温存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是谁，在无奈地摸着苏祈的头的时候心是为谁温柔的，在苏祈身边熟睡时候梦呓的是谁的名字……
吻着苏祈的唇的时候，又是在贪恋着谁的柔软……
在苏祈做了什么让他欣慰的事的时候，唇角的那抹弧度，又是因为谁？
……
在苏祈想他的时候，他又是想着谁？
……
疼，只剩下了撕裂的疼，然而苏祈不能喊，甚至不能痛呼，还不能哭出声……
苏祈只想着快点被“暗”包裹起来好了，快点被吞噬掉，快点死掉……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就不用疼，也不用这么丢人了……
咬着下唇强忍着钻心的痛楚，还有那些浑身上下被火焰烧灼的痛——……只怕就算自己弄出的动静，就算传到了玄胤耳朵里，换回来的也只不过是冷冷的无动于衷……
苏祈你算什么？玄胤根本不会为你做出什么的……他能来最后一趟看看你，你就应该很开心很知足了……
是个替代，就该有个替代的自觉……
无论你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同样的结果……你又何必自取其辱……
合上早就被泪水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的双眼，苏祈只感觉四周的“暗”很如愿地飞速蔓延过来了然后很温暖地淹没了自己……一点点地捂热了冰冷的胸口一种心碎的温暖……逐渐……把自己吞噬下去了……
苏祈忽然想——自己被吞掉的这一刻，玄胤究竟有没有看到，又有没有，一丁点的留恋，一丁点的心酸，或者是心痛，或者后悔，又或者……
这个时候他有没有回想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
自己走了他是欣慰，还是心痛……
他……
然而最后苏祈只听到神子温柔地对玄胤说，“回来吧，玄胤，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
苏祈已经整个被“暗”包裹在内了……
一片微疼的温柔……是要死了么？……为什么又好像还有知觉的样子……
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啊……
这就是所谓的“死”么？原来也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梦魇……死了竟然还留着一点让自己心痛的余地么……真是折磨……
那么……玄胤最后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么？
……
还在慢慢涌动的“暗”忽然飞速地褪去了……瞬间就从岛上消失殆尽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甚至是苏祈的残骸，骨血……
全都忽然地消失了，就如“暗”的蓦然地出现一样……苏祈，也就这样消失殆尽了……
四周很静天上悬着一轮惨白的月……
第七十九章：乱七八糟的隐情
全都消失殆尽了……
四周如死一般的寂静，也如死一般地凄凉……
“玄胤，我需要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算迟。”却还是神一样的温柔，却也是神一样的冷漠————就这样，几乎是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地对玄胤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