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却反过来还要把一切都给我……
……这算是对我的报复么？“
“承璋，这是不是像是一个笑话……”
……
“甚至我现在觉得，即使是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即使什么都不是，也好过我一个人这么孤独……”
“可是一切都迟了，我什么也不能为玄胤做……我的自私，我的贪婪，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孤独就是我自己给自己喂下的药，为了权力和私欲，吞下的毒药……现在它终于发作了……”
……
“所有的王都是孤独的。”承璋毕竟是承璋，再多的感慨也能埋在心里，看着玄羲的眼神依旧是一片平静，“人越是站得高，就越不能有朋友。”
玄羲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扬起一抹似是自嘲的笑容，“承璋……你的懂事真让人看着心疼……”
“而且，你能帮到玄胤的，”打断了玄羲，承璋的目光有一丝凌厉，“还给他苏祈，给他自由……他根本不屑于成为王……这些对你来说不难吧？”
……
“这有何难，如果能挽回，我甚至愿意交出身为神子的一切……”此时的玄羲完全没有方才对着承璋倾诉的低沉，“可是救苏祈，他必须亲自来。”
承璋微微侧过头，挑眉看着玄羲——又恢复了王上的不可一世，那种紧握着他手中的江山的骄傲，“……他会来的，你要是能够沉住气，就和我在这里等。”
……
整个世界忽然空成了一个壳——陌生到可怕……像是一秒钟坍塌之后仓促建成的一样……
看上去那么崭新，那么华丽，然而只要伸手戳碎外面那层油彩，就能闻到里面的腐臭，就能看到半凝固的鲜血，从鲜艳的漆皮底下流出来……
玄胤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四周是一片死寂……
一片似乎什么都不剩下的死寂……
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呢？
没有退路，不知所往……
第八十一章：假如苏祈在的话
没有退路了……面前也是一片粉饰过后的陌生……
不知道何去何从……只因为失手断送了苏祈——好像就丢失了整个世界一样……
全都垮塌了，没有苏祈，整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
……
心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像是被什么捏紧了一样……比当被剔除神赐予自己的力量更加痛苦……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疼，抓挠着拉扯着……比任何皮肉之苦都难以忍受——为什么……当时自己竟然没有抓紧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却还要强忍痛苦不在玄羲面前示弱……
痛苦可以掩饰，可是却越掩饰越是钻心地疼——可以无所谓地冷笑，可是胸口却已经一片死寂……
玄羲……
你终于还是赢了……你成功了，你真的夺去了我的一切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顺手摸了一下衣服口袋……一点琐碎的零钱，那张乱真的身份证……还有一张VISA卡，苏祈的……
……
苏祈这个名字忽然变得无比刺耳了，略微有点烦乱，一种来源于不安的烦——玄胤皱了皱眉，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用力弯折了一下……
再用一点力就能掰断了吧……然而到最后却又迟疑了……
……
玄胤，不过是苏祈，不过是苏祈……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玄胤，你应该没有感情了的……
去了个电脑城买了台二手的笔记本——依旧还是苏祈用的那个型号，对照得连着系统都整到一点不差……没办法……即便睹物思人也罢了……毕竟别的电脑都不熟悉……
抱着一个有了些明显旧的机子，到了街上晃荡了一圈，情绪越发地乱了……
顺手找了家酒店住下……自己竟然是什么手续都不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游客挺少，前台的服务员很耐心地给玄胤解释着……
对峙了有半小时……原来找个住的地方也这么麻烦……
想想有苏祈在的时候……
进了酒店，反锁上了房门——是一个空的房间，特别空特别空……竟然是一不小心订了个标间……
只是一张空的床，却比整个世界都空……
很烦躁地把另一张床弄得凌乱不堪，差不多整个掀翻了过来……然后坐回床上打开了电脑——几乎没用什么功夫就进了银行系统，很轻易地勾掉了VISA卡的使用记录，直接就瘫倒在了床上……
很累，很疲倦……累到难以入睡……
要是苏祈在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闹着嚷着让自己睡不着的，苏祈就是个小害人精……可是为什么安静如斯，自己却还是不能入睡……
……
然而苏祈在的话，就不会这么空了，不会这样彻夜地睡不着……
会闹腾，可是也知道怎么让人不孤单，也知道怎样让人心疼……
会对你大哭，对你放开了笑，他会掏心掏肺地对你他会跟你唠叨很多东西，会不厌其烦地跟你说一些废话……
可是苏祈在，就不会寂寞——苏祈在的话，会尽可能得帮自己考虑到很多事……
可能他在苏诚的公司里都没这样用过脑子……他不在乎玄胤做得是对是错——因为他是那么的相信自己，哪怕有些话再离谱再虚假再敷衍……
在苏祈面前，说谎变得那么容易，任何一个谎言都是无需粉饰的……所以，连欺骗也变得无力了……
因为他会用一切去相信你，完完整整地信任你……
苏祈在的话，会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开心的……他最怕拖累自己了……
他会很认真地听你说那些可能他根本不懂的话……
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瞪着鹿儿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窥探自己的心思……
会做很粗陋的审时度势，很幼稚地以为都是他的错……很幼稚地想让你开心一点……
他想做到很乖，尽可能做到完美，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喜欢耍少爷脾气，可是还是会想着自己……
苏祈在的话，会用各种理由腻到自己床上来的……
他柔软的头发蹭着自己的下巴……他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当然还有顺便揩油……
撒娇一样地搂着自己……的确是让自己很不自在——但是他能睡得很安稳……居然最后自己也习惯了……
体温有一种好像隔了一个世纪的温柔……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却能用那么坚定的眼神缠着你说爱……
苏祈在的话……
……
如果说笔记本是用习惯了才不能换新的，那舍不得苏祈，也只是因为习惯了吧……
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所以他不在了才会这样不自在，仅此而已……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也不愿去找任何理由了……
——是啊，随便哪个人跟着你生活了这么久，都不会能够那么容易忘记的……更不用说苏祈……
何况他的牺牲，还不过是因为自己……
……
欠他的，只能来世再还了，然而这债还得起还不起……
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明明自己就可以让苏祈逃离这一切的……
苏祈是无辜的，苏祈本来应该得到幸福的……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居然收手了——只因为那个抢走自己一切的人……就那样住手了……
是那样短暂的停顿，可是就足够毁了苏祈的一生……
玄胤，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个关头放手……
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不堪，跌跌撞撞走过去拍灭了晃眼的灯——玄胤，你真是个混蛋……
苏祈那么爱你，那么信你……苏祈……
……你看看你有多没用……你凭什么用牺牲他来还自己的债……
你为什么要停手……
……
玄胤，承认吧，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你根本不会为别人考虑的，甚至你都不懂……
什么罪孽，什么过错，什么债，什么爱……都与自己无关……
……
多好……如果什么都不在乎了……
玄胤，我记得你是没有爱的……你明明是没有感情的……为什么一个苏祈，就足以让你混乱成这个样子？
……任由自己睡到了中午，外面灿烂到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细缝挤进来，洒在玄胤脸上……
皱了一下眉，上了网点了份外卖——好在这个简单的过程苏祈有教过——这些天生活过得糜烂无比……原来离开了苏祈，自己竟是这么没用……
对着淋浴呆呆地站着，镜子上一片水雾，看不清自己的丑恶不堪……
冷水哗哗地淋下来，然而脑子里依然是一片混沌……
没有清醒……依然全是苏祈的影子，抹不去擦不掉……
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清晰越是牢固……猫儿一样轻轻抓挠着自己的心……
不知不觉苏祈在自己心里竟然占去了这么重的分量……
苏祈……苏祈，苏祈……全是苏祈……
苏祈开心的样子，苏祈吃醋的样子，苏祈面红耳赤的样子，苏祈眼睛红红地说要跟着自己的样子，苏祈一脸狠心对着自己说要“跟着你断子绝孙”的样子……
苏祈生疏地吻着自己的样子，苏祈扭着身子对自己喊“停”的样子，苏祈环住自己的脖子轻轻呻吟的样子，苏祈……
……
忽然外面有人喊道，“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潦草裹上自己出去开了门，外卖的小伙子笑得很甜，“一共七十八块——”
话音忽然一断，眼前的人就直直地倒下去了……
……身后是一个表情冷硬的男人——“玄胤，你还想救回苏祈么？
第八十二章：就这样躲一辈子
“玄胤，”沉静的目光，冰冷的表情，“你还想救回苏祈么？”
……
一边是凌厉的直视，一边是疲惫的躲闪——就这样对峙了很久，最后结果是玄胤颓然地转过身去嗤笑了一声，“你来干什么？承璋……我的事，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插手了？”
真可笑，偏偏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来个人扰乱自己的思绪么？
是还嫌自己还不够可憎么？还嫌自责不够重，悔恨不够真？还有再一次一次地揭开自己的丑恶么？
……
“玄胤，”依然是平淡的语气，波澜不惊，倒是玄胤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帮你瞒着苏诚苏佑，但是你骗得过你自己么？”
“瞒他们做什么，让他们来恨我吧……”都是罪有应得……你又何苦袒护一个罪人？……何况，自己也不祈求被原谅……错了就是错了……
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还奢求什么别人的谅解——余光扫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毫无一点血色，眼眶略有些肿，颧骨似乎都有些突露出来了，腮处有些发青……
……
轻蔑的语气，即使明明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话里却有着刮伤玄胤的轻视，“玄胤……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躲一辈子？”
……就这样……躲一辈子？
……
“那我还能怎么做！”玄胤忽的嘶吼着，熬夜过后的声音沙哑到难以分辨，“你还要我怎么做！……去救苏祈？！别傻了！苏祈他已经死了！怎么救！……”
无法挽回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回了……只能躲藏着逃避着毫无意义地后悔着不能回到未来，也无法在苏祈曾经存在过的世界里活下去了……
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意识，没有感觉没有光亮没有方向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苏祈……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苟延残喘地窝在角落里，生不如死……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么？玄胤……这就是你牺牲这一切向玄羲讨来的自由么？这就是你向往你争取来的生活么？
这就是你对玄羲的救赎么？这就是你对苏祈的爱么？这就是……
真是可笑……
……
轻轻合上眼睛，脱力了一般地靠在墙壁上——“玄胤，苏祈没死。”
……
玄胤，苏祈没死……
……
“……去求玄羲吧，他会救回苏祈的。”
……
去求玄羲……
求玄羲……
先是惊愕的一愣，不能说眼里燃气了多少希望，至少那些颓然忽的变轻了——然而随后化成了听到什么不思议的事情一样的耻笑——求玄羲……怎么可能去求玄羲……玄胤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他？！……那个肮脏的，罪恶的人……那个为了利益能做出一切的人……